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作者:林希 字数:9442 阅读:79 更新时间:2016/07/03

第八节

8

  四先生回来之后,一头扎进自己的院里,哪里也没去。我奶奶让人捎过去话说:“告诉老四,就不必各院里走动了,全都败了,一败涂地了。”

  四先生一笔赌债,倾家荡产,侯家已是穷困潦倒了,虽说还没有到一贫如洗的地步,但已然只剩下一个空门楼了。侯家败落的第一个迹象,便是大帐房没有了,大帐房里的钱全用完了,还留个空帐房有什么用呢?奶奶说,就把大帐房里的先生辞退了吧,谢谢他们这些年的辛苦,等来日吧。也许侯姓人家还有个东山再起的时候,到那时,一定再把几位先生请回来。没有了大帐房,侯家实际上就算是散了,各宅各院里各过自己的小日子,大户人家也就只是一个空摆设了。

  侯姓人家败落的第二个象征,那就是把男女佣人全都辞退了,其中也包括母亲从外婆家带过来的随身佣人,这些老佣人离家而去的时候,那是比小的儿离家出走的情景要悲壮多了,一个个哭哭啼啼,过了这房,又去辞那房,临走到大门口时,还大声地和院里说话:“大少奶奶,等老太爷回来,可得把我们找回来呀!”母亲答应着,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当然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羊肥,虽说侯家是不行了吧,可表面上的架子还是不减当年的,我前面的两个姐姐,照常在中学读书,要知道这在当年,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的哥哥又是在一个贵族中学上学,三个人加在一起的用项,据说已是非常可观了。这样,为了减轻一点开支,我母亲就在我身上打主意,打什么主意呢?就是转学呗,把我从原来的贵族小学转到公立小学去,无所谓,我早就在贵族小学呆腻了,男学生女学生,一个个全赛是得发瘟疫的鸡似的,挨一下碰一下,他就叫喊,就像是捅了他一刀似的,我早就恨透了他们,滚他的蛋去吧,今天爷可要走了。只是小四儿不好办,那时候公立小学不招女学生,即使有一处公立女子小学校,也是离家太远,母亲说让小四儿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来来去去的不放心。无奈,就仍然让她留在贵族小学里吧。

  “四儿”,一天母亲把小四儿找去,万般做难地对她说,“咱们家虽说是不行了,可是娘不会委屈你们的,吃的喝的,还不到为难的时候。只是呢,有的地方,孩子就该体谅做母亲的了,别的我倒也没有让你们节省的地方,只是呢,这小学坐的车子,从今后就没有了,你也知道,咱们家把私家的车子全辞退了,你们上学呢,就要走着来去了。”小四儿没说话,可是也没点头,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在这私立贵族小学读书,读书是假的,比排场是真,一帮小崽子们,从早晨去学校的路上就开始比,比穿戴,比皮鞋,比书包,比皮球,而且,最是可恨,这帮小崽子比洋车,比跟在洋车后边的佣人,更有的谁也比不了,人家宝贝坐小汽车上学,别看光是三年级,他就上了整整三年,比的是个派儿。所以,母亲如今要省了小四儿的车子,这可真和被别人知道她是小老婆养的还要难为情,小四儿虽然不说话,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是十分清楚的。

  就这样,我们全家人的生活都随着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而此中最能适应这场变化的,当属是我,我自从转入公立小学之后,竟一下子变得聪明了,不光教师讲的我全会,就是连教师没讲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也全会了,头一年期末考试,出乎意料,我居然考了个第一名,我娘说,你看这孩子,天生就是过穷日子的材料,再让他在那所学校上二年,非把他上成个傻蛋不成。其实,母亲不知道,就是在公立学校,到最后,我还照旧是一个大傻蛋,当然,这是后话。

  转入公立小学之后,再回过头来看那些贵族小学的学生,自然,就觉得他们可怜了,功课不算太重,闲事堪谓不少,动不动地便是春游呀,同乐呀,制服呀,校庆呀,反正就是变着法地要钱。小四儿哩,当然不算不懂事,可是有许多统一的活动,她也不能不参加。参加怎么办?钱呗,伸手向娘要钱呗。

