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既然被逼上梁山,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作者:黄晓阳 字数:37868 阅读:36 更新时间:2016/06/28

第四章 既然被逼上梁山,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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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欧阳佟驱车前往德山。

    明年是德山建市十周年。此前,德山一直是作为地委行署所在地而没有单独建市,行署仅仅只是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并不属于一级严格的行政建制,所以,行署所在地,一直都无法成为市,名义上是地区,可行政建制上,又没有地区这样一级结构。后来,国家将原有的地级市和地区合并,统一建成市级行政架构。也有少数区域并不是地市并列,需要单独建市。德山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解放前,德山因为是水陆码头,所以成为仅次于雍州的第二大城市。解放后,这里便是德山地委所在地。但不久以后,地区合并,德山降格为县。后来几经变迁,直到十年前,德山才正式建市。

    第二天一早,欧阳佟驱车前往德山。

    明年是德山建市十周年。此前,德山一直是作为地委行署所在地而没有单独建市,行署仅仅只是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并不属于一级严格的行政建制,所以,行署所在地,一直都无法成为市,名义上是地区,可行政建制上,又没有地区这样一级结构。后来,国家将原有的地级市和地区合并,统一建成市级行政架构。也有少数区域并不是地市并列,需要单独建市。德山的情况相对特殊一些,解放前,德山因为是水陆码头,所以成为仅次于雍州的第二大城市。解放后,这里便是德山地委所在地。但不久以后,地区合并,德山降格为县。后来几经变迁,直到十年前,德山才正式建市。

    欧阳佟可算是德山的大功臣,为德山做出过巨大贡献。

    欧阳佟对德山的贡献,与那些出钱捐物招商引资不同,他主要是替德山引进行政资源。比如现任德山市长王文青担任德山地区交通局局长的时候,欧阳佟帮他从省建设厅立项了三条公路,先后数次总共要到了几个亿的行政建设拨款和几个亿的银行贷款。共计约八个亿的资金进人德山,整个德山因此大变样,因为这一政绩,德山建市时,王文青顺利成为最年轻的副市长。虽说后来王文青升任德山市长歇阳格已经不可能直接起作用,毕竟,王文青还是记着欧阳佟这份情的。再比如德山现任市委书记曾宪平,是一"文革”后的首批大学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省委宣传部,任电视台“记者”时候·便和他成了好朋友。不久,曾宪平担任了领导秘书,其后又被外放去当副县长·欧阳佟在进行新闻报道的时候,役少向这位老兄倾斜。而德山的水利、农业、建设、规划等十几个职能部门,难免需要到省里跑专项资金。这些专项资金,往往掌握在省里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那里,这些钱给谁?给多少?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全省几十个市县都在跑这些钱,谁能跑得下来,租看你的政绩如何,也不是看你是否需要,而是看你关系怎么样。欧阳佟和这些职烤部门的官员关系密切,往往是一餐酒,就能把事情解决。而市县也都有规定,谁如果争取到这类资金,其中10%便作为奖金。欧阳佟为整个德山要到这类资金趁十亿元,仪仅是拿奖金,便能高达千万。实际上,他一分钱都没有要,留下的,便是人情。下了高速公路,德山市政府办秘书长乔知农的广州本田早已等候在此。

    这就是官员身份的好处。欧阳佟仍然是江南卫视副台长,省管的正处级干部。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高级别的接待了。乔知农担任德山市广电副局长的时候,就和欧阳佟很熟,后来谋求局长,跑到省里找关系,欧阳佟曾带着他去登老宣传部长的门。显然,老宣传部长替乔知农说了话,他才在几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事后,乔知农自然也没有亏待欧,每次到省城,一定要拜访他,并给他带点礼物,而过年过节,不管欧阳佟是否回来,乔知农也一定要去给欧阳佟的父母拜年。

    两人握过手,乔知农上了欧阳佟的车。汽车启动后,乔知农告诉欧阳佟,王文青市长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有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至于今天.中午就他陪欧阳佟在德林大酒店吃饭,晚上,由德山广电局安排。欧阳佟想告诉乔知农,晚上不用安排了,他已经和宪平书记约好。他到德山来,事前和曾宪平书记以及王文青市长都联系过,两人这几天的安排,他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约好了时间,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过来。转而一想,这话,还真不能对乔知农说。作为整个江南省浸淫官场最深的媒体记者,他熟谙中国官场生态。对于中国官场欧阳佟有一个形象生动的比如,他说,四套班子就像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书记是丈夫,市长是妻子,人大是父家,政协是岳家。就算是再好的夫妻,也一定有矛盾,除非极个别的家庭,总体来说,都是丈夫决策,妻子执行。当然,也有少数家庭,夫妻向背,各怀鬼胎。至于父家和岳家,父家的意见往往更容易被接收,岳家次之。也有些时候,小两口被父家或者被岳家控制,并没有自主权。无论关系多么好的夫妻,都会形成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体系,体现在中国官场生态中,便是市委和市政府的组成人员。这两个体系,表面上会非常亲密,但也最容易产生矛盾。许多时候,两个体系的矛盾,会极大地影响夫妻关系,甚至直接左右家庭决策。

    乔知农是政府体系的人,欧阳佟要和党委体系接触,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只好说,晚上你就不要安排了,我要去拜访一下我的中学老师,已经约好了。乔知农说,要不,把你的老师接过来,大家一起?欧阳佟故意装着很动心,准备答应,可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说,算了,这些人和官场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让他们掺和了。

    德林大酒店是德山市最好的酒店,四星级,老板是欧阳佟的中学同学。吃饭的时候,欧阳佟有意将话题引到明年的德山市庆。乔知农说,对于这次市庆,王市长是持不同看法的,觉得劳民伤财。宪平书记认为,这几年,德山的发展非常之快,整个德山市日新月异,市民万众一心,借此机会,搞一次大庆,有利于凝聚人心。在市委,市长毕竟是少数派,王文青只好附和市委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欧阳佟说,市庆准备怎么搞?乔知农说,有关市庆活动,只是形成了决议,却没有形成具体方案。有人建议,市委和市政府可以组成一个联合班子,由宣传部牵头,市政府办具体负责,政研室等部门提出一个活动方案。也有的人说,宣传部仅仅只负责宣传,市庆活动,最关键部分还在活动,尤其是需要市里的企业赞助,仅仅宣传部,恐怕搞不掂,所以,最好是由市政府办牵头。还有人说,现在确定组织者,有点为时过早,最关键在于活动方案的确定,只有确定了活动方案,才可以考虑怎样安排组织。到底采取哪一个方案,市委和市政府似乎还没有取得一致。不过,最近可能开会研究这件事,到底何时研究,他也不是太清楚。晚上,曾宪平在自己家里请欧阳佟吃饭。

    作为市委书记,在家吃饭的机会并不多,也基本上不会请人到自己家来吃饭。欧阳佟算是极少的特例,可能是省委书记省长都无法享受的待遇曾宪平之所以提出在家吃饭,确实与两人的友谊大有关系。当年,两人都是单身汉的时候,便常常约在一起喝酒。曾宪平在宣传部当办事员,宣传部属于清水衙门,他根本没有机会在外面吃饭。欧阳佟则不同,他是记者,常常有人给他送烟送酒。他本人不抽烟,酒也喝得少。他的烟便给了曾宪平,酒嘛,两人约到一起喝。欧阳佟觉得,曾宪平一直待在省委宣传部,很可能就这么一辈子,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后来,省委办公厅为新任省委书记选秘书,连选了两个,书记都不满意。欧阳佟恰好和省委秘书长一起参加活动,秘书长提起此事,问欧阳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欧阳佟推荐了曾宪平。饭是保姆做的,普通的家常菜,谈不上特别,尤其是曾宪平的心血管不是太好,味道非常清淡,不太合欧阳佟的口味。但是,他到这里来,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谈事的。两杯五粮液下肚,话题便转到了市庆上面。这是曾宪平下决心要抓的大事,也可以说是他的政绩工程,他自然十分重视。

    曾宪平说,我有一个想法,准备去省里请一些专家来帮忙出出主意,给我们一些建议。欧阳佟说,我倒是觉得,与其找一堆所谓的专家说三道四,不如学一学洛枷奥运会,走完全市场化的道路。曾宪平对于洛杉矶奥运会不太了解,又不好说明,只是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欧阳佟说,每届奥运会都是国际体育盛会,但是,奥运会开了那么多届,虽然世界各国争举办权,可实际上,基本上是哪个国家办,哪个国家亏大钱。到了洛衫矶奥运会,他们改变了以前政府包办的做法,将承办权交给公司,采取完全市场化的做法,结果,政府不仅没有因承办奥运会而出现大笔的财政赤字.还让奥运会第一次成了可以赚钱的盛会。曾完平略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建议我搞招标.让有实力的文化公司来承办德山市庆:欧阳佟说.是啊.政府出政策,公司出方案。既节省费用,又博采众长:就说这费用吧.政府能拿出多少?两千万三千万?估计搞出来的活动,影响力也只不过如此.如果拿出一两个亿,倒是可以冒出一些泡泡。可是,政府有这样的财力吗?就算有,用一两个亿来搞市庆,市民会怎么看政府?会不会骂市委书记市长是败家子?如果让企业来搞呢?政府只需要出一部分资金,其余的资金,由政府出政策,承办企业自筹。

    曾宪平说,这个主意不错。他又问欧阳佟,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专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并且早已经成竹在胸,是吧?欧阳佟倒也坦然,说,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暇话。我确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曾宪平问,与你的利益有关?欧阳佟直言相告,他注册了一间广告公司,也拍了一些广告,比如林飞广告和芳宝露广告,尽管有一定的社会形响,但公司初办,目前还在成活期挣扎。他希望承办德山市庆,让自己的公司走出死亡地带。

    曾宪平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显然在思考。片刻之后,他说,你的方案,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在你面前,我也不隐瞒。如果你不是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我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能不能通过,都不重要。既然你想得到这个项目,又求到我这里,事情就有些不同了。如果这个方案不能通过,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要通过,又确实有些困难。

    欧阳佟不解,问道,这个方案,对于德山市有百利无一害.为什么难以通过?曾宪平说,两点,第一,权力,第二,利益。有关利益,欧阳佟好理解。或许,德山市有人早已经盯住了市庆活动,准备从中捞一笔。但涉及权力,欧阳佟就不是太懂了。曾宪平说,在你看来,市委书记一定拥有绝对权力,说一不二。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权力场是一个平衡场,所谓的绝对权力,就是一种破坏平衡的权力,这种权力,是绝对难以维持的。从这种意义上说,权力制衡是必要的,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但另一方面,权力制衡,不会给权力的实施制造很多麻烦,甚至发生很多不必要的摩擦。

    我们开会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是,民众利益大于天,实际上,谁心里都明白,权力平衡大于天。我倒是觉得,这并没有错,权力不能平衡,权力就被颠覆了,连权力都没有了,你用什么来考虑民众利益?

