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19期

将要移民的故乡（组诗）

作者：罗国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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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哪里移栽我的故乡
　　
　　把什么种在这里
　　现在，又要连根拔起
　　
　　再过两年，大约七百多天
　　两塘村将从地图上消失
　　(我的祖屋很可能成为一个
　　高尔夫球场的某一杆洞……)
　　在此之前。光相乡已并入黑龙滩镇
　　龙正区的行政编制业已作古
　　罗家沟河面上流淌着的姓氏
　　一片土地上生长了五个多世纪的
　　我的亲情(我的祖籍是“湖广填四川”)
　　像薄薄的一张纸
　　竟经不起一夜雨打风吹
　　而档案上的籍贯——仁寿
　　那个小县城
　　又如何证明我的出生
　　
　　把什么种在这里
　　现在，又要连根拔起
　　
　　该打消在这片土地安葬的想法了
　　跪在厚厚的黄土上
　　我分明听到泥土深处碎裂的声音
　　一种断根的疼痛
　　牵扯肉体，牵扯筋骨
　　牵扯心脏和灵魂
　　地下的母亲已无法安息
　　黄泉路上她流亡的魂魄
　　多像我将要移民的故乡
　　那疲惫的身影
　　
　　把什么种在这里
　　现在，又要连根拔起
　　
　　我该到哪里去
　　到哪里移栽我的故乡
　　和像一滴正在坠落的泪一样
　　——来不及握住
　　就要挥发了的乡愁
　　
　　移民
　　
　　风说，它是
　　雨说，它是
　　袅袅炊烟说，它也是
　　风摇晃树，让它说点什么
　　可树，张不开嘴
　　一只山羊，一条小狗，一头老牛
　　一堆闲置的农具
　　一个旧烟筒里滞留的苦涩记忆
　　
　　转瞬即逝的云与雾
　　缓缓流淌的小溪
　　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大片大片的玉米地
　　金黄的水稻，透明的天空
　　月光下母亲生我时的那片苜蓿地
　　连同紧捂着某个春天的一口老井!……
　　它们，都是我的亲人
　　而现在，它们
　　将要和我的故乡一起
　　成为移民
　　
　　老家屋檐
　　
　　竹篱笆的围墙残损了
　　那些野菊花却还争先恐后
　　一只麻雀在草丛中跳动，偶尔抬一下头
　　传递昨天捎来的口信
　　跟在一棵背井离乡的树的吟唱中
　　路过邻居家门的时候
　　风中细细软软地喊你的乡音
　　是一棵结实的高粱
　　
　　一扇门好重
　　土墙斑驳了
　　斑驳的还有留在墙上那几个小手印
　　木柱上的红漆无情地剥落了
　　同样剥落了那些内心的扣子
　　燕子飞到南方过冬去了
　　还有谁为它檐下的家衔来新泥
　　风雨侵蚀的瓦楞上
　　一株野草，在秋风中
　　阳光照耀的屋脊上
　　湿漉漉地闪烁着雾水的柔光
　　寻找那两个亲切的身影
　　是夹在十几年前的哪一本书
　　一摞报纸。一封电报
　　一张病危通知书里……
　　人去屋空!
　　
　　我们一起去踏青
　　
　　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我们一起，用春天温暖自己
　　阳光很好，空气也很好
　　生命深处的生命正被唤醒
　　就像这世界正在来临的爱情
　　她春天的线团
　　需要我们用一生来梳理
　　
　　我们一起去踏青
　　远远地。我就听见了
　　黎明的敲打声
　　一本翻开的新书，就像我们的生活
　　一对一对热吻的花朵
　　一片一片重重叠叠的绿
　　田野上奔跑着我爱你的低语
　　
　　我们一起去踏青，尽管
　　我们一点一点失去青春的背影
　　但爱，没有错
　　心，还在疼
　　
　　薄雾在脚下悄悄漫起
　　我分明已闻到青草和花的气患
　　紧贴着我的晨露
　　就是我内心不曾说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