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周末,叶君山跟沈天涯商量,是否把她单位的范院长和他结婚不久的新任夫人请到家里来玩一天。
沈天涯知道叶君山的意思,是想拉住范院长,让她自己做上那个财务处长。沈天涯本来是不支持叶君山做什么财务处长的,可他了解叶君山,她既然已经动了心,想让她放弃这个念头是根本不可能的。
叶君山的性格沈天涯当然早就领教过了。当年两人偶然在昌宁县老乡圈子里相识,沈天涯并没有要娶叶君山的意思,可她看上了沈天涯,死追不放,最后两人成了家。不过沈天涯娶叶君山也没亏,她好强能干,家里的事她都操了心,他才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从一般科员一步步干到预算处长的显位上。
沈天涯只得答应叶君山请范院长。至于怎么个请法,沈天涯说:“到不到家里来,先给范院长打个电话,由他来定吧,现在城里人请客不太往家里请了,一般是喊到馆子里去,既省事轻松又显得客气。”叶君山说:“正因大家都往馆子里请,我们把客人请到家里来,更能显示我们的诚意。”沈天涯笑道:“那就请到家里来吧,反正你做的菜口味好。”
过去他们偶尔请客人到家里来玩,一直遵守着一个小小的规矩,如果是请沈天涯的朋友,沈天涯陪朋友说话打牌,叶君山下厨;如果是请叶君山的朋友,则叶君山陪朋友聊天娱乐,沈天涯下厨。沈天涯说这话,潜台词是破一回例,让叶君山代替自己做菜。叶君山,自然听得出沈天涯的话中话,说:“我知道你就想偷懒,你放心吧,我已替你安排好了,这回不用你下厨,我托人请了钟点工,到时我们两个一起陪范院长和范夫人。”
原来叶君山是先斩后奏,铺垫工作已经做在了前头。沈天涯也不好见怪,只说:“现在有做饭弄菜的钟点工了?”叶君山说:“早就有了,跟搞其他家务的钟点工一样,叫做家政服务,这也是改革开放的新成果嘛,只要肯掏钱,什么事都有人代劳。”沈天涯说:“请个钟点工,也要戴上改革开放的大帽子,相称吗?”
接着商定了一个菜谱,由沈天涯动笔,一清二楚写在纸上。第二天一早,阳阳还没起床,两人就上了街,按图索骥,把该采购的东西都采购了回来。钟点工也跟着进了屋,是个四十多岁的农妇,粗粗壮壮的,一看就知道是把做事的好手。叶君山就如此这般地做了一番安排,把事情都交给了她。钟点工下厨后,叶君山又利利索索把客厅清理整顿好,摆了水果香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还给范院长打了两个电话,以表达主人的殷勤和热切。打后面那个电话时,叶君山特意叫过沈天涯,要他也跟范局长说说话。沈天涯懂得叶君山的用意,他来说几句更能满足范院长的虚荣心,于是拿起电话跟范院长说了一会盛邀的话。范院长谢过沈天涯,说是已经在车上了,十分钟后就会赶到。
十分钟还没到,沈天涯就和叶君山下了楼,来到传达室门口恭候着了。叶君山知道范院长是自己开的车,让门卫蒋老头先把铁门敞开了。范院长的皇冠很快就吱一声开了过来,见沈天涯夫妇等在门口,就探出头来打招呼,一边缓缓把车开进铁门。
范院长的车停稳后,沈天涯过去开了车门。范院长从容钻出小车,紧握沈天涯的手,说:“沈处,真不好意思,让你和小叶久等了。”沈天涯说:“我们是千年等一回啊,有你这样的大贵人可等,可是我们的福分。”说得范院长直乐,说:“沈处你真幽默,怪不得小叶活得那么滋润。”
那边叶君山也不甘落后,把范夫人迎下了车。沈天涯以前没见过范夫人,一眼看去,觉得她好年轻,叶君山站在她旁边都快像个嫂子了。估计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比范院长至少小了二十六七岁。心想这个姓范的真下得了手,这不纯粹是他女儿辈么?当然这样的事如今多得很,谁都见怪不怪了,沈天涯担心的还是范院长的身体问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不够,怎么革命啰?范院长恐怕得天天喝东方魔液了。
