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7期

上坡下梁的两罐午饭（外一首）

作者：高若虹

字体： 【大 中 小】

　　要送到地里的午饭
　　被一个七岁的男孩提着
　　两只小手沉重为两只熏黑的瓷罐
　　
　　两罐午饭，从坡下的窑洞
　　提过沿家里沟，提上篓子坡
　　经狐子洼，趟过苜蓿地
　　翻上前梁
　　
　　这么远的路，这么厚的黄土
　　这么多的土坷垃，这么长的沟岔
　　这么大的太阳，这么高的坎
　　那么少的阴凉，那么碎的脚步
　　那么小的个子，黄土地上会走的
　　一颗土豆
　　
　　可热气一点没少，饭罐一个没破
　　米汤一勺没洒，熬的菜还是绿的
　　窝窝头被笼布紧裹着
　　
　　在峁上一露头的饭罐
　　就喊了声娘
　　被他喊疼了的黄土地撩起衣襟
　　慌慌地擦了擦眼
　　
　　顶着栲栳的母亲
　　
　　七十八岁的母亲
　　腰弯腿软的母亲
　　从八里地外的菜园子
　　浇水、拔草、摘豆角、瓜花和辣椒
　　回来时经过犁子堰
　　村里最高的梁，母亲总爱
　　把装菜的栲栳顶在头上
　　
　　远远的从家往堰上望
　　有一个人影树一样
　　突然高了，高的不像我的母亲
　　她顶着栲栳迎着风
　　是栲栳在扶着她往前走
　　
　　转过弯，母亲没了
　　一片玉米上面漂着一叶小舟
　　玉米在舟身上闪了一次又一次腰
　　舟没有搁浅
　　
　　瘦弱的母亲，顶着黄花菜豆
　　装起的一个高度
　　在黄土梁浮沉
　　偶尔露出头来
　　像是庄稼举着瓦罐
　　仰头喝水
　　
　　在家里远远望着的我，很担心
　　一只蝴蝶落在上面，就会把她
　　压倒
　　
　　在黄土地上生活
　　就要用重量加高自己
　　上坡，下坡
　　才不因失去重量而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