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凶焰迫人 抗婚悲弱女 良言解困 妙计出迷途
第十五回 凶焰迫人 抗婚悲弱女 良言解困 妙计出迷途
正当龙剑虹与张玉虎情意相投、咽咽细语的时候,凌云凤与霍天都却为了何去何从的问题,生了很大的意见。
霍天都一心以为事情完了,凌云凤便可以跟他回去,哪知道又还有风波,当凌云凤说出,想邀他再一同去向七阴教主索取贡物之后,霍天都甚是不悦,冷冷说道:“云凤,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凌云凤双眉一竖,费了很大的劲才抑下了怒气,反问道:“怎么?我哪些话不算数?”霍天都道:“你说咱们联剑打走了乔老怪之后,你就与我回转天山!”凌云凤道:“我记得说的是将乔老怪打败之后,也就是说要打得乔老怪逃回老巢,不敢再来骚扰咱们的时候,那时咱们才可以安心离开朋友们。现在乔老怪可并没有认输,还并未算得是将他打败呀。”霍天都冷笑道:“我以为是当场赶跑了便算,你却要那样子才算将他打败,……”凌云凤插口道:“给朋友帮忙就应该帮忙到底,怎可以半途而废?”霍天都“哼”了一声,说道:“你我若不回去专心练剑,只怕这一生也没有打败乔老怪的希望。”凌云凤道:“最少咱们现在也可以阻止他作恶,免得群雄多受损伤。刚才不是试过了吗,只要你不怕他,纵然胜不了他,最少也可以打个平手,这样就大大的帮助了周大哥他们了。”霍天都双眼朝天,意殊不屑,淡淡说道:“我苦心学剑,指望的是自成一家,你却要我给什么金刀寨主作打手,我仅仅是个作打手的材料吗?”
凌云凤气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说道:“请你出来帮忙,你却当作辱没了你?真是岂有此理。帮周大哥他们劫了贡物,便可以援助义军,让他们吃饭穿暖,在北方抵御鞑子和满洲的人寇、在东海抵御倭寇的进侵,你便权充打手那还有什么不值得呢?”霍天都道:“我不想做什么大英雄大豪杰,这些保国安民的大事,你不用与我商量。”凌云凤冷笑道:“我知道你鄙薄所谓一时的‘英雄豪杰’,你要做一派宗祖,你要的是万世之名。但我问你,倘若咱们成了亡国之民,纵许你我高隐天山,不受骚扰,但眼看普天下的百姓都在受苦受难,你纵然练到了剑仙的那一流地步,却又有什么意思?”霍天都默然不语,凌云凤又道:“再说这里有咱们的好朋友,于承珠姐姐的师父、张丹枫张大侠他就曾帮忙过你,指点过你一些武功的诀窍,你这几年才能够参透上乘剑法的道理,这固然是由于你的苦学与聪明,但张丹枫指点的功劳,你似乎也不该一笔抹掉吧?如今他的两个弟子就在这里,难道你忍心不帮助他们,让乔家老怪把他们打死打伤?你这样做,我且不用大道理压你,首先你就对不起张丹枫。”
霍天都避开了凌云凤迫视的目光,淡淡说道:“你不用絮絮叨叨了。你说要帮他们到底,这个‘底’有限度没有?是不是你也要我随着他们,一生在江湖中厮混,到头来一事无成?”凌云凤道:“人各有志,我岂敢勉强你改了志向。但最少咱们这次得帮忙到底,即是说帮他们取得了北方各省的贡物之后,咱们才可以回转天山。”霍天都道:“只怕到了那时,又生出了什么风波,你又要缠着我了。”
凌云凤忽地感到一阵辛酸,那不是简单的生气,而是深沉的悲哀,神色黯然,望着她的丈夫说道:“天都,原来你把我当作绊脚的绳索吗?你放心,我求你的仅仅是这一次了。”霍天都怔了一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云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云凤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不想再做你的绊脚石罢了。”霍天都道:“咱们是患难夫妻,终生伴侣,我想你早日回转天山,也是为了你好。”凌云凤淡淡说道:“多谢了。”霍天都道:“好啦,这一次我听你的,等会儿就与你们一同去,你心中舒服了吧。”凌云凤道:“天都,我不是孩子了,你不用像小时候一样,一会儿逗我生气,一会儿又哄我欢喜。你这次愿意帮忙,我感激得很,往后的事,咱们将来再慢慢地说吧。”霍天都见她神情颇为奇异,而且不吵不闹,反而对自己客气起来,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寒意,隐隐感到了分离之兆。
同样的在树林里面,一样的鸟语花香,张玉虎与龙剑虹这一对,和霍天都与凌云凤这一对,心情却是大大不同。
张玉虎这时也正在谈到了凌云凤,说道:“霍天都的剑术,在当今之世,除了我师父之外,就该数到他了。我一向替凌姐姐欢喜,谁知他们的志趣却大不相同。”龙剑虹笑道:“有你们替凌姐姐撑腰,霍天都还敢欺负她么?”张玉虎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鼓励他们夫妻吵架,只是想挫折一下霍天都的气焰。”龙剑虹笑道:“承珠姐姐和我都是与你说笑话的,没有谁说你想要他们夫妻吵架。我觉得你的用意很好,若然真的帮凌姐姐创立了一派剑术,那不只是替她出气而已,说不定在武学上也可以平添异彩啊!”张玉虎道:“那么,待这次事情过后,我就与你互相琢磨,看看咱们的武功和剑术有什么可以取长补短的地方,”龙剑虹笑道:“这敢情好。但愿咱们不要弄到像他们一样,本来是共同钻研剑法的,却暗中要较量起来了。”一说之后,立刻发现不妥,不觉满面通红。
这时,于承珠所要知道的事情,早已向褚元打听清楚,扬声笑道:“你们这两对小口子的话谈完了没有?”
