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札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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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争光和少年张冲四题
——小说《少年张冲六章》阅读札记
秦巴子/文
张冲的诞生
二零零九年三月的一天,我和杨争光搭同一班飞机从深圳到西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杨争光一直在跟我讲少年张冲的故事。他说那个孩子的反抗,染黄头发、戴大耳环、抽烟、飚车、用板砖拍街道上的混混;他说那个孩子的爱与善良,对苗苗、对孙丽雯、对老师李勤勤;他说那个孩子的仗义行侠,对姨父王树国、对嫖客公安局长;他说那个孩子对父亲的反抗时,模仿着张冲的口吻:“我没爸没妈是玉皇大帝日下的!”他这样说的时候,似乎有一种释放的快意。而我当时的感觉,他是在以此抵抗对飞行的恐惧,我知道坐飞机总是令杨争光莫名地不安,而这一次,是关于少年张冲的飞行,他坐得相当稳当。
杨争光的身上,随时揣着一个小本本,那是他作为一个敬业的小说家的表现,他会随时记下看到的想到的听到的有趣的有意味的有价值的东西,少年张冲的点点滴滴,也在那个小本本上,跟我讲的时候,他不时地掏出那个本本,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沉郁忐忑。他问我,你觉得这能构成一个小说吗?会不会有意思呢?值不值得写出来?我知道,与其说他是在问我,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对写作的敬畏在他的身上表现的特别夸张,看似强悍的杨争光,在进入创作之前,胆怯得像个将入洞房的羞涩的新郎。未等我回答,他似是自语地接着说,我觉得这些材料还不足够。而我当时也无法想象,这个惯写成人、长于挖掘国民性与人性的作家,会把一个少年题材处理成什么样子?听上去像是一个与对抗有关的成长小说,但是塞林格早已经写出了《麦田里的守望者》,难道张冲会变成另一个霍尔顿?
觉得材料还不足够的杨争光,回到西安之后,稍作停留,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老家乾县,那是少年张冲成长的地方。听说他找了张冲的老师同学父母亲戚们聊天,又听说他到中学里和师生们座谈呢,后来他在电话里说,借了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的全部课本在读。我知道杨争光在这部小说的写作中做了最笨的功课,所谓深入生活,就是深入到生活最本质的地方去,深入到能够打穿打透的穴位上去。善于讲故事的杨争光,在小说第五章里,拿课文和张冲的生活与成长进行勾兑与互动,让思想以逼人的光亮现出它的锋芒,他在这里下了很大的功夫,但自己却心中忐忑。读手稿的时候,他一再地问我,你觉得第五章怎么样?我心里明白,他的忐忑中,其实藏着些得意。做为“这一个”的少年张冲的诞生,是不可能摆脱这些课文的,而做为小说《少年张冲六章》,“课文”是不可或缺的部分。从初春到深秋,我猜测,杨争光大概是在写完第五章“课文”的时候,就已经很有把握地知道,一部真正中国式的真实的成长小说,已经随着少年张冲一同诞生了。
书名的纠结
我一直很奇怪,曾经做为诗人的杨争光,为什么总是不善于给自己的小说起名字,以至于让《赌徒》《买媳妇》《老旦是一棵树》《公羊串门》《越活越明白》《从两个蛋开始》这些平实的名字,失去了先声夺人的刺激,从而掩盖了他的小说的光芒。如果说《赌徒》和《老旦是一棵树》还算是以平实的名字切入了小说本体的话,那么,《少年张冲六章》,则是让他最为犹豫和纠结的一个篇名了。小说定稿寄出之后的那一段时间,他整天催我:快想么,给书起个赢人的名字么。我先后给他拟了一堆名字,但又一一都被否决了,长久的犹豫与纠结之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书名。或者,这部小说还真的就是让人一言难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