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政治部住的房子前面,是块小晒场。
晒场旁边,有座小古庙。庙门上头,有石刻“万寿宫”三个大字。进了庙门,只五六步,便是破旧的小佛龛。佛龛前的两侧,是两根雕着龙的柱子。里面有个神像,神像前面立一块小神牌,神牌上端,横写着两个宇:“感应”。两字之下直写着:“普天福主许大真人之神位。”龙柱的两边,各有一个神像,也各立一块神牌,左边是“平浪侯王晏大真人之神位”;右边是“英佑侯王肃大真人之神位。”
神像都披着破旧的衣服,有很厚的灰土。庙里没有祭桌,只有一口陶瓷香炉。据说这里从土地革命以后,神像就降低了他的威严,很少有人向他下跪了。红军到这里以后,小庙成了他们的宿营地。几个江西籍和湖南籍的战士在晒场上聊天。
“万寿宫是什么庙?”
“不知道。”
一个湖南人站起来,说:“你们江西到处都有万寿宫,是怎么回事?”
“湖南没有万寿宫吗?”
“好象没有。”
江西人问江西人说:“你们家里敬不敬万寿宫?”
“敬,我们那里每家的祖先牌旁边,都有一幅许真君像,许真君上面画一朵花,左右两边各站一个人,持棒,好象是保护他的意思。我们在家里,每天早晨还给他烧一炷香呢。”
“我们家里也是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也讲不清楚。”
陈廉从东边来了,手上还是提着洋铁桶。
“小陈,这里来。”他们叫道。
陈廉走到他们面前坐下。
“问你一件事,看你知不知道?”
“什么?”
“我们江西到处有万寿宫,是干什么的?”
陈廉微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湖南人笑着说:“小秀才也考倒了。”
医务主任顾安华从司令部回卫生部住地,从晒场前面过。陈廉看到他,大声叫道:“顾主任你来,你来。”
“他一定可以回答。他是江西老表,又是北京陆军军医学校毕业的,是大秀才啊。”
顾安华来了,陈廉问道:“他们刚才问我,江西到处有万寿宫,是干什么的?”
“喏!”顾安华笑起来,“万寿宫,这个故事很长。”
“你慢慢说吧。”
“好。万寿宫嘛,”他慢慢说开了,“这是我们江西人的故事。听说从前鄱阳湖里有条大孽龙,他想害死江西人,要让郡阳湖的水淹没全江西。他变成人,到学校读书。他有个同学,叫许敬之,永修人。他们一块洗澡,许敬之看到他腋窝下有鳞,知道他是妖精,便说他不好。孽龙说,我明白告诉你,我要把江西变成东海,我已经滚成了九十九条河,只差一条河,就可漫水了。许敬之非常着急,就到一个很灵的道人那里求道,成了仙,就是后来的许仙。他成仙的地方就是现在南昌西南面三四十里的万寿宫。他决心捉住孽龙。有一次请孽龙吃面条,他在面条里画了符,孽龙不知,中了计,吃了后吐出一条铁链,许仙就用铁链把他锁在万寿宫的古井里。听说现在万寿宫那口古井常常有脸盆大的水泡从井底浮上,就是孽龙吐的气。这样,江西才没有受害。江西人为了纪念许仙的恩德,就在他成仙那个地方,起个大庙来纪念他,称为万寿宫,是祝贺他万寿无疆的意思。后来江西各个地方的老百姓,也捐钱建立万寿宫来纪念许仙,这就是万寿宫的来历。”
“真的吗?”好多人都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是老人传下的。”
他们笑得不亦乐乎,称赞顾安华说:“顾主任到底是走遍天下的脚色。”
一个十五六岁的勤务员,接着问:“顾主任你到过南昌西南那个大万寿官没有?”
“到过。”
“古井里是不是真有脸盆大的水泡?”他半信半疑地又问。
“哈……”许多人都大笑起来,“你这个土狗仔,哪里真有这事?”
黄晔春来到了晒场,看着大家在大笑,很感兴趣地问道:“说什么?”
“讲故事,”陈廉同时站起来,指着他的竹椅说,“黄主任,坐下晒太阳。”
“什么故事,兴头这样大。”黄晔春坐下问。
“讲万寿宫的故事。”
“是不是说孽尤?”