霍天都与凌云凤从左边的林子里走出,张玉虎与龙剑虹从右边的林子里走出。于承珠一声“你们这两对小口子”,霍、凌,张、龙两对都当作是于承珠取笑他们。凌云凤以为于承珠听到了他们的吵架;龙剑虹以为于承珠听到了他们的情话,都觉得怪不好意思。
于承珠何等聪明,一瞧他们四个人脸上的神色,早已猜到了八九分,心中既为凌云凤难过,又替张玉虎欢喜,她当然不便说破,当下笑说道:“七阴教主落脚之处,我已向褚香主打听清楚了。她们住在熊耳山北面的董家堡中,离这里不过六七十里。”张玉虎道:“董家堡是不是毒砂掌董牧的地方?”于承珠道:“不错,便是此人。七阴教主是使毒的高手,董牧大约是要向她领教,所以深相结纳。不过,我料董牧未必敢和咱们作对,咱们此去,且给他几分情面。”凌云凤道:“事不宜迟,便请姐姐发号施令。”于承珠道:“多谢霍大哥帮忙。好在丐帮弟子,消息灵通,董家堡的布置,诸香主事前亦已知道一二。咱们此去先礼后兵,假若乔老怪不来,就不必劳烦霍大哥出手。”霍天都一想,于承珠虽然是请自己去作“打手”,但却是指明了和乔北漠一对,对手也还不算怎样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心中舒服了几分。当下大家聚拢起来,先听于承珠说到董家堡去索取贡物的计划。
且说阴秀兰夺得马鞍,和母亲回到了董家堡,一路上思潮起伏,既恨张玉虎的无情,又怕乔少少的迫婚,心中不知所以。
回到住处,七阴教主从女儿手中接过马鞍,掂掂重量。哈哈笑道:“这马鞍沉重异常!内中必有实物。”阴秀兰道:“咱们要实物又有什么用?”七阴教主道:“咱们要创立七阴教,这实物正好拿来作经费呀。咱们将来还可以起一座宫殿,收容普天下孤苦无靠的女儿。”七阴教主的用心其实不坏,只是性情乖僻,行事也不管是非,加上善于使用毒药毒物,故此在江湖上露面不久,便被人当作了邪教看待。
阴秀兰道:“只怕要了这批货物,咱们终日不得安宁。”七阴教主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物事,道:“你这话也说得是。咱们射毙的那匹马是大宛马种,只怕就是乔家父子的坐骑,张玉虎这小子还不怎么,乔家父子可是难惹,何况日前厉抗天又来提过婚事,这事情是有点麻烦。”阴秀兰本来有点意思,想劝母亲把马鞍归还张玉虎,可是她又深恨张玉虎的无情,是以心中迟疑不定,姑且先试试母亲的口风,不料她母亲却因此想到了乔家父子,听口气竟是对他们甚为惧怕,阴秀兰的心上登时抹过一层阴影。
七阴教主望了女儿一眼,缓缓说道:“秀兰,你不如就答应了乔家的婚事吧,乔家父子武功盖世,这头婚事也算是不错的了。你今年十八岁了,早早完婚,也好有个着落。”阴秀兰气红了脸,叫道:“妈,你分明是惧怕乔老怪,不惜卖掉女儿讨他的好。还说不错呢!怎么不错?姓乔的那小子油头粉面,家里又已先有了两房姬妾,这样的男人会是好东西吗?”七阴教主道:“那么咱们叫他遣散那两房姬妾就是了。”阴秀兰怒道:“他这样的为人,以后你保得他再不讨吗?何况,有姬妾也还罢了,他俩父子横行霸道,根本不是好人,我绝对不嫁到他们乔家去。”七阴教主道:“他们横行霸道,可并没有得罪咱们呀。他们固然不是正人君子,咱们也是被人目为邪教的呀!”阴秀兰冷笑道:“依你说来,倒好像是门当户对的了?”七阴教主讪讪说道:“最少,他们的武功的确是世上无双!”阴秀兰道:“武功好到极点又怎么样?你以前的那个师父武功不好吗?你又为什么常常咒骂他?”七阴教主本来是云霞道人的徒弟,她年轻的时候险些受了恶师的污辱,这才逃出师门的,这件事情,令她伤心痛恨了几十年,想不到女儿听得她暗中咒骂,如今突然间揭发出来。七阴教主唰的一下面白如纸,颤声说道:“好,好!从今之后,我再不管你的婚事。”阴秀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倒母亲怀中,哽咽说道:“妈,我说错话了。