沈天涯又想起时下流行的一种说法,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老牛时兴吃嫩草。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嫩草就是愿意自己送到老牛嘴里去。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老牛苦心经营二三十年,位子票子房子车子都有了,嫩草可一步到位,尽享现成之福。如果是头仔牛,白手起家,要地位没地位,要钞票没钞票,等他花上二三十年,功成名就,把“四子”或“五子”弄到手时,嫩草也变成枯草了。
嫩草一般的范夫人不但年轻,而且非常漂亮,水汪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再有定力的男人被那眼睛闪几回,恐怕也会闪得晕晕糊糊的。估计范院长就是挡不住那双眼睛的闪射,才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这天范夫人手上还端着一盆抢眼的鲜花,是沾着露水的玫瑰,跟她的脸色一样红润。端玫瑰的手还戴着一根金手链,又粗又大,很显眼。沈天涯忽然想起叶君山买的那根本来要送给范夫人,却送给了傅尚良夫人林老师的手链.不知这根手链是不是叶君山重新买了送给这位院长夫人的。
沈天涯留意范夫人的手链时,叶君山接住了她手上的玫瑰,说:“你们也太客气了,来就来.还买这样高级的玫瑰花。”范夫人笑意盈盈地说道:“是老范的主意,他说玫瑰是爱情花,像你们这样的恩爱夫妻,与玫瑰是最相匹配的!”
刚好四个人挨到了一处,范院长接过范夫人的话说:“沈处你不知道,我们医院里的女同事最嫉妒的就是君山了。”沈天涯说:“她有什么可嫉妒的?事业家庭都平平淡淡的。”范院长说:“她有一个好夫君呀,要内才有内才,要外材有外材,手中还握有实权。人们说妻好半年粮,其实夫好更是一生福啊。”
范院长真会说话,不仅夸了沈天涯,更是讨好了叶君山,因为女人最爱听的话就是别人夸自己的丈夫。果然叶君山就像心上灌了蜜似的,脸上灿烂得不得了,说:“我们都在嫉妒范夫人呢?自己那么年轻美丽,貌比西施,老公是医院里第一刀,又做了一院之长,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不过我们也甘愿认输,谁让我们这么平庸,没有足够的魅力吸引住范院长的目光呢?”
这些话每一句都说得音乐一样动听,虽然没有伴奏。沈天涯心想,如今的人嘴上功夫是一个比一个强了,说的比唱的都生动,只是不知里面的水分到底占有多大比例。可上帝给你配了两只耳朵,除了用来布景招风之外,就是拿来听好话的,虽然老话说逆耳忠言,苦口良药,恐怕谁也不愿意那恶狠狠的诅咒成天不绝于耳吧?
由此沈天涯想起唐太宗的一则旧闻来。当年唐太宗在树下乘凉,顺便说了句这棵树长得真不错的话,宇文士及赶紧附和,把世上可以用来赞美树的词语都用上了。唐太宗怒道,魏征劝朕要提防马屁精,你就是个马屁精!话音未落,宇文士及立即跪地辩解道,魏征他们天天劝您这也防着那也防着的,您想快活一下都不行,现在小人侍奉您左右,不给您说几句中听的话,您做这个皇上还有什么乐趣呢?说得唐太宗怒气全消,龙颜大悦。原来好话就像一双按摩技术娴熟的玉手,是能够让人从头发根舒服到脚趾头的。英贤如唐太宗这样的明君尚且都没法拒绝好话,更何况沈天涯他们这样的凡人?