“是,黄主任也知道这故事。”
“有意思吧?这个神话。”
他们又把孽龙议论了一阵。黄晔春在人家兴致很高的时候,诙谐地说:“先前江西的孽龙,并不是真的,许仙也不是真的。倒是现在的江西真有个大孽龙,也真有许仙。”
大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只微笑一下,小勤务员听得更糊涂了,抢着说:“怎么以前的孽龙是假的,现在又真有孽龙了?”
“是呀!”黄晔春很有趣地逗小勤务员“我告诉你,从前说孽龙,那是神话,现在的孽龙,并不是真有条龙,是打比方。现在的孽龙是谁,就是蒋介石。不过他不用水来淹没江西,而是用血来淹没江西;他不是驻在鄱阳湖,而是住在南昌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行营。现在的许仙,就是我们共产党。这个孽龙现在正在血漫江西,比神话上的孽龙还残忍毒辣得多。”
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因他的话正经又有风趣,不觉得精神集中起来。他又取出烟斗抽起烟来,烟云在头上缭绕,他的思维也和烟云一样,在脑海中飞扬,说:“这个孽龙不只要血漫江西,而且要血漫全国。”
“蒋介石这个强盗,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但他讲起话来,却很漂亮,什么国家民族、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一讲就是一大套。”
“真的。”黄晔春把烟斗从口里拿开,吐出一口烟雾,“我从前在《大公报》上看到有两句评论他的话:好话为先生说尽,坏事为先生做完。我看这话最中肯了。”
“批评得好!”顾安华说。
陈廉说:“如果把他做的坏事写出来,恐怕能写几本大书。”
“不!”顾安华接着说,“几本书哪能写得了,只有用中国一句古话来形容,‘罄竹难书’!”
“是呀!”陈廉得意地说,“罄竹难书!我本来也知道蒋介石和国民党的罪恶多得很,但向老百姓宣传的时候除了骂他以外,就说不出多少道理。”
顾安华笑着说:“现在就请黄主任讲一讲,我们也搭着听听,”
“好!”陈廉欢笑着,“好!”
“好罢,要我讲就讲。”黄晔春同意后,抿紧嘴巴,屏任气,好久才说,“蒋介石这条孽龙,以前曾参加过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和辛亥革命。1922年6月陈炯明叛变孙中山,炮击广州孙中山总统府,孙中山退到珠江的永丰舰上,指挥平叛。蒋介石也上了兵舰,参与平叛,从此得到了孙中山的信任,派他到苏联参观。回国后,当了黄埔军官学校校长。这时,苏联给广东政府很多帮肋,国共合作,我党也协助广东政府,很快就削平了叛乱,广东成了革命根据地。共产党在人民和军队中的威信越来越高,工人农民的力量越来越大。为排挤共产党人,进一步掌握政权,他于1926年3月20日制造了中山舰事件,包围省港罢工委员会,强迫第一军的共产党员包括周恩来副主席退出第一军,并取得北伐总司令的职位。北伐军打到汉口、安庆、南京、上海后,他那狐狸尾巴全出来了。1927年4月12日,公开屠杀工人农民和共产党,在南京自立反革命政府,和当时革命的武汉政府对立。大革命失败后,他继续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人士,我们党的杰出人物陈延年、陈乔年、邓中夏、蔡和森、恽代英、彭湃、杨殷,好多革命家和千千万万的工人农民都被他杀了。他不只杀共产党,凡是反对他专制独裁的非共产党也杀,如北伐时期的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也被他杀了。白色区域,在他血腥统治之下,真是民不聊生。在苏区,一次又一次的‘围剿’,采取经济封锁和军事围攻的办法,一切布匹药材煤油食盐洋火……不准向苏区入口;苏区里面的东西,也不准出口。他为了封锁苏区,颁布了十三种条例,想从经济上困死苏区的老百姓。军事围攻,就是他所谓的‘围剿’,是实行三光政策。他在1932年亲兼鄂豫皖三省剿共总司令的时候,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命令,说:‘共匪为保存田地,始终不悟,应作如下处置:一、匪区壮丁,一律处决;二、匪区房屋,一律烧毁;三、匪区粮食,分给铲共义勇队,搬运出匪区外,难运的一律烧毁;须用快刀斩乱麻手段,否则剿灭难期,徒劳布置。’