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8期

骑着一匹瘦马走奥运

作者:江 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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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在一匹消瘦的种马上
  我要独占一片人间的陆地
  我告别希腊1896年的灯火
  我用烟蒂换取一张苏格拉底的地图
  用马粪换来柏拉图理想的国土
  我在黎明时分冒雨上路
  在路口追上一张巨大的羊皮
  我在1900年抵达途中的巴黎
  那座大城正坐在一辆缓慢的大巴上
  浑身布满了忧郁的雨滴
  忧郁如同暴雨的种子
  忧郁如同灵魂尚未安息
  我在城郊带走一个秘密的谷仓
  前往1904年的圣路易斯
  我在1908年的伦敦贴出酒后的告示
  告诉大家斯德哥尔摩是一个北方的处女
  我让那里的孩子用未来烤火
  爱上我1912年的马蹄
  我骑在我的瘦马上转向。向南而去
  饮水解下一个腰上的勺子
  我在1920年到达安特卫普
  那个城市狭小
  卡在母亲的骨盆里
  1928年前往阿姆斯特丹的途中
  我再次经过1924年的巴黎
  1932年走进洛杉矶已近傍晚
  夜幕已驶出那台地下的织布机
  我在老远处看见柏林犹如洞穴
  犹如1936年一瓶猛烈的幻剂
  我只能看着那个洞口发呆
  然后在路边的一片草中睡去
  我醒来已经是1948年的清展
  听见伦敦犹如一支提琴的哀曲
  听见管风琴里什么也不流淌
  只流出了贝多芬的胡子
  那时他已经肖像巨大
  但耳朵依然小如一粒骰子
  看见赫尔辛基正坐在一个1952的浴缸中
  蒸汽中露出一具伟大的裸体
  看见墨尔本在1956年什么也不出售
  只售出一本饲养鸵鸟的册子
  我骑在我的种马上继续赶路
  继续扔下谷仓中的种谷
  我看见每一条大路都通向罗马
  每一个国家都有一条1960年的肋骨
  每一条道路都在前往东京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座1964年的古屋
  我看见1968年的墨西哥城沸腾
  犹如一瓶狂欢的墨水
  人们正蘸着那瓶墨水在大西洋中开凿一条
  游往慕尼黑的水路
  我就和他们在1972年的水里一起游走
  边游边看着天空
  边数着天上的蝴蝶
  我看见其中一只去了1976年的蒙特利尔
  另一只跟踪一群出嫁的蜜蜂
  飞往1980年的莫斯科
  1984年我再次到达洛杉矶
  那个城池还是那么熟悉
  我在路边的加油站蹲下
  草丛里正布满了蚯蚓松土的气息
  下一站将前往汉城通过了幽暗的海底
  我在那里看见姑娘好多
  但她们的胎痣下只埋着一个
  1988年的汉子
  看见巴塞罗那的大街上婚姻拴住了公牛
  但1992年只有一个疯狂的斗牛士
  我混在那队发情的牛群里疯狂地奔跑
  终于在一列火车上抓到了亚特兰大她的裙子
  我躺在那条1996年的裙子里嚼着土豆
  慢慢翻开一部厚厚的书籍
  看见人们给那本书取名叫《飘》
  里面飘满了爱情、不断坠落的泪滴
  看见那里的落日好美
  落日像风筝一样在飘
  每飘一次,都献给一本未来的台历
  看见亚特兰大是那么广大
  有个美人是那么美丽
  有个美人在那里奔跑
  穿着一双唐朝的鞋子
  看见亚特兰大是那么有力
  一个拳头很大
  从前它揍过我的鼻子
  但那时已经松开,举着一担着火的树枝
  有一个中国爷们
  比我更爱亚特兰大更爱自己
  他已经比我更早地到达了那里
  我看见他坐在一颗中国的子弹上
  憋着一口火药的热气
  他打完了最后一枪
  我们轻轻躺在路边
  一块岩石上,枕着一支枪管
  开始长久地休息
  我掏出怀里的指南针
  让他看看那根旋转了百年的指针
  除了指向北京
  春风还来自哪里
  我回头看看来时的道路
  看见我的瘦马已经发胖
  人间的水草早已养大了它的蹄子
  看见我的种马是那么多情
  每到一处都留下了多情的种子
  看见2000年的悉尼依然是21世纪
  一个热爱跳水的孩子
  好孩子都要回到母亲的怀抱
  2004年我又吸到了雅典的氧气
  看见了北京等在2008年那块伟大的陆地
  每一匹好马都是它的小鸟
  每一只小鸟都落在那个温暖的鸟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