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那天黄昏瑞斯回来时黛琳并没有抬起头,只是继续捣芋泥的动作,力量之大远超过实际需要,甚至带点野蛮。瞧她的神色,瑞斯猜测她可能是在想象自己捣烂的是他。他原以为她会摆出冷淡的面容,或许有点伤心,但没料到她的脾气仍在沸点。一个气能生那么久需要不少的精力。显然要她发脾气很难,但是一旦生气了也很难让她平静。
他说:「我要花个十五分钟洗干净。」
她仍然没有抬头。「晚餐在十分钟内上桌。」
看样子她是不会等他吃饭。他若有所思地上楼。
他洗了生平最快的澡,甚至考虑不刮胡子,但是他不喜欢刮伤她细致的肌肤,因此他冒著割断脖子的危险,以最快速度刮清胡渣。光著脚,手仍在扣扣子,他已动身下楼。
她正好将冰茶放在桌上,他们同时入座。盛著炸鸡的盘子就摆在他面前。他决定,他要不吃了那只该死的鸡,就会吃不完兜著走。
他把盘子堆满了炸鸡、芋泥、面饼及肉酱,一面不住地打量炸鸡盘,小心翼翼地尝一口后,他设法控制住他愉快的咕哝。炸鸡又嫩又脆。黛琳比他预料中更会做饭。但是其它的鸡块看起来……很奇怪。
「那一块是什么?」他问,指著一块奇形怪状的鸡肉。
「我也不知道。」她没有看他。「以前我从没有屠宰过我的食物。」
他咬住嘴以免笑出声,不然她或许会将整碗的肉酱倒在他头上。
这一餐饭大部分在沉默中进行。偶尔他说什么,她会回答,但是除此之外一点也不多说。每样东西她都吃了一点点。一刻吃完,她立刻将盘子送进水槽并且拿回一个干净的小碟,及仍然滚烫的樱桃派。
生活中很少有事能影响瑞斯的胃口,今晚也不例外。他工作得太辛苦没法挑剔食物。等到黛琳拨弄完一小盘樱桃派时,他已消灭了大部分的鸡,所有的芋泥及肉酱,面饼也只剩下两张。黛琳在他面前放下一大盘樱桃派时,他觉得几乎心满意足起来。不过,她冰冷的面色告诉了他,食物对她并没有制造相同的奇迹。
「你怎么会烧这些菜的?」
「柜子里有食谱,我会看。」
启开话题的尝试就此告吹。
收拾好厨房后她立刻上楼。瑞斯则钻进他的书房,整理那些没完没了的文书工作,但是他的心不在上面。到了八点他已在纳闷黛琳是否准备上床。他已经听到莲蓬头的水声,想到她裸身站在热腾腾的水蒸气中,令他在椅子中不安的移动。有时候男人的性器官会把他搞得极不舒服,现在正是其时。他已经硬了一整天,诅咒自己为什么不在早上就要了她。
他把笔一扔,合上帐簿,压抑著满肚子的狂暴站起来。可恶!他需要她,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关灯上楼。
卧室的门大开,他走进去,发现她正坐在床上涂脚趾,修长的玉腿光溜溜的,以男性看了疯狂的姿势弯曲著。他的全身抽紧。她穿著一件桃红色缎面内衣,松松地垂在大腿顶端,露出相配的衬裤。缎质软料衬托出她的胸脯及乳尖。她的金发给撩至一边,松垂在肩上,而她的肌肤仍因沐浴而微微发红。她专注而严肃地用一柄毛刷将脚趾甲涂成内衣同样色调的桃红。
「我们上床吧!」他的声音粗嘎。他已经在脱衬衫。
她甚至没瞟他一眼。「我不能。我的指甲还没干。」
他不在意。他会令她的脚跷高到足够让指甲油干涸的时间。
她盖好指甲油盖放在一边,接著软若无骨地弯腰吹起脚趾甲来。瑞斯解开牛仔裤裤扣,拉下拉炼。「还是上床吧!」
她不耐地瞧他一眼,站了起来。「你先睡。我要下楼看点书。」
他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甭看了。」他咕哝,把她拉向他。
黛琳扭开手臂,愤怒地瞪著他。「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认为我现在会想做爱?」
他的眉毛一斜,大拇指勾住皮带环。「为什么不?」他的声音非常柔和。
「为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我生气!你所做的事太烂了,想我原谅你,门都没有。」光是他那种傲慢的态度就令她气得说不出话。
「最好的谈和方式就在床上。」
「那是男人的想法,」她斥责说道。「告诉你,没有女人愿意和一个可能会被鸡骨头梗住的男人做爱!」她霍地转身,光著脚走出卧室。
瑞斯开始咒骂起来。沮丧在体内沸腾,就要起身追她。他来到门口却又停步,一拳捶在门框。可恶!