    他这样一说,欧阳娜白了。权力平衡大于民众利益,这并不是哪一个国家独有的现象,而是权力场的根本所在,无论中国还是外国,只要有权力这种东西存在!就一定会形成一个平衡的权力结构。这个结构,更多的时候,是具有破坏性的而不是创造性的。一项决策的确定,并不是因为这项决策有利于民生,而是有利于权力平衡。换句话说,假若不能达到权力平衡,就算再有利于民生的事,也可能无法立案。

    曾宪平略想了想,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欧阳佟说,你说。曾宪平端起酒杯,和欧阳佟碰了一下,然后干了杯中酒,对他说,我听说你和王文青的私交不错,你可以去找一找他。过几天,我们要开常委会讨论市庆的事,如果他能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个方案,我保证这个方案一路畅通无阻。

    欧阳佟意识到,这个话题触及了权力一个最敏感的区域。曾宪平和王文青之间貌合神离,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曾宪平主动提出这个办法,他一时难以判断,曾究平到底是在替他出主意,还是在试探他。他略想了想,说,我听说文青同志这几天都排满了,没有时间。他故意用到文青同志这种称呼,不称呼王市长,是因为曾宪平知道他和王文青的关系不错,如果用太官方的称呼,显得矫情,可能让曾宪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很假。如果直接称呼文青,一来显得他有点拿大,二来似乎有点表现与文青的私交。曾宪平说,再忙,陪老朋友吃餐饭的时间,还是有吧。欧阳佟还是拿不准曾宪平的态度,又不好太直接,便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找一找文青市长?曾宪平说,他中午喜欢睡午觉。明天中午,他陪省里一位领导吃饭,这饭局不是太重要,估计十二点半最多十二点四十会结束,你可以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就让他少睡一次午觉嘛。话说到这种份儿上,说明宪平书记确实是真诚的,欧阳佟便不再绕弯子,对他说,那好,我先和他的秘书联系一下,如果近几天,他有时间见我就算了,如果没时间,我就明天中午去堵他。曾宪平说,你要注意,不要说这件事和我商量过,就装着我不知道。欧阳佟说,好,我听你的。

    其实,欧阳佟早已经和王文青约好了,当时不便告诉曾宪平,只好等到第二天中午给他发短信,说明约定一事。整个白天,欧阳佟无事可干,便给宗秋媛打了一个电话。

    宗秋媛原是二类大学雍州女子学院的大学生,有一次全省大学生搞活动,聘请欧阳佟当评委,宗秋媛恰好负责这次活动的接待工作,两人因而相识。几天后,宗秋媛主动给欧阳佟打电话,欧阳佟侧顺势约她出来吃饭,吃过饭后,又带她游雍州河。在雍州河岸的草地上,他完成了对她的深人探索。事后她说,那是她的第一次,他也搞不清楚她的话是真是假。毕竟那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他什么也看不见,而他又没有处女体验。此后两年,彼此一直保持着来往,说恋爱不像恋爱,说做爱又不像做爱,两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情人和父女之间。宗秋媛后两年的生活费,基本是欧阳佟提供的,而作为二类大学的学生,毕业去向是一个大问题,欧阳佟便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她安排在了德山政府办。宗秋媛在这里工作已经四年,一年前刚刚结婚。这小妮子似乎颇善于讨好男人,乔知农对她十分信任,不久前刚刚将她提拔为副科长,政府办的一些重要活动也都由她负责勾兑。

    欧阳佟和宗秋媛的关系,乔知农并不清楚。纵宗秋媛进入政府之后,他和她也只是电话联络,再没有见过面,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定位在哪里,欧阳佟心里也没底,所以,他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而是用德林大酒店的电话我了宗秋媛。

    宗秋媛接起电话就问哪一位,欧阳佟说,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宗秋媛立即听出了欧阳佟的声音,兴奋地说,老师,是你吗?你来德山了?欧阳佟说,是呀。宗秋媛说,你在哪里?我来看你。欧阳佟将房间号报给她,她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不到,宗秋媛来了。欧阳伴将门打开,宗秋媛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兴奋,叫了一声老师,欧阳佟轻轻一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房间里领,她几乎跳着跨进来。欧阳佟返身将门关上,再转过身来时,宗秋媛已经扑向他。他于是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她说,老师你真坏,这么多年了,竞然不来看我。欧阳佟说,我这不是怕你为难吗?

    晚上和王文青的餐叙安排在市郊一家名为德山水乡的餐厅。这间餐厅占地面积大,主体建筑依山而建,而山体下面,则是一弯水塘,约有十几亩的水面。餐厅分三个档次,最差一档是完全建在岸上的,可以闻到水气,却看不到水。第二个档次,一半在岸一半在水,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吊脚楼,坐在上面吃饭,至少有一半的客人所坐位置临水。第三个档次是完全被水包围。主人在水塘中间选了三个点,每个氦点打下四根钢筋水泥桩,再以这四根水泥桩为支撑点,建一座亭子。亭子的底座,是聚乙烯泡沫,具有浮力,是一个类似于竹排似的底座。亭子便建在底座上面。人们跨上去,发现亭子可以随着走动的力量晃动,以为这个亭子是没有固定支撑的。三座亭子,均与岸上竹制的浮桥相连,确实有些村趣。

    和市长吃饭当然不能迟到,欧阳佟有意将时间提前了很多,到达之后,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闲着无事可干,好在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很好,他便独自在水塘边转悠。不想有一位女士从他身边走过时,非常注意地看了他几眼。他也没有在意,见那人已经走过,便继续自己的游览。不想几分钟后,那位女士去而复回,走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说叫刘艳红,是德山水乡的董事长。同时递上一张名片。欧阳佟略愣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名片,然后说,刘艳红?你就是刘艳红?刘艳红看欧阳佟的表情,已然明白一切,说,你果然是欧阳佟?我没看错。

    刘艳红和欧阳佟是初中同学,当时刘艳红是班花校花,万众瞩目。欧阳佟也在心中暗暗喜欢着她,只不过自己家太穷,总是破衣烂衫,因此从未得到刘艳红一个正眼。初中毕业,欧阳佟成了全乡唯一考上县一中的人。第一次回乡,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刘艳红跟着一个外乡来照相的男人跑了。直到几年前,才又听说,刘艳红衣锦还乡,在市里开餐馆。刘艳红自然知道,同学中,只有欧阳佟地位最高,几次回到德山,都是市领导作陪,还上了市电视台。刚才两人碰面时,刘艳红便觉得面熟,只是不敢相认。离开之后,再认真一想,记起他可能是老同学欧阳佟,又担心认错人,才想起拿出名片主动介绍。

    老同学于是坐下来聊天。刘艳红告诉他,当年,她未能考上高中,自知这样下去,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农村,心里就活动开了。恰好此时,那个照相的来乡下,她觉得此人一定很有钱,经不起诱惑,就跟那个人跑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钱,又没脸回乡,就干脆去了深圳。在深圳,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两人在深圳从事餐饮工作,后来自己开餐饮店发了财,便回到德山开了这家店。

    晚上的宴会,王文青搞得很正式,上下张罗的是政府办主任乔知农,陪客的有市广电局局长颜茗,德山日报总编辑邵怀诚,德平晚报社长朱玉砚。另外还有几个人,欧阳佟根本没有记住姓名。王文青拉着欧阳佟往正席一坐,也不管其他人,便抓起面前的青黄瓜,给了欧阳佟一条,自己拿了一条,猛地咬了一口。

    欧阳佟知道,王文青的时间有限,便想尽快引人正题。恰好德山日报正在做市灰十周年专题,他便以此为话题,问邵怀诚,市庆还有一年呢,这么早就开出市庆专题,会不会到时候没文章可做了?邵怀诚说,他也有此担心,可市委宣传部要这样.他也没办法。朱玉砚和王文青的关系最好,又完全不清楚欧阳佟和曾宪平的关系表现出不满,说,什么市庆,完全是劳民伤财。曾宪平这个人当秘书出身,就是会做锦绣文章。王文青大概觉得这话有些过了,便说,十周年,肯定要举办一些庆祝活动,这是没错的。关健要看怎么搞,是量力而行,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乔知农立即结果话头,我听都边的人说,曾宪平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全省第一。欧阳佟立即接过话头,说全省第一就是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都没有问题,关键看你有没有钱·乔知农说·省里的领导就是有水平,一针见血。德山能拿出多少钱来搞市庆?拿出三千万,全市人民都要勒紧裤腰带了。乔知农便趁此机会给王文青灌眼药水,说,到时候,如果公务员发不出工资,人们还不是骂王市长。听了这话,王文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欧阳佟抓住了这个机会,说,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要政府包办。乔知农说,市庆这种事,政府不包办,谁办?电视台办?颜茗,你们办得下来吗?颜茗立即摆手,德山电视台就这点家底,把我们卖了都办不起。欧阳佟说,可以向社会公开招标呀。市政府只需要拿出部分启动资金,其余的资金,由市政府出政策,承办公司自行解决。

    这句话,王文青听进去了,问欧阳佟,你这个想法不错,有没有具体方案?