现在,他又采用新办法,发动第五次反革命‘围剿’,请来了许多外国军师,有德国的、意大利的、美国的共500多人,这些帝国主义国家还从经济上予以支持,仅美国就给了他1300万美元借款用来买飞机大炮和新式武器。第二,他采用系统的碉堡政策,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层层进逼,用陈诚的话说叫做‘竭泽而渔’。你们看看,这个孽龙比以前那个孽龙还残暴万万倍。这几天我们走的路上,有的地区一百里村庄烧光,猪狗绝种,这是多么残忍!对于白色区域的老百姓,并不好一点,到处设立关卡,抽收苛捐杂税。他怕老百姓造反,同时又要利用老百姓的力量来进攻革命,就强迫百姓编入壮丁队,成立铲共义勇队、保安团、保安队。同时实行保甲制度,把所有的老百姓,不分职业地位性别年龄,一概组织在保甲里面去,实行连坐法,逼着老百姓互相监督,互相看管,他还强迫人民为他服务,建筑碉堡、飞机场是老百姓,建筑防御工程是老百姓,运输军用品也是老百姓。凡是他要什么,老百姓就得给;至于老百姓的事,不论大小,都要呈报政府。土豪劣绅利用保甲制度,作威作福。老百姓对于保甲制度,虽然恨得要死,也没有办法。湖北地方,流行一句俗话说:‘保甲保甲,人人被锁又带枷,保长去拿锁,县长去拿把。’这个把就是指的印把子。对于爱国青年学生,不是屠杀就是欺骗。九?一八事变后,学生到南京,向国民党中央党部请愿,国民党的军队和警察,对学生开枪,一次打死三十多人,被抓走的还有百多。象这样的事,这几年来,在广州太原都发生过。蒋介石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还有最重要的措施之一是办庐山军官教育团,训练中上级军官,由他亲自主持进行反革命的精神教育。此外,在文化思想上也来剿共。他在前几年,颁布了两个法令,一个叫做《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一个叫做《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施行条例》,规定凡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或不满意被他剥削压迫的人,都叫做反动,都叫做危害民国。在这样明文规定下,言论出版自由被限制了,很多进步的报纸、杂志、图书,有的删改了,有的扣押了,有的烧掉了;许多著名学者文化人,有的被通缉,有的被逮捕,有的杀了。譬如前年秋天,上海反帝同盟开会,所有到会的人都检毙了。去年夏天,有一百五十个人,参加反法西斯大会,也送到南京杀了。类似这样的罪恶,还不晓得有多少。至于他投降帝国主义,卖掉东北,卖掉热河,还有许多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罪恶。还是用那句古话,叫做罄竹难书!”
“蒋介石实行法西斯蒂专政丝毫也不避讳。”黄晔春从衣袋里取出一本蒋介石讲演集来,翻了一下说,“你们看,我把蒋介石在二年前关于这个问题说的一段话,读给大家听听:‘英美民风,本其长期演进之历史,人民习于民权之运用,虽有时不免生效能迟钝之感,然亦可以进行。若在无此项历史社会背景之国家行之,则意人利在法西斯当政以前之纷乱情形,可为借鉴……否则发言盈庭,谁知其咎,此事之最可痛心者。’这明明白白是说,中国只能用意大利的法西斯蒂办法。他为贯彻反动政治,就组织中央干部俱乐部,又叫做CC团的,组织蓝衣社,采用特务和法西斯蒂办法。他的走拘们提出:‘厉行一党专政’、‘领袖独裁’、‘领袖超越一切’和‘一切服从领袖’这些反动口号。这样,老百姓任何民主权利都没有了,蒋介石成了专制皇帝,在他周围的皇亲贵戚,分别掌握政权,构成蒋家天下的核心。听说白色区域的老百姓,现在流行两句俗话,是描写蒋介石政权的,这两句话是:‘蒋家皇帝陈家党,宋家一门三总长。’”
大家都笑起来,黄晔春又说:“这两句话很不错,把蒋介石政权的本质,漫画式地描绘出来了,我们叫它为‘刮民政府’。”
郭楚松从晒场前面来了,他是出来散步的。看到晒场上很热闹,就问:“开会吗?”
