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3期
周启垠作品:地下的寂静与轰鸣(组诗)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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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场上的老矿工
黄昏在他的身上照着
薄薄的光
轻纱一样垂下来的光。裹紧了
他的周身
风吹着,远处的煤堆
风吹着黑,一堆一堆的黑
风不能
把黑吹走,风也不能
把他吹走
一页页的面容在凝视中翻过
一天天的眼神在他的寻找中消逝
天也快要黑了
风吹着
煤灰和暗淡的时光
高原即将沉入
他站立着的,久久不动的身体里
他已在地底的黑煤中
耗费7一世一生
而此时,他站着
高原上的风
吹着他的拐杖,他的腰身
和他拖着火焰的背影……
布尔台
高原上小小的村落 荒漠里一星点的黑
那么多的流沙 在白日的昏黄里被风吹起
流沙再一坎吹起
漫天的沙尘掩盖的布尔台
大风包裹的布尔台
拥抱着鄂尔多斯高原的苍凉与旷远
钢铁和水泥 以圆柱体立方体
与流线式的速度
崛起的布尔台 一整天的行走
根本看不清楚的布尔台
一群群男人用粗壮的手
在工业时代的布尔台
摸索挖掘开进
拧紧每一根细小的螺钉
一个猛子扎向地心深处 钢铁
庞大的事物 投射下阳光倾料的阴影
巨大的轰鸣 垒起了喧哗的布尔台
而地心深处的煤挤在一起的煤
醒来 呼气 微微摆着黑色手臂
一种力量在涌动像波浪
像风吹树叶响
像光线照到了黑暗的脸庞
小小的布尔台 小小的照耀
无尽的波浪
涌到世界的最前方……
早晨的布尔台
我只到过一次 大风中的布尔台
细雨中的布尔台
高原以匆忙行色 渲染的布尔台
那么多的白色建筑高架钢铁传送带
高原的大风把什么也不能吹走
我在它的小路上行走 在它的钢铁问穿行
喝着它的风苍茫道劲
饮着它的晨光浓烈醇厚
布尔台带来了我期待以久的梦境
无数的黑煤被细雨洗净
我开着汽车下到布尔台的矿井
我记住了布尔台
高原的一颗小小的珠子
开始以光 以晨光 以四散的光
放射着照耀着……
早晨的布尔台
我走在黄沙安静的小路上
许多人都身披晨光
和我一起心花怒放
安全帽:生命的又一种天空
其中的一只 戴在我的头上
其中的一天 细雨很富有韵味
有韵的高原 纯黑的诗行
铿锵着变幻的节奏
安全帽 生命的又一种天空
有韵的诗行在机器的轰鸣中延伸
在流线式的节奏中换行
我们的脚步 在夜晚里是缤纷的意象
综采机连采机铲车传送带
回采疆板滚筒截齿遥控器扳手
它们是一粒粒的文字
是经过训练的士兵 组成有力的方阵
在安全的诗行里 缓缓地运动……
我短暂地看见
那天空的阴暗从地底开始
被开采成一天又一天的光明
而安奎帽还戴在头上
生命的又一种天空下
那么多的兄弟
睁着高原的地层里 不为人注目的眼睛
他们的光芒像矿井一样
深不见底
传送带
架在铁碾子上 柔软的传送带
机器隐秘而深沉地轰鸣
煤块急速地粉碎 松动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抵达 离开像暗影一样晃动
像树林诞生着绿叶 风吹拂着声音
诞生的声音 被大地的琴音传诵
成吨的光明在挪移
汗水映亮的辛劳在继续
覆盖着劳动 欢欣 幸福的笑容……
不仅仅是光明 不仅仅是
火焰的魂 骄傲的传送带哗哗流动
时间随着轮轴去了远方
在目光到达不了的地方
那里是火焰的母亲
是心灵暗藏的故乡
是无数的人群睁大眼睛的盼望……
我我们
一群人又一群人
到达 离去 早晨 黄昏 青丝 白发
把看见的一切 都铭刻在