    欧阳佟当然有具体方案,但他不能做得太显山露水,便说,只是话赶话的时候,我心里产生的一个想法。王市长如果要具体方案,回头我可以弄一个。

    吃完饭后,王文青说,欧阳台长是省里的领导,我送送他。便坐上了欧阳佟的车。欧阳佟清楚,王文青是想单独和他谈一谈招标的事。汽车启动后,他并不主动气而是等着王文青开口。王文青果然心里急,说,你想打德山市庆的主意?欧阳佟不迁回,说,我刚刚弄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王文青又说,刚成立的公司,就想承办德山市庆?你不怕撑死了?欧阳佟说,我后而有几个大财团资助,王文清问,哪几个大财团?欧阳佟扯大旗当虎皮,说,江南烟草·南方重机和江南有色。王文青略担了担.说,你一定有了具体方案,说说吧。欧阳佟说,方案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个,但还不成体系。目前阶段,并不一定需要具体方案,方案可以在标书中一起提出来。只要确定一个大方向,接下来的操作,就好办了。王文青说,如果按你的设想,由公司来承办,当然解决了市政府的大问题。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得公开招标,一旦招标,就很难保证你能中标了。欧阳佟说,我有你大老板在后面撑腰.怕什么?王文青说,那可不一定,就算是大市长,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何况,市长的权力,根本就不足以遮天。欧阳佟知道王文青话里有话,他说,具体步骤,我们可以再商员,现在主要是在市委常委会上确定向社会公开招标承办权这一方案。王文青说,你这个方案,解决了我的很多难题,我非常赞成。我可以在常委会上提出来,不过,是不是能通过,我不敢保证。你和宪平同志关系不错,你是不是去做一做他的工作?

    欧阳佟并没有留在德山等结果。承办权招标这件事,对德山是有利的,只要曾宪平和王文青两人首肯,方案肯定能够通过。他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事,便是帮王文青想出一个招标方案,这个方案,自然要极大地有利于博亿公司和欧阳佟,忙乎了一场却替他人做嫁衣裳,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之所以急着赶回,还有一个原因,他必须对杨大元采取一些行动。这个想法,是来德山之前就形成的,只是德丽彝就约好了,不能改期,他才将此事向后推了推。从德山驾车返回雍州,一路上,欧阳佟都在琢磨怎样对付杨大元的率。尽管杨大元此时的做法,颇有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之意,他仍然不想将事情做绝。这与他和杨大元曾经有过的感情无关,仅仅因为他骨子的善意。当然,他也不得不考虑对杨大元进行还击,只要自己决定还击,就要痛下杀手,不能再给杨大元留下任何机会。

    无论是妥协还是还击,他都必须着手做一件事,那就是彻底了解杨大元的动向,以便知己知彼,确定打击方向。

    欧阳佟想到了自己的朋友贾宇革,他或许能替自己办这件事。想到这一点,欧阳佟立即拿起手机翻找,却发现手机上没有贾宇革的电话。欧阳佟又打给公安厅一个朋友,问到了贾宇革的号码。欧阳佟约贾宇革晚上一起吃饭,贾宇革说,晚上恐怕不行,约了一位领导。欧阳佟说,那么,晚上一起去喜来登三十八楼喝茶?贾宇革说,那行,不过,可能要晚一些。欧阳佟说,晚一些就晚一些,反正吃过晚饭后,我就去三十八楼等你。

    欧阳佟和贾宇革有较为特殊的交情。当年,贾宇革作为一名农村孩子被征兵,进人的是消防部队,被分到了雍州市支队下面的一个中队。作为农村户口,贾宇革想在城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两条路,第一,进入消防部门办的教导队,经过学习训练之后提干。这种一步登天井不是一般人所能完成的,除了和中队支队的领导搞好关系,能够拿到名额之外,还要文化水平过硬,能够通过严格的考试。贾宇革虽然某些方面颇有怪才,可并不全面,参加考试绝对不可能通过。何况,他本人也没有过硬的关系拿到指标。他选择的是第二条路,开汽车。消防兵中有许多技术过硬的汽车兵,他们开着硕大的消防车穿行于挟窄的城市街道,没有过硬的技术不行。正因为如此,消防部队中转志愿兵的名额,大量被汽车兵占有。可当汽车兵同样需要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不和领导搞好关系,这样的机会,自然不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这两大门路都走不通,贾宇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拼命训练技术,争取立功受奖。后来,还真被贾宇革遇到了一次机会。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雍州市一幢大厦失火,由于早期的建筑根本没有使用耐火材料,大量使用的是易燃且有毒的塑料制品,火势蔓延很快,市里调集了四个中队的几十台消防车,将这幢大厦团团围住,仍然难以控制火势。最惊险的是大厦里还有大量居民被困,为了解救这些被困在高层的居民,消防员只好往自己身卜.泼水,然后利用消防云梯送上楼,再到顶层拴好消防绳,建起一条空中生命通道。这条空中生命通道并不容易走,没有人敢徒手往下滑,除非用保险带捆扎。而消防员带上去的保险带是有限的,用过一次之后,不得不再往上搬,第二次再上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消防云梯能够到达的楼层,上去的消防员必须穿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了保护这条生命通道,消防队不得不调整战略,集中消防笼头控制这一区域,使得火势至少在这一个区域不至于肆虐,以便消防员能够获得一个着力点。

    贾宇革就是当时送保险带的一员。他先后三次上去送保险带,后来两次均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最后一次,他背着几十条保险带穿越火线时,消防靴烧焦了,消防服烧着了。他将保险带送达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火人。上面的战友将他身上的火扑灭时,他已经严重烧伤。

    欧阳佟从总队长那里听到介绍后非常感动,立即跑去医院采访。此时,躺在医院的贾宇革异常绝望,已经毁容的他,回到农村后,很可能连老婆都找不到。他说他不想活了,再活下去,对于他已经没有意义。欧阳佟的心深深地被这个小伙子不可测的未来揪住了,反复问他,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命运。他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转志愿兵留城。因为有了城市户口,或许还会有农村姑娘出于某种考虑,答应嫁给他。当时欧阳佟便生出一股豪气,向贾宇革保证,他一定要努力促成这件事。

    他之所以敢这样拍胸,根本原因在于,他和总队长关系还算不错,加上贾宇革本身的英雄行为,他觉得应该是有把握的。

    欧阳佟的报道感动了很多人,有很多姑娘给贾宇革写信,其中还真有一个姑娘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但是,欧阳佟想给贾宇革转志愿兵的努力却未能实现。一年多以后,贾宇革不得不回到了家乡。其后有好几年时间,两人再没有联系。直到五年前,贾宇革又突然出现在雍州。欧阳佟曾问过他在雍州千什么,他说替人跑跑腿,做点小生意。欧阳佟将自己的新名片交给他,表示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他。

    又过了几个月,欧阳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表示是派出所,需要他出面替一个叫贾宇革的人担保。欧阳佟没有立即赶去那家派出所,而是赶到分局,找了一个熟悉且有权力的人陪他去派出所。所长介绍说,贾宇革非法经营的私家侦探所被取缔。

    此时,欧阳佟才知道,贾宇革复员后,跑到深圳去找工作,后来找到一个私家侦探所,在那里干了两年多,便自己跑回雍州开私家侦探所。他不明白,人家在深圳开得挺好,为什么在雍州开,就不能注册又是非法的?欧阳佟说,有关这件事,他稍稍知道一点。国内主要是看了国外的一些文艺作品,以为私家侦探所就是私人性质的情报调查所和刑事调查所,一旦拥有了这类私人机构,便将扰乱公安等部门的刑事调查工作。所以,公安部门始终不同意私人调查机构的合法化。实际上,国外的私家侦探所,根本就与情报调查和刑事调查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多从事的是民事调查。而中国的民事调查,正因为这一原因,一直都处于空白地带,使得大量的民事调查需求无法得到满足。欧阳佟认为,未来的某一天,这项业务肯定会放开。就算目前,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至少一些经济以及其他调查,已经放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以别的名义进人呢?比如信息调查。你调查某个产品的销售情况是信息调查,调查某部电视剧的收视率是信息调查,还有其他一些,都是信息调查。在信息调查的同时,兼做一点民事调查,大概只能算是边缘经营吧。

    贾宇革受欧阳佟启发,很快登记了一家信息调查公司,从此名正言顺地当起了私家侦探,而且,业务还非常火,在雍州颇有一些名气,一般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他还不接了。

    欧阳佟在三十八楼等了接近两个小时,贾宇革才匆匆赶到。贾宇革的身上曾大面积烧伤,多年来陆续做过很多次手术,脸上的皮肤才不至于显得难看,只是有几处若隐若现的疤痕。但腿部烧坏的肌肉,显然就不是几次手术所能彻底解决,他走路的时候,步履显得极其怪异,有点像鸭子,身子向两边歪来歪去。

    贾宇革进门便向欧阳佟解释,确实是因为急事才来晚了。为了取得欧阳佟的信任,他甚至不顾职业道德,告诉他,自己正在调查的这件案子,涉及一位高职位的领导。这位领导有一个情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但是,最近这位领导怀疑这位总经理,觉得她身边可能有另一个男人,正是那个男人在背后操作了将女人献给他这出戏,他怀疑自己一直被某个阴谋算计,所以请贾宇革进行暗中调查。

    聊了几句闲话,欧阳佟便引人正题。欧阳佟的正题很简单,希望贾宇革对杨大元进行调查。具体调查什么内容,欧阳佟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希望是所有一切。最后,欧阳佟说,你看,这个调查,需要多少费用?

