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9节
第五部 第9节
我现在懂了，列祖列宗。你们刻在前院石头上的那个图案“＃”是一个蛛网，你们是在告诉我和我的儿孙，我们是被粘在这张由苦和难纵横交叉构成的蛛网上的苍蝇，尽管蛛网的四周是欢乐是畅快是幸福，但我们尚家人注定要在这张蛛网上挣扎，根本无可能抵达蛛网四周那些美好的地方。我这样理解对不对？对不对？告诉我呀你们……
被通货膨胀和绫绫惨死双重打击砸倒在床上的尚达志，双眼直盯着在屋角晃动的一张蛛网，发红的双眼里放出灼热而异常明亮的光。
一阵拐杖捣地的声响没能影响达志对蛛网的盯视，直到立世喊了他一声他才扭过脸来，才看见原来是卓远哥架着拐杖站在他的床头，脸上满是因挪动伤腿而疼出的汗水。
“达志……我没能护住你给我的女儿……”卓远的话里夹着粗重的喘息，两滴巨大的泪珠和汗水交汇后落在了地上。
达志抖颤颤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紧抓住拐杖的卓远的手背上。许久之后才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当初……我也没有护住你给我的女儿……”
立世和尤芽把卓远搀走后达志沉入了一阵短暂的昏睡，就在这阵昏睡中他又看见了那个蛛网，他看见他在那个蛛网上挣扎着想爬向蛛网的边缘，可每当他就要抵近蛛网边缘到达安全之境时，一个巨大的蜘蛛就快速地在他前边又布下了一片网格。他听见一当他抬起衣袖去擦拭额上的汗水，那个蜘蛛就在一旁发出冰冷的笑声……
一阵轻微的触摸把他从噩梦中拽出，醒来时他看见云纬蹲在他的床前，正用衣袖轻擦着他额上的汗水。“我刚刚看到报纸，报纸上说持枪盗贼闯进卓宅，巡逻队闻声追堵已将盗贼击毙，我担心出事，没想到果真……”云纬的声音在达志耳边絮絮地响着。
“他好吗？”达志突然高了声问，人挣扎着要坐起。
“他好。你快躺下！”云纬知道他是在问承达，当初她按小儿子的要求离开百里奚村去潦河镇时，她来给他悄悄说过她暂时离开的原因。
“他们啥时候能来？”达志的眼睛又闪出了灼热的光亮。
“来？”云纬一怔。
“来！”达志直盯住云纬，“告诉他，我盼着他和他的人来！”
“我不知道，他只让我在一个小店里卖香裱火纸，但我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他们的大队伍就要来围南阳了。”
“这个社会已经没法让人活下去了。”
“我懂你心里的苦楚。”
“它总是从你手里拿走东西，不给，只拿！”
“你一定要想开，好日子兴许在后头。”
“会有好日子？”
“承达说会有！”
“告诉他，我想要的好日子就是让人安宁安心地办工厂，让人平平安安。”
“我会给他说的！”
那样一天会来？会真的有那么一天？达志又抬眼去看定墙角的那个蛛网。我会爬到蛛网的边缘？能走进那些没有格子网的地方？能脱离开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