咱们只怨命苦,都受男人的欺负。”七阴教主软了下来,抚抚女儿的头发,忽地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目中有人,我也知道乔家这头婚事勉强得很,就可惜,可惜——别人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咱们高攀不上。”七阴教主本意是劝女儿死了对张玉虎这条心,阴秀兰一听,登时又怒又气。刚刚收了的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摔开她母亲的手,叫道:“我什么人也配不起,我这一生什么人也不嫁。”
七阴教主道:“兰儿,你何苦生这样大的气?做妈的没有不想你好的道理,但做妈的处境也实在为难,你就不谅解你的妈妈吗?好吧,今天咱们暂且不说,你好好的思量之后,咱们再商定怎样应付乔家。”阴秀兰心乱如麻,对母亲既是抱怨,又觉可怜,叫了一声:“妈呀!”又再扑到母亲怀中。
正在两母女相对无策的时候,七阴教主的一个女弟子前来报道:“那位厉先生又来求见教主了。”七阴教主怔了一怔,低声说道:“兰儿,你先回房间歇息。嗯,这个马鞍你也先拿去藏起来吧。”
阴秀兰走开之后不久,便见厉抗天哈哈大笑,提着独脚铜人走上堂来。
七阴教主心中忐忑不安,只好上去迎接。厉抗天哈哈笑道:“教主,我给你报喜来了。”七阴教主道:“喜从何来?”厉抗天道:“给你送聘礼来啦!”七阴教主道:“这,这一一这慢慢谈吧。”厉抗天道:“这份聘礼,敢夸世上无双,就是皇帝娶正宫娘娘,也没有这样丰厚!”七阴教主道:“我们不敢贪图厚礼,且待谈妥之后,再送过来也还不迟。”厉抗天哈哈笑道:“这份聘礼!一早已收到,咱们明人不说假话,难道还要推辞婚事吗?”
七阴教主吃了一惊,道:“什么聘礼?”随即恍然醒悟,正待说话,厉抗天已先说道:“我家少主人昨夜走失了一匹坐骑,如今已打听明白,是教主截获了。”七阴教主道:“恕我不知,这马已经射毙。”厉抗天道:“这匹马算不了什么,那只马鞍内中可藏有北五省的贡物。”七阴教主道:“我此次北来,本是想助你们一臂之力,保护贡物的。如今我既是在无意中获得贡物,自不敢据为己有,改日我亲自送还便是。”七阴教主毫不饰辞遮掩,可算得委屈求全,她但愿送回贡物,便可以免受迫婚,心中也就安然了,虽然她对于那批贡物,其实也是颇为不舍。
厉抗天摆手说道:“我家主人已改了主意,他说与其送给皇帝!不如送给亲家。教主,你收了这份厚礼,立刻便变成天下第一富人,如此好事,往哪里找?不过我做媒人的话也得说在先头,你收了这份聘礼,可也得送回一点嫁妆,礼尚往来,是也不是?”厉抗天到来之时,所说的话,就好像当作婚事已成定局似的,根本不容七阴教主推辞。七阴教主又气又怕,霎时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想道:“要了这批贡物,又结了这样有力量的亲家,对我来说,也不算错。”但随即想道:“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将女儿出卖了么?兰儿可是不肯嫁给他家的呀。”
七阴教主委决不下,姑且问道:“多谢厉先生做媒,只是我寡妇孤儿,穷门小户,可添置不起什么嫁妆,不知厉先生想叫我办备些什么?”厉抗天大笑道:“我家主人可以将北五省的贡物当作聘礼,难道还会向你需索钱财么?这嫁妆现成得很,请教主将《百毒秘本》抄写一份送过去便是。”七阴教主说道:“原来乔老怪是垂涎我这点看家本领,我道他有这样好心?”
厉抗天道:“我家主人等候回复,教主意下如何?”七阴教主道:“容我与小女商量之后,再回复贵上人如何?”厉抗天道:“我家主人随后就来,不敢有