    贾宇革说,说费用就见外了。你对我有恩,你这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欧阳佟说,少来这套。你既然是做生意,在商言商,总不可能贴本帮我干。何况,这件事我想也不是太容易,说不清要用多少人要用多少时问,还要用些什么手段。这笔费用应该不会少。贾宇革说,人嘛,至少需要用五个。得替换,不能让同一个面孔老出现在某一个人面前,那会引起怀疑。时间嘛,力仔我就说不定了,因为你并没有明确说你需要什么,我也不明白你会在哪一天叫停。至于手段,大概无外乎三种,一是录音,二是录像,三是拍照。除了人员以外,别的开支应该不会太大,这点开支,我应该还能够承受。

    为了德山市庆,欧阳佟需要对公司进行一番大动作。显而易见,博亿公司目前一棵树三朵花两片叶,根本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早晨一上班,欧阳佟就将三位主将召集起来开会。告诉他们,这次德山之行收获巨大,事情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博亿公司需要立即着手的,是做方案。方案有两个,一是德山市政府的招标方案,这个方案必须尽快拿出来,交给德山市,以便市委常委讨论通过。招标方案,涉及几个方面,第一是时间安排,这个对于博亿公司非常重要,欧阳佟若想稳稳拿到承办权,就要在时间上大做文章,让其他参与竞争的公司,基本没有太多时间做出完美漂亮的标书。他初步考虑,将德山市公布招标方案的时间,确定在五月一日。

    此时,各大广告公司均休五一长假,许多公司可能看不到招标公告,就算有部分看到,他们要立即结束休假,将所有人员召集起来做标书,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户十五日,如此一来,相当多的公司,也需要一定时间。集中递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如此一来,相当多的公司大概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考

    虑具体方案。

    博亿公司则不同,从现在起,到五月中旬,有大约一个半月时间,比别人整整多了一个月。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个多月,做出一份漂亮的标书。所以,在替德山市提出招标方案的同时,更主要是考虑德山市庆的整体活动方案。与此同时,许问昭需要立即着手去办一件事,再注册一家公司。

    这家新注册的公司,欧阳佟已经想好了名称,叫资圆博通发展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资产管理咨询、投资决策顾问,兼营业务是资源整合策划、广告经营。公司的股份构成,欧阳佟占90%,许问昭、寻万芳和雷蕾占10%,其中许问昭4%,寻万芳和雷蕾各3%。实际上,这是一问空壳公司,欧阳佟连一分钱注册资金都没有出。也没有要求另外三名员工人股,仅仅只是说,股本的事,下一步再说,先把公司注册好。

    当天晚上,贾宇革向欧阳佟通报了第一天调查的结果。

    这个结果令欧阳佟大吃一惊,杨大元竟然在星期七广告公司上班。贾宇革的人跟踪了杨大元。杨大元早晨六点半出门,随后坐上了出租车。进人星期七广告公司后,直到中午才出来吃饭。下午,他又返回公司,再到晚上离开。贾宇革的人在中午杨大元外出吃饭的时候,装成杨大元的熟人,进去找杨大元,公司的接待小姐说,哦,你找杨总?请稍等。电话联系后转告他,杨总不在办公室,可能吃饭去了。

    这个消息让欧阳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初,杨大元之所以能请到星期七的朱丽依,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离开博亿之后,他去了星期七,似乎也就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值得探究的是,杨大元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星期七?职员喊他杨总,是否说明他是星期七的总经理或者副总经理?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杨大元其人很讲究别人对他的称呼,他自我介绍,从来都不说自己叫杨大元,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江南日报的杨总。他给人打电话的时候自报家门,也是说,我是杨总。因此,仅仅从一个杨总的称呼,确实很难断定杨大元在星期七的身份。

    另一方面,欧阳佟又不能不怀疑,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杨大元对自己的一系列行动,很可能与他在星期七的任职有关。回想自己今年以来接到的那些业务,除了一笔是寻万芳拉来的,其余的,全都是自动送上门的。当初,他还意外惊喜,以为是博亿公司做出了名,有客户自动找上门了。现在看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杨大元安排的陷阱?文雨芳介绍了三笔业务,最初欧阳佟还以为与文雨芳的父母在沪原市的势力有关,可那天他问文雨芳和杨大元的关系时,文雨芳明显没有说真话。由此看来,这三笔业务,很可能就是杨大元安排的。至于其他找上门的业务,也可能是杨大元安排的。

    想到最近以来的许多业务可能全是杨大元的安排这一点,欧阳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欧阳佟清楚,如果是那种精通业务的客户,他们给广告公司的出价,通常也就是成本超出30%左右。扣除各项费用之外,有约2.0%的毛利。国外的广告公司一般都是这样操作的。但在国内,情形就不同了,广告公司更乐于接受那种即使付出50%的提成,仍然有20%以上回报的广告。成本上浮30%的广告,他们基本不接,就算是接了,也不会自己做,而是转给一些没有业务的小公司。这里面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国内的所有广告业务,必须付出一笔远远高于利润的提成款。回想博亿公司这几个月做的广告,几乎全都是成本上浮30%的那种,联系到杨大元在星期七以及几次举报异常准确这两件事,欧阳佟不得不怀疑,这些广告,其实是星期七接下来,然后外包给博亿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将这些业务送给博亿公司,到底是杨大元的主意,还是杨大元和朱丽依商量的结果?如果说,朱丽依也参与了此事,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复杂了,欧阳佟的敌人,从此不再是单独的一个杨大元,而是增加了一个比博亿强大得多的星期七广告公司,江南省广告业的老大。

    这种情形,就像你认真做好准备,要去摸鬼子的一个炮楼,将部队带过去一看,那里根本就不是一个鬼子炮楼,而是一个鬼子司令部。

    欧阳佟站在杨大元的角度想一想,假若自己的公司业务量很饱满,有些业务既没有太多利润,又不得不借助于外力的话,他会怎么办?整体将这些业务包给别的公司,他只需要进行最后把关。这样做,表面上自己所赚的钱少了,可另一方面,自己几乎没有成本支出,等于是白赚了一笔,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是否应该向朱丽依揭露杨大元?

    问题在于,就算揭露了杨大元,朱丽依又会怎样看待这些事?对于她来说,该赚的她已经赚到了,杨大元的操作方法,也是她允许的范围之内。至于杨大元怎样利用了这件事,那是他欧阳佟和杨大元私人间的恩怨,与她的公司无关了。她如果持这种态度,欧阳佟怎么办?尤其重要的一点,朱丽依的丈夫是瘫在床上的,她身边显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杨大元是不是她所需要的这个强有力的男人?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或者同事关系,而是上升到了感情程度,那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杨大元是一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只要能够令女人开心,他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做得出。别说是针对女人,就算是针对像欧阳佟这样多年的同性朋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也一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什么手段都肯使吗?如果他已经完全从感情上掌握了朱丽依,那么,他们就一定结成了统一战线,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要证实自己所接的广告杨大元是不是背后推手,只需要找文雨芳核实就行。想到这一点,他拨通了文雨芳的手机有和他联络过,他也没有找过文雨芳。自从上次生日时两人不欢而散,文雨芳再没。电话打通后,文雨芳的语气很冷淡,问他,有什么事?欧阳佟也不想绕弯子,问她,我想问一问,你介绍过来的三个广告,到底是不是杨大元给你的?她说,这很重要吗?他说,是的,非常重要。她仅仅说了句不是,便挂断了手机。他再拨,她却关机了。

    15

    欧阳佟还没有完全摸清情况,杨大元新的攻击又来了。

    正当许问昭全力以赴做市庆预算计划的时候,曾哥又一次打电话找她。曾哥和博亿公司打了一次交道,便发现许问昭在这间公司里非同一般的身影,自然明白许问昭和这问公司一定有非同一般的联系。如今从事财务工作的,同时打几份工,并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何况像许问昭这种财务和税务双料专家,不知有多少公司,愿意聘请她担任顾问之类的职务。既然清袭许问昭和博亿公司的关系非比寻常,遇到什么事,曾哥也就不绕弯子,直接对许问昭说,麻烦又来了。许问昭暗吃一惊,问,多少?曾哥说.还是小打小闹.我巾.懒得腕了.要不.你带四万块钱来处理一下?

    放下电话,许问昭就去找欧阳佟·欧阳佟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写计划,听了许问昭的报告,他将手中的笔猛地往地上一摔,一支名牌派克笔就这样给毁了。

    许问昭说,我算过,除了文雨芳另外两笔业务,其他所有小业务加起来的提成款应缴个人所得税是三万九干多。这说明杨大元还留着这两笔账,很可能下一步会和我们清算。把这笔钱一交,我们账上的钱,大概还可以维持三四个月的办公费用。问题是,如果另外两笔也被举报,我们怎么办?

