首页-> 2007年第18期

落满尘土的身躯走在路上（组诗）

作者：李晓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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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
　　
　　我的忧伤如谷穗一样沉沉睡去
　　我的梦在一片良田上，搬运着浪花
　　我用整整一个夜晚，把自己
　　想象成一片故园的叶子，而爱情
　　早已呼啸着穿越了二十年
　　
　　我不能说出
　　月光下，木槿花怒放，幸福在决堤
　　不相识的事物
　　还有它们身后的影子，我爱它们
　　朴素的生活，往事，起伏的宁静
　　一群小鸟无知的飞越
　　一场大火向灰烬里埋下颤抖的心
　　我爱它们
　　我的爱，被一轮千年的明月照亮
　　
　　当我不经意间抬头，与多年前的自己相遇
　　爱人，你是不是那不为人知的一小段夜色
　　曾经来过
　　在我的门外、屋顶，或者窗前
　　
　　一条干涸的河流
　　
　　生活了三十多年，我曾看见过
　　上百条河流，看见干涸的河流还是第一次
　　它在我的家乡，叫小清河
　　按水流留下的痕迹推断，鼎盛时期不过
　　三四米宽
　　岸边红红的锈迹让人想起当年的涟漪
　　裸露在空气中的卵石，多数已经蒙尘或剥
　　蚀
　　一条灌溉农田和喂饮牛羊的河流
　　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干涸了，成了荒芜
　　
　　我是在去年返乡的时候，看见了它
　　坐在公交车上
　　透过车窗，我看见了它
　　看到它的时候
　　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也在流失
　　那一刻，它仿佛隐藏在荒草之中的一条小蛇
　　肉身游走了，蜕下一条干燥的皮
　　
　　它后面的山峦顶着光线，绿树落下阴影
　　一座用石头和混凝土垒架的小桥还在那里
　　没有人过桥了
　　没有人在桥下洗衣服了
　　只有风和金黄的光线，从低矮的桥栏中穿越
　　当一个人的目光停顿在那里，瞬间被一阵
　　风吹乱
　　散落在四周
　　
　　青草坡
　　
　　一粒在黑土里埋了一冬的种子
　　一挺身
　　揭开了冰封的厚土层，幼小的苗东张西望
　　
　　一条披着夜色的溪水，像几何题里的一条
　　曲线
　　在谷底流着
　　冲刷岩壁的水声比针还细
　　
　　这是三月的青草坡，青草还没有完全返青
　　山歌还没有迎风飘荡
　　牧羊的老人，把一大群羊
　　从半旧的皮棉袄里，一只只赶了出来
　　
　　看得我的两只眼睛酸溜溜的，是不远处
　　山坡下，几株半米高的榛木，借着温暖的
　　光线
　　哗啦——哗啦地——
　　抖着几件落满尘土的风衣
　　
　　挂钟
　　
　　墙壁上的挂钟，我很久没有看它了
　　很久没有为它上弦，为它擦灰尘了
　　很久没有端详它的秒针一点点爬行
　　一点点地松动发条了
　　很久没有在静夜里，聆听那种“咔－咔－”
　　走动的声音了
　　我甚至遗忘了它的存在
　　而时间依然像早春池塘里薄薄的冰块
　　在坍塌
　　终有一天，我会把挂钟从墙壁上取下来
　　在空白的墙壁上
　　那个挂钟悬挂的位置，留下一个色泽
　　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痕迹
　　
　　一面墙壁变得空荡荡的，没有内容
　　那块曾有的痕迹被流逝渐渐抹去，偶尔
　　想起钟摆
　　我就对自己说
　　那可能是我
　　那可能是我落满尘土的身躯，走在路上
　　
　　残垣上落着两只乌鸦
　　
　　残垣上的两只乌鸦，站了很久
　　它们不叫，也不飞到天空，像两块烧黑的
　　砖头
　　在阳光下，继续燃烧着
　　残垣边的黑土地上，一年一茬地生长着荒
　　草
　　看不见一只羊跑到那里吃草
　　看不见一只蝴蝶，翩跹到那里起舞
　　荒凉。有时让人感觉星星点点散落的几朵
　　野花
　　也是神悄悄的点缀和诱惑
　　我从来没接近过那里，据说那里曾经是一
　　个酒厂
　　多年以前，用稻谷酿出的好酒十里飘香
　　最后毁于一场大火
　　熊熊的火焰烤红了半面天空
　　
　　每次路过那里，我都远远地看上几眼
　　我怀疑那片寂静和荒凉的废墟下，还有几
　　坛好酒
　　我怀疑残垣上的两只乌鸦
　　正笼罩在浓浓的窖香之中，并微微有些醉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