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 第四章

作者:麦家 字数:9220 阅读:23 更新时间:2016/07/02

东风 第四章

来日果然是个好天气,日头早早地搁在钱塘江上,亮得发青,像轮明月。早晨的太阳没有热量,但有力量。大把大把的阳光,如风似气,一个劲儿地往窗洞和缝隙里钻,钻进了肥原的被窝,驱逐了他的睡梦。所以,尽管夜里睡得迟,他醒得还是蛮早的。醒了,只觉得浑身无力,不想起床,显然是昨晚酒喝多的缘故。他记不起酩酊大醉中有没有玩小姐,却记起了几年前发生在这里的很多事。其实肥原是对裘庄太熟了,早些年......不过这是他的秘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包括王田香。
  王田香起得更早,起来后一直在隔壁的窃听室里听肥原的动静,等他醒来,一边把昨天晚上的窃听记录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记录一页纸都不满。就是说,他们几乎没说什么话。但也出现了两个情况:
  一、散会后(王田香做给各家属看的会),吴志国把顾小梦单独叫去房间,请她好好回忆回忆。言外之意有那么个意思,想动员顾小梦帮他证明,他确实没进过李宁玉的办公室。但没有达到目的。从记录上看,顾小梦只有一句话:相信我,吴部长,我会把事实如实向组织汇报的。言简意赅,又有点义正词严。
  二、过了一会儿(记录上表明相隔一分四十一秒),顾小梦回到房间,即把吴志国刚找她去声援的情况如实告诉了李宁玉。王田香很想看到李宁玉会作何反应,但记录上没有李的片言只语,只有一句综述:李没说什么。值班员解释道,李宁玉当时确实没说什么话,只是嗯哈几下,即支开话题,叫顾小梦去洗漱,连一句答谢的话都没说。
  情况似乎就在这里:一个是顾小梦对李宁玉为什么这么好,宁愿为她出卖吴部长;二个是李宁玉明明得了顾小梦的好,却不答谢,给人感觉好像两人蛮有私交的,有些东西不需言传,意会即可,神交呢。想到李宁玉平时那个德行,冷漠又傲慢的样子,王田香又觉得下此判断为时尚早。都是在一个楼里上下班,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田香对各位的性情大致是了解的。尤其对李宁玉,两人曾有过一次小摩擦,让他对李宁玉所谓的不徇私情--冷漠又傲慢--的德行,深有领教。那是年前的事情,说来简直可笑,有一天他和李宁玉合用一辆车去外面办事,李宁玉替机关采购了不少文具用品,他帮着搬上车,顺手拿了一本笔记本,有点近水楼台的意思。这是个多小的事嘛,两人一起出门办事,他顺手牵羊,你做个顺水人情,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宁玉却硬是大了,横竖不从,叫王田香甚是难堪。
  对这样一个人,靠现有的东西,王田香觉得还真不能下什么判断,正如你不能因他们之间的那点小摩擦,来判断他俩以前有什么过节似的。其实,两人以前没有任何隔阂和过节,不好也不恶,不亲也不疏,正常的同事关系。客观地说,摩擦之前王田香对李宁玉是有些好感的,起码是好感大于反感。之后王田香才开始对她有些反感,私下里常说她是个假正经。说是这么说,真要以此来做什么决断时又不那么敢说了。现在敢说的只有一点,就是:顾小梦对李宁玉有私心,有偏爱。
  王田香决定将此情况汇报给肥原,让他去分析、定夺。
  肥原没听几句就摆了手,制止了。肥原不感兴趣。肥原说:"你还是听我说吧,并照我说的去做。"他说了三点:一、叫王田香马上过去,带他们去吃早饭;二、告诉他们,他肥原昨晚去城里了,至今未归,何时归也不知;三、通知白秘书,让他吃罢早饭便安排人在楼下会议室里谈话,一个个谈。
  谈什么?
  当然是老鬼--谁是老鬼?