“不是,在说故事。”
“什么故事?”他随便问。
“讲孽龙。”
“孽龙,”郭楚松有点兴奋地说,“我从前也听说过,你们讲吧。”
陈廉看看大家,眼睛动了一下,说:“五六年前,我父母带我回吉安老家看叔叔,那是白区,好些人都把蒋介石看得象神仙一样,说他是了小起的角色。北伐的时候,打败了吴佩乎、孙传芳、蔡成勋,后来又打败张作霖、张宗昌、李宗仁、阎锡山、冯玉祥,打一仗胜一仗……”
“是呀,是呀,”顾安华说,“这些话我在他们那边干的时候听得最多了,不仅是这样,我在民国十七年回家去,有些人还这样说没有蒋介百就没有饭吃了。我当时虽然不完全相信,但总觉得他是了不起的角色。”
大家都大笑起来,但不加解释,因为他们知道北伐之所以成功,并不是什么蒋介石本领大,而是那时国民党同共产党合作,在人民拥护和苏联的帮助下得到的胜利。他们对反革命所散布的关于蒋介石的神话,好象只能一笑置之。黄晔春却故意问陈廉:“你相信吗?”
“那时当然信。”他回答,“因为那时反动派常常宣传蒋介石长,蒋介石短,我们怎么懂得?记得吉安县政府一个科员,画了一张大画报,贴在我们学校门口,画报上画着好多老百姓和军队,拥在一块,蒋介石戴着军帽,挂起斜皮带,站在他们头上,一只手捏着拳头伸向前面,两只眼睛鼓碍鹅卵大,张开口,好象要吃人一样。那科员向我们说,蒋委员长是百姓的救星,中国的大英雄。我那时莫名其妙,就问妈妈,妈妈说那是反动派的鬼话。以后她常常同我讲些道理,我才知道蒋介石不是好东西。”
郭楚松诙谐地说:“你们都说过去曾相信蒋介石是什么‘英雄’、‘了不起’,其实我也不例外,也可能比你们还早些呢。”
郭楚松出生于汉水北面的一个山区农民家庭,从小喜欢读书看报,考入师范学校后,接受不少革命思想,很注意广东革命运动。一九二五年春看到广东东征军打败陈炯明、林虎。十月又攻克惠州,占领整个东江,他欣喜若狂认为孙中山的事业有希望了。就在学校每周作文卷中写了首诗,题为赞蒋中正:“陈炯明踞惠,炮击观音山,洋鬼煽阴风,逆势更猖獗。将军奉帅令,创办学生团。一战下潮汕,再战克惠阳。数年来党耻,雪诸一朝间。还师广州市,改组国民党。整顿革命军,力促党势张。异哉奇男子,伯仲李忠王。”过了两个多月,他去广东参军,诚心诚意做了蒋介后的部下。但过了不久,发生“中山舰事变”,当时长官传达,说中山舰舰长李之龙想推翻广州政府,所以蒋介石把他扣押了。广州的朋友有不同的传说,郭楚松有点迷惑。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读了陈独秀、高语罕各给蒋介石的信,对蒋的态度有些变化。七月,国民政府任命蒋介石为总司令,立即北伐,所向披靡,打到长江流域,蒋介石在郭楚松脑子里又高大起来。一九二七年二三月之交,郭楚松参加叶挺部队,当时蒋介石要求把广州国民政府迁到南昌,不去武汉,目的是为控制国民政府,他的阴谋没有实现,就把总司令部从南昌搬到南京,沿途勾结青红帮,摧残工农运动和左派组织的革命团体。蒋介石的反动面目,逐渐暴露,武汉政府在共产党和左派合作下,发动党权运动,反对蒋介石的独裁。蒋介石变本加厉,来个“四?一二”政变,公开在南京建立反革命政府。这时武汉地区,反对蒋介石达到高潮。到处写反蒋的标语,发传单,其中对他影响最深的是师政治部印发郭沫若写的《请看今日之蒋介石》一文。开头一句就是;“蒋介石已经不是我们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蒋介石是流氓地痞、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卖国军阀、所有一切反动派——反革命势力的中心力量了。”这篇文章虽然很长,但事实具体而生动,郭楚松读了一遍又一遍,对蒋介石的信仰一扫而光。那时他们连里贴了一张蒋介石像,有两尺长,他在像旁写了首诗,题为
《斥蒋中正》:
昔日为英杰
尔像虽如前
今日成鬼蜮
人鬼已有别
郭楚松说:“你们听我这首诗,可以看出我那时思想上的变化多么大……”
黄晔春接着说:“你崇拜蒋介石也比我们早,反对蒋介石也比我们早。你以前同我谈过大革命和蒋介石的事,但从没有听你说过你写诗赞蒋又写诗骂蒋。你以后还写了骂蒋介石的诗吗?”