  说老实话,我就是在这点上对母亲有意见,小四儿她不是咱的亲骨肉呀,干吗要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有好几次,母亲是回到外婆家为小四儿的上学弄钱去的,弄来钱,还要向两个姐姐先做工作,要向她们说清,你们两个是娘亲生的,受点委屈是应该的,小四儿不是亲生的,慢待了她,外人要说话的。?,娘,不就是给小四儿添新衣吗?我们有旧的就行,让她照旧摆小姐架子吧。只是娘可别看错了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家狗穷得团团转,野狗穷了不认门。娘说你们少多嘴多舌的,念好了书,比什么都强,瞧人家小不点,就是有志气,家里有钱的时候,上学光知道玩,现在,发愤读书,这才是出息呢!母亲说的这个小不点,就是敝人,有出息没出息的大家是自有公断的,反正我自己认为,若不是家道败落,说不定我也要学坏的,太坏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反正往家里领个人呀什么的,那是说不准的事。

  反正母亲就是这样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切都是小四儿享受头份儿,基本上比我高半级,比我的两个姐姐,至少要高出一级,跟我哥哥那是不能比呀,我哥哥有外婆家特供,甚至比败家之前还要高出一些,外婆有指示,满足大外孙的要求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一切你们就看着办吧。于是在我们家里,就出现了两个特殊的人物,他两个与我们的家境无关,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他两个不陪着我们一起受穷。

  可是,就这么着,到最后,小四儿还是给穷跑了。

  那是一年的暑假,三奶奶院里来人送话,说是三奶奶日子过得冷清,要接过一个孩子去做伴儿。谁去呢?大姐二姐不去,哥哥人家早就被外婆家接走了,我说我去,娘说你老实地在家里呆着吧,你三奶奶家还经得住你去造反?那,谁去呢?众望所归,小四儿去吧。在家打点打点,小四儿就跟着人过去了。

  小四儿在三奶奶房里住了整整一个暑假,四十五天,这当中她也回来过,但是回到家来,她有点心神不定了,只是各处匆匆地去看过,然后便忙着要走,我亲眼看小四儿走的时候是蹦着跳出大门的,看来,三奶奶院里,想必是待她很不错呗。

  暑假结束,小四儿回来了,我的天爷,人家孩子带回来了那么多的衣服,还有各种各样新鲜的物什,让人看着真是眼红。

  三奶奶为什么对小四儿这样好?也许是三奶奶觉得对我们不起,连累得我们一起受穷,所以就在小四儿身上做点补偿。真这样当然也好,小四儿那些穿的用的我也用不上,由她装阔小姐去好了。但是,一天,是我的二姐向母亲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二姐说,她亲眼看见,小四儿去学校的路上,坐着洋车。

  娘蒙了,家里的车子早就没有了,路上雇车,娘说没有给她钱,这不可能,你必是认错了人。二姐姐当然不服气,她说:“娘,我若看错了,你只管罚我就是。”娘还是说不可能。二姐姐说,那就让小不点暗中跟几天,娘说那更不行,小不点一贯无中生有,能把没根无本的事说得有枝有叶的,让他暗中跟踪,他准能编出离奇的故事来。

  那,怎么办呢?娘把小四儿找来,娘说从明天起,娘亲自送你去上学,小四儿当即就慌了手脚:“娘,我不用您送,您已经太累了,我一个人走,没事的。”娘说不行,一定要送,去那样的学校,人家都是佣人送,咱们家的佣人辞退了,娘就亲自送你,同学面前也有的话说,只说是娘不放心佣人,一定亲自送才行。

  从此,小四儿每天由母亲亲自送她去学校,到后来,小四儿终于走了,母亲才对我们几个说,在小四儿上学的路上,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母亲看见有一辆洋车停在那里,见到母亲领着小四儿来了,那拉车的没有任何表情,就乖乖地拉起车子走了,母亲还说,她注意着了,小四儿还在暗中向那个拉车的使了一个眼神儿。这会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谁在暗中给小四儿定下了车子。