沾着煤灰的春日 秋日
还有一天天鸡鸣犬吠的乡园故土……
靠着这传送带地底的光线明亮
地下的天堂传递火焰的手掌
把大地上的生活打点成面包一样的芬芳
那早晨的面包散发着奶油的香气
让人轻轻地舔着 一遍遍回望……
掌驭乌金巨浪
是一只突然恢复了力量的手
充血的手 高于梦想的手
在浪潮中游过泳的手
伸进了鸟金巨浪那闪着黑色光焰的手臂
像海水冲刷过的鹅卵石一样明亮
它反复地伸进 反复地从地心深处
采摘黑色的心脏
掏出黑色的火粒掏出光焰
掏出朝霞和晚霞掏出生活的欢笑
赞叹烟雾升起光焰升起
黑色中是龇着兔唇的洁白牙齿
那些手在旋转 在旋转 凝聚的力
是机器与钢铁臆忍地轰鸣
风吹起高原的沙粒
高原矮了一层而生活淬砺了更多的感动
更多的鸟金巨浪 沿着手的方向
伸展的方向 向生活更近地靠拢
微笑凝视那么多操盘开进的手
掌驭着浪涛般隆隆涌来……
铁路线上的煤
风雨在铁路线上的山洞里穿过
那么多的人晃动 铁轨晃动
一车一车的煤晃动
坚硬的铁皮 印着红字
把一车一车的煤
运向更远的地方
追随的眼睛跟过去
那么多的煤挖煤的人运煤的人
决策的煤 向更远处走动的煤
一粒一粒的黑色在车厢里安睡
在几个人的眼里走来
铁路跟着摇晃的大地颤动
有一种旋律颠成世界的和弦
从这一地到另一一地
从这个山口到那个山口
许多东西在移动像产业工人的日子
从上游到下游
弹着时代的声音
接通大海更澎湃的节奏
这是思维的节奏 经济的韵律
谱写新的乐章
那么多的煤和CEO和CFO和MPA
一起走来
我站在铁路边上望了又望
列车呼啸而过
黄河一会就远了
大青山一会就远了
朔州一会就远了
肃宁一会就远了
直达黄骅港的大潮
铁路线上的煤
安安静静
我看着大潮
一波一波在更远的地方涌起……
推荐理由
诗人周启垠在歌唱和他相关的事物,那些看似遥远,却又与他的心灵如此相近的事物:黑煤、综采机、安全帽、传送带、装煤机、液压支架……它们带着独特的行业标记,诗人相信,在这些事物之中,隐藏着生命和世界的某些奇迹,他由此长久地惊奇、赞叹。
他的目光凝注其间,却又飞越其上,他的诗歌始于此,却又不止于此。在他的组诗《地下的寂静与轰鸣》中,他展开了一种广阔的背景,呈现出我们这个时代的活力与勃勃生机。我相信,他有一双善于谛听的耳朵。他倾听到地心深处一个时代巨大的颤动之音。
他的作品温暖而开阔,仿佛一曲优美的钢琴曲,音色明亮,格调高昂。他的语言清爽而又干净,有如溪流,流畅宛转,气脉生动。
他抒情的声音,赞颂的声音,有着阳光和金属的味道,让他笔下的事物,呈现出生活光洁的质地。
——唐力
[诗人简介]周启垠,男,1969年4月生,原籍安徽六安,现居北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1992年发表作品,已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歌报月刊》、《解放军文艺》、《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全国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千余篇,曾有作品荣获美岛杯全国诗歌大奖赛一等奖、解放军垡军文艺新作品二等奖、解放军总政治部抗洪作品等奖等。出版诗集《红藤》、《激情年代》,散文集《心灵贵族》。
诗观:有思想的诗歌总会有生命力,不必感叹不为人理解,也不必祈望被所有的人理解,诗歌也是一种遗憾的艺术,唯一永恒的,是它不会消亡,而且不管时间怎样流逝,它都会经意不经意间找到自己共鸣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