书记抢着说:“昨晚很迟了,我送文件给首长,他正在写什么的,五个字一句,我睇屯一眼,看到司令在写诗。”
“老兄,背出来给我们听听。”
郭楚松从衣袋里拿出草稿来,边看边说:“写是写了一首,还没有改好,我读读大家帮我改罢。”
斥今孽龙
今有新孽龙,远胜老孽龙。
美名为中正,实为大毒虫。
彼亦曾行善,我曾称其忠。
四一二政变,假面不再蒙。
联帝与联封,袭击同盟军。
纵贪污土劣,杀学生工农。
“九一八”事变,拱手让关东
甘当儿皇帝,沐冠而自雄。
介石僭上位,秦桧拜下风,
红军皆许仙,誓缚今孽龙。
陈廉一面听一面记,高兴地说:“我最喜欢那两句,‘甘当儿皇帝,沐冠而自雄。介石僭上位,秦桧拜下风。”
几个人都说:“秦桧同蒋介石比,只能坐下席了。”
又有人说:“秦桧死了六七百年了,他们怎么能同席呢?”
“蒋介石不会好死的,他没有民族自尊心,散布民族失败情绪,说‘国家生死存亡,完全操在日本人手里’。他死了阎王老子会叫他同秦桧比高低,高的坐上席,低的坐下席。蒋介石准会坐上席的。”
“谁作陪呢?”
顾安华抢着说:“孔祥熙、宋子文、何应钦、何键、陈立夫、戴季陶都有资格,再加两个高鼻子赛克特和李顿爵士。”
“刚刚一桌。”大家大笑起来。
参谋冯进文带着侦察员张山狗跑到司令部向郭楚松报告:“我今上午11点到了离这里二十五里的一个村子,那是赤白交界……村里有个小学,我进去看到国民党的《扫荡报》,说国民党军队占了福州,十九路军好几个师长,投降了蒋介石。看到六个名字,现在只记得三个,就是毛维寿、沈光汉、区寿年。”
“啊!”郭楚松和好砦人都惊叫起来。
郭楚松又说:“怎么不把报纸带回来?”
“那是小学校的报纸,我又是化装去的,不好勉强要。”
“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了。我知道要从反动报纸里面找消息,就注意了。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大部分认得清楚,也懂得大概的意思。”
郭楚松深深地抽了一口气,说“垮得这样快?”
“是,”冯进文说:“垮得快。”
黄晔春站起来,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十九路军完全是旧军队,军队中没有民主,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打仗,士兵和官长隔膜大,军队也不能和群众结合。这种军队在困难的时候,是不可靠的。”
“对。”郭楚松也说,“那些雇佣军队,官兵没有自觉性,同时由于过去长期反共反人民,一下子也不易转变过来。蒋介石又会耍流氓手段,谁反对他,他就用钱来勾引他的部下,加个官,过去有很多队伍就这佯不打自垮了。”
顾安华说:“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咱们队伍怕会有影响吧?”
郭楚松目视远方,陷入沉思之中。
冯进文接着又说,“象叶汉标这样的人才会受影响。”
黄晔春急速说:“他怎样?”
“刚才侦察员回来告诉我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他插口问:十九路军垮了?’我说那也可能。他又说:“十九路军是铁军。顶有战斗力,中原大战的时期,在湖南打张发奎、李宗仁、白崇禧、打得很好;接着调河南打阎锡山、冯玉祥,又打得好;上海抗战,更打得好;现在同蒋介石打,怎么会打垮?’他又肯定说:‘十九路军是打不垮的。’”
郭楚松说:“叶汉标是不是卫生部那个书记?”
“是。”
“他从前在十九路军干过?”
“是。”
“难怪。”
“现在也不必同他去辩沧,以后根据事实再同他解释。”
“是。”冯参谋接着又说,“明天还是走吧?”
“按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