  而且,事情又有蹊跷,小四儿每到星期五,就心神不定,星期六这一天,她最高兴,早早地就起床洗漱,好不容易把一天的学上完,回到家来,话都顾不上说,便忙着说要去三奶奶院里。去就去吧,派上个人,当然是我,反正天底下的倒霉事,全都要落到我的头上。就这样,我把小四儿送到三奶奶的大门外,看着她走进三奶奶家的大门,我才转身回来,这时候我哥哥早等得不耐烦了,人家外婆家正等着大外孙呢,若不是我留下话说,你若是不等着我,我就把你和你们同学一起偷着看卓别林的事,向母亲打你的小报告。这么着,纯属敲诈,哥哥不敢不带我一起去外婆家。

  星期日晚上,我们全都回来,小四儿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只有小四儿回来之后,无精打采,问她怎么不好?她只说是不舒服,不舒服你就早早地睡吧,她又不去睡,小老婆养的玩艺,不长本事,光长毛病,迟早有你叫苦的那一天。

  而且,母亲说,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看见小四儿皱眉头,怎么家里的饭就这样难咽?母亲说不对,带上我,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了三奶奶家。听说大少奶奶过来了,三爷爷和三奶奶就已感到有些紧张了,因为,大少奶奶是平时请不到的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少奶奶必是为什么难事来了。

  在三奶奶房里,我才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大少奶奶架子,按道理说,在三奶奶面前,母亲是小辈儿,侄媳妇,那是要有板有眼的。但是,母亲是长门长媳,她就是侯姓人家权力和财富的全权代表,摆一下架子,那是谁都要敬畏三分的。大大方方地走进三奶奶房来,母亲一步就坐在了正位正座上,三奶奶当然心里有数,她更是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的,不等母亲说话,三奶奶便满面赔笑地迎了上来:“总说请大少奶奶过来说话,又总是怕大少奶奶太忙,如今的家,该更是难当了吧?”

  “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这倒也没有什么好当不好当的,只是常言说,穷家不怕贼,穷家只怕鬼。”母亲说着,一双冷冷的眼睛直视着三奶奶,三奶奶心中有鬼,只能避开母亲凌厉的目光,低头不语,等着听母亲还有什么话说。

  “三婶婆”,不等三奶奶说话,母亲又接着往下说,“若说是谁家受了谁家的连累,那也就没有意思了,本来是一家人,同舟共济,相依为命,一笔写不出两个侯字来。只是呢,人总得讲点良心的,以怨报德,不也是太不仁义了吗?”

  “哟,”不等母亲的话说完,三奶奶便忙着把话接了过去,“大少奶奶这可是说的什么话呀,他三爷爷,还有我们院里的老四,更有我,成天累日地念叨大少奶奶的好呀,我们真把大少奶奶看做是救命的恩人呀!说到以怨报德呢,我想大少奶奶必是指的小的儿的事,不过呢,大少奶奶若是肯听你三婶娘的一句话,三婶娘就对你说,不是自己的亲骨肉,那颗心是焐不热的。”

  “三婶娘这是从何说起呢?”母亲故做不解问着。

  “明说了吧,我说的就是你们房里的小四儿,大少奶奶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地养着,大少奶奶腰缠万贯的时候,儿是儿,娘是娘地过着,眼看着家境败了,人家可就心活了。那还是那年放暑假的事,小四儿住在我这里,一天早晨,你猜人家孩子问我什么?人家问我,三奶奶,我若是找那个小的儿要点什么,她不能不给吧?