  肥原说:"自首也好,检举也好,每个人都要给我说出一个老鬼。"这是要求,原则是畅所欲言,不要有避讳,"可以随便说,说错了不追究,不记录在案。不允许传话,更不能搞打击报复。但不能以任何原因、任何方式推诿不说。"
  说到底,关键不是说什么,而是要说,要有态度,要人人开口,人人过关。
  很显然,肥原准备把白秘书推上前台去吆喝,自己则躲在台后冷眼旁观,暗暗观察。老鬼昨晚一夜没睡,惊心动魄的一天,把他/她的睡意全惊散了,绕梁而去。他/她听了一夜的风声。老汉的目光像一盏长明灯一样悬在他/她眼前,无数次地让他/她头昏目眩,丧魂失魄,仿佛身体已化作光芒,随风而散。
  老汉就是二太太,当王田香把她带到会议室时,老鬼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他/她并不害怕老汉会认出自己,因为他/她知道她不可能认识自己。即使认识,他/她相信老汉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他/她曾多次听同志们夸耀老汉,为了革命,为了抗日救国,视个人的荣华富贵如粪土,甚至连女人最看重的名誉也不顾。总之,这是一个革命利益高于一切的好同志。问题不在这里,他/她相信老汉!问题是自己怎样才能出去?把情报传出去!这个问题正如老汉的目光一样,一直悬吊在眼前,令他/她无法摆脱。闭上眼照样清晰可见!他/她就这样度过了漫长一夜,当黎明的天光照亮窗玻璃的时候,他/她忧郁地想,自己迎来的也许是更漫长的一天......
  吴志国是第一个被白秘书单独请到会议室来谈话的,他不知道对面有耳(白秘书也不知),先骂了一通娘,自下到上地骂,点面结合。点是李宁玉,面有双面:正面是共党,背面是张司令。张司令的轻信令他无比愤慨,愤慨之余恶语伤人也在所难免--谁知道这是装的还是怎么的?好在张司令不在现场,听不到。
  肥原和王田香听得倒清清楚楚。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没有下雨,没有刮风,线路一点故障也没有,每一个声音都能畅通无阻地传送过来--完整无缺,无一挂漏,让一主一仆,一日一伪,两个诡计多端的人,虽身在百米之外,却近如咫尺之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
  在白秘书的一再劝说和引导下,吴志国终于冷静下来,开始一五一十地陈述前天下午他是如何与李宁玉一道离开顾小梦,然后如何在走廊上同她说了一点事(芝麻小事),完了就分了手,绝没进她的办公室。云云。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白秘书说:
  "你可以想一想,我连她办公室都没进,哪来她跟我说密电的事。这完全是捏造,是诬陷!我不要有其他什么证据,光凭这一点--她诬陷我,就足以肯定她就是共党。她为什么要诬陷我?分明是想搅浑水,好让自己脱身嘛。"
  就是说,面对谁是老鬼的大是大非问题,关键问题,敏感问题,吴志国没有丝毫犹豫和避讳,一口咬定是李宁玉,理由是她诬陷他!
  肥原在窃听室里听了吴志国说的话后,对一旁的王田香煞有介事地评论道:"他说得很有道理的。如果他能找到人证明,他确实没进李宁玉办公室,那么我们可以肯定李宁玉就是老鬼。"
  "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人证明啊。"王田香一本正经地指出,好像是怕主人忘记了这个事实似的。
  "是啊,"肥原道,"所以他说的都是废话。"
  原来是在嘲笑他!
  王田香嬉笑道:"包括他对张司令的骂。"
  肥原爽朗而笑:"是啊,我们有言在先,不允许传话......"