    欧阳佟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相信我们迈不过这个坎。你先把这笔处理了再说。

    许问昭带着现金去了区税务局,将这件事处理了。

    四月三十日,欧阳佟正召集大家开会,讨论标书修改方案。他们提交的招标计划,已经获得德山市委常委会的通过,德山市的招标公告将于五月一日在《江南日报》和《雍州都市报》刊登,然后隔天刊登一次,前后共刊登三次。公告规定,递交标书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凡是一定标底的项目都必须招投标,这是国家的硬性规定,目的是要杜绝内幕交易。可实际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一个招标项目的背后都充满了猫腻,几乎无一例外地是内幕交易的结果,只不过,招投标的硬性规定增加了项目的成本,也增加了某些人将整数价码化整为零的机会。当然,意外还是有的,你有内幕,别人也可能有内幕,毕竟一个公告的发布,并不仅仅只是一两个掌握,尤其是政府部门,办事机构层层叠叠,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环节,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现消息、泄露。后来欧阳佟才知道,杨大元钊一对博亿公司以及他本人采取的一系列行动,恰恰是这种消息泄露导致的。

    却说四月三十日欧阳佟正召集开会的时候,工商局商标处的四名工作人员上门了。听说来者是工商局的,欧阳佟不敢怠慢,只好终止会议,出面接待。坐下之后,对方自我介绍是商标处的,欧阳佟就愣了一下,暗想,商标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对方的负责人说,欧总,有点事,恐怕要麻烦你一下。欧阳佟说,请问什么事?负责人说,我们接到一个投诉,说你们侵占了他们的商标,所以,我们来调查一下。欧阳佟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而,人家拿出了相关资料,上面明确显示,博亿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商标注册机构是道隆建筑工程公司子公司。博亿传播是这家建筑公司的下属欧阳佟说,怎么可能,博亿文化传播是我们注册的呀。我们注册的时候,查过的,根本没有同名。商标处的人明确告诉他,他们已经查过电脑记录,欧阳佟这家公司有工商注册记录,但没有商标注册记录。欧阳佟问对方有什么要求,

    商标处的人说,他们目前仅仅只是提出投诉,还没有提出具体要求,我们也只是例行调查,等确定事实之后,再找双方协商解决办法。

    其实,这个调查很简单,博亿公司一直在使用博亿传播注册商标,他们做的几个广告,比如林飞广告北妆品广告甚至替企业印制的宣传画册上,均都使用了这一商标,公司网页的主页上发布的各类广告以及公司门口的招牌一L,全都使用这一商标。

    自己的商标,为什么成了人家的,欧阳佟并不需要仔细想便一清二楚。当初,他们确实是注册了商标的,而后来看账的时候,他也看到注册商标的费用。不过,杨大元最后交还公司相关资料时,并没有见到商标注册的相关资料。显而易见,杨大元有意留下了一些公司资料,以便日后对付欧阳佟。杨大元交还的各项资料非常多,欧阳佟因为没有具体名单,无法一一核对,这份资料就被漏掉了。

    第一时间,欧阳佟想给王禺丹和邱萍打电话,希望她们给自己出主意,怎么处理这件事?转而一想,在对待杨大元这件事上,王禺丹和邱萍言犹在耳,现在所有的一切,均都证明她们的先知先觉。他不想自讨没趣,便改变主意,将电话打给省工商局的一位副局长。这位副局长让他等一下,很快将给他回复。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回电话了,告诉欧阳佟,这是省建设厅下属的公司,国有企业,名叫道隆建筑工程集团公司,主要业务是高速公路以及桥梁建设。既然知道这问公司的底细,欧阳佟觉得,事情就好办了。他立即给省建设厅魏厅长的秘书小郑打了个电话,希望约魏厅长一起吃个饭。小郑说,因为明天就是五一长假,魏厅长已经有安排.根本抽不出时间。五一之后,要去北京开个会,然后可能直接从北京出国考察,这样一来,前后大概有一个月时间不在雍州。今晚他有一个应酬,估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就是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吃个饭。不如你也过来,饭后如果有时间,你们可以谈一谈。

    事情还真是巧,当晚聚餐是魏厅长给道隆公司梁董事长送别。

    道隆公司原是建设厅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后来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享天时占地利,高速发展壮大,成了今天的大型集团公司,但道隆公司的领导人仍然是建设厅下属的干部,最高职位是董事长和总经理,正处级。即将退休的梁董事长是道隆公司的大功臣,所以,魏厅长特别设宴为他送行。欧阳佟原本想餐后找个机会和魏厅长单独谈这件事,见公司董事长在座,他想现在恰好是机会,便趁着敬酒的机会,提了出来。

    梁董事长听说这件事,顿时愣了一下。他十分怀疑魏厅长摆这桌酒的真实用意,更令他尴尬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主要考虑自己的退休生活以及退休前的某些安排,根本没有过问公司的事,欧阳佟提到的事,他一无所知。

    魏厅长坐在梁董事长身边,并没有听清刚才欧阳佟对他说了什么,见欧阳佟将杯中的酒喝了,梁董事长却端着酒杯,不尴不尬地定在那里,颇有些奇怪,便说,老梁,欧阳佟可是连省委书记都要主动敬酒的大才子,他敬你的酒,你怎么能不喝呢?

    梁蓝事长说,喝喝喝,我当然要喝。说着,便一口干了。接着,梁董事长主动端着酒杯回敬欧阳佟,井且向他表示,他的事,他明天就去了解。有什么结果,他会在第一时间告之。

    第二天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德山的招标公告如期刊载。到底有多少广告公司看到了,欧阳佟完全不清楚。不过,他的标书已经接近完成,如此充分的准备,让他信心百倍。前一晚,他接到贾宇革的另一个消息,说杨大元带着老婆孩子回德山过节了,这一消息,并没有引起他太大注意。杨大元是德山人嘛,回德山过节,完全是正常的。

    下午,他接到梁董事长的电话,说是替他约了一个饭局,请他晚上一定赏脸。

    欧阳佟赶去时,餐厅的包房里已经坐满了人。梁董事长向他介绍,道隆公司总经理骆虹,副总经理汪海刚,办公室主任赵丽雅。彼此人座,欧阳佟竟然被推到了主宾座,梁董事长和骆总经理两边作陪。

    端起酒杯后,梁董事长说,刚才对欧阳老弟作了好多介绍,但有一个介绍,我留到了现在。我们在座的各位,并不是因为听了欧阳老弟的名声才与他有缘,我们还有另一件事与欧阳老弟渊源深厚。我听说,几个月前,我们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叫道隆广告,是吧?骆虹说,叫道隆文化传播,也可以叫道隆广告。梁蓝事长接着说,有一件事,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们的公司叫道隆传播,为什么我们的注册商标却叫博亿传播?汪海刚说,这是因为我们买了人家的商标。梁蓝事长哦了一声,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我们不能注册道隆传播吗?为什么一定要买博亿传播?注册一个商标,只需要儿百块钱就够了吧?购买一个商标,你们花了多少钱?梁董事长问这话时看着骆虹,骆虹虽然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但也并不准备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汪海刚。汪海刚说,花了四十万。梁董事长将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说,看来,这杯酒没法喝了。

    众人不解,梁董事长原本是要喝开场酒的,怎么说着说着,又将酒杯放下了?骆虹作为总经理,颇善于应付场面,她说,董事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错了,我们会虚心接受批评。

    梁董事长说,我不是有话,我实在是没话可说了。你们知道吗?我这位欧阳老弟,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博亿传播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你们用四十万买了他的商标,你说,我这杯酒,还怎么喝?

    梁董事长说到这里,在场好几个人的嘴巴张成了。型。显然,他们也是听到这一席话之后,才明白这餐饭的用意。场面顿时尴尬了,谁都不好往下接话。欧阳佟是一个善于应变的人,可他也没想到,梁董事长会这样开头,弄得所有人都不知往下怎么接。欧阳佟甚至不知道,梁董事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梁董事长打破沉默,说,你们说,这酒怎么喝?汪副总,你说说吧,这酒怎么喝?

    汪海刚说,董事长,如果你问酒,那么我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如果你问商振,我想在座的都知道一个词,叫在商言商。

    梁蓝事长没想到泪海刚会当血顶撞他,面子上自然过不去,当即脸色一变,说,好一个在商言商,那么我问你,注册一个商标,只不过几百块钱而已,你为什么要花四十万买一个商标?这也是在商言商?

    汪海刚说,很抱歉,董事长。有关商业卜的运作.有外人在场,我们不便在这讨论吧。董事长如果认为有必要一r解这个商业项日的具体运作情况,我可以另外找个时间向董事长汇报。不过,今天真是非常不巧,我还有点}}J的事,不得不先告辞了。汪海刚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向欧阳咚伸出手说,欧阳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后会有期。

    欧阳佟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更没料到,面前这个汪海刚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他也是一个硬气的人,对于这种不尊重自己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有半点客气。面对汪海刚伸过来的手,他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说,后会有期,我想是一定的。不过,我倒是很想和你握手,但我的双手有个毛病,只要遇到小人,就伸不出去。

    汪海刚的脸一下子变色了,伸出的手不好收回去,只好猛地向面前的桌子上拍下去,大声地说,你别太狂妄。

    欧阳佟冷冷地笑户声,说.我建议你离开这里之后,立即去买面镜子照照自己,好好地看清你的嘴脸。

    梁董事长气得发抖,他将桌子一拍,大声地说,汪海刚,这是我在请客,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你给我滚,立即滚。

    汪海刚显然并不将即将退休的梁董事长放在眼里,他转向梁董事长,伸出一只手,指着梁董事长的鼻子,似乎要说什么。骆虹冷冷地说,汪副总经理,你现在好像还不是董事长吧?有些事,最好还是忍了吧。

    汪海刚恼怒地看了骆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梁董事长立即对欧阳佟说,欧阳老弟,真的抱歉,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二杆子。

    欧阳佟立即说,梁兄,如果说抱歉,应该是我,我没想到会给你惹下这样的麻烦。

    梁董事长叹了一口气,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呀。我能有什么麻烦?我一个即将退休的人,过的是与世无争的日子。倒是欧阳老弟,我原想帮你一把,没想到把事情搞拧了。

    骆虹说,刚才汪海刚在这里,有些话,我不好说。他之所以目中无人,还不是上面准备任命他接董事长的位子?如果他还是副总经理,他敢这么狂吗?董事长,我说您也不能就这样走了,怎么说,道隆公司是您的心血,就像您的孩子一样,是您从二十几号人做出来的。现在是什么规模?四千多人,产值几十个亿。您忍心被他毁了?