彼此努力拣了对方爱听的好话说着,一齐进了楼道口。范夫人走在最前面,叶君山在她后面呵着护着,好像范夫人不是她的同事,而是她的亲妈一样。沈天涯忽然明白了叶君山的用意,表面上她是请范院长,其实主要是请这个范夫人。想想也是,在这么年轻娇嫩的夫人前面,范院长肯定是惟命是从的,叶君山能把这个女人搞掂了,她再在枕边对着范院长吹几缕香风,范院长还不耳根发软?这样一来,叶君山那个财务处长的位置,自然也就是坛子里摸乌龟,手到便拿了。
打开家门,免不了又是脱鞋换鞋那一套。坐下后,叶君山一边招呼范院长夫妇喝茶,一边拿起水果刀,熟练地削起梨子来。梨是雪梨,叶君山刀功也是了得,几下就削好一个,往范夫人手上递,范夫人客气了两句,优雅地接住了,又优雅地小咬了一口,那轻叩梨肉的牙齿梨一样白。
这当儿,范院长正环顾着屋里的装修和家具,说:“财政局的‘领导就是有实力,屋里搞得富丽堂皇,我还以为进了宫殿哩。”沈天涯说:“胡乱弄了一下,范院长见笑了。”范院长说:“不错,真的不错,地板,墙壁,吊顶,既大方又时髦,看得出主人的品位。”沈天涯说:“我们有什么品位?品菜味品酒味还行。”说得范院长和夫人都笑了。
笑过,范院长把目光收回来,端起茶杯,浅茗一口,说:“沈处跟你说吧,我呢不像你们这些大权在握的党政官员,找你们求你们的人多,但昌都市各个行业和阶层的人都跟我有些交往,见识过一些朋友家里的装修。”
正要往下说,叶君山又削好一个梨子,递到范院长手上。范院长只好停了说话,咬了一口梨子。沈天涯一旁暗忖,现在人们最担心的,便是什么都可以没,就是不能没钱,‘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病。可这只是人们心中的愿望而已,没钱的人越来越多,有病的人更是层出不穷。你想大家吃下去的是农药,喝下去的是病菌,玩过的乐过的不是小三阳肝炎病毒携带者就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这病是说躲就躲得过的么?过去说养猪就是好,全身都是宝,如今是做人真没劲,全身都是病。好在大家都想得开,把汽车大王亨利福特那句当一个人停止学习他就老了的名言改造过来,说是当一个人停止生病他就死了,觉得生病好歹总比死了好。可好汉就怕病来磨,猛张飞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病字。你官做得大,签一个文件可以撤掉或任命一批官员,可你没法签一个文件,把体内的病痛撤掉或任命到下属身上去。你手里的钱多,可以花钱顾凶,拿钱买官,破财消灾,却没法用钱把病买通,要它少去找你的麻烦。所以只要生了病,只要没病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大官贵人也好,豪商巨贾也好,都会上医院。医院里为了提高回头率,除了活马当做死马医之外,高兴了在你血液里留一些肝炎病毒,在你肚子里留一把手术刀,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的,或许还算得上是一个小幽默。为了血管里的病毒少几个,肚子里的手术刀小一两个型号,若给医生进了贡还不放心,自然会举着钱包去敲院长的家门,院长家门敲开了,你还没上手术台,没打点滴,你的病就会好了三分,至少用不着担心医生幽你一默了。所以范院长说各个行业和阶层的人都跟他有交往,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沈天涯癔想着,范院长已咽下一口梨子,又开腔了。他说:“我对各行各业和各阶层的人家里的装修进行过比较,最豪华最奢侈的是政法系统的官员和干警,其次是税务工商银行等系统的人,接下来是掌握着乌纱帽和钱袋子比如组织部和你们财政局的要员,然后才是普通单位的普通干部。”
范院长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沈天涯很有同感,只是平时他没像范院长那样进行过比较。沈天涯说:“范院长真是拿手术刀出身的,对社会现象的解剖也这么透彻。”范院长说:“过誉了,我不过信口开河而已。”
范院长吃完手中梨子,沈天涯要去接他手中梨核,范院长不肯,将梨核放人桌上的烟灰缸里。沈天涯便递过一张餐纸,范院长拿着抹抹嘴巴,谢过沈天涯,又说道:“就是行业或部门内部,同行之间差别也是很大的,比如组织部门,部长副部长不说,同是处长或副处长,你只要到他们家里瞧瞧,谁是管干部的处长副处长,谁是管党务或综合的处长副处长,不用问就一目了然了。同样,到你们财政局处长副处长家里来也一样,谁是管经费的,谁是管别的行当的,一看家里的装修摆设就不言自明了。”
沈天涯不得不佩服范院长的观察能力,说:“范院长,我有一个想法,向市委建个议,让你去做纪委书记。现在纪委办案除了群众举报之外,主要靠小偷和三陪小姐提供线索,你主政纪委,小偷和三陪小姐的地位恐怕将会大大地下降了。”范院长说:“开开玩笑,我只不过看到一些皮毛而已,不足为凭。”
