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十一章 上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十一章 上元
到了晚间,皇宫内灯火通明,丝毫不亚于白昼,每盏灯笼前都挂着七彩长条纸带,上面均有一道谜题,答对者取下字条置于随身荷包中,待猜谜比赛结束,再按照纸条的多少来裁定胜负。
我不喜在人堆里凑热闹,因此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意兴阑珊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每一个人,自己却笑的很是勉强。
“雅儿,你不去猜谜吗?”太后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笑着摇头,端起参茶递给她。
她笑了,“你老陪着我这老太婆干啥?要伺候的话哀家身边也有一大堆人。”
“是呀,”小祝子公公及时接口,“有奴才们伺候着呢。”
“去吧,就当替哀家猜几个谜。不要输给旁人了。”太后怂恿我,我有些动心,也自答应下来。
我见西北角偏僻幽静,就直奔那而去。拐角处挂一红彤彤的灯笼,粘着一张黄色纸条,上面写着:石灰墙没缝儿,里边坐个黄杏儿。
我抿嘴一笑,这道谜题太过容易,幸好人少,才会被我侥幸撞见。
我微微掂起脚尖,手刚触到灯笼,纸条已被另一只手抢先抓在手中。谁这么大胆,我不悦的回头,墨黑眼眸,双目微眯,神态自若,桀骜不驯,竟然是他。
刘墉。
我忍下这口气,转身就走,他却在我身后轻唤:“沈姑娘。”
“你要的话就拿去好了,我不稀罕。”我头也不回,他紧追不舍。,手机站更新最快忽然牢牢的拽住我的手臂。
我又羞又急,狠狠的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这样做。实非君子所为。”
他也不恼怒,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将黄纸条塞到我手中,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沈卓雅,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尚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一脚踢起碎石,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自个生了一阵子地闷气。冷静下来一想,莫不是皇上向他暗示过什么,他才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我头脑发热,朝人群中挤去,势必要找到他解释清楚,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误会。
眼角已然瞥见白衫身影正站定于树前,我气冲冲的走过去,走到他跟前时,适才鼓起的勇气突然在刹那间熄灭。我暗暗觉得好笑,我和他只不过是数面之缘,犯不着和他动怒。是我潜意识里仍是把他当作纪昀的挚友看待。所以才不希望在他面前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装作没瞧见他,随手拈起悬挂于树枝上地藕色字条。轻声念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南西北模糊,虽是短品,也是妙文。”
我惊的全身怔住,瞪圆了双眼。这副谜联,分明是去年上元时,纪昀给我出的那道。当时着实难住了我,我搜肠刮肚的想了整整两日,仍是没能解答出。弄的我茶饭不思,最后还是纪昀看我可怜兮兮才勉为其难的公布了答案。上联是一个“猜”字,下联为一个“迷”字。此谜出的刁钻,不同一般的寓意和拆字法,我没能猜出还不算丢人。
好似昨日之事,我们却没法再回头。
萦绕耳边的叹息是如此清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墉摘下纸条交予我,“你们明明两情相悦,怎会弄到这般田地?”他仰脸,目光灼灼,勾起一抹极淡地笑意。
“这幅谜题是纪昀所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
他耸耸肩,“确实是纪昀所作,也是我亲自挂上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气结,一连串恶毒的诅咒在肚中翻来覆去,始终是骂不出口。
退后两步,此人不可理喻,也无法再与其理论,刚巧琉璃寻我,我轻轻道了句:“告辞。”就随同她离去。
“姑娘,你在这儿等着。有人想见你。”琉璃将我带到湖畔,神秘地一笑。
“喂,是谁要见我?你说清楚了再走。”我伸手拉她,只抓住她的一片衣角,柔顺地滑过我地掌心。
“雅儿是我。”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身形不由一颤,只闻其声,我已知道来人是谁。他地出现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你怎么来了?”我启唇轻笑。
“我一直挂念着你。”傅恒笑眸深深,将手中的一个食盒交给我。
“是什么?”我揉搓着双手,在嘴边呵气,还是滴水成冰的数九严寒,湖边尤为寒冷,呼啸的北风一个劲的往我颈子里钻。
“是元宵。”他朝我靠过来,细心的挡住风口,“这儿冷,我们边走边说。”
我绽露笑颜,去年的上元节,我和纪昀两个跟着听莲学做元宵,豆沙馅,桂花馅,花生馅,核桃馅,杏仁馅,肉馅的,做了满满几盘子,到了最后,每个人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沾满了面粉,我们互相瞅着对方滑稽的怪模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心中苦涩,原来那些记忆早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不经意牵扯出来,都与纪昀有关。
“多谢。”伸手接过,低低的吐出几个字,有刹那间的恍惚。
“在宫里过的还习惯么?”傅恒垂首望着我,我紧攥着绢帕,努力忽视他眼中的关切。
“挺好。”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皇兄的那一套,惜字如金。
双目交汇,相对无言,两人沉默前行,再往前便是通往后宫的甬道,傅恒忽抬手轻捋我耳后的碎发,又执起我的手,幽幽一叹,“雅儿,我……”
“你看那是什么?”我随手一指,只为了不让他说出下面的话。依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面对。
没料到这一瞧,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宽广的黝黑双目,微笑淡雅如常,目光中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嘲讽。
阴魂不散,为何到哪都能撞上他。
傅恒和刘墉对望数眼,刘墉率先打破沉寂,“傅大人。”
“刘公子,好雅兴。”傅恒淡淡回应,眉梢微挑。
“傅大人和沈姑娘也很有雅兴,打扰了。”刘墉眼角有意无意的瞅向我,我明白他的想法,总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抱拳示意,转身离开。
傅恒眉头微蹙,“雅儿,你们认识?”
