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02
第四章-02
狂龙的城堡和特尔斯堡一样,一看就知道坚如盘石、铜墙铁壁牢不可破。不过特尔斯堡范围小,而且最了不得的是五层耸天高的城墙,和四周环绕的天险地形。这座城堡不但高耸入云,同时向两旁延伸,像一只巨兽般盘踞在大地的心脏。它的城墙比其它宽广许多,城门一重又一重,外墙和内墙之间大得容得下另一个小城堡,城内的操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足以让三个城堡的军队大显身手。
然而城堡内唯一简陋的建筑是牢房。一关上门,里面完全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若薇娜听见罗勃爵士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她听见另一种声音——老鼠在黑暗中移动的声音。
看到狱卒拿了两条薄毯子和一壶水进来,若薇娜知道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他是一个油腻的中年人,顶着乱七八糟的焦黄头发,和小小的红眼睛,身上发出一股比牢房还难闻的味道。他一看见她,眼睛突然亮起来。他简直乐歪了,流着口水向她解释这?的规矩。
一天只供给一顿饭,她正好错过今天的供食时间,所以只好等明天了。如果她除了硬面包和清水,还想吃点别的,她得想法子贿赂他。她身上的漂亮衣服可以换一点奶油或乳酪!
但以后呢……她要方便的话,就在牢房角落好了,他可能会一星期叫人来清理一次,但也可能不记得。没有水可以供她洗澡,水井虽然就在附近,不过他没有那么勤快。她不可以抱怨,否则他会忘了喂她。想要得到比较好的待遇,包括新的火炬,她必须付出代价。
若薇娜尽量不露出恐惧的神情,她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那一对贼眼不停在她胸部打转。现在她当然可以肯定,她死也不会让那猪猡靠近,但一个月以后又如何?她这几天都没有吃好,已经有些手脚发软。还有火炬呢?她要坐在无止境的黑暗中,盼望狱卒的出现,因为他会带来一点光明吗?
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他倒是没有因此不高兴,吃吃笑着走了。她则坐在毯子上哭起来。这根火把还可以烧几个小时,但以后呢?她并不怕黑,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被迫待在黑暗中,附近还有老鼠出没。
她情绪极之低落,开始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争吵声。那是很短暂的争执,而最后一句,“你下去吧!”则听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牢门被打开,她惊恐地抬起头,却发现进来的不是狱卒。这个人年纪比较大,拿了一对蜡烛放在牢房中央。他看到她的讶异程度,比刚才那个人还要多些。但后来他注意到她坐着的薄毯子,皱了皱眉头。
“他也没有给你东西吃吧?”若微娜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摇头。“我就知道,他还有脸说他要这份工作!他恨这份工作,不过不难看出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你这么秀气,又这么美丽。华瑞克爵爷一定是误会你犯了什么大错,才会把你关在这种地方。没有关系,等他回来就会查明事实了。”
若薇娜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没有吓着她。看着他慈祥的淡蓝色眼眸,她几乎又要哭了。
“啧,不要这样子,事情并不太糟。把淑女安排在这种地方是不象样,但至少没有别人打扰你,我会让你比较开心一点的。”
开心?在土牢里?这种矛盾的意念使她忍不住想微笑。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
“约翰·杰法。”
“你也是狱卒吗?”
“爵爷叫我做什么,我就是什么。刚才接到命令要我来看你,我就来了。这命令迟到了一些,不过晚到总比不到好。那个卑鄙的家伙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哪个卑鄙的家伙?她差点问道。随即猜出他是指另一名狱卒。“没有,他没有碰我。但你们爵爷命令任何人都不准碰我——也不准跟我说话。没有人告诉你,你不准和我交谈吗?”
“没有,说了我也不理会,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背上的鞭痕表示有人对这种作风不满意。”
“谁鞭打你?”她吃惊地问道。
“你不认识的人,”他失笑。“好久以前的事了,是我自己讨打。嗯,让我想想看……这么晚了,哪?去替你找吃的呢?厨房是收拾干净了,不过总有些水果留下来吧?”