  和对面楼里谈笑风生的气氛比,这边的气氛确实是太死气沉沉。吴志国愤愤地走了,金生火沉重地来了。
  金生火长得一脸猪相,低额头,大嘴巴,小眼睛,蒜头鼻,烂酒肚。以貌取人,他是只猪。但是又有俗语说,脸上猪相,心里亮堂,谁知道谁呢?这些人中他的年龄是最大的,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资历也是最老的。在机关里,他以和事佬著称,平时少有是非,凡事礼让三分。为此,有些势利庸俗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表面上给足了你面子和虚荣。他似乎做惯了猪,一进门,肥原就听到他跟白秘书叫苦不迭--
  金生火:哎哟,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碰上这种事。我这个处长看来是当到头了。
  白秘书:那也不见得。如果你能把老鬼挖出来,这不立了大功。有功就有赏,说不定还要升官呢。
  金生火:白秘书,你说,到底谁是共匪......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秘书:这要问你啊。
  金生火:哎哟,我......哪有你站得高,看得远。
  白秘书:老金你搞错了,这不是要看远,而是要看清。总共四个人,一个是你自己,两个是你的部下,你说谁站得近,看得清。
  金生火:哎,白秘书,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任?
  白秘书:老金啊,不是我不信任你。这是事实,你看事情就是这样,总要有个下落。
  金生火:难的就是没有下落。白秘书啊,说句老实话,我要心里有个底,是一定会端给你的,难的就是......
  肥原甚至听到了他猛烈摇头的声音。
  摇头是无奈、无辜、痛苦、失语......面对白秘书的老问题--谁是老鬼,他失语得更厉害,不是脸上堆笑,就是嗯啊哈的,不吭声,不表态。不表态似乎也不是知情不报,而是无知难报。他甚至不惜露出了哭相,来表明他内心的无知无助无措,希望白秘书同情他,帮助他,让他顺利渡过这个难关。
  说实话,不论是眼前的白秘书,还是导线那头的王田香,看着听着他带哭相的样子,打心里说都希望他不是老鬼,也希望他能顺利过关。但是要过关,你如果不承认自己是老鬼,就必须在其余三人中指认一个老鬼,哪怕是信口雌黄。这是肥原定下的原则,所以白秘书最后这样对他说:
  "这样吧,老金,三选一,你选一个算数。"
  足见是对他同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别无选择,没有退路。老金选的是顾小梦,理由是她平时有些亲共的言论,外出的几率相对也比较高。
  白秘书要他说详细一些:时间,地点,内容......金生火挠着头皮,苦思一番,吞吞吐吐地说开了--
  规定单身的人平时不能出营区,可她经常擅自出去......
  她有时说的那些话,我都不敢听,听了心里发紧......
  她还在办公室骂皇军,把皇军叫做日本佬,甚至什么脏话坏话都敢骂......
  她工作很不认真,去年她把一份有关剿匪工作的电报压在手上,差点坏了大事......
  如果她是共党简直太可怕了,她经常跟父亲去南京会见一些大官,听说连汪(伪)主席家她都去过......
  肥原觉得听他说话真他妈的累,结结巴巴又里唆的,像个受罚的孩子,说的话经常是前言不搭后语,有结语没有证词,要不就是有证据不下结论。总之,听到最后肥原也没听出他到底说了什么名堂,一笑了之。
  随后下来的是李宁玉。
  也许是吴志国指控在先的原因吧,肥原觉得白秘书对李宁玉说话显得底气十足,脸上想必是挂满了得意的笑容--
  白秘书:李科长是个明白人,一定知道我喊你下来干什么。
  李宁玉:......
  白秘书:李科长是老译电师,破译密电是你的拿手戏,昨天的字典密码破得那么快,也许就是你的功劳,希望今天的密码,老鬼密码,你也能速战速决。
  李宁玉:......
  白秘书:怎么,是不想说,还是没想好,李科长?
  李宁玉:......
  白秘书:我知道李科长不爱说话,有人说你是天下最称职的机要员,嘴巴紧得很。但今天,现在,此时此刻,你不是机要员,而是老鬼的嫌疑对象,你不要给我沉默,不说是不行的。
  李宁玉:......
