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梦 第8节
第六章 旧梦 第8节
一个星期后她送马维去机场,他们先在凯宾斯基咖啡厅坐了会儿,在那见的面。这之前他们在“三味书屋”见过一次,聊得很晚。有两个晚上连续打电话,都是她打给他,他们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他让她着迷,喜欢听听他谈论一切。他有着罕见的深刻、睿智和透彻。他的一切见解都让她耳目一新,甚至他对婚姻情爱也有独到的令她发笑的见解。总之他的谈论一切都围绕着人,人是什么,人的困境,选择,人在悲观中应该怎样悲观地明确自己。她过去对哲学也涉猎一些,但完全没有背景,没有轮廊,通过他的描述,她一下子豁然了许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们如此频繁接触而他居然没告诉他何时回英国,他走的那天才给她打来电话,说他下午四点的飞机,他已经在路上,他说如果可能他们可以在凯宾斯基坐一会。他打来电话已是一点了。她马上动身,打车到了凯宾斯基。就在机场路边上。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去了机场。他希望不断看到她的作品,可能的话翻译她的作品。她说还是等她的长篇吧,到时他会知道马格更多的情况,还有她的情况。肯定精彩,他说,祝她成功。在绿色通道口他拥抱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进入通道。她一点也没觉得他是个矮身材的男人,她甚至觉得他像马格一样高大,他有一种魔术般的使他和别人都上升的力量。
拥抱的感觉迟迟没退去。一种坦诚的男人的感觉。
她乘出租车回到城里。五点钟王府井国际艺苑有个荷兰大使馆主办的酒会:《蒙德里安在中国》,一个康定斯基时代的荷兰抽象画家展。北京类似的活动很多,她一到北京就给朋友打电话有什么活动叫上她,她在深圳太干旱了。大使讲话。文化部一个司长讲话。来了不少人。酒矿泉水冷餐摆在过厅,大家自助。展览没什么,谁也不必发表评论。作品挂在那里就足够了。这是个事件,它发生了,具有的某种外形,酒,目光,作品,流动或交谈的人。大家有个机会碰面,聊天,调侃,这就是北京,经常的、对外地人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北京,你就这样吧,挺好。
她看见了给她打电话的朱加。加加跑前跑后,大忙人,这次活动的策划人。朱加是她和成岩共同的朋友,曾是第三代诗歌的代表人物,到过西藏,卡兰,现在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做经纪人,虽已金盆洗手,不写诗了,但还在文化圈混,策划密谋一些画展、诗歌朗诵、行为、摇滚、布鲁斯以及各种希奇古怪招徕老外的活动。朱加电话里告诉她很快他还要在这儿经一个珠海的画家展,她今天可以见到她。
朱加像拉皮条的似的拽着一个长得像三毛的女人来到她面前:
“果丹,你的哥们儿,赵男,你们隔海相望。”
赵男老朋友似的敲了她一拳,“我读过你的小说,不错。”
她也去过西藏,刚从阿里回来不久。
果丹说:“我在西藏呆了七年都没去成阿里,你真了不起。”
“阿里很不错,我还想再去一次。”
“亚男差不多跑遍了中国最原始的地区,她可是个传奇女侠,你们好好聊聊,她可以提供很多鲜为人知的素材,你们可以签个协议。”朱加神气活现地说。
“你满脑子协议,还有没别的。”
“契约社会嘛。”
“果丹,”赵男说:“你要想写画家,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人,这人比我有的可写,我跟她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非常是好的朋友。”
“谁呀,比你还神?”朱加问。
“林因因。”
“我操,赵男,这人你一定得帮我一下,国际名人,我下一个就办她!我去给你们拿酒去。”朱加依然是诗人的冲动,简直是逃走,但半路被别人占住了。
赵男显然夸大了同林因因的关系,她谈的林因因并没超出报道内容太多。林因因的媒体形象是个走向原始丛林、为艺术献身的艺术发现者,写了种种奇遇,却是子虚乌有,全不合实际,赵男重复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显然,迄今为止知道内幕详情的人现在恐怕不会超过三个。
林因因不肯露真相,确是一个奇人。
果丹只是听赵男侃侃而谈,心想,不知是记者胡编还是林因因有意如此,她必须去见见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