  噢,我明白了,这孩子是受不住穷了。也正好就在这时,宋燕芳托人带过来了话。

  说就是想见见她的亲生女儿,做件积德事吧,我倒也没想这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就让我们老四带上小四儿见宋燕芳去了,你猜怎么着,大少奶奶,我可不是挑拨你们母女的情感,人家小四儿一见到宋燕芳,母女两个人抱在一起就放声地哭了起来,大少奶奶,你的这一番苦心真是白费了。”

  三奶奶的叙述,肯定是文过饰非,我在一旁听着,真为她捏着一把汗,我想,娘听过三奶奶的叙述,一定要追问她许多细节的,譬如小的儿是如何提起要去看小四儿的?以及小四儿又是如何向小的儿述说家里这些日子的变化的?由之,小四儿上学坐的车子是谁花钱雇的?而小四儿每次在外边又是跟着小的儿去哪些地方?等等等等,肯定要有好多的问题。但是,出乎意料,母亲听后什么话也没说,突然地她站起身来,领着我就往外走,这一下倒把三奶奶吓坏了,她忙着在后面追着,还大声地对母亲说着:“他大嫂,你可是要往开处想呀,这一家上上下下你全对得起,小四儿这孩子自己没志气,不是你慢待了她……”

  只有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她领着我匆匆地走出三奶奶的家门,头也不回,一直就回到我们家来了。进到门来,母亲没有回房,拐个弯,母亲进了七婶娘屋,正好,七婶娘正在给她刚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见到母亲便忙起身迎接。

  “七弟,”母亲和七婶娘说了几句家常话,随之便招呼过七叔来,极是严肃地对七叔说:“有件事要劳烦你去办一趟。”

  “行!”七叔对母亲的吩咐历来是言听计从,也不问是什么事,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就去?”七叔还问了一句。

  “你随我来一趟吧。”母亲也没有说是要七叔去办什么事,便让七叔跟着走了过来,来到我们房里,母亲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一个包裹,然后才把小四儿唤了过来。小四儿是何等精明的人呀!她走过来一看,咕咚一下,便给娘跪了下来:

  “娘,饶了孩子这一回吧,以后孩子再不去小的儿那儿了。”说着她就抽抽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的身子还一个劲地哆嗦。

  一把,娘就把小四儿拉了过来:“孩子,娘疼你,爱你,娘从来就把你看做是亲生女,只是娘怕委屈了你,就算是你替娘分担点家务,这几年,先求你去外边住些日子,等咱们家的日月一好起来,娘一准派人把你接回来。”

  “娘!我不走!”哭着喊着,小四儿一头扎在娘的怀里,死乞白赖地和娘厮缠,只是娘的决心已定,她一点也不被小四儿的恳求感动。

  “把他们也都找来。”娘对我说着,当即我就把两个姐姐和我的哥哥找了过来。这时母亲将小四儿拉起来,又把她搂在怀里,这才对我们说:“你们姐弟五个全在这里,天下只要还有一个‘侯’家,你们五个就是亲生骨肉,一个人成就了大事业,姐弟五个就一起扬眉吐气,一个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姐弟五个全脸上无光,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弟手足,全是娘身上的肉。小四儿,你跟着你七叔去吧,娘只有一句话,别跟她学戏。”

  当然,又是一场骨肉离散,小四儿哭,母亲落泪,两个姐姐两头地劝,哥哥面色严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类如日后的阶级斗争,拥护和反对都包容在一张脸上,只有我无动于衷,泰然处之,生死轮回,福祸相依,一切全都是天意,你和他犯拧不管用,倒不如听之任之,怎么着也是活。

  就这样,七叔带上我,当然更要带上小四儿,雇上一辆车,我们就直奔皇宫饭店而去了。去皇宫饭店做什么?找宋燕芳女士去呀,宋女士今非昔比,唱红了,发了,抖起来了,天津卫,说说道道,人五人六的了,当然,人家要住在皇宫饭店里面。

  走进皇宫饭店,我的天爷,就连我这见过世面的人,都看着犯傻了,这皇宫饭店那个亮呀,从楼下往上走,一个灯泡连着一个灯泡,墙上,屋顶上,全都是灯,照得楼上楼下贼亮贼亮的,而且那许多灯泡还轮着圈地变色,照得人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活赛是进了盘丝洞。果不其然,还真有妖精,画着黑眼圈,涂着红嘴唇,怀里抱着小叭狗,我本想伸过手去摸摸小狗,可我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对女人不能动手动脚,你说是摸小狗,她诬陷你是要摸她,无论年龄大小,反正你是男人,跳进黄河洗不清,咱别找麻烦。