  白秘书:哎,什么意思,李宁玉,说话啊,检举也好,自首也罢,你总要有个说法......
  面对白秘书的道道逼问,扬声器里始终不见人声,倒是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好像白秘书是在和一只挂钟说话。
  "那是什么声音?"肥原问。
  "不知道。"王田香答。
  是梳头的声音。她居然有问不答,只管埋首梳头,岂有此理!
  白秘书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李宁玉!我告诉你,有人已经揭发你就是老鬼,你沉默是不是说你承认自己就是老鬼?"
  李宁玉终于抬起头,看着白秘书,平静地说:"白秘书,我也告诉你,十五年前我父亲是被共匪用红缨枪捅死的,六年前我二哥是被蒋光头整死的。"
  白秘书:你想告诉我什么?
  李宁玉:我不是共匪,也不是蒋匪。
  白秘书:既不是共匪,也不是蒋匪,又为什么要诬陷吴部长?
  李宁玉:如果是我诬陷他,那我就是先知了。
  白秘书:你说想说什么?莫名其妙......
  肥原也觉得李宁玉说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经她解释后,当面的白秘书和背后的肥原与王田香都觉得她言之有理。她先是反问白秘书,前天晚上他知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当然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李宁玉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你去想吧,我在来这里干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怎么去张司令那儿诬告他?"
  确实,那天晚上楼里没人知道张司令要他们来干什么,既然不知道,李宁玉诬告谁似乎都是不可思议的,除非司令与她串通一气。而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么想着,白秘书开始相信诬告是不大可能的,然后在导线这边听来,白秘书的口气和用词明显温软了一些--
  白秘书:照你这么说,是他在撒谎。
  李宁玉:他肯定在撒谎。
  白秘书:那你是不是认为他就是老鬼?
  李宁玉:谁?
  白秘书:吴部长。
  李宁玉:我不知道。
  白秘书:你怎么又不知道了,你不是说他在撒谎嘛。
  李宁玉:他是在撒谎,可你不能因此肯定他就是老鬼。
  白秘书:为什么?
  李宁玉:因为他向我打听密电内容本身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关心的还是人事任免问题,你让他在司令面前承认多丢脸,只好撒谎不承认。这种可能性完全有。
  白秘书:那你说谁是老鬼?
  李宁玉:现在不好说。
  白秘书:不好说也得说......
  李宁玉就是不说。沉默。长时间的沉默。雕塑一样的沉默。任凭白秘书怎么劝告、开导、催促,始终如一,置若罔闻,令白秘书又气又急,又亮了喉咙:"你哑巴啦?李宁玉,你说话啊!"
  话音未落,李宁玉霍然起身,对白秘书大声吼道:"我哑巴说明我不知道!你以为这是可以随便说的,荒唐!"言毕抽身而起,手里捏着梳子,疾步而走,把白秘书愕得哑口无言。
  王田香听了,兀自笑道:"白小年啊,你惹着她了。"转而对肥原解释说,"这就是李宁玉,脾气怪得很,她平时在跟谁都不来往,只跟自己来往,很没趣的。但你一旦惹了他,她会勃然大怒,说跟你翻脸就翻脸,没顾忌的。"
  王田香还说,她以前当过军医,早些年在江西围剿红军时,一次张司令上山遭了毒蛇咬,身边无医无药,危在旦夕,是她用嘴帮他吸出毒汁才转危为安。就是说,她救过张司令的命,可想两人的关系一定好。王田香认为,她胆敢如此小视白秘书(包括对他也不恭),正是靠着与司令素有私交。
  肥原听了,未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下来的是顾小梦。
  顾小梦进门就来了个先发制人,对白秘书说:"你别以为我是来接受你审问的,我下来是要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不是老鬼。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去问他们就是了。"
  虽然看不见她人,但从她轻慢的态度和言语感觉,肥原和王田香都可以想见她的刁蛮和凌人的盛气。听他们对话,肥原觉得最有意思--
  白秘书:我每个人都要问,他们说他们的,你说你的。我现在是在问你。
  顾小梦: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共党,我只知道我不是。
  白秘书: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呢?
