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4期
风从哪里来(组诗)
作者:陈 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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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功,1969年出生于福建惠安,现居厦门。出版诗集《第九匹马》,作品入选过年度诗歌精选。主编刊物《陆诗歌》。
浅 笑
“如果有人从背后踢你一脚
你应该感到高兴
因为至少证明你走在别人前面。”
说这句话的蔡健民老师是教语文的
当时还很年轻。比他更年轻的是他的浅笑
像一坛开封的地瓜酒
那味道呛了我整个学生年代
若干年后,我离开了那所长满木麻黄的学校
据说木麻黄就不再长高
据说蔡老师提着两捆书调回家乡海岬继续教书
据说蔡老师一个人把一个镇吓了一大跳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蔡老师遵守从不带照明工具的习惯
一个人占有了一座岛
一个人拥有了一个夜
我想肯定是海风从背后踢了他一脚
让他那样措不及防
而今,潮起潮落。他依然年轻
我已经分辨不清哪个涛声是他最后的叹息
可我分明感到有人在背后浅笑……
我所关注的房子
我很冷静关注这些房子
各有各的高度、造型以及外在的颜色
每一片月光都是相同的,每一个雨滴
不会有太大的落差
它们先后到来,亲如兄弟,睦如邻里
散发着真挚,今生将共同生活下去
谁站在谁前面,谁比谁高出一截都不重要
它们懂得如何调节拥挤的眼睛,保持一份难得
的平常。它们的窗口开启方向基本一致
对于城市来说,它们是一道挡风墙
它们站在这里已有段时间了,我伸出手
就能握住他们。我很惊奇。在它们背后
太阳落下的地方。居住着一片油菜花黄黄的
那里,有城里少见的蜂群,有城里
所向往的甜蜜……
这些房子都不是我的房子,我的甜蜜
是从这座城市多余的部分廉价租来的
我很冷静关注这些房子,有足够的理由
在睡眠中醒着
工 地
一块经锤击撞醒的土地
除了生长木棉季节性的号角
还再生了一种愿望:和施工电梯
一起升向城市的天空
从最低廉的泥土根部出走
垂直往返于日月之间
只有在最接近阳光的时刻
才有种失重的感觉。因为我们
习惯于太阳的光芒里生存……
谁都知道塔吊是把巨秤
谁都知道城市需要过磅
那么什么是秤砣呢
工地,我魂魄依附的田园
我难舍难分回翔在你不断高涨的层次里
我知道。一圈围墙之内叫作工地
可是,没有人知道它围住了什么
落架了
落架了。准备安家的鸟
忍受不了提前到来的喜悦
恨不得把长相极其黝黑的安全帽
连同钢管架体一并给拆了
兄弟总是习惯这样打包
收拾着绿色的安全网
就像收起张开的翅膀
不经意间,扬起阳光下的尘灰
钢管与钢管之间由扣件连接
今天和明天的扣件在哪儿呢
这是工地食堂外最基本的问候
兄弟意外发现大厨的菜已经炒焦
吃起来有点难咽
落架了。钢管便失去价值
除去身上斑斑锈迹,钢管明显
瘦了许多。汽车来了
我知道汽车又将沉重地走
汽车关不住钢管伸向工地的尾巴
岛屿是只色不走的鸟
岛屿是只飞不走的鸟
在它身后
冬天像块磁盘
我被寒冷吸附
一个搬来搬去的过程
关节炎、肩周炎、哮喘
都在搬弄它的疼痛
石头披上阳光,再冷
厦门也无雪可下
1996年我来到
一座严重缺水的城市
对着石头
哑巴一样练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