说了一会儿话,钟点工已开始把菜往餐厅的饭桌上端。叶君山过去摆酒杯筷子,这边沈天涯招呼范院长和范夫人上桌。酒是前次陈司机送来的五粮液,沈天涯故意把酒瓶高高举起来,偏着头去瞧瓶底。范院长不知何故,问沈天涯看什么。沈天涯说:“没看什么,有人说五粮液酒的瓶底都是有数字的。”
这一下调起了范院长的好奇心,捞过沈天涯手上的酒瓶,举到额头上看了看,说:“这里写着一个八字,有什么说法吗?”沈天涯说:“这瓶五粮液是我一个在四川宜宾工作的大学同学送的,他说正宗宜宾出产的五粮液酒的瓶底的数字都在十以内,我也没看过,今天忽然想起他的话,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数。”范院长说:“现在好酒假货多,照此说法,这瓶酒瓶底是个八字,说明绝对正宗了。”
沈天涯从范院长手上把酒拿回来,说:“是不是假货,一喝就知道了。”然后开了瓶,给四个小酒杯都倒了酒。大家开始端杯的时候,范夫人对叶君山说:“叶处长你喝吧,我是不喝酒的。”范院长说:“没听沈处说吗?这是他在宜宾工作的同学送的.而且酒瓶底下写着一个八字,正宗得很呢。不是到沈处家里来,真正正宗的五粮液酒难喝得到的。你们两个女士少喝点吧,表示意思即可。”
这样范夫人才把酒杯端了起来,跟大家碰了一下。那根粗大的手链在她白净的手腕上晃了一下,显得格外扎眼。沈天涯这一下看得更真切了,手链的款式和大小几乎跟叶君山送给林老师的一模一样,估计定是叶君山送的无疑了。
沈天涯还注意到,这位范夫人的手,果如叶君山所说,长得修长丰腴,十分好看,真是一副上上佳手相。沈天涯心想,如果这根手链真是叶君山所送,今天又把他们夫妇请到了家里,那么叶君山财务处长的位置应该是十拿九稳了?沈天涯暗暗钦佩起叶君山来,女人哪,只要上了心,想办什么事情还有办不成的么?
钟点工还在上菜。菜的口味挺不错,荤素搭配得很好,山珍海昧都有,完全符合营养学原理。看来叶君山选这个钟点工也是费了心的。范院长自然很受用,情绪饱满,直夸叶君山能干,安排得这么丰盛。沈天涯说:“丰盛当然谈不上,不过君山对今天炒什么菜,还是动了点小脑筋的,她在这方面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哩。”
叶君山正在给范夫人夹菜,得意地剜了沈天涯一眼,对范院长说:“院长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对办厨外行得很,哪有什么理论?如果是单位成本核算什么的,我怕还说得出个甲子乙丑。”沈天涯说:“叶处长怎么也学会谦虚了?到底是在领导面前。”范院长说:“今天没有领导,只有朋友。”又说:“沈处你说说,君山有什么理论?”
沈天涯跟范院长碰碰杯,喝下一口,用筷子指点着桌上的碟子,说:“范院长你看桌上的这几样菜,虽然说不上珍贵,但搭配在一起却是挺合理的。”范院长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沈天涯说:“有一个传统理论,叫做四条腿的不如两条腿的,两条腿的不如一条腿的,要想营养结构科学合理,必须走多腿和单腿相结合的道路。”
在场的人包括外科医生出身的范院长也没听懂这关于腿的理论,一时忘了动嘴巴,等着沈天涯的下文。沈天涯故意停顿一下,夹了一坨羊肉,说:“比如这羊肉吧,是不是四条腿的?”说着将羊肉放人自己碗里。接着夹了一坨鸭肉,说:“这鸭肉是不是两条腿的?”放人叶君山碗里。然后夹了一坨鲫鱼,说:“这鲫鱼是不是一条腿的?”放人范院长碗里;又夹了香菇和海带,说:“这香菇和海带是不是一条腿的?”放人范夫人碗里。
几个人就懂了沈天涯的意思,范院长说:“是呀,我也见报刊杂志上说过,少吃猪肉牛肉之类,只是没你说得这么形象。”连话不多的范夫人也说:“推敲一下,还真是一条腿的比两条腿的好,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好,只是不知其中奥妙何在。”
沈天涯来了神,又发挥道:“这奥妙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说得清楚的,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人类是四条腿,跟四条腿的动物亲近,而跟一条腿的动植物渊源最远,人体内最缺的就是渊源远的动植物身上的东西。”
就听得范院长直点头,说:“沈处真看不出来,你的专业是财政管理,竟然有这方面的知识。”沈天涯说:“我这是什么知识,都是杜撰的。”范院长说:“那就更能说明你有天才呀。”沈天涯敬范院长一杯,说:“我有什么天才?有天才早当上局长。”范院长说:“你这个预算处长可比局长还局长,你要给谁解决什么问题,拨款单一划就行了,局长要给谁批钱还得你经办呢。”沈天涯笑道:“没这么简单吧?”