  顾小梦:那你又凭什么证明我是呢?
  白秘书:你起码有四分之一的可能!
  顾小梦:那你就杀我四分之一嘛,是要头还是要脚,随你便。
  白秘书:顾小梦,你这是在跟张司令和肥原长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顾小梦:白小年,你这么说就干脆把我弄死在这儿,否则等我出去了我弄死你!
  白秘书:小顾,我知道你父亲......(讨好的笑声)可这是我的工作啊,希望你配合我。
  顾小梦: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总不能瞎说吧。
  白秘书:这么说吧,小顾,老金和老李都是你的上司,你应该了解他们,如果在他俩之间你必须认一个,你会认谁?
  顾小梦:我没法认。
  白秘书:前提是必须认一个。
  顾小梦:那我就认我自己,行吧......
  肥原听着顾小梦的脚步声咚咚地远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没有想到,谈话的结果会是这样,人人有招,人人过关。他原以为这些人都是吓破了胆的,只要堂前一坐,虚惊一下,一定会竞相撕咬,狗咬狗,咬出血,咬出屎,让他看够他们的洋相。他甚至想,只要这样随便审一审,老鬼就会形影大白。在他多年的经验中,共党也好,蒋匪也罢,都是十足的软骨头,刀子一亮,枪声一响,就趴下了,好可笑。他曾经对人说他现在为什么总是那么笑容满面,就是因为他在中国人身上看到的可笑事情太多了,经常笑,让笑神经变得无比发达,想不笑都不行了。但刚才这一圈走下来,他没看到料想中的可笑的东西,不免有点失望。
  不过,对揪出老鬼,肥原的信心一点也没受到打击,他手上有的是杀手锏。制胜的底牌。肥原相信,只要需要,他随便打一张牌都可以叫老鬼露出原形。就是说,对揪出老鬼,他充满信心。不像王田香,出师不利后,脸上嘴上都有点急乱的迹象,骂骂咧咧的,乱猜一气。
  肥原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他:"不要着急,也不要乱猜。你要相信,老鬼现在是砧板上的肉,跑不了的,只要耐心等待,自会水落石出。"
  王田香跟在他屁股后面,讨好地说:"是,跑不了,有肥原长在,老鬼再狡猾也是跑不了的。"
  肥原走进自己房间,坐下了,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对王田香道来:"你说老鬼狡猾,狡猾好啊,狡猾才有意思嘛。你想如果他们今天就招了有什么意思,你不会有成功感的。结局是预期的,乐趣在于赢的过程,而不在于赢的结果。所以,他们现在不招,我反而有了兴致,乐在其中啊。"
  肥原喝的是真资格的龙井茶,形如剑,色碧绿,香气袭人。转眼之间,屋子里香气缭绕,气味清新,像长了棵茶树似的。什么叫度时如日?
  老鬼现在就是在度时如日。时间在分分钟地过去,老K和同志们的安全在分分钟地流失,而他/她,似乎只能不变地、毫无办法地忍受时间的流逝。窗外,依然是那片天空,那些神出鬼没的哨兵;心里,依然是那么黑,那么绝望。他/她想象着同志们为迎接老K的到来可能布置的一个个切实周密的行动,不禁想对他们大声疾呼:快取消群英会!快取消......但能听得到他/她呼号的只有他/她自己。他/她觉得这是对他/她最恶毒的惩罚。他/她想起以前一个同志说过的话:干他们这行的,最痛苦的事就是有时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残害。他/她一直害怕这种事发生,可现在似乎不可避免就要发生了。他/她感到很痛苦,痛苦的程度远比他/她想象的大。他/她不停地问自己:我怎么才能把情报送出去?问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好像这样连续发问可以减轻他/她的痛苦,可其实是增加了......
  到底谁是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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