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 第二部分 第95节 得去看一看路易斯
上集 第二部分 第95节 得去看一看路易斯
“我担心。”娜塔丽说。
杰斯特罗轻松地说:“我的侄女不能同意,除了我们获得释放以外,我们的政府还有一两件别的事要考虑。就像,譬如说,看来眼下各条战线上都在打败仗。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保护。一种不同寻常的保护。”他醉醺醺地带着揶揄的神情向娜塔丽微笑了一下。“你看该怎么说,我亲爱的?咱们把秘密告诉咱们这些可爱的新朋友好吗?”
“随你的便,埃伦。”娜塔丽把椅于往后一推。他对这些有钱但是痛苦的人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架子,叫她恼火。“真奇怪,两个孩子突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我得去看一看路易斯。”
她发现他在米丽阿姆的床上睡着了,按照他喜爱的那个睡觉姿势:脸朝下,膝盖蜷缩着,屁股撅在空中,胳膊伸开着。他看上去非常不舒服。她时常把他的姿势摆正,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恢复老样子,仍然熟睡着,好像他是一个橡皮娃娃,总是回复到制造出来的形状。米丽阿姆坐在他身旁,双手合着摆在膝上,脚踝交叉着,摇晃着两只脚。
“他睡着有多久啦,亲爱的?”
“才几分钟。我给他盖一点东西,好不?”
“别盖了。我马上带他回家去。”
“要是他能呆在这儿,那有多好!”
“唔,明天上我们家来,跟他一起玩吧。”
“啊,我可以来吗?”那个小姑娘轻轻地拍拍手。“请你跟我妈说一声,好不?”
“当然啦。你应该有一个小弟弟。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有。”
“我有过。他死掉了。”小姑娘说,她的平静的神态使娜塔丽打了个冷战。
她回到餐桌旁。埃伦在讲,在犹太侨民被拘留的时候,由于维尔纳-贝克的斡旋,秘密警察撤销了传票。“从此以后,我们一直太平无事地生活着,”杰斯特罗说,“维尔纳真是关怀备至,处处保护我们。他甚至给我带来非法传递的美国来信。请想一想!一个高级的德国外交官使两个犹太人避免被法西斯分子拘留,因为我从前帮助过一个热诚的年轻历史研究生写博士论文。压根儿没有指望得到报答!”
那个老太太说话了。“那么,他为什么不帮助你,杰斯特罗博士,解决那个节外生枝的巴西事件呢?”
“他在帮忙,在帮忙。他一直心急火燎地打电报给柏林。他向我们保证,这种岂有此理的做法会得到改正,我们通过瑞士得到释放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你相信这些话吗?”卡斯泰尔诺沃问娜塔丽。
她咬着下嘴唇。“唔,我们知道,外交活动是在匆匆忙忙地进行,他是在关心这件事。我有一个朋友在美国驻伯尔尼的公使馆,他来信告诉我同样的情况。”
“我的猜想是,”那个医生说,“这个贝克博士倒是在阻止你们离开意大利。”
“多么荒谬啊!”杰斯特罗叫起来。
但是卡斯泰尔诺沃的话在娜塔丽的心中激起了可怕的、凶多吉少的担心。“为什么?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把大名鼎鼎的杰斯特罗博士扣在意大利,使博士一切都得依靠他,这对他是有利的。至于哪一方面对他有利,你们就会知道的。”
“你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杰斯特罗说,开始生气了。
“想到我是一个犹太人,此时此地我只相信最坏的可能性。这不是愤世嫉俗,这是常识。现在我给你们俩传达一个阿夫兰-拉宾诺维茨托带的口信,”医生对娜塔丽说,“他说:‘一有可能,就走。’”
“可是怎么走呢?”她几乎对卡斯泰尔诺沃尖叫起来。“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杰斯特罗看了看表,对萨切多特全家生硬地说:“你们全家像招待自己人一样招待我们。我热诚地感谢你们。我们该走了。再见。”
第二十三章
帕格-亨利同他的两个儿子、杰妮丝和卡塔尔-埃斯特一起站在总督府大草坪上游园会的欢迎行列里。那位贵宾处在棕榈树、鲜艳的热带灌木丛和那一大群闹嚷嚷的时髦人士中间,显得很突出。虽然埃里斯特-塔茨伯利乘着一艘没有甲板的小船在公海上受了苦,他却并没消瘦;要不然,即使消瘦过的话,他已经把自己喂得不但恢复了老样子,而且更胖了。他穿着一套黄绸衣服,系着一条色彩鲜明的黄领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黄花环;他用一根黄棕榈杖支撑着身子,在将近黄昏的夏威夷的黄色阳光里,从头到脚活像个奶油人。他左眼上戴着一个黑眼罩。
帕格走上前去的时候,塔茨伯利像熊似的把他一把紧紧抱住。“啊—哈!帕格-亨利,我的上帝!刚从柏林、伦敦和莫斯科转了一圈回来啊!我的上帝,帕格,你好啊!”
他走上前来拥抱帕格,露出站在背后的他的女儿,她穿着一身灰色紧身连衫裙。直到那时候,帕格一直拿不准她有没有来参加游园会。虽然报纸上说她已经同塔茨伯利一起来到夏威夷。那个通讯员由于不好意思或者恶作剧,在电话上没有提到她。维克多-亨利被塔茨伯利拥抱着,眼前尽是香喷喷的黄花,看不见她了,心里想她的个子多么小,她裸露出的苗条的胳膊多么白;她在热带呆了好几个月,难道一直没晒到过阳光吗?她的淡棕色头发同以往一样高高地堆在头上,一点也不时髦。
“好啊,美国佬,”塔茨伯利凑着他耳朵说,声音响得像打雷,嘴里喷出一股潮湿的热气,“你们现在跟我们一起陷在战争中啦!陷得齐脖子深啦!不见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啦!”他放开帕格。“啊—哈—哈!这一天总算盼到啦,总算盼到啦,我的上帝。唔!你总记得帕姆吧,是不?还是你已经把她给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