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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
敏燮神经质地问道。
“是我。”
门外传来宋师傅的答应声。窗外,宋师傅正迟疑不决地站在青青的月光下。
“有什么事吗?”
“出事了。”
仿佛这场事故是他的责任,宋师傅满怀愧疚地说,声音小得可怜。
敏燮打开门,月光一下子涌了进来。
“到底是什么事?”
“出、出、出大事了,客人他……”
“你慢慢说。”
贤珠看出情况不妙,走过来靠在敏燮的肩上。
“客人他……”
宋师傅咽了口唾沫。
“客人他被狗咬了。我明明把门关好了,社长,锁链也缠得很牢靠,社长。可是,这狗竟然挣脱锁链跑到外面咬了客人。客人当时正在停船场钓鱼,结果这狗……”
“到底怎么样了?”
敏燮冷静地催促道。
“我听达达尼昂的叫声很不寻常,连忙跑出来看个究竟。当时,客人已经和狗撕成一团。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分开,把狗赶回了狗窝。可是客人他……”
“我问你到底怎么样了!”
敏燮颇不耐烦地抬高了嗓门。宋师傅浑身颤抖如筛糠。
“客人受了重伤。”
宋师傅伸出两只手来。他的手上映着月光,还沾着黑乎乎的什么东西,闪闪烁烁,原来是血。
贤珠靠着敏燮的肩膀,连忙用手捂住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
贤珠颤抖着问。
“这么点工夫,竟然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
敏燮注视着贤珠苍白如纸的脸。她的长发滑落下来,她的额头散发着银光,宛如银妆刀。
“客人在哪儿?”
“倒在停船场上。”
“死了吗?”
贤珠好像产生了不详的预感,摇头大叫。
“少废话。”
敏燮大声说道。
“……没有,客人只是伤了两条腿。客人一直在跟狗搏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战斗。客人扭着达达尼昂的头,社长。虽然他的腿受了重伤,不过要比想象中好得多。倒是达达尼昂,它伤得更重。”
狗窝那边传来达达尼昂的呻吟声,呻吟中含着悲伤,仿佛在倾诉它的痛苦。
“真的,社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狗越来越凶,所以我总是给它套两条锁链,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只有鬼知道。社长,这不是我的错,社长。”
宋师傅不停地搓着双手,因为恐惧和愧疚,他在瑟瑟发抖。
“把客人带过来,他能走吗?”
“我……我这就去把客人接来,社长。”
宋师傅转过身,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敏燮注视着他的背影。
“太可怕了,啊,啊。”
贤珠颤抖着走过来。
“我不是对你说了吗,我感觉不太对劲。可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明明听得很清楚,狗叫和人的惨叫声,我都听见了。如果你当时出去看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小点儿声。”
敏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继续抽烟。
“又不是我们被狗咬了,你用不着太当回事。”
这时,他们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正沿着台阶走上来。两个人不说话了,同时朝门口看去。过了很长时间,宋师傅才扶着英厚出现在他们面前。英厚满脸是伤。头发散乱,像个鬼魂,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大腿上流着淋淋鲜血。全身到处都粘上了狗毛。但是,英厚却直直地站在门口,谢绝了宋师傅想要背他的好意,在宋师傅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上来。
“社长。”
宋师傅叫道。
“我把客人带过来了。”
“啊,啊。”
看见浑身鲜血淋淋的英厚,贤珠大叫着捂上了脸。
“带他进来。”
敏燮避开他的视线,命令宋师傅。
“靠在我身上吧。”
宋师傅望着勉强支撑在旁边的英厚。英厚嘴里嘀咕了句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已经彻底虚脱了。宋师傅搀扶着英厚,英厚又嘀咕了一句。英厚的身体躺倒在床上。此时此刻,月光皎洁得耀眼,英厚形容凄惨,像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我到医院去请个医生。”
宋师傅望着敏燮。
敏燮摇了摇头。
“又不是疯狗,没必要如此担心。你不用管了。”
英厚躺在床上,好像又在嘀咕什么。他身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贤珠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威士忌酒瓶走到床前。
“有棉花吗?”
“有。”
宋师傅敏捷地从客厅的壁橱抽屉里找出脱脂棉。贤珠用棉花浸着威士忌,擦去英厚脸上的鲜血。
敏燮怔怔地注视着贤珠的脸。她全神贯注,如同一个忙于治疗伤员的志愿护士。
英厚的视线茫然追随着用棉花给自己擦脸的贤珠。乍看上去,他就像个半梦半醒间的梦游患者。
“宋师傅,你把他的上衣脱掉。”
贤珠催促着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宋师傅。宋师傅把英厚被狗撕碎的上衣脱下来。这时,英厚赤裸的上半身便暴露在贤珠面前,到处都是狗爪子抓坏的伤口,就像蚯蚓爬过的痕迹一样肿了起来,血肉模糊。贤珠用棉花擦着他身上的血迹。
敏燮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贤珠的身影。
到底是什么让贤珠如此投入呢?就在刚才,她还因不安和恐惧而颤抖呢。
不一会儿,贤珠的手上也粘满了血迹。
“你把他的裤子也脱掉吧,宋师傅。”
贤珠帮英厚大致擦过一遍上身,又命令宋师傅。宋师傅犹豫了一下。
“脱下去,快点儿。”
“啊,哎呀。”
正在小心翼翼地脱着裤子的宋师傅,听见惨叫连忙停了下来。汗珠从贤珠的额头上吧嗒吧嗒滴落,在灯光下像玻璃片一样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快点儿脱。”
看见宋师傅因为英厚的惨叫而退缩,贤珠再次催促。宋师傅终于脱掉了英厚的裤子。英厚连声惨叫着打滚。他的大腿伤得很重。达达尼昂一旦咬到哪个部位,就会死死地叼住不松口。他的肉看来已经被咬掉了,鲜血不断地往外流。贤珠用棉花清除了他腿上的血迹,伤痕这才清晰地显露出来。
“绷带……”
贤珠转头看着宋师傅。
“给我绷带。”
“没有。”
宋师傅狼狈地回答。
“得止血才行啊。”
贤珠环顾四周,拿过桌子上敏燮的衬衣,毫不犹豫地用牙咬破了。衬衫发出清脆的声音,被撕成大小合适的布条。贤珠就用布条给英厚包裹大腿。每缠一层,她都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好像有着多年的经验。
不再往外流血了,刚才流出来的血凝固成黑色的血块。
“帮帮忙吧。”
贤珠一直用力为英厚包扎,也许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她转头望着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敏燮。
“别干坐着啊。”
敏燮看着贤珠说道。
“这里不需要我。”
敏燮抽起烟来。
“因为你把一切做得太完美了。现在我才发现,你应该去做护士。现在就放弃小提琴,怎么样?”
正在打结的贤珠盯着敏燮。
“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
敏燮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真心话。”
“敏燮君,你真得很坏。”
贤珠的眼睛里闪烁着恶狠狠的火花。
“给我点支烟。”
包扎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贤珠走到敏燮身边,向他伸出手掌。她的掌心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