第二天早上他开车送她去克鲁的小镇买东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冽。虽然她不再那么气怒,但心意不改。他不能一会儿拒绝她,另一会儿又指望她不置一词地伴他入眠。如果那就是他认为的理想婚姻,他们俩都会有苦日子过。
说克鲁是一个镇实在是恭维,它只有稀疏的几间房屋,一间加油站,饲料店,唯一的杂货店,及一家小咖啡馆。黛琳纳闷瑞斯以为她可能在克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或许他以为她会发疯将车开到人行道。
「我们去喝杯咖啡。」瑞斯在他们步出旅行车后建议,黛琳同意了。不需要自己煮就能够喝杯咖啡是好事。
咖啡馆有五张高脚椅立于吧台前。三张圆桌各有四张椅子围绕,另外就是沿著墙边的三间卡座。四张高脚椅已经被人占据了,显然就是门外那些卡车的主人。他们长相不一,但均有相同的饱经天气磨炼的肌肤,烂糟糟的帽子及牛仔裤,马靴。瑞斯对他们一一点头,他们也点头回礼,接著又将注意力转到他们的咖啡及派上。
他引导她滑进卡座的座垫。吧台后的女侍不高兴地看他们一眼。「要吃点东西还是只要咖啡?」
「咖啡就好。」瑞斯回答。
她走出吧台在他们俩面前放下两个咖啡杯,接著表情不改地说:「五毛一杯。」接著她就脚步隆隆地走回吧台后。
看到那杯咖啡有多浓时黛琳叹息了。轻啜一口后她知道,这杯也是浓得足以刮掉油漆。
一个男人从高脚椅上滑下,往点唱机走。女侍抬起头。「如果你再放一首那种无病呻吟的情歌,我就要拔掉插头。」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不悦。
「那你就欠我二角五分。」
「也别放那些可怕的摇滚。我不喜欢像是被阉过的人唱的歌。」
黛琳的眼圆睁,差点被咖啡梗住。她注视那名女侍。
那名牛仔大声抱怨。「我不知道有什么是你喜欢的,罗丝,因此你只要关上你的耳朵不要听就好。」
「我告诉你我喜欢什么,我喜欢安静。」她回顶。
「那就找个图书馆的工作。」他将两角五分投进机械,坚决地按下按扭。
震耳欲聋的乡村歌曲充满了咖啡馆,罗丝开始将坏碟敲得砰砰作响。黛琳纳闷,如果每次有人点歌罗丝就折磨那些杯盘,小店每月的破损帐会有多少。牛仔怒目以对,罗丝敲得更响。他气唬唬地冲回点唱机又喂进一个铜板,但是像各地的贩卖机一样,它吃了铜板却拒绝他的点歌。他怒声斥喝,用拳猛捶。唱针吱得一声刮过唱片掉入尾端的沟糟,接著自动上升,唱片回到它的停放位置。咖啡馆又恢复了岑寂。
罗丝带著胜利的表情穿过通往厨房的门。
「地狱来的女侍。」黛琳低喃,注视著来回摆荡的门。
瑞斯被一口咖啡呛住。她不想转头看他,但是抗拒不了诱惑。她朝他瞟一眼,发现他正望著她,表情不自然地僵硬。她看他,他也看她,突然两人开始吃吃笑起来。他试图控制,迅速地吞下他的咖啡,但是黛琳仍笑个不停。他在桌上扔下一张钞票及几个零钱,抓住她的手往进口走。门才在身后关上,他即松开她的手,弯腰爆出大笑。黛琳倒在他的背上,再次看到牛仔脸上无助,震惊的表情及罗丝的狡笑。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坏脾气,这场大笑的感觉舒服极了。能听到瑞斯的笑声更妙。她蓦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笑。他甚至很少微笑,但是现在却笑得眼泪都冒出来。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购买杂货时他们之间的紧张消除了不少。一个表情愉快的女人替他们结帐,一面和瑞斯闲聊。她质疑地打量黛琳,继而瞄向她左手的成指。瑞斯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早知道会有的好奇。「丽娜,这是我太太,黛琳。」
丽娜一脸错愕,她的目光飞向他的左手。棕黑的指头上闪亮的金戒明显地震撼了她。瑞斯继续介绍,希望能跳过她的反应。「黛琳,这是柯丽娜。我们是同学。」
丽娜恢复镇静,眉开眼笑地伸出手。「我不敢相信!恭喜!过了这么久你终于结婚了。看我告诉邦默他会怎么说。其实我们并不真是同学,」她高兴地和黛琳说。「我比他大十岁,因此我毕业时他才读三年级。但是他自小我就认识他了。你是怎么逮住他的?我以为他再也不会结婚……噢,我是说……」她不安地打住,眼睛瞄向瑞斯。
