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4期
风到底爱不爱树叶(纽诗)
作者:江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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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到底爱不爱树叶
我们不是树叶,我们不会明白的
我们只看见,那些叶子,在风里
碎碎响着,唱完恋歌
片片落在地上
叶子啊,落在地上,无望,悲绝
依然痴迷不悔,追着风
跑到枯黄,破碎
一对恋人走在乡村公路上
一辆绿颜色的乡村客车从身后开过来了
又一辆灰白的载客面包车,喇叭
响着,从身后开过来了
但他们没有上车
他们不想坐车
他们牵着手,走在沙石路边
初夏的风,吹来地里南瓜花的淡香
苦楝,野山栀也开花了
空旷的乡村公路,人影寥落
寂寞路一样绵长
但那个女人一脸光亮
那是幸福的光亮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走过一个一个村
村庄里出来的人,好奇
又羡菜地望着
这是一一对多么相爱,浪漫的人啊
慢慢地,在路上走远
途中,那个男人还抱住她
为她吹落眼中细沙
但没有人想到,他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从此再不相见
现在,他们还走在乡村路上
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
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像两颗被风吹散的薄尘
等
我一直在等,但我说不清在等什么
我只知道我在等
用门前的香樟树等
用它的绿叶子等
用它的黄叶子等
用小路等
用许多人踩过的,破旧的木楼梯等
用我那扇不太结实的门等
用贴在门后的耳朵等
用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的脚等
用彻夜不熄的灯光等
啊,用关在室内的灯光等
是不够的,我推开窗户
让灯光探出身等
如果跌下去。就去黑夜深处等
我还搬来一把空椅子
放上一个垫子
让它们等
如果椅子开花了
我就抱着开花的椅子
继续等
远 去
先是声音,像草叶上的风慢慢远去
耳朵里。如果伸出一只手
也难以将它抓住
接着是清晰的脸,如同暮色中
驶近,又驶远的班车
那忧郁,又明亮的小眼睛
随黯淡的尾灯
一点点消隐
影子啊,也随一地落叶
被踢散,再抓不住
繁花开遍的世上
突然变得寂寥
只有你的名字,似钉子
在日渐荒凉的时光里
被重锤砸进心底
触摸一次
疼痛一次
如果身后来了一群人
也许,我很快就将离开
也许,再不回来
就像那朵云,被风吹到天边
想回来,也回不了
不知道去往何方
不知道寻找什么
流浪的路上,我只是常常怀恋
爱过的一切啊
泪光中,慢慢浮现
如果身后来了一群人
我会向他们打听
在我离开的地方,是否
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孩
叫小雪
如果我死了
也许。你会来看我
但我躲起来了
在墓碑后面
青草后面
也许,你会哭
但你别哭
我被烧成一撮灰了,地下好冷
泪水啊,让我更冷
我要你笑
我要你的笑,像朵朵野花
长满我的坟头
让这些花,告诉我
你在世间的快乐
倘若有人爱上你,像我一样爱你
请说出内心的幸福吧
活着的时候,别人受你
我会伤心,痛苦
现在,我唯有祝福
——我爱过的人哪,在地下
我依然爱你,深深地
就像一块沉默的后头……
如果那些甜言蜜语
是杨絮,风一吹就飞走
如果那些山盟海誓
是草露,眨眨眼就碎落
这样的杨絮你要么
这样的草露你要么
而我,就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从来不用嘴巴说出
我是石头,我说不出动听的谎言
却把爱藏进深处
爱人啊,倘若不信
你将我砸开吧
——我的体内,火一样炽热的岩浆
在四处奔突
燕子。倘若你是爱我的
燕子。说好春天要回来
现在已经春天了
为什么天际如此空茅
田野上,禾苗,烟雨,蓑衣
但没有你,只能成为伤感的追忆
罄整一个冬天,冰雪藏尽你的消息
而春天来了,雪化了
在风吹过的地方,一遍遍
我用花开的洪流想你
用天空的大嘴巴喊你
燕子,倘若你是爱我的
千里万里不是距离
真的爱我,请以闪电的速度
将春光的呢喃
撒遍我的身体
我暖巢一样的心,在风里
害怕空着,继续荒凉着
春天多美,可你不在我身边
我要春天又有何用呢
春日依然如此美好
走到郊野,阳光宁静,辽远
地上花儿,粉嘟嘟的唇
——声一声叫了
叫我们么
唉,有点耳聋了
想想从前,能听见一根青草喘息
但我们的目光依然是明澈的
就在那浅绿的灌木丛后
我们看到一对恋人
相拥入怀的影子
随风轻轻漾动
仿佛回到初恋时光,仿佛
这对幸福的人儿
将我们带回过去
亲爱的,在遥远的过去
我们也是春天的人啊
春日依然如此美好
为什么又要莫名悲伤
不悲伤,没什么好悲伤的
转身之际,把祝福留下吧
我们的祝福啊。不带一点儿沧桑
就像那漫天柳絮
阳光下,轻柔地飘落在
那对恋人身上
江一郎,1962年生,浙江温岭人。1981年开始诗歌写作,参加过诗刊社第16届青春诗会。获首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及《人民文学》首届“青春中国”诗大赛一等奖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