  七叔真有本事,三问两问,他就把宋燕芳女士的住处问出来了,这在皇宫饭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来这里找人不能说找某某某,更不能问别人他在哪里住,来这里找人先要说是找多少号房间,再要说出这房间里住的是何许人,然后,茶房才给你通报,里边传出话来,说进来吧,这才让你往里走。我七叔何以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呢?我七叔有“谱”,相貌不凡,看着就像是大学校长,谁都不敢问他来找谁,只说了一句找小燕芳:“随我来吧,爷。”就有人把我们领上楼去了。

  一走进宋女士房间,呵!真阔气,绝对的总统套房,一间房套着一间房,先是一老女人走过来将小四儿领过去,然后又是一个茶房过来接去了七叔的外衣,我没有什么要人侍候,一伸手,接过来一沓条巾,不错,没拿咱爷们儿不当人看。

  过了一会儿,宋燕芳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宋燕芳,七叔没有先说话,倒是我先冲着宋燕芳说了一句话:“行呀,混得不错呀!”宋燕芳装做没听见,七叔从后面拉了我一把,

  宋燕芳见到七叔也没有多说话,倒是她一把拉过去小四儿,两个搂在一起便哭了起来,也算是骨肉团聚吧,咱看着不是高兴吗?小四儿哩,哭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暗中冲着我看了一眼,我没理她,只从嘴角处流露出一丝轻蔑,我早把你看透了,装的什么蒜?

  “真要感谢大少奶奶的恩情呀,我跟了侯家多年,没什么苛求,只想身边有个姓侯的人,又是我的亲生骨肉,这样我就时时想着自己是侯家的人。七先生回去代我们母女两个向大少奶奶道谢,说我们一生一世也忘不了大少奶奶的恩德。”

  “行了,该办的办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我们走了。”说这话不是七叔,是我!多大的胆量,多清楚的界限,从小我就不是个凡人。

  七叔呢,当然还要对小四儿说几句话:“你呢,先住在这里,几时想家,只管回家去住些日子,过个把月,我也来看你,你娘嘱咐过你了,好好念书。”“等等,”说着话,宋燕芳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大叠钱,一伸手,她就塞在了我的手里:“给你,带上吧,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吧。”我当然知道这是对母亲的感谢之情,给我零用钱,不能给我这么多。

  这时,就看我的觉悟了,当即,我把钱接过来往桌上一放,然后便酸溜溜地说道:“你唱戏赚来的钱,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吧。”

  没想到,我这句话刺疼宋女士,一赌气,她接过钱去,顺手就扔回到了抽屉里,随着还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那就等着花你念书赚的钱吧。”

  “念书赚钱就更不容易,连亲生父母都养不起,不三不四的,就更别指望了。”不甘示弱,我当然要反唇相讥,不过是要表现一下我的水平,让她也长长见识,侯家的后辈,只九岁,就是这个水平。

  七叔知道我的小脾气,闹不好,我有可能撒野的。赶紧,说上句告辞的话,领着我就往外走,宋女士当然要追着送出来,一面走,还一面和我七叔说话,小四儿呢,还和我套近乎,这个那个地呀和我说话,我不答理她,只是最后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小老婆养的!”然后,放开脚步就跑,怕她咬我。

  眼看着我们就要从屋里走出来了,突然,只听房门从外面被一个人用力地推了开来,兴冲冲,外面的人就大声地说起了话来:“大嫂!果不其然,那个王丝丝小姐跟上刘市长走了,这次我大哥说只一心跟着大嫂过了。”

  宋女士一听声音不对,她还要把我们往屋里领,只是来不及了,一个大步,外面的人闯了进来,险一些和我们撞个满怀,“啊呀!”一声喊叫,你猜是谁?四先生。

  “七弟!”四先生一时惊慌,手足无措,他已经是失魂落魄了,嘴巴哆嗦了半天,他才唤出了声来。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七弟?”七叔当即沉下脸来,毫不客气,当面冲着四先生就责问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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