黛琳微微一笑。「没关系,我知道爱波的事。至于我是怎么逮住他的……嗯,情形正好相反,是他逮住了我。」
丽娜恢复兴高采烈的表情。「一见钟情,嗯?」
「差不多。」瑞斯说。他看了她一眼就亢奋起来,但是结果一样,那个走起路来慵懒诱人的长腿小姐现在成了他的妻子。
他们在丽娜挥手道别下离开杂货店。瑞斯突然领悟到一个现象不觉若有所思地皱眉:丽娜一直不喜欢爱波,但是却和黛琳处得轻松偷快。虽然,黛琳的穿著甚至比爱波更时髦,但是她的衣著有一种风格,彷佛她是经过好几小时的练习才让衣领站得那么帅气,衣袖卷得恰如其分。她永远会吸引人的目光,却不像爱波那样激出女性的敌意。
风格。他看著他的妻子,想到她前天的模样,一个护膝滑到脚踝,头发则垂到脸上。那时他不敢笑出声,现在回想起来却忍不住呵呵地笑。就算在追鸡子,黛琳仍是风格独具。
整个早上黛琳都在外面,忙著刮掉房子剥落的油漆。那天早上的气候凉爽宜人,虽然工作辛苦她也乐在其中。但是,时间接近中午了,气温已升到令人不舒服的程度,汗水使她的衣服黏在身上。她爬下楼梯,进屋沐浴。
再度下楼时,跳入她眼睑的第一样东西是瑞斯的午餐盒仍躺在柜台上。他又出去修补篱笆,晚餐之前不会回来,但是他忘了午餐及茶壶。
她瞥向钟。现在他一定饿坏了。她迅速倒掉壶中的水,换上新做的冰块及茶,接著抓起旅行车钥匙,带著他的午餐急匆匆出门。刚好她知道今天他在哪里工作,因为过去两星期中他曾稍微带她逛了一次牧场,而他提到过今早会在哪。其实有人知道他工作的地点是安全措施,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孤独地工作,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去了多久,她就皱眉。如果他受了伤,可能会躺在那里……终至死亡。
她才结婚三星期已经快记不起来从前的生活。她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么忙。虽然她必须承认她宁愿抛下家务和瑞斯共游牧场,但是他仍然拒绝听她的请求。她非常确信字典中对「顽固」的解释会附上一帧唐瑞斯的相片,他已决定了她在他的生命中该待在什么位置,而他不准她超出界线。
晚上他和她做爱时,她几乎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饥渴,但是他从不放开自己,从不松懈她察觉到的激情。结果,她自己也放不开。性不再会不舒服,她没命地想要从他们的交欢中得到更多,但是她需要的强度就是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还要多久她就会开始编借口,找理由躲开夜间的他。她知道,这种情形不妙,她竟然指望经期早日到达了。
慢慢驾驶,寻找他的卡车的踪影。像所有的牧人,瑞斯根本不注意路,他只是压过土地。因此她知道他在哪一区工作,但是那一区包含了一大片土地,他可能在其中任何一个角落。她小心翼翼地随著地上新鲜车痕前进。
花了她几乎四十五分钟才找到他。他将卡车停在一棵树下,车体部分被树荫遮住。是铁丝的闪光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将旅行车慢慢朝他驶近。
他抬头朝她望一眼,但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她的喉头一紧。他已脱下了衬衫挂在车上,肌肉结实的躯体闪耀著汗光。她早知道他很强壮,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些有力的肌肉像那样隆起放松。优雅流畅的动作更突显了他的力气。
埋好木桩后他将长锤扔到工具袋中,摘下帽子,同时用前臂抹掉脸上的汗。「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并不高兴。
黛琳下车,拿出水壶及三明治。「你忘了午餐盒。」
他走向她接过水壶,扭开盖子直接对嘴喝起来。她顿时明白他已工作了一早上,却什么饮料都没喝。一滴冰茶逸出他的嘴角流下他的颈项。她著迷地望著它滑下他热烫的肌肤,羡慕它流经的路线。她常想吻遍他的身体,但都退缩下来,因为他不想要那种亲密。他要的只是性发泄,而不是缓而亢奋的示爱。
