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9期

一封寄给香港的信组诗

作者:大 卫等

字体: 【


  香港,你好:
  我对你很了解
  
  早就想给你写
  或长或短的信了
  在这封信中我想
  把你说成一个多年
  回不了家的哥哥
  
  香港。我的讲粤语
  也讲英语的兄弟
  但这次去信
  只有一个郑重的请求
  在你7月1日回家的时候
  你也一定要为一位老人
  留下一块小小的地方
  就像给一首诗留下标题
  给一个句子留下主语
  给一双翅膀留下天空
  给一滴雨水留下湖泊
  香港。香港。
  你一定要为一位老人
  一位个头不高
  但却高山仰止的老人
  留下一块
  可以行走
  可以驻足
  可以交谈
  可以眺望的地方
  因为他的年纪大了
  你还要为他
  预备一只藤椅
  
  如今这位老人已经
  化作了大海的蔚蓝
  一边喝茶
  一边抽烟
  一边风趣幽默地
  谈天说地
  香港。你不能不知道
  那位老人为了你
  能够顺顺当当地走进家门
  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这才把你归来的日程
  按照既定的时间
  稳稳地敲定
  他最后的一个心愿
  就是在你回家的那一天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在香港自己的土地上
  走一走,看一看。”
  香港。香港。7月1日
  你必将成为全世界的焦点
  但在那么多的贵宾席上
  却因为少了一个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伟大得不能再伟大的身影
  世界,到底会留下多少
  说不尽道不完的遗憾
  
  香港。这封信快要结束了
  我不能不再强调一遍
  虽然那位老人不能去了
  但你一定要给他留下一块
  小小的地方
  哪怕它小如一朵
  刚刚绽放的紫荆花
  或者小如一颗
  怦怦跳动的心脏
  我们将在一面面
  迎风飘扬的红旗上
  一阵阵嘹亮的歌声中
  一张张兴奋异常的笑脸上
  我们将看到他
  和蔼、慈祥的形象……
  
  避风港——写给香港  (香港)犁 青
  
  黑云怒卷着桅帆
  风雷劈打着汪洋
  妈妈凄厉的呼喊声很响、很响
  ——远航的游子
  快快回航
  快快回航!
  
  啊!避风港,母亲的港
  她挥动枯瘦的手臂
  她袒露干瘪的乳头
  她的胸脯在起伏
  她的泪水在流淌……
  她把我搂得很近、很近
  她把我抚摩得很轻、很轻
  她替我敷药
  她给我乳浆……
  
  而母亲,她自己
  是那样细小、衰弱
  稀发苍苍
  不!不!
  母亲的形象高大
  胸脯宽广
  
  想当年
  孙中山先生在疾呼、演讲
  二七年的志士沐着血腥风浪
  四八年的骁将守着黎明前的灯光
  和十年浩劫时
  大批的一代失落者在泅渡逃亡……
  
  啊!避风港,母亲的港
  你一阵阵,一次次
  把游子收留、疗养!
  
  你给他鲜红的血
  你给他炽烈的火
  你给他雷电
  你给他激光……
  而现在
  四海的风云已吹得很远、很远
  宇宙的风暴已升得很高、很高
  
  啊!母亲
  你一再把我们的眼睛拭亮
  你给我们装上了风火飞轮
  和钢铝的翅膀!
  一艘艘的危船进了避风港
  来时满身创伤
  去时强健安详
  
  啊!香港,避风港
  ——母亲的港
  我噙着满眶泪水
  再一次回头
  把你看望!
  
