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4期
远方以及日暮的村庄
作者:林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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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有爱的人。我肯定我有远方。所以,请借给我一对蝴蝶的翅膀。让我飞往,让我追随——。曾有朋友问我在诗歌《再一次写到蝴蝶》中,明明有四只蝴蝶,我却写三只。我解释说,一为黛玉疾郁而终是为病,二为山伯和英台两两相望即为天涯,三为徽音不可言说是为容易受惊的美人。其实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心怀远方。都有着“此生只为它而来”的决绝。我一直说着远方,它其实是我内心的一种理想形式。隐秘、抽象而冰凉。但有着无限制的光彩。有如午夜梦同的合欢花,在黑暗中闪烁、照耀。“噗”的一声跳跃出繁星的光亮。它潜伏着。“和我神秘的梦境一样绯红”。当我耽于一个个黑夜里的无眠时,我就听到了那种神秘的无声无息的呼唤,它最终幻化成两个字:远方。
2005年的春天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阴寒、多雨,草地绿得仍比花开早。多年来,我已渐渐失却了对春天的惊喜和感动,我在慢慢地丢失。仿佛那春天是别人的一座花园,我充其量不过是一名过客。但这年的春天,这个没有什么变化的春天却莫名唤起了我对远方更甚的向往和想象,让我缥缈的远方多了几许决绝与纯粹,也使我时常为此耽于幻想,我常常会因为一滴雨而想起一条河,因为一朵欲开的花而想象折枝的疼痛,因为一只蝴蝶而猜想自己的前生是否也有过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就这样,我在内心开始了一个人的行程,似有方向,却是漫游式的对命运的打探,但我真实感觉到自己正在路上,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害怕火车。也许没有人注意过他驶在杳人的火车和其他季节里的有什么不同。我眼里春天的火车总是伤感的。它轰降隆奔跑的表象是离别的幽咽,是不忍的飞逝,那疾迅的呼啸夹杂着不舍的力量。火车之于我,足一个承载伤别的名词。“因为它总是离开得快而抵达得慢”,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从昨天到今天,它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在这里是我通向远方的道具,是速度和自由。但生活中它是真实的行走着的一个动词。这钢铁的战士,它搬运了多少尘世的悲欢,它为此沾上了人的温度和泪水,但“它仍擦着一团黑在铁轨上任性的跑,从不顾虑我的情绪,也就足不让我有理南哀伤。”
我知道我无从逃遁。那些,在我身边以秒钟的速度主观的人事,如雨后春笋“突、突”地生长,更加某种诡异的气息,纠缠着、附属着、粘连着,与我密不可分,夜夜惊魂。
有些东西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着它的存在。山谷里密语着的风,蜜蜂薄翼颤动的芬芳,雀鸟划过空气的痕迹;或者,消失于人群的背景,手心里握着的温度……我听到了那种呼唤了,要我奔跑、奔跑。我知道:
我必将拥有一个黄昏的短暂/随之而至的夜晚的长,拥有/一只蜻蜓暗红背景的模糊/池塘边,墙角里,轻轻涌起了轰鸣/但,为什么啊/叶儿刚刚吐露新芽,而暮色已在林梢/奔跑——
我总是认为在这里我是一个动荡着的漂泊者,是街道旁就要被秋风卷走的小樟树叶。我时常想起叫叶坞的村序。八岁时我就随父亲离开了它,但它毫无理由地占据了我,不可防备地占据了我,也许很多东西的存在与否与时间的长短无关。我试着用诗歌的方式来体现它的一鳞半爪,风吹草动。我的笔是单薄的,时光之中,我无法简单说出我爱着的那个村庄将要消失的美和伤,无边的山峦中。它的瓦屋逐年破损倒塌,我熟悉的面孔在一个个减少。我是《倾诉者》中一个背离村庄的怀乡者,一个心怀火焰而不能倾诉的人,所以,“我沉默,是油菜丛的谦卑,是夜色的另一种呜咽。”
叶坞村总在群山怀抱中生存,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有一片连绵且坚韧的山环绕在村庄四周随时地与我相互遥望。我曾长时间猜想那些山的内心想法,它们在时光中凋零义在时光中繁衍,无言无讲地承受着牛死离别,不动声色地容纳悲欢荣辱。其实人间种种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往往一不小心那就是我们无法更改的一生一世了。我想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一段在乡野度过的至情至性的童年时光,尽管它短暂,但这样的经历让我在以后人生中恒久地保持了一颗朴素的心。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叶坞这个村庄里的一房一瓦,一花一草,那些小小的零件,隔山隔水,隔着一段二十多年的光阴仍旧夜夜入我梦来,以至于无论何时何地它总带着一股细致绵密的温暖穿透我的心。让我在欲罢不能的忧伤中深深地怀念。当春风又一次擦过我的肩膀,我认出了它,从叶坞来,我写下了以下的文字:
四月还是五月?/在乡间,我疼着的泥地上/必定有豌豆花的浅蓝溢出田垄/也必定有白蝴蝶破茧而来/停顿,翻飞,稍纵即逝/我怎能一次次地想起/——难道春天来得太快?而冬天过于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