他将水壶放在车尾,拿下他的衬衫用来擦掉脸上身上的汗水。接著他扔掉榇衫,一屁股坐在车尾,接过她手中的三明治。「旅行车不适合在牧场里开。」他说,一面打开三明治。
黛琳的嘴一抿。「我不想你饿一整天,而且我开得很小心。」
他闭嘴吃起来。两个三明治下肚,他们没有交谈过一个字。黛琳撩起头上的头发,让一丝微风清凉她发热的肌肤。
瑞斯注视她优雅的姿势,心跳加速起来。她穿著一条米色宽棉裙,心爱的白上衣,一双薄底凉鞋,看起来清凉而幽香。现在大屋已清理干净,或许维持并不需要花太多体力。
微风卷起她的一绺头发,吹过她的脸。她摇摇头,让她所有的头发落在背后。
她的每个动作都自然而诱惑。他感觉到腰部及血管中的反应,血液开始奔窜。要他在白天不去碰她越来越困难,到了晚上他更得压抑想一再要她的渴望。他愈来愈气自己如此想要她,也气她的行为只有使事情更糟。
「你来这里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粗暴地问。「我再一小时就能做完回去了。以前我也曾一整天没有进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这样冲到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黛琳的眼一眯,慢慢转头面对他。她什么都没说,他体内的愤怒与性挫折产生了更大的压力。
「你想我停止工作和你玩?难道你一天没有男人的注意就不能过?或许你以为我们会在一道野外举行一个小小的性感野餐?」
她完全面对他,眼光与他的相锁。她的话徐缓而精准。「我为什么会想要?依我看,性根本不值得走过内院,更别说大老远追到牧场中。我还有更好的事可做。」
每一个字都砍到他高傲的自尊,突然间,他受不了了。受不了那些想要却得不到,需要却不去争取。他的眼前浮出一片红雾,他猛地欺向她,抓住她的手臂,拉她贴在胸前。
黛琳没料到他闪电的动作,她甚至没有时间退后。突然间她的手臂已被他紧紧扣住,另一个动作则使她撞及他坚硬的身体。他的嘴随之而下,炙热而蛮横,不用巧取,直接豪夺。他的牙齿咬过她的下唇,她发出颤抖的声音……是响应?是抗议?他利用这个机会,舌钻进她的嘴里。
她的心跳疯狂,她领悟出他失去了控制。他的手臂紧紧圈住她,他的嘴粗蛮地劫掠。兴奋在她体内旋转,她的手紧攀住他的颈项,她回吻他。
他将她抱上卡车尾,一面拿来他的衬衫扔在车底板,接下来的动作流畅得一气呵成!他跳上车尾,将她放倒在衬衫上,自己随之压下。
她依稀想到,纵虎容易抓虎难。当然,她并不确定她想再把它关回去。阳光透过树叶,在他闪亮的肌肤上留下斑点,而他的眼神原始而凶猛。他用膝盖分开她的大腿,看起来狂野而耀眼。她发出嘤咛,向他伸出手。
他撕破了她的衣服,但她不在意。上衣的接缝处裂开,她高挺的乳峰巍巍颤颤地向他突起。他狠狠地吮吸,一面掀起她的裙子,手指勾住她底裤的裤腰……
醒来时太阳已低垂,空气转凉。瑞斯将她拉进他温暖的怀里,撩开她脸上的发丝。「你没事吧?」他咕哝,想到他们粗狂的做爱不觉关心。
她的脸偎在他的颈项点头,一只手绕著他的颈项。「嗯!」她说,再次闭上眼。她不想动。
他的手来到她身边,接著罩住她的胸。「醒醒,甜心。」
「我是醒著的。」几个字说得徐缓而模糊。
「都快太黑了,我们得走了。」
「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她挪动身体,彷佛试图沈进他的肌肤。她的手指下滑,轻轻握住他,他的眼睛合上。她的唇印在他喉头,继而上移拂弄他的下颚。「和我做爱,瑞斯,请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低声细语。尝过她的热情后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他愤怒又带绝望地明白,自今而后,他将再也无法离得开她。但是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下,旷野中的气温迅速下降;虽然和她一同躺在那里非常诱惑,他可不想她著凉。
他拉她一起坐起来。「回家。」他说,声音粗嗄。「我的膝盖只受得了这些了。下一次我要在床上。」
她的眼睛奕奕生辉,嘴唇因他的热吻而肿胀。「只要是很快就可以。」她低喃,心想她就要哭了。她是那么的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