    欧阳佟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一点名堂来了,插话说,你们的意思是,他马上要当董事长,有什么来头吗?骆虹介绍说,汪海刚是一年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转业的时候是副师级,个级别非常高,在地方上,基本可以安排副厅级职位。可实际上,地方上谁都不愿将这类职位安排给一个外来者,因此,军转干部往往会被降级使用,运气好的降半级,运气不好的,甚至降几级都有可能。汪海刚最初被安排在建设厅,几个月后,安排他到道隆公司当副总经理,实际仅仅只是安排了一个副处级职位。汪海刚自然不服,别说一个副处级职位,就算是道隆公司的董事长或者总经理,正处级,他的心里都不会平衡。半年多来,他一冉都在上面走关系。这次恰好遇到梁董事长到了年龄要退休,建设厅迫于省里的压力,只好同意任命他为董事长。

    ‘欧阳佟问,他懂得做生意吗?

    梁董事长说:懂个屁。除了溜须拍马跑官要官,他屁都不懂。

    骆虹叹了口气,说,他是副总经理呀,分管公司的行政和财务。以前在部队,跑官大概没这么阔气,现在不同了,公司一年有几十个亿的收人,来公司一年多了,除了一车又一车往省里拉东西就只干了一件事,注册道隆广告公司并且收购了你的商标

    欧阳佟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到公司一年时间,从来都没有插手过商业操作,为什么单单插手了博亿商标的买卖?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骆虹说,是啊,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正如梁董事长刚才说的,我们是搞建筑的,建筑是我们的本行.公司也曾有过决议,发展方向是建筑以及建筑的相关行业,绝对不往川也行业横向发展。按照这个决议,我们是不会涉足广告以及文化行业的。可是,今年初,汗海刚突然提出要建·家]“告公司,当时,梁王事长基本已经不管事.我虽然是总经理,但公司内有些事并没有明确,我也不好管太多,他就立了这个项。到现在为止,这个公司别说是运营,就算是人员都还没有一个。所以,我们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佟说,我明白了,他其实是为了收购这个商标,才专门注册了这家公司。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收购博亿商标的四‘f一万元,估计至少有三十万进了他的腰包。

    骆虹说,我们也估计此事一定关系到个人利益,只不过无法拿到证据。

    欧阳佟说,这样一个人,如果当了蓝事长,你们的公司,还能指望好好发展?难道建设厅对他的为人他的能力不清楚?

    骆虹说:可能是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吧,我们考虑的是公司的发展,上面考虑的是权力平衡。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佟往公司赶的路上,想起商标的事,心中就郁闷。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放了杨大元一马,竟然落得如此狼狈。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有什么办法将杨大元整死,欧阳佟绝对不会再有半点仁慈之心。可正如邱萍和王禺丹所说,最好的机会,他自己放弃了,现在再想找机会,就只能靠天了。将车停好,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欧阳佟给郑秘书发了一条短信:汪海刚的任命下发了没有?很快,郑秘书的回复来了,两个字,没有。此时电梯门恰好开了,欧阳佟一边往公司走,一边又发一条过去,有可能改变吗?跨人自己的力、公室时,郑秘书的短信来了,还是两个字:不能。

    欧阳佟不想再发短信了,干脆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不能?魏厅不知道他对经商一窍不通?郑秘书说,你小子管这些干什么?汪海刚跟你有仇?欧阳佟说,不仅有仇,而且仇深似海。郑秘书说,开什么玩笑,他一直在部队,跟你有什么关系?前天吃饭的时候,因为遇到梁董事长,欧阳佟以为事情办成了,所以并未向魏厅长和郑秘书提起自己的目的。没想到事情会卡在汪海刚身上,这时,他不得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郑秘书。郑秘书听了之后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早说呀。

    欧阳佟问,你有办法?郑秘书说,你说这话,就是不相信我

    听了这话,欧阳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算汪海刚有通天的本事,搞不掂魏厅长,一切都是假的。换句话说,只要搞掂了魏厅长,就算是整个建设厅都反对这件事,没有更改的可能了。既然汪海刚和新长早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这件事找任何人都绕了,只有魏厅长出面说话才有用。当然,郑秘书说话,那也就等于魏厅长说话了,汪海刚作为一问拥有几十个亿产值的大公司董事长,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区区四十万的商标硬顶着。

    欧阳佟说了几句办成了这件事,我再感谢你之类的话。郑秘书倒也豪爽,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正希望有机会感谢你呢。放心,这件事不给你办好,我跪着爬到你家门口给你清罪。

    郑秘书这样说,那就是打了保票。欧阳佟也清楚,他说要感谢自己,自然就是指两年前他竞争魏厅长秘书时自己暗中出力的事·那时,魏厅长的原秘书被安排当了科长,需要物色一个新秘书,厅里有好几个人争这个位置,竞争十分激烈。与其他人相比,郑秘书的条件可算是最差的。他不知从什么途径得到一个消息,魏厅长很喜欢欧阳佟,便悄悄地摸上了欧阳佟的门。而欧阳佟在几天后接到一位副省长的邀请,说是一起去乡下钓鱼。欧阳佟借机说,他倒是很想去,建设厅的魏厅长。这位副省长说,哦,老魏?那你叫他一起来吧。只不过事前约了。欧阳佟立即给魏厅长打电话,魏厅长听说,又喜又优,喜的是有一个接近副省长的机会,忧的是他正在外地出差,虽然赶得回去,却没法准备。

    欧阳佟便说,你不用担心,所有准备工这个准备工作,自然不是他做,而是郑秘书做了,去机场接魏厅长的时候,郑秘书陪同。

    虽说自己有恩于郑秘书,可毕竟自己和郑秘书并不熟悉,他到底办不办或者办到什么程度,欧阳佟心中没底。闲聊几句,他问郑秘书在哪里,中午有没有可能一起吃个饭。郑秘书说,中午恐怕不行,他正在喜来登呢,老板在这里打牌,他走不开。而且,他留在喜来登,说不定就将欧阳佟的事搞定了。

    欧阳佟突然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汪海刚一定是通过打牌搞定魏厅长的。魏厅长这个人,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能力的领导干部,建设厅又是这些年的热门厅局,之所以热门,是因为很少有哪个厅局长能够坐满两届的,不是往上提拔,就是因为反腐案件落马了,有些省的建设厅长前腐后继,一连几任都进了监狱。魏厅长呢?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年,既不上也不下。不上的原因,很可能因为他喜欢打牌。上面的领导大概也清楚,魏厅长打牌,是捞取好处的一种手段,可这种手段,毕竟不是大贪,还不值得查办。又因为属于小节上的瑕疵,提拔也就被搁置。

    喜来登的二楼是休闲茶座,和三十八楼一样,有很多包房,同时又与三十八楼不同,二楼的包房往往被人包下来打牌赌博,参赌的,往往是江南省的达官贵人。汪海刚在部队训练出的跑官绝技显然是派上了用场,他知道魏厅长是喜来登二楼的常客,自己又掌握着道隆公司的财权,便借机挤到了魏厅长身边,慷慨地输上几场牌,让魏厅长大为舒心。日后,只要打牌时差角、魏厅长就会想到汪海刚。几个月过去,魏厅长竟有些离不开汪海刚了。难怪郑秘书会说已经不可能改变任命。

    既然郑秘书答应解决这件事,欧阳佟便不再去想。他看看办公桌,发现上群一份传真,是贾宇革发来的。这份传真是自动接收的,发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上面详细列出了杨炕在德山的活动情况。这麟真显示,杨大元并不是回乎一由过节,而是回德山办事。他将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回了家乡,自己则留在德山市,整天都四出活动,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获得,朱丽依始终跟他在一起。

    欧阳佟心中暗自惊了一下。虽说曾宪平和王文青已经内定了将业务给自己,问题在于,两人都不可能具体办事,具体办事的人如果横插一杠子,事情就会异常麻烦。看来,自己不能只坐在雍州搞标书,得立即赶回德山去与杨大元战斗。

    如果现在赶回德山,商标的事怎么办?完全交给郑秘书?如果出现意外呢?

    欧阳佟突然觉得,既然人家不善,自己又何必善?不如在汪海刚背后瑞一脚,到时候哪一股力量起作用,就听天由命了。

    欧阳佟立即给古城区公安分局局长刘奇瑞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到喜来登二楼去抓赌。刘奇瑞放下电话,立即便部署了行动。

    说起来事情盘根错节,像故事一样有趣。刘奇瑞原是欧阳咚在县一中读书时的语文老师。等欧阳佟大学毕业时,刘奇瑞已经当上了副校长。此后多年,刘奇瑞的仕途不顺,一直在副校长位置上不挪窝。后来是欧阳佟在省里替他活动,才从.校长位置调到县教育局当副局长,然后局长然后副县长。欧阳佟替他活动当县长参能成功,后来又活动到了德山市司法局当了副局长。喜来登的老板严崇安也是德山人,在德山养鸭子出身。通过刘奇瑞承包了县一中的农场,在那里建起养殖基地,渐渐发了财,后来又搞起了建筑,并渐渐将事业向省城雍州转移。尤其建起喜来登之后,严崇安成了省内最著名的实业家之一,认识的人多了,层面高了,如果应付所有的社会关系,他每天都得扑在应酬上面,半点做正事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许多以前的关系,他能拖就拖,能躲就躲,能疏就疏。有一次,刘奇瑞给严崇安打电话。严崇安不想出面接待,便借口说非常不巧,自己在澳门。