  和平  郁 葱
  
  让我们写下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一片土地的名字
  这是雨滴和阳光共有的名字
  ——和平
  
  这个名字常是萤火的一点光亮
  这个名字常是草叶的一丝颤动
  是沉默的绿意
  是浅浅的虫鸣
  是我们哲思和想象的羽毛
  是一滴泪,落在梦中的草坪
  常常站在广场
  想世界其实仅仅是在孩子们的怀抱
  他应该很真纯,很童稚
  有很小的年龄
  他发出的声音,比我们写的诗含蓄
  他会告诉你
  手中的气球,和面前的博物馆
  重量等同
  田垄里的麦菽。总是几分从容
  它们随意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几片羽翅,不知带走的
  是浅薄还是深刻的鸟鸣
  
  有时河流总用语言表述自身
  路上没有了车辙
  不知是否还会有古朴的纯净
  我们有时会忘记一个匆匆的季节
  万家灯光只在我们心中亮着一盏
  而仅有的这一盏
  便足以点亮我们的终生
  
  在我们的感受里
  所有声音都是朋友的声音
  有时我们面对一道路轨
  轻轻呼唤一个乳名
  有些语言,是我们相同的语言
  比如诗,比如音乐,比如我们相互凝视的眼睛
  有些色彩那么相近
  有些经历那么雷同
  有时你的感受是许多人共同的感受
  有时,我们为同一段遥远的故事
  怦然心动
  这种感受多么好啊
  ——有时落雪,有时解冻
  有时季节悄悄说:早晨了,醒醒
  有时我们听到的
  是另一个城市传来的鸡鸣
  我们真实而平静
  我们享受着水、空气、感情
  所有的母亲,都陶醉于孩子们
  长大的身影
  草真的很绿,有时,草也在黄
  时间默默和我们散步
  在地球这个村庄里
  寻找自己的父兄
  我想说。这个日子多好啊
  像我们仰望的星辰
  像我们的信仰、我们的注视
  我们随意哼出的一阵歌声
  
  让我们写下一个名字
  ——和平
  我听到唯一的声音,便是这个名字!
  真的,和平是这个世界最小的孩子
  孩子们在笑
  那个名字,是他们与世界的对话
  是我们所能感受的
  最为纯正的黎明
  
  呼吸(三首)  谢湘南
  
  零点的搬运工
  有人睡眠
  有人拿灵魂撞生命的钟
  有人游走
  有人遥望月球而哭泣
  时间滑过塔吊飞作重击地心的桩声
  一切都是新的连同波黑的静默
  不需叉车歌声高过高楼
  搬运工寻找动词,鲜活的
  鲤鱼,钢筋水泥铸造的灯笼
  照亮孤独和自己,工卡上的
  黑色,搬运工擦亮的一块玻璃迎接
  黎明和太阳
  
  呼吸
  风扇静止
  毛巾静止
  口杯和牙刷静止
  邻床正演绎着张学友
  旅行袋静止
  横七竖八的衣和裤静止
  绿色的拖鞋和红色的橡胶桶静止
  我想写诗却点燃一支烟
  墙壁上有微笑和透明的女人
  有嚼过的口香糖
  还有被屠宰的蚊子的血
  这是五金厂106室男工宿舍
  这是距春节还有十八天的
  不冷不热的冬季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的
  九点半
  第一个铺位的人去卖面条了
  第二个铺位的人给人修表去了
  第三个铺位的人去“拍拖”了
  第四个铺位的人在大门口“守着”电视
  第五个铺位的人正被香烟点燃眼泪
  第六个铺位的人仍然醉着张学友
  第七个铺位的人和老乡聊着陕西
  第八个铺位 没人
  居住 还有三位先生
  不知去向
  
  一起工伤事故的调查报告
  龚忠会
  女
  20岁
  江西吉安人
  工卡号:Z0264
  部门:注塑
  工种:啤机
  入厂时间:970824
  啤塑时 产品未落 安全门未开
  从侧面伸手入模内脱
  产品 手
  触动
  安全门
  合模时
  压烂
  中指及无名指
  中指2节 无名指
  1节
  调查结果
  属:“违反工厂安全操作规程”
  据说
  她的手经常被机器烫出泡
  据说
  她已连续工作了十二小时
  据说事发后 她
  没哭 也没
  喊叫 她握着手指
  走
  事发当时 无人
  目睹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