他找到四只胖嘟嘟的苹果,足以喂鲍她。他还搬来厚厚的床垫,一条羊毛毯。一张地毯,一对烛台和一箱蜡烛。一壶水、一只木盆和毛巾,以及清凉干净的饮用水。
约翰·杰法简直是天使,他把可怕的牢房变得——说不上豪华——至少很舒服。他一天供她两餐,很丰盛的食物。他也替她准备饮用水和洗澡水,还有针线给她打发时间。每天他都找空闲陪她,天南地北地聊。他是个爱说话的人,而她爱听他说话。
她认为她应该感谢罗勃爵士,一定是他派约翰来的。可是她没有机会向他道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若薇娜终于发现她的月信没有来。看来吉伯特邪恶的计划成功了,只花了三个晚上,她就有了那陌生男人的孩子。多么可笑,她想道,柯白恩堡已经毁了。她在路上看见树林上空的黑烟,知道那城堡空了。这孩子变得完全没有作用。
坐在床上神经质地大笑一场,她笑完了又哭,忍不住自怜起来。她做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命运?等华瑞克·查威利回来,事情又会有什么变化?
他会把约翰调走,换回原来的狱卒。他才不会在乎她怀孕了,他要她死。况且他烧了柯白恩堡,就算她说孩子是利诺的也没有用。孩子也是她的,她所有产业的继承人,他最好是把他们一次解决。
根本不必担心她必须在土牢?生产,她不会活那么久——除非福克赫斯不回来。他和吉伯特的战争会持续很久吗?吉伯特还拥有利诺的军队。如果她能偷偷生下婴儿,她有把握说服约翰替孩子找个家。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突然变成她最关心的。不管当初怀孕的动机如何,或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甚至胎儿的父亲是个发育过良的莽夫,他恨她。孩子的父亲是……
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候,她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而她经常想到的人就是他。她不愿去想,又难以避免。经常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伸手伸脚躺在床上——他有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身体。
她告诉他,她很高兴是他,那绝对是实话。她不想强行占有他,不过除了最初的痈楚,和他接触并不令人讨厌。他触感甚佳,看起来赏心悦目——除了那一双流露凶光的眼睛。她仍记得第一次和他说话,当他眼中没有恨时,他的脸是多么英俊。
想得出神,她没有听见约翰走进来。等她抬头看见他,发现他脸上常见的笑容不在了,似乎很烦恼的样子。难道……
“你怀孕了吗?若薇娜小姐?”
讶异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并没有害喜的现象啊。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你是怀孕了?”
“嗯,可是你是如——”
“我没想到那方面,不过爵爷问我你有——呃,该来的来了没,我才想起你没跟我要——呃,干净的布。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自己也才刚知道,你说爵爷问起,他——他回来了?”
“才回来。”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完全失去血色。
“他要见你。”约翰又说。
若薇娜走过大厅,踩着午后的阳光,她没有注意那些少数的仆人和武士,心?只想着将面对福克赫斯的事实。她只记得他是个极高大的人,有一张薄而无情的嘴,还有他的声音。
她被带进主人的大卧室,那里宽阔而光线充足——壁炉旁一左一有有两扇大窗子。还有一张大床,四根床柱和漂亮的床帷。
床中央放了一堆——铁链?她被这怪异的景象吸引,没有看见站在床另一边的男人,直到他走过来。
他很高,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她抬起头只看到他冷酷的嘴,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他的棕发——闪着金光,然后是一双充满情感的眼睛。
“是你!”她无声地叫起来,随即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糟糕。”约翰咕哝道,及时接住她。
华瑞克一个箭步,把她抱过来。他抱她到床上躺着,她的小手落在铁链上。她醒来时会感觉到,他满意地笑了。
“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爵爷,”约翰在他身后焦急地说道,“她吃得很好呀!”
眼光仍停在她脸上,他说,“你很用心照顾她?她没有被大老鼠咬伤?”
约翰大声地哼了一下。华瑞克了解他手下的人,约翰心软是众所皆知的。
他传命令回来,要约翰照顾那娼妇,因为她必须完完整整等他对她下手。更不能有别的男人碰她,他要知道她是否偷得了他的小孩。
“这么温柔甜美的淑女,爵爷,她做了什么要进那种地方?”
“她对不起我,我甚至不想说她做了什么。”
“不会吧!”
“你被她美丽的脸孔骗了,约翰。她是个贪婪的娼妇,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她——”他发现自己在滔滔不绝,于是闭上嘴。他说得太多了,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他所做的事。“她是我的俘虏了,不再是利诺夫人,不必当她是淑女一样对待。你下去吧,她的事与你无关,我不要她回土牢去——目前。”
不必回头,他知道约翰想再争辩。但那人虽然不守约束却不是傻子,迟疑半晌后,他转身走出房间。
华瑞克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停在她脸上,他甚至不介意她昏倒了延迟他的报复。他耐心地等待,等待她醒过来。他原先在等,是想确定她是否成功了。
她怀了他的孩子,使她罪加一等。她拥有他的孩子,她凭什么!
