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9期
秋组诗
作者:杜运燮等
字体: 【大 中 小】
连鸽哨也发出了成熟的音调,
过去了,那阵雨喧闹的夏季。
不再想那严峻的闷热的考验,
危险游泳中的细节回忆。
经历过春天萌芽的破土,
幼叶成长中的扭曲和受伤,
这些枝条在烈日下也狂热过,
差点在雨夜中迷失方向。
现在,平易的天空没有浮云,
山川明净,视野格外宽广;
智慧,感情都成熟的季节呵,
河水也像是来自更深处的源泉。
紊乱的气流经过发酵
在山谷里酿成透明的好酒;
吹来的是第几阵秋意?醒人的香味
已把秋花秋叶深深染透。
街树也用红颜色暗示点什么,
自行车的车轮闪射着朝气;
吊车的长臂在高空指向远方,
秋阳在上面扫描丰收的信息。
相信未来 郭路生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那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满怀着希望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像失恋的泪滴一串串滚落下来,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波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着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巨大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轻蔑的微笑和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以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人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青春,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难以忍受的欢欣 黄永玉
死,还是活,这真是一个问题。
——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考虑自己的生命,
十亿人民却在为“四人帮”的死活
作出决定。
我不想玩弄
扣在笼子里的老鼠,
一瓢开水浇下去完事。
因为它肮脏、丑恶。
所以,
我不明白,
如果让“四人帮”活下去,
有什么美学价值?
几十万人受迫害,
几万屈死的冤魂,
十亿人的苦情要几百年
才说得清。
他们这帮家伙
保养得那么好,
放肆而有精神。
他们坐在狭窄的
被告席上,
好家伙,
他们到底来了,
今天的魔鬼
往日的神灵。
看他们咬牙切齿地
吞咽着仇恨的口水,
缅怀杀人的游戏
眯缝着怨毒的眼睛。
作为一个受害者和胜利者,
我有权考虑。
一颗子弹未免太便宜了
这群畜牲。
让它们活着
听听我们建设的歌声,
让忌妒腐蚀它们的心灵……
真是难以忍受的欢欣,
它们的死活却不好作出决定。
第五十七个黎明 赵 恺
一位母亲加上一辆耍儿车,
组成一个前进的家庭。
前进在汽车的河流,
前进在高楼的森林,
前进在第五十六天产假之后的,
第五十七个黎明。
五十七,
一个平凡的两位数字,
难道能计算出什么色彩和感情?
对医生,它可能是第五十七次手术,
对作家,它可能是第五十七部作品;
可能是第五十七块金牌,
可能是第五十七件发明。
可是,对于我们的诗歌,
它却是一片带泪的离情;
一位海员度完全年的假期,
第五十七天,
在风雪中启碇。
留下了什么呢?
给纺织女工留下一辆婴儿车和一车希望,
给孩子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姓名。
给北京留下的是对生活的思索,
年轻的母亲思索着向自己的工厂默默前行;
“锚锚”;多么独特的命名,
连孩子都带着海的音韵。
你把铁锚留在我身边,
可怎么停靠那艘国际远洋货轮?
难道船舶,
也是你永不停泊的爱情?
但愿爱情能把世界缩小,
缩小到就像眼前的情景;
走进建外大街,
穿过使馆群。
身边就是朝鲜。接着又是日本。
再往前;智利、巴西、阿根廷……
但愿一条街就是一个世界,
但愿国际海员天天回家探亲,
但愿所有的婴儿车都拆掉车轮,
纵使再装上,
也只是为了在花丛草地间穿行。
可是,生活总是这样;
少了点温馨,
多了点严峻。
许多温暖的家庭计划,
竟然得在风雪大道上制定;
别忘了路过东单副食商店,
买上三棵白菜、两瓶炼乳、一袋味精。
别忘了中午三十分钟吃饭,
得挤出十分跑趟邮电亭;
下个季度的《英语学习》,
还得趁早续订。
别忘了我们海员的叮咛;
物质使人温饱,
精神使人坚定……
这就是北京的女工;
在前进中盘算, ,
盘算着如何前进。
劳累吗?劳累;
艰辛吗?艰辛。
温饱而又艰辛,
劳累而又坚定;
这就是今日世界上,
一个中国工人的家庭。
不是吗?放下婴儿车,
就要推起纱锭。
一天三十里路程,
一年,就是一次环球旅行。
环球旅行,
但不是那么闪烁动听。
不是喷气客机,
不是卧铺水汀。
它是一次只要你目睹三分钟,
就会牢记一辈子的悲壮进军;
一双女工的脚板,
一车沉重的纱锭,
还得加上一册《英语学习》、
三棵白菜、两瓶炼乳、一袋味精。
青春在尘絮中跋涉,
信念在噪音中前行。
漫长的人生旅途上,
只有五十六天。
是属于女工的
一次庄严而痛苦的安宁。
今天,又来了;
从一张产床上走来两个生命。
茫茫风雪,
把母亲变成了雪人,
把婴儿车变成了雪岭。
一个思索的雪人,
一座安睡的雪岭。
雪人推着雪岭,
在暴风雪中奋力前行。
路口。路口。路口。
绿灯。绿灯。绿灯。
绿色本身就是生命,
生命和生命遥相呼应。
母亲穿过天安门广场,
长安街停下一条轿车的长龙;
一边是“红旗”、“上海”、“大桥”、“北京”,
一边是“丰田”、“福特”、“奔驰”、“三菱”……
在一支国际规模的“仪仗队”前,
我们的婴儿车庄严行进。
轮声辚辚。
威震天庭。
历史博物馆肃立致敬,
英雄纪念碑肃立致敬,
人民大会堂肃立致敬;
旋转的婴儿车轮。
就是中华民族的魂灵!
距离 蔡其矫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红叶焚烧的山峦
是黄昏中交集的悲欢;
你是树影。是晚风
是归来路上的黑暗。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信守约言的鸿雁
是路上不预期的遇见;
你是欢笑。是光亮
是烟花怒放的夜晚。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晶莹皎洁的雕像
是幸福照临的深沉睡眠;
你是芬芳,是花朵
是慷慨无私的大自然。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来去无踪的怨嗔
是阴雨天气的苦苦思念;
你是冷月,是远星
是神秘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