    刘奇瑞之所以给严崇安打电话,是因为他已经调到了古城区公安分局,欧阳佟借喜来登摆酒为刘奇瑞庆贺,刘奇瑞便给严崇安打电话,一来想见见面,接上关系,以后免不了来往。二来介绍他和欧阳佟认识,希望严崇安在适当的时候照顾一下这位小兄弟。三来嘛,毕竞是欧阳佟自掏腰包请客,怎么着也要让严崇安打个折。

    既然严崇安说自己不在雍州,刘奇瑞下面的话便不好说。事情巧就巧在刘奇瑞打这个电话时,正坐在欧阳佟的车上,而欧阳佟的车恰好停在喜来登门口。刘奇瑞还在和严崇安通电话呢,就见严崇安从喜来登出来,上了前面一辆车。刘奇瑞哪里受得了这种轻视?当时表示,日后有机会,要好好修理一下严崇安。

    欧阳佟是记者出身,和企业家接触比较多,很能理解严崇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便努力劝说刘奇瑞放过这件事。同时他也知道,刘奇瑞始终在找报复严崇安的机会。这次,欧阳佟给刘奇瑞打申,两人各怀鬼胎,他的目标是打击汪海刚,刘奇瑞的目标则是给严祟安一点教训。事情后来的发展充满了戏剧性。欧阳佟们过电话之后,离开一办公室驱车赶往德山,刘奇瑞手下的干警则赶往喜来登。一切都不出乎所料,前来敬一楼有十五场赌博,当场收获赌资九百多万元。魏厅长和汪海刚被抓了现行,从他们这望查获的赌资是最多的,共有三百多万元。

    当天下午,欧阳佟赶到了德山,住进了新天宾馆。宾馆的斜对面是德林大酒店。欧阳佟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杨大元和朱丽依就住在对面,而贾宇革住在新天。欧阳佟刚刚进门,贾宇革便来了。

    贾宇革说,他们一起来了五个人,三十号开车跟着杨大元来的是三个人。杨大元是自己驾车回来的,他将老婆孩子送回家乡,当天就返回了德山。杨大元回德山的时候已经很晚,直接进了德林大酒店的房间。当时,贾宇革就觉得奇怪,谁给杨大元登记的房间?他到大堂查了一下,发现登记那个房间的人竟然是朱丽依。贾宇革立即登记了对面的房间,让两名手下住在那里盯紧杨大元,他自己住进了新天宾馆。考虑到很可能需要有人盯着朱丽依,贾宇革打电话回家,让另外两名同事第二天一早驾驶一辆北京212带着一些必要的器材赶过来。

    第二天早晨,杨大元和朱丽依一起出门,一起在酒店吃的免费早呀,然后各自出去办事,一人跑的是市政府,一人跑市委。贾宇革原以为晚上两人还会住在一瓶多灌是没有,杨大元在四楼登记了一间房。恰好贾宇革的人来了,又在杨大元的对面登记了一个房问。

    贾宇革将这两天杨大元和朱丽依见过的人列了一个名单,其中级别最高的是市政府办主任乔知农,朱丽依也在德林大洒店吃了一餐饭。最让欧阳佟不安的是,德山市并没有下文组建一个招标办公室,仅仅是市委常委会上,点名由市委力、政府办、政研室、法制办几个领导临时负责,乔知农是召集人。朱丽依和杨大元能准确地找到相关的要害人物,这似乎说明,他们已经拿到相关名单,并且有针对地开始了活动。但另一方而,你义抓不住把柄,毕竞,这个名单还不是最后确定的名单,他们在德山找任何人活动,都是完全正常的。

    欧阳佟打电话请乔知农吃饭。乔知农说,欧阳老弟呀,回到德山,怎么能让你请?你把我这个地主摆在哪里?这不是骂我吗?这样吧,就定在秀云山庄,具体房号,我定好后再告诉你。还没有接到乔知农的电话,欧阳佟早已经摸清了晚上吃饭的有关清况,他在政府办的内线宗秋媛提前一步告诉了他。

    赴宴之前,欧阳佟跑了一趟德云商凰在那里买了十五张干元购物卡。趁着喝酒的机会,欧阳佟将这些购物卡交给宗秋媛,其中七张是送给政府办其他人员的,剩下八张,乔知农五张,宗秋媛三张。餐桌上非常热烈,大家都知道欧阳佟和王文青的关系,对他十分恭敬。借助敬酒的机会,欧阳佟对乔知农说,老兄,招标的事,拜托你了。乔知农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挽着他的肩说,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这件事可能由宣传部侯部长领头,侯部长那里,你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这件事可能由宜传部侯部长领头,侯部长那里,你应该去活动一下。

    听了这话,欧阳佟猛地愣一下。乔知农说的侯部长叫侯保真,和欧阳佟之间有些过节。欧阳佟倒一直与侯保真保持着表面的关系,侯保真却恨他入骨,现在有了机会,肯定把他往死里踩。这笔业务,看起来悬了。曾宪平和王文青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让侯保真负责这件事?酒宴结束时,服务小姐将单送过来,乔知农接手。欧阳佟立即站起来去抢,说无论如何,这一餐要由自己埋单。乔知农说,你老弟看不起我还是怎么了?这是在德山又不是在雍州。如果在雍州,就算你不抢都不行。可在德山,哪轮得到你说话?一面说一面在酒水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欧阳佟只好说,既然这样,那不如我请大家去唱歌吧。乔知农说,好呀,大家正好趁此乐一乐。又转向他的部下,问道.首长请你们去唱歌,怎么样,大家都去?乔知农的口气不容置疑,可下面那些人,这个家里有孩子,那个家里有老人,全都有事。乔知农说,你看这事。要不改日吧,下次提前约一下。

    独自回酒店的时候,欧阳佟有些郁闷。郁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侯保真竟然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招标小组成员,当初是他和王文青一起定的,根本就没有侯保真,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了?二是乔知农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他对自己热情如故,可欧阳佟总觉得有点例行公事。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朱丽依的工作已经达到了效果?他很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宗秋媛,转而一想,她毕竟已经结婚,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再说,乔知农对她似乎不错,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点摸不准。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王文青打一个电话。

    王文青在雍州。为了孩子读书,他在雍州买了房子,并且将妻子调到雍州工作。趁着五一长假,他回雍州休假了。接到他的电话,王文青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样?反正你过节也没地方去,明天来我家,我们哥俩喝一杯?欧阳佟说,还喝酒?我现在喝敌敌畏的心都有。王文青说,怎么啦?谁惹你啦?欧阳佟说,除了你,还能有谁?我问你,你干吗让侯保真负责招标?王文青说,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事是宪平同志定的,他可能不太了解那件事,在常委会上提了这么个建议,大家都同意,我也不好说不同意,你说是吧?欧阳佟说,结果,把我给卖了?王文青说,怎么可能?最后的方案,不是还要常委会定吗?有这一条,你急什么?

    刚刚挂断电话,手机立即响起来,欧阳佟拿起一看,是宗秋媛。宗秋媛说,你在哪个房间?欧阳佟心中一喜,告诉她房间号码,她说,我在大堂,马上就到。欧阳佟做好了准备,等在门口,门一开,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来,顺手将门关上,并且将她楼进怀里。

    事情过后,两人躺在床上说话。宗秋媛说,我听说你和侯部长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宗秋媛,他也不想保密,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十几年前,侯保真在县里当县委书记,王文青在市里当交通局长。两人竞争副市长,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两人自然是四处找人,而且,找的也都是很有实力的领导干部。王文青和侯保真同欧阳佟的关系都不错,如果两人都找他,他还真不好替谁出面。可是,王文青找了他而侯保真没有找他,这就使得他心中的天平向王文青倾斜了。不久之后,省委书记下乡搞调研,欧阳佟被指定随行采访。一路上,欧阳佟都想找机会替王文青说话,可又怕直接说出来引起书记的反感,结果将事情弄拧了。眼看到了最后一天,晚上一起吃饭,书记说,明天我们就回省里了,今晚上点酒吧。于是,大家一起喝酒。书记那天特别高兴,竟然带头说起笑话,说的是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欧阳佟灵机一动,也讲了一个与假酒有关的笑话。

    欧阳佟说,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的。他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县里当副县长,他有一个习惯,喜欢喝酒。可是,他在家从来不喝,毕竟在外面喝的是别人的,在家里喝的是自己的。可家里常常有人送烟送酒呀,如果不喝,那就得处理。他老婆有办法,每次都送县招待所卖了。而且,他老婆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每次收了东西,就在外面写上别人的姓,卖的时候呢,又在上面写上他的姓。有一次,欧阳佟到县里去采访,这位副县长特意在县招待所请他喝酒,上了三瓶茅台,打开第一瓶,是假的。欧阳佟想看看是否可以从包装上面识别假货,便将盒子拿过来看,结果看到上面有两个字:侯王。打开第二瓶,还是假的。欧阳佟发现上面有两个字:侯孙。欧阳佟说,这瓶肯定也是假的。副县长不信,一定要打开,还真是似的。欧阳佟有经验了,拿过来一看,见上而写着侯毛。副县长不信邪了,叫人拿来第四瓶,上面写的是侯边,打开来,还是假的。身边有个人说,这里的茅台全是假的,五粮液才是真的。欧阳佟便说,这酒别喝了,全是假的。副县长觉得特没面子,命令拿一瓶五粮液,上面写着侯金。打开一尝,竞然是真的。

    副县长的面子挂不住呀,好不容易请客,而且请的还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却一连上了三瓶假酒。他当时就将招待所的负责人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这么多假酒。这件事,一定要彻底调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弄了这么多假酒进来。欧阳佟也在一旁开玩笑,说是呀,你这酒真是太特别了,猴王猴孙猴毛都是假的,连猴边也是假的,猴精却是真的,这只猴的精子会不会弄出怪胎?

