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2期

纸上长安

作者：耿　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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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全食
　　
　　今夜月全食　月光被突然折断　驮在城市背上的，黑丝绒　也紧跟着降落下来。长安今夜的　天空，挤满复杂的眼睛
　　今夜月全食。这条传递在　末班车上的消息　让一群从白天走出来的人，想起退到　墨一样的天空下，要不要隐去些什么　就像我，被谁从手上　取走最后一部家书　还要留下，一个阅读者　自由的盲瞳
　　 　今夜月全食。挤在一群　场景见证者身边　我真的忘了，月亮今夜悬浮在地球的　哪一面?而单纯地踩着　天象节拍的长安，拂去尘埃　不就是活在唐朝，帮我举杯
　　让一片纯银的夜色　在月全食踩灭天火时，突然死去　又突然复活。也让长安　陷入慌乱的脸色，恢复一位美人　原先的光彩
　　　　
　　活过时间的草根
　　
　　这个季节，长安　能转过脸来让我看的，就是一片青灰　青灰色的城墙，这些在唐朝　就已调和好的底色，把一种再也　磨不旧的容颜，留给大地
　　站在这里，长安的肤色　不是在西北风里的　一片土黄。尽管少有的绿色　迈过渭河的臂弯，用一丝水痕　照应着褪色的天空　但青灰色的高古，让冬至后的长安　依然站在唐诗里
　　而冬天里的城墙　更像一卷青灰色的唐诗，被野性的风　捆放在长安的中间地带　我的手指，很想长久地抚摩这些汉字　让一个帝国的呼吸　穿越青灰色的墙体，直接激活　后人的血性。我一生中　写得最疼痛的一段文字　是有关长安的笔记
　　一个人的时候，我很想　贴着城墙，用我顶风挖过野菜的手指　在大雪无痕的砖缝里，寻找那些　活过时间的草根

　　落雪的长安
　　
　　 渐渐冷起来　渭河的身边，雪也落了下来　并且跟着，吹疼大平原的风　把秋天撕裂得太深的伤口　一路缝补过来
　　直至长安城墙上
　　那些青灰色的垛口，雪的声音
　　都在反复绘制着，一幅唐诗的地域图
　　只有雁塔挥手，铺排开
　　所有青石街面，让唐人的日子
　　押着韵脚而过。请问唐音阁主
　　千年之后，还步入茅屋
　　还用雪煮茶
　　
　　我不是饮者
　　但一个朝代的气息
　　并没有远离平原。就像这雪
　　经历暖冬的劫难后，还沿旧有的天空
　　落到大地粗织的皮肤上
　　爬上被雪，粉刷得失色的城墙
　　我看见病梅枝头，爆发出
　　一束惊艳
　　
　　落雪的长安，有你继续向南
　　把秦岭的内心点燃，我就用满纸的
　　汉字，把雪点燃
　　
　　长安春蚕
　　
　　沿着平原的出口，长安春蚕
　　在谷雨中铺开的桑叶上，尽情倾吐着
　　东方的丝绸，并且向西
　　吐出一条丝绸之路
　　
　　千年过后，吐丝者的灵魂
　　还在平原上转世？寻着长安
　　失去的机杼之声，我大声责问
　　满脸苍茫的关中。在它断流的河湾上
　　一棵桑树，像一位幽怨的
　　蚕妇，只有守在荒芜里
　　而我抚摸过，丝绸的目光
　　也被她刺疼
　　
　　长安春蚕，我用悲喜
　　藏入心中的激情
　　绝不能在长安放凉。谁能够从丝绸上
　　触摸东方人的脉搏
　　我就称他兄弟，就在李白
　　像蚕一样吐丝的长安
　　为他举杯
　　
　　其实，长安春蚕
　　倾吐着长安的血液，沿着平原的出口
　　一直向西。温暖过沙漠
　　
　　耿翔，现居西安。近年在《诗刊》《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作品多次获奖并收入多种选本。曾参加诗刊社第9届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