这么相互表扬着,桌亡的气氛也就愈加和谐了。
不过究竟是家宴,而且下午还有活动,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就停了杯,四个人稍稍吃厂点饭,就下了桌。然后吃了些水果,按照既定方针,开始进行第二个节目,摆开麻将桌,动手砌起长城来。
范院长前面那一堆最先砌好,一看就知道业务熟练。顺便给上手的沈天涯也砌了几粒,一边说道:“一个中国人,无事可忙;两个中国人,还好商量;三个中国人,拳来脚往;四个中国人,麻将一场。有了麻将,解决了好多社会问题,至少农民运动和工人运动是难得搞得起来了。”沈天涯说:“可不是吗?政府老是大会小会地说,稳定是第一位的,稳定就是最大的生产力,我看可以改成麻将是第一位的,麻将就是最大的生产力,因为麻将就是稳定嘛,这样更加直观,容易让人听得懂。”
听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滋有味,两位女人也不甘落后,发表起高见来了。叶君山说:“关于麻将的说法还不多得很?而且很有行业特色,比如跟税务部门打麻将,他们会说,偷税漏税可耻,欠交麻资可恨。跟畜牧部门打麻将,他们会说,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养猪;要发财,少生孩子多和牌。”范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说:“还有公安部门打麻将,说是卖淫嫖娼要重罚,袭击警车要严打;和牌结算要现钱,麻将作弊要管严。教育部门打麻将说得也形象,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再少不能少麻友,再缺不能缺麻钱。”
说笑着,正式开了局。
这时又到了沈天涯午睡的时候,他又显得神志不清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出牌时一点章法也没有。不过这麻将也是怪,有时你小心谨慎,就是按照麻将书上说的套路,每一张牌都计算好了再出手,往往老道失算,和不了几把像样的牌,相反你不管不顾一顿乱打,却乱打乱有理,错加错等于对。沈天涯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连和了三四把牌,有一把还是个大牌,每人都得掏三百多给他,害得范院长掏钱时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坐在沈天涯对面的叶君山自然看到了范院长脸上的表情,她凶一凶地盯了沈天涯一眼,暗暗恨他不识时务。沈天涯的迷糊劲依然没缓过来,也没看到叶君山的眼色,又鬼使神差和了一把。沈天涯前面就塞了满满一抽屉的票子,大张的小张的都有,他也没劲计算,估计两干元应该是足额的了。
见沈天涯这么不争气,叶君山都快气成心脏病了。偏偏沈天涯依然念经和尚一样,眼睛半开半闭,对叶君山的暗示还是毫无察觉。这事又不能挑明了去提醒沈天涯,叶‘君山只得伸K桌下的腿,狠狠地踢了他一下。沈天涯这才猛地清醒过来了。
一清醒过来,沈天涯就再也和不了牌了。沈天涯心想,今天下午如果总也醒不过来的话,岂不要小发一把了?怪不得郑板桥要说难得糊涂。有些时候人一糊涂就变得出色,看来糊涂比聪明的确要强啊。
一直到沈天涯抽屉里那两千多元现金全部输掉,又从身上掏了一千多元出去,这场战斗才功德圆满,宣告结束。范院长夫妇辛辛苦苦战斗一下午,劳动成果加起来估计不下四千,所以他们脸上都非常灿烂。沈天涯夫妇也达到了预期目的,情绪自然也很高涨。这就叫周瑜打黄盖,打的愿打挨的愿挨。用时髦的话说,叫做双赢,没有输家。因此晚上四个人依然豪兴不减,又喝了一瓶五粮液。
酒后下桌小憩了一会,范院长夫妇见时间不早了,起身准备出门。沈天涯夫妇挽留了几句,送他们下楼上了车。钟点工打扫完战场,也拿着工钱走了,两人又侍候阳阳睡下,这才松下一口气。叶君山对沈天涯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晚上主动缠住他放肆了一回。因为中午没有休息,完成任务后.沈天涯眼睛睁都睁不开了。叶君山却还要纠着他不放,说:“你今天真出色,无论是白天还是刚才。”
沈天涯只嗯了一声,像只肚皮朝天的死鱼,没有其他表现。叶君山又说:“你那四条腿不如两条腿,两条腿不如一条腿的理沦是哪里学来的?怎么平时没听你说过?”沈天涯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不理叶君山了:叶君山摇着沈天涯,一边撒娇,一边说:“你说嘛,我要听。”沈天涯只得强打精神,半开半闭着眼睛,说:“都是胡编乱造的,无非哄你的领导开心。”叶君山说:“他还真开了心。”沈天涯说:“他开了心,那我就放了心。”
叶君山在沈天涯脸一上啄一口,说:“你真好。”又说:“那开始打麻将的时候,你怎么老自己和牌去了?也不顾一下范院长的情绪,好在我踢了你一脚后,你一下子放聪明了。”沈天涯说:“今天我们请人家吃了喝了,又输出去四千多块钱,还聪明?”叶君山说:“不放长线,怎么吊得到大鱼?”
说了一会话,沈天涯的睡意也就打消了多半。睁开眼睛,一见叶君山那悄悄爬着鱼尾纹的脸,脑袋里忽然冒出范夫人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来,心想这个范院长,简直就是个畜牲!他妈的做了肥得冒油的院长,还要娶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却不敢在叶君山面前骂出声,只在心里愤愤不平一气。
沈天涯脑袋里的秀脸后来又被那双美丽的手替代了,他不觉问叶君山道:“范夫人手上那只粗大的手链是你送的吧?”叶君山说:“你怎么知道的?”沈天涯说:“我看跟你送给林老师的那根一模一样。”叶君山说:“你的狗眼真厉害,这是我在同一个地方买的,不过还欠了三千元没交.到时你给我去付款好了。”
说到这里,叶君山死死望着沈天涯的眼睛,望得沈天涯莫名其妙起来,问她到底犯什么傻。叶君山说:“今天我见你老是盯住范夫人,你不是看上她了吧?”沈天涯说:“我看上她又怎么的?看上她难道还能把她弄到手里?”叶君山笑了,说:“我量你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沈天涯觉得叶君山这话有些无聊,转换话题说:“你又送手链,又请吃请喝,还大把钞票输给人家,你这个财务处长一定十拿九稳了吧?”叶君山说:“那不见得。”沈天涯说:“还不见得?你要把我家这套房子都送给人家?”叶君山脸色跌了下去,老不高兴地说:“看把你急的?你以为这个财务处长就我一个人想?我一个人在竞争?我实话跟你说吧,别以为就你们财政局的预算处长了不起,医院这个财务处长的含金量丝毫不比你们的预算处长低,我不想隐瞒你,医院那位就要退下去的财务处长,他家几代人都衣食无忧了。”
叶君山这话也许有些夸张,但她是财务处多年的会计和副处长了,自然知道内情,应该不全是假话:沈天涯说:“你原来是想做个贪官?”叶君山说:“你说贪官就贪官吧,没有能力和手段的人,还做不上贪官呢?所以不仅仅财务处,其他处室好多人都在争财务处长这个肥缺。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呆在财政局预算处这个特殊位置上,今天范院长是根本请不到咱家里来的。”
沈天涯懂了叶君山的意图,说:“你是说范院长还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啰?”叶君山说:“看来你还有点悟性。实话实说吧,范院长上任不久,他想显示自己的能耐,幸寸立权威,要做几件事给大家瞧瞧,比如增加硬件投入什么的。要做事自然得有票子,到时他会专门去找你的。”沈天涯说:“原来你在利用我。”叶君山说:“自己男人不利用,还去利用人家的男人?利用人家男人当然也可以,只怕你不高兴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