“打过几次照面。”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质问的口气也让我颇为不悦。
“我回去了。”我话音才落,他一把揪住我,与此同时,我已跌进他的怀抱,鼻息间流淌着彼此熟悉的呼吸声。
“这儿是皇宫,六哥哥,你放手。”我双手捶打着他,他只是将我越拥越紧。
“我不管,雅儿,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他的头埋入我的发间,忽然勾过我的脖子,便欲吻上我的唇,我想都没想,伸手推开他。
他定定的望着我,眼睛在黑夜里清寒明澈,声音却是干涩,“雅儿,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六哥哥,我们不说这个好么?”我深吸一口气,侧过脸,脚尖习惯性的踢着地面,仿佛它与我有着深仇大恨。他一跺脚,从身后环抱住我,低喃几声,“雅儿雅
我挣脱不掉,静夜中,他的心跳声分外分明。
不远处传来布料摩擦的的声响和嘈杂的脚步声还有轻微地人声,我拉着傅恒掩去身形,鼻尖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又酸又麻,他呵呵笑着为我揉着鼻子。
待人走近,那一路拉拉扯扯的两人却是琉璃和弘瞻。电脑站www,更新最快我有些吃惊,也暗自庆幸幸好及时藏于暗处。
“王爷。求您放手,若是被人瞧见,奴婢就没命了。”琉璃带着哭腔,神色慌张地左右张望。
“怕什么,本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弘瞻举止轻佻。用手轻捏起琉璃地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琉璃的俏脸上梨花带雨,一个劲的往后躲藏。
“王爷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实在是高攀不上。”琉璃惶恐的后退,看的出她此番受到地惊吓着实不小。
弘瞻冷哼道:“本王看上的人,焉有得不到的道理。”他斜睨琉璃,目光隐隐愠怒。
“奴婢是太后宫中的人,果亲王请三思。”她终于回过神。也敢直面弘瞻的逼视。
“连你也拿太后来压我,”弘瞻怒吼道,面色铁青。控制不住的怒气迅速蔓延开来,劈头一掌掴下。琉璃吃痛的轻呼。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她捂着脸低啜。弘瞻咒骂了几句,一把拖过她低吼。“你哭什么,给我闭嘴琉璃吓的不敢出声,眼角犹挂着泪珠,我咬了咬唇,一口气梗在胸口,不愿再看她受委屈,从暗处走出,傅恒抬手欲阻止我,显然已不及。
“放开她。”我的声音淡漠,对于弘瞻我失望至极。
弘瞻瞪大双眼,我淡淡看他一眼,他地手立刻从琉璃身上拿开,嘴巴迟迟不能合上,吃惊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惊魂未定,傅恒又从我身后走出,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微臣见过果亲王。”他地态度并不恭敬,相反,弘瞻却似乎对他颇为忌惮,脸色突然变的煞白,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憋出几个字,“傅大人也在。”
琉璃躲到了我身后,有我为她做主,她自是不用再害怕。我冷着脸,静静地看着弘瞻,责备地话在舌尖打转,犹豫许久,还是没办法说出。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教他。娘亲当时做出送我出宫地决定时,绝对不会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幽幽的叹口气,眼中隐然有泪光,傅恒轻拍我的手掌,我知他懂我内心的感受,可真叫是有苦难言。
弘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冷冷回眸,他与我对视半晌,眼中戾气渐盛。可当他接触到傅恒冷冽的目光时,浑身一颤,乖戾之气顿收。唇角扯出一丝苦笑,他不畏惧我,却惧怕傅恒。
“王爷,您在这儿,可把奴才找的好苦。”尖细的嗓音,与之相配的却是一副壮硕的身材。匆忙赶来的太监似乎是没想到除了弘瞻还会有这许多人在场,不由楞在当场,但他也不会是省油的灯,片刻的呆楞后,很快挨个给我们请了安。
“娘娘正到处找您呢。”他贴着弘瞻的耳朵说话,仍是有一两句落入我的耳中。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弘瞻剑眉微挑,我淡然道:“请。”
“且慢。”傅恒忽上前一步,在那太监身前站定,仔细端详一番,“请问公公怎么称呼?”
“傅大人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姓魏……”
“哦,魏公公。”傅恒先是客气的叫唤,后话锋一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弘瞻面色稍变,我僵住,傅恒为何这样问?
我猜不透。
魏公公神色自如,笑着说道:“回傅大人的话,奴才常年在王爷身边伺候着,若是见过也不奇怪。”
他的应答毫无破绽,但他过于镇定,反而让我也心生疑窦。
傅恒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他好一会,方展露笑颜,“我想也是,你走吧。”
弘瞻明显松了口气,魏公公与之慢吞吞的离去后,傅恒仍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我用胳膊碰了碰他,“怎么回事?”“雅儿,你有没有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傅恒拧眉问道。
我不以为然,“未曾见过。”
他的手抚上我的面颊,沿着我的脸庞缓慢摩娑,“雅儿,你太天真,要记得好好保护自己。”
我冷不防被他这句话吓到,急切间差点咬到舌头,“六哥哥,你发现了什么?”
他摇摇头,“我还没想到,但我肯定见过他,而不是他所说的理由。”
我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非魏公公是当日在崖上围攻我的人之一?傅恒心细如发,又武艺高强,若是被他认出,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不能让他想起任何有关当年的事,弘瞻他再不济也是我的同母兄弟。我试探的说道:“宫里宫外的你与弘瞻碰面的机会不少,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微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傻姑娘,我岂会留意到一个太监。”
我心头揪紧,依他的谨慎与聪敏,此事迟早会败露。如今只能瞒上一天是一天,希望弘瞻不要再捅出什么篓子,让傅恒对他留上心。
又说了一会话,我执意要回宫去,他依依不舍的送别,走出了很长段距离后,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