    欧阳佟的故事说完,立即有人说,你说的那个招待所,我知道,是某某县招待所。不光是那里的酒上面都有两个字,烟上面也有,而且,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有人后来给那个招待所取了个外号,叫侯保真。

    欧阳佟故意装糊涂,问,为什么叫侯保真?那人便说,侯保真是那个副县长的名字呀。

    这个故事,不知书记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总之不久之后,德山市人大开会,探保真的名字,从候选人名单中消失了。

    听完故事.宗秋媛问欧阳佟,在德山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欧阳佟说,这就说不准了。侯保真也是个人物,在省里有很多关系,谁能保证没人说给他听?宗秋媛又问,那些酒一上真的写着那些字?欧阳佟说,侯保真的老婆在烟酒上写上送礼者的姓是真的,至于写上侯姓,却是假的,我临场发挥的。泉秋媛在他的胸前打了一记粉拳,说,你真坏。然后拿出五张购物卡交给他说,这是乔主任让我交给你的。欧阳佟有点发愣,问,他为什么退回来?宗秋媛说,他没有说,只是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所以,我今晚到你这里来,算是公事。

    欧阳佟看了看宗秋媛,感觉她心中有话并没有说出来,便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宗秋媛问,你是不是也想参与投标?欧阳佟再看了看她。宗秋媛说,德山就这么点大,什么事能瞒得住?你想活动投标的事,还是有人告诉我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在打主意,很多人都在打主意。欧阳佟问,其中包括朱丽依?宗秋媛说是。欧阳佟又问,朱丽依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宗秋媛说,她有什么关系,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好像拿着什么人的条子来找乔主任,那次也是在德云山庄吃的饭,也是今晚这些人。朱丽依给每个人一张两千元的卡。给没给乔主任,给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感觉,乔主任对朱丽依很好,正是他给朱面依建议说,如果让侯保真来负贵这件事,可能就有戏。朱丽依当时便说,你是我的哥,你指的路,那肯定没错。我明天就回雍州,过几天,我再来。果然没过几天,市委常委讨论招标小组的事,就定了侯保真当筹委会执行副主任。

    欧阳佟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宗秋媛说,四月底,具体哪一天,她不记得了:欧阳俘问,依你的判断,朱丽依已经把乔知农和侯保真买通了?

    宗秋媛说,买没买,我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他们两个已经内定了朱丽依。今天,乔主任叫我打电话在德云山庄订房,我还以为是宴请朱丽依呢。我听说朱丽依又来了德山,但没有到政府办。后来接到你的电话,我才知道是请你。当时我就想,你给他送点东西,他如果收了,这事可能还有点希望,如果他不收,估计希望就不大了。

    真的不收他的东西,就彻底没有希望了?虽说曾宪平和王文青都是自己的朋友,可他们毕竟在一个锅里拎马勺,免不了牙齿和嘴唇相碰。曾宪平是过江龙,又是书记,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干事大刀阔斧,各方面都压王文青一头。而王文青毕竟是地头蛇,在德山经营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他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干工作同样雷厉风行,两人因此有点针尖对麦芒。欧阳佟知道这里面的微妙,所以,从来都不曾在两人面前表现与对方的交情,每次来德山,与两人见面,他总是异常小心,尽可能不让别人知道。但不让别人知道,便不会有人知道吗?正如宗秋媛所说,德山就这巴掌大一块地方,什么事能够瞒得住?曾宪平到德山之后,提拔侯保真当了宣传部长,进人市委常委,似乎便有掣肘王文青之意,而此次让侯保真担任市庆活动执行副主任,到底是朱丽依活动的结果,还是曾宪平有意想对王文青进行限制?

    这样一想,欧阳佟真的觉得这事有些悬了。

    16

    宗秋媛离开之后,欧阳佟把贾宇革叫进了自己的房间。贾宇革的鼻子果然属狗的,一进房间就闻出里面充满了女人味,而且,他还非常准确地说,房间里充满的是男人和女人特殊器官摩擦时分泌物的那种特殊气味。

    欧阳佟说,别像狗一样,走到哪里都到处闻。贾宇革说,我如果没有这灵敏的鼻子,还能吃上这碗饭吗?欧阳佟说,光靠你的狗鼻子有什么用?你得弄点高科技,比如现在的针孔摄影机,听说过吗?贾字革说,不就是针孔摄影机吗?我的车上就有。欧阳佟说,那好,你将那东西安到朱丽依对面那个房间里去。

    贾宇革不解了,说,安在那里干吗?那里是我的人。

    欧阳佟说,你是猪呀,正因为是你的人,才容易安嘛。你安好之后,让你的人撤走,住到这边来,我让朱丽依搬到那个房间去。贾宇革不太相信地看着欧阳佟。欧阳佟说,你看着我干什么?觉得我是在吹大牛?你要搞清楚,这是在德山,是在我的地盘。去吧去吧,就按我说的做,最好安两个。他做了一个角度,说,交又摄影,才不会留下死角。

    第二天,欧阳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动用了车十孔摄影机。他记得不久前自己骂王禺丹奸商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又是何等的痛快。而那之后,他告诉王禺丹自己准备开公司而王禺丹问他是不是准备当奸商时,他说自己要给奸商当样板,要让奸商看看正当生意是怎么做的。那时,他又是何等的正直,何等的心无杂念。才过了多长时间,半年多的从商经历,彻底地将以前那个纯洁甚至充满了理想情怀的欧阳佟毁了。仅仅是几天前,为了博亿商标,他已经使上了告密手段。今天,为了德山市庆招标案,他又准备无所不用其极。沿着这样的路走下去,再过一两年,他还能认识自己吗?他做人还能够坦荡吗?以前,他对杜崇光极端鄙视,不就因为他太醉心于玩弄权术吗?现在自己所玩的,和杜崇光所玩的,有什么区别?这所有一切,不都是自己最憎恶的吗?

    当天下午,朱丽依的房间换了。换房的理由非常简单,朱丽依最初并没有说在这里住多长时间,这间房被人预订了,今天晚上,预订这间房的客人要到,所以,希望她能配合一下,换到另一间房。对此,朱丽依虽然表示不满,但酒店方面的态度非常好,她也没有再坚持,而且,新换的房间就在对面,手续并不复杂,服务员将一点点物品搬过去,就完事了。确定朱丽依已经搬了房间,欧阳佟便离开德山,赶回雍州,他需要对投标方案定稿,否则,雷蕾就再没有修改时间了。赶回雍州需要四个小时,公司的主要负资人全都等着,并没有下班回家。几个人在公司吃过盒饭,便开始研究方案。

    仅就方案来看,欧阳佟认为,博亿公司中标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别的不说,他们有好几个活动方案,其他公司根本办不到。博亿公司方案的主要部分是一次国家级的体育赛事,目前考虑的,有几种赛事可以在德山举行,比如乒乓球、羽毛球,甚至可以是桌球、拳击、贻拳道、象棋等。因为拍林飞广告,欧阳佟和国家体育总局建立了联系,将某项国家级赛事拉到德山,欧阳佟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德山的整个市庆,便贯穿赛事的全过程。赛事的开幕式,也可以是德山市庆的开幕式,随着赛事的进程,可以组织一系列庆祝活动。最后的颁奖仪式,也就是市庆的闭幕式。晚上,可以搞一次全市狂欢。这个方案最大的好处在于,国家级的体育赛事,有中央电视台的直播以及全国媒体的跟进,可以拉到一系列省内企业甚至是全国企业的广告,极大地扩大了活动经费的来源。第二大核心部分,是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庆的形象大使。这件事,欧阳佟已经和林飞私下沟通,林飞已经答应,并且仅仅收取五十万费用。

    讨论到很晚才结束,离开时,许问昭特意走到欧阳佟身边,对他说,欧总,我能不能坐你的便车回去?许问昭住的地方和自己是两个方向,她提出要坐便车,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自己说?想到这一点,他说,好吧,我送你。

    汽车驶出后,欧阳佟对许问昭说,公司里的那台车一直停着,要不,你暂时用吧?先说清楚,目前阶段,公司没法报销你的费用,费用得你自已出。许问昭说,这件事,我从没想过。不过我想,就公司目前的情况来看,寻万芳在外面跑业务,比我更需要车。如果要用这辆车,我建议暂时给她用。办法还是你刚才说的,费用暂时由她自己解决。欧阳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怎么想到她,而不是想到自己?许问昭说,我要对得起你给我的报酬。而从现在的形势看,我担心今年你拿不出这个报酬。欧阳佟说,你放心,只要我们中标了,困境就过去了。

    许问昭说,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欧阳佟问,你是有话想对我说,是不是?许问昭说,是的。这些天,我反复将公司的账目和一些文件核查过了,尤其是出了商标案之后,我更详细地查过公司的一些记录。欧阳佟问,你发现了什么?许问昭说,我发现,杨大元有一个笔记本,记着很多事情。你别说,这个杨大元,账记得一塌糊涂,但是,他好像有一个记日记的习惯。也不能说是日记,就是每天的事,他都会记在上面,比如做了些什么事,和你商量过一些什么,他都记得很清楚。

    欧阳佟愣了一下,将车停在路边,盯着许问昭问,你的意思是说,他记了注册商标的事?

    许问昭说,记了,而且很详细。不仅记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他也记了。

    欧阳佟问,什么事?

    许问昭说,你和他之间的股份分割·欧阳佟正要重新启动汽车,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松开了手,说,有什么问题吗?许问昭说,与股份有关的记录有好几条,其中有一条写明你签了股份协议。欧阳佟说,股份协议?什么股份协议?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许问昭说,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二面仅仅只有六个字,签了股份协议。到底是什么协议,我不知道,所以要特别问你一下。关于股份,你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欧阳佟将他们商量人股的情况告诉了许问昭,并且说,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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