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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珠和敏燮面对面坐在餐桌旁边。餐桌非常精致。此刻,他们都有旺盛的食欲。
“那个人到底是……”
贤珠用筷子撕下一块烤好的鱼肉放在嘴里,问道。
“到底是谁?敏燮君的朋友,还是手下人?”
英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贤珠隔着中间的墙壁看到了他的膝盖,故意把声音放低,以免被他听见。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敏燮面无表情地看着贤珠。贤珠避开敏燮的视线。
“我明明已经很清楚地回答过这个问题。他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司机。当时,你还提醒我,如果是朋友,就不要继续和他来往;如果是司机,就赶快把他辞掉。我问你为什么,你回答说,因为他的目光很凶,不像好人……对于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两次问到同样的问题,这是傻瓜才干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贤珠静静地从鱼肉里挑着鱼刺。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印象不好。虽然他总是卑微地笑,但那只是皮笑肉不笑,眼睛更没有笑,你不要和他做朋友。”
贤珠小声说道。
“虽然我不是算命先生,但我看人比你准。”
“你别管。”
敏燮简短地回答。
“反正他是个疯子,说不定还会成为小美兰的新任丈夫呢。如果真是那样,你们将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小姑子的丈夫。”
贤珠突然把筷子打落在地。
“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英厚突然说道。
“如果有酒的话,再给我来一杯。”
贤珠轻轻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英厚被墙壁遮住的半截身子。他的声音里透着尖锐,仿佛隔墙偷听了贤珠低低的声音。
敏燮正在咀嚼,这时也不得不停下,颇不耐烦地朝英厚那边看了看。
“他能听见吗?”
贤珠望着敏燮,问道。
“他会听见我骂他吗?”
“无所谓。”
敏燮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说。
“你声音再大点儿也没关系。”
“嘘……”
不管英厚是否听见他们的谈话,敏燮都毫不在乎。贤珠注意到了敏燮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美兰跟他在一起,这是真的吗?”
贤珠好像没有了食欲,很认真地看着敏燮。
“差不多。”
“美兰精神失常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燮君的家人都怎么了?你们都正常吗?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大韩民国可是民主共和国。”
敏燮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自嘲。
“你别没正经。这是事关美兰人生幸福的重要问题。”
“你到底……”
敏燮茫然地望着贤珠。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激动?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激动,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道德败坏的人,不是一个拥有美好灵魂的人。他肯定有着受人诅咒的灵魂,他的心里揣着魔鬼。”
起先,贤珠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的目光,后来越说越激动,逐渐忘记了周围的人。此时此刻,贤珠正为某种自信而激动,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说出想说的话。
“美兰会来吗?”
“她说要来的。”
“她来的话,我一定好好跟她谈谈。那个人今天跟她一起睡吗?”
“当然一起睡了。”
“你和他一起睡吧,我和美兰睡。我要亲自说服美兰。我的话她不会置之不理。还有,敏燮君,你把他辞掉吧。眼不见,心不烦。”
贤珠逐条指责,语气十分尖锐。敏燮呆呆地看着她的脸。他很喜欢贤珠这样的态度。敏燮伸出手,拂去粘在贤珠脸上的饭粒。
“小姑子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自己不会处理吗?你这是干什么呀。”
敏燮呵呵笑了。
“走吧,我们过去喝酒。我不想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随她去吧,贤珠,今天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夜晚。我可以把那个兔崽子赶走。我的梦想,就是把这些累赘的衣服统统脱掉,赤身裸体地度过这个夜晚。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练习小提琴。不过,我的条件是要你一丝不挂。”
敏燮哈哈大笑。
“肯定非常不错。贤珠,脱光衣服,演奏小提琴……”
壁炉里的干柴迸发出耀眼的火花,房间了弥漫着热气。
英厚已经离开了沙发。他坐过的地方放着他用过的酒杯,没有熄灭的烟头还在烟灰缸里冒着烟。
“他会去哪儿呢?”
“肯定是出去了,因为他不喜欢听我们的谈话。”
“他会听见我的话吗?”
“应该能听到吧。”
敏燮躺在沙发上,两脚伸出去很远。壁炉里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闪闪烁烁。
“不过你不要在意,因为你的话全都刺中了他的痛处。”
贤珠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月亮出来了。月亮高出黑暗的树林,湖水在月光下泛起微光。近处的水银灯光芒耀眼。满月的光芒流淌在树木间。镶嵌在树梢间的月亮就像一个铁环在飞转,这是因为云彩在飞快地掠过。
月光下的停船场如梦如幻,停船场的尽头露出依稀的灯光。
有个影子坐在远处,那是英厚的身影。一缕透明的线在影子前划着半圆,好像是钓鱼杆。他一定是听不进去那些逆耳的话,便索性走出房间,提起管理员忘在那里的钓鱼杆,坐在岸边钓起鱼来。
贤珠呆呆地注视着英厚正在钓鱼的身影。静止不动的半圆形钓鱼杆突然飞上天空,难道是钓到了鱼?一个闪亮的点,挂在半圆的顶部。
我为什么要如此批判这个男人呢?
贤珠继续观察那个挥舞鱼杆的影子,心里想道。
不是。
我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
汪汪,狗窝那边传来牛头犬的叫声。
“我出去一会儿。”
敏燮站起身来。
“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喝酒吧,我要跟那家伙说几句话。”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肯定在这附近,很容易就能找到。”
敏燮走下台阶,身体立刻就被水银灯光包围了,看上去就像一个金属做成的木偶。
他终于发现了英厚,便向停船场走去。月亮正在艰难地摆脱树林。
空油桶排列成的浮桥停船场的尽头,英厚正拿着钓鱼杆钓鱼。尽管月亮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英厚还是点了支蜡烛。
敏燮赤脚走上浮桥,英厚瞥了他一眼。
“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吗?”
英厚耸了耸肩膀,指了指钓鱼杆。
“还会有瞎眼的鱼吗?会有鱼愿意上你的钩吗?”
“我已经钓到一条了。”
英厚举起放在水里的渔网。扑啦啦,一条大鲫鱼正在网中奋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