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9期
布吉的风(二首)组诗
作者:高洪波等
字体: 【大 中 小】
2001年4月参观改革开放前沿深圳市布吉镇有感。
布吉的风
布吉的风是热的
有着一股南国的体温
这热风包裹住北地旅人
一下子洗尽了骨子里的寒意
布吉的风是湿的
潮湿、湿润的初夏之风
吹拂过我们布满风尘的颜面
皲裂的心情有了舒展
布吉的风是香的
挟带着芒果、荔枝和龙眼的滋味
掠过绿茸茸的山坡和草地
也掠过我们山峦般的肺腑
布吉的风是笑的
笑过南岭 笑过坂田
笑过罗湖 笑过蛇口
笑成一片绝妙的风景
了不起的布吉镇
喜煞人的布吉风
在筋杜鹃幼儿园里
轻轻地走进\xBA{杜鹃
悄悄地步入幼儿园
和孩子们观看木偶剧
像潜入一片幼生林
像进入一座百花山
忽而是一阵静寂
忽而是一团喧闹
小巴掌拍得响
小喉咙喊得亮
笑声如千万条山溪水
洗濯得我们心地澄明坦荡
真想踩着一个个小脚印儿
投身那童趣的波波池
寻找儿时久远的感觉
这份礼物比黄金贵重百倍
赐予者是每一个天真的儿童
鲁迅(七首) 李 瑛
他的存在是无限的
120年前的踝骨
回过头来
再也寻不到他
他已在65年前含恨离去
55年的历史
跋涉在废墟草莽间
满地是撕碎的
旧世界的碎片,和他
敲打新世界大门的声音,和他
一袭褪色长衫的背影
从北京到上海
三亿人在滢滢泪光中喊他
烛光摇曳,没有回应
如今,十三亿人
把他埋葬在爱里
离我们越久
越显出他的意义
他的存在是无限的
他是美和真理
那个时代和他
他那个时代
头上是饥饿的太阳
脚下是呼啸的河水
他那个时代
被砍下的头颅滚在街头
又被悬在城门上
历史打一个寒噤,睡去了
野草疯长
悲愤和忧虑
烧焦他的睫毛
他便把爱与恨藏在眉宇间
把半个中国藏在胡子里
在生的喊叫和死的沉默之间
他冷冷地望着那个世界
一只眼含满柔情
一只眼在瞄准
他的生命如此强大
当他咯血的咳嗽停止
他使用炯炯的目光
打量那个狰狰的社会
他让我们听一个孩子的哭声
他让我们看一个妇女的眼泪
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强大
他用脊骨测试它的高度
背负着沉重的爱和疼痛
他要扶一个民族站起来
顶着炸雷,披着闪电
打开他沉重的书
打开他沉重的书
如推开历史的门,看见
他在焦灼中彷徨,听见
他在悲愤中呐喊
打开他沉重的书
便看见他的牙、眼和胡子
比匕首的霜刃更锋利
比骨头的记忆更真实
打开他沉重的书
便看见一个时代的伤痛
一片冷得灼人的风景
从呼吸到鲜血
伟人或兵士
他讲了无数动人的故事
那是开向生命的窗子
让你震撼
让你沉思
于是你会说
那是一块石头或一堆火
那是崇高的思想或行动
是他以生命的另一种方式
讲述一段倾斜的历史
于是你会说
让我们思考
嗜血和屠杀
觉醒和抗争,以及
民族、社会、阶级和革命
这些凝重的庄严的词
或者你会说
那是一朵美到极致的花
是一摊在暗夜闪动的血
无论开放或凋谢
它的光永不熄灭
然后你会说
他是一个赋予时代历史重量的伟人
是一个圣哲
或一个兵士
他高开人间时
我不到十岁
我未能见到他
对他的认识
但我第一次读他的书
知道他是一个作家
用狼毫小楷讲述故事
我睁大眼睛,倾听
第二次读他的书
看见他是一名兵士
在乱云翻滚下
他思索,他战斗,他射击
火光烤热我的脸
第三次读他的书
理解他是一个医生
在手术台前弯着腰
解剖一个民族的灵魂
从肌腱到骨缝进行消毒
我泪流满面
最后我见到了他
他把遗产都给了我
那是一支永远不肯休患的笔
是他的一根肋骨
雕像
只有珠穆朗玛峰巅的岩石
才能雕他的形象
一个清醒的灵魂
一副瘦削的脸庞
即使敌人,也必须仰望
那个时代在血泊中战栗
他的心跳在痛苦上
一头俯首耕耘的牛
一只激怒的咆哮的狮子
用血沫和胆汁磨亮投枪
如今这石头里每一粒火种
燃着的都是他的精神和思想
他用生命告诉我
恨比爱更古老
尊严和自由比太阳更亮
重庆词典(二首) 梁 平
白公馆
天上最温馨的一床绿被飘落下来
松林坡让歌乐山有了芳香
有了高贵的身份
白公馆,那座儒雅的香山别墅
原本是一颗宝石
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
别墅的主人住的日子很短
门前的石阶没有铺完
铁丝网就封了所有上山的路口
公馆挤满了南腔北调的人
那些住公馆的人都有很硬的骨头
可以折断但不能弯曲
铁签子插进指头是什么滋味
辣椒水灌进鼻孔是什么滋味
老虎凳折磨筋骨是什么滋味
只能在很远的地方看那一座山
以及山顶上的冷月
蝇虫在自由地飞
从松林里流下的溪水变黑了
从山上吹来的风充满血腥
那些人在地狱里编织天堂的快乐
这里的最后的放声大笑
在松林坡卷起永远的波涛
白公馆在,记忆就不会死亡
解放碑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的战场上
收拾起一枚空洞的弹壳
就像花枝,别在城市的胸前
鲜花枯萎的季节还有人记得
硝烟重新弥漫的那天
抗日的歌谣还在,记功碑上墨迹未干
弹壳在立起那天就已经生出铁锈
雨水浸泡出恐怖,雾里的重庆
始终看不到天气晴朗的日子
后来从歌乐山流下来太多的血
比那枚弹壳上残留血更加猩红
握枪的手和投降的手,一样丑恶和肮脏
从此,大街小巷游走的便衣
白天夜里嘶叫的警笛
让城市的每一扇门窗都装满惊悸
心心咖啡店里的咖啡实在太苦
一杯咖啡坐等的是暗号
到这里接头的人都互不相识
空洞的弹壳依然立放在城市的中央
闻得到血的味道
闻得到咖啡的味道
直到城市以北的礼炮响过以后
人们重新聚集在这里庆祝
以一样的秧歌一样的舞蹈,重庆
终于有一支巨椽落笔生风
“人民解放纪念碑”擦拭了八年的铁锈
城市在那一天真正有了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