他打算娶伊莎贝拉,给她他的孩子。因为这娼妇,害他失去他的新娘子——或许没有失去,但伊莎贝拉的确是不见了。他原先以为她回到福克赫斯,结果没有。她不在这?也好,免得影响他的复仇计划。
若薇娜叹了一口气,他屏住呼吸,等待她张开她的大眼睛。她的两片嘴唇微微分开,使他想起它们是多么性感,它们温热地印在他身上的感觉——当她要唤醒那叛徒时用的技俩。还有她的胸部,他从来没有被允许去碰髑它们,那饱满诱人的形状,只是刺激他,打败他的利器。现在全是他的了,他忍住伸出手的冲动。还不到时候,她必须完全清醒,明白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
她伸展身体,发出轻柔的声音,然后静止不动,除了放在铁链上的手。她皱起眉头,在怀疑那冰冷的东西是什么。
“一样纪念品,”他告诉她,“来自柯白恩堡。”
猛然张开眼睛,像打开两扇窗子,清澈湛蓝,在她小而完美的脸上。她又发出另一种声音,仿佛有人掐住她的脖子。她害怕——太激烈了一点,如果她再次昏倒,华瑞克会非常生气。
若薇娜巴不得能再昏倒。老天,难怪她过去几个星期待在土牢?——不是因为她的财产。她终究难逃一死——只是死得更凄惨。现在她懂了,懂得他的愤怒和恨。他不是普通人,而是集权势于一身的贵族,没有人胆敢摆布他,而看看她对他做了什么!愚蠢的吉伯特啊,他抓住他的死对头而不自知。看来福克赫斯也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就是安博芮的妹妹,不知道他曾经落人敌人之手。
她竟然想笑,她不是疯了,就是快要疯了。而他站在那?,对她皱眉头。她曾经认为他十分英俊吗?全是错觉。这人是活生生的恶梦,她的恶梦。
一双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张大了眼睛。
“如果你再昏倒,我会揍你。”他咕哝着。
揍她?她以为他要掐死她。他放开手,离开床旁边。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移动,他走到壁炉前,盯着没有火的炭。
从后面看,他不像个怪物,只是一个男人。他金棕色的头发不是完全鬈曲的,只在后颈项稍稍有些小弯。它看起来十分柔软,不过她从来没有鼓起勇气去摸过。他的身体依然赏心悦目。她早知道他个子高,没想到会这么高。他压抑着情绪,袍子鼓胀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有回头。她渐渐停止颤抖,强迫自己深呼吸。这里不是刑场,他只是要吓她,他要折磨她也不会在主卧房。
“你冷静下来了吗?”
冷静?她这辈子还有机会体验那种境界吗?但她点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她。
“嗯。”
“我有十足的理由杀你,可是我不打算这么做。”
她不知道她浑身紧绷,但她直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瘫在床垫上。在这种情形下,她没有想到能如此幸运,也没想到他会告诉她。他可以不说,让她自己吓自己,他——他话还没说完。
“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以牙还牙。”他转身看她的反应,却只看到她一脸茫然。
“你从我那?偷了孩子,等他生下来,我也要从你那?抱走他。”
“不。”她说。
“不!?”他跳脚。
她必须小心,他显然是个很易怒的人。“他在我腹中成长,他是我的孩子,不管为什么,我都拥有他,我会爱他。”
“那孩子不是你的,只是暂住在你的身体?。”他完全不激动了,太平静了一点。
“你要他做什么?”她说,“只不过是另一个私生子,你的私生子还不够多吗?”
“我的就是我的,像你现在就是属于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再和我争论,否则你立刻就会后悔莫及的。”
她不敢轻忽地的警告。她已经太大胆了,和他争辩。于是她闭上嘴,爬下床来站在旁边。
“我知道你不笨,”他说,“能想出那种计划来保住柯白恩堡——”
“那是吉伯特的计划,他要柯白恩堡,不是我。”
“不要打断我的话,也不要再为自己辩解,你所做的事没有籍口。而且强迫我的人也不是吉伯特——”
他气得无法把话说完,当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时,若薇娜提高警觉。
“我很遗憾!”她脱口说道。
“遗憾?你会更遗憾,我保证。现在,你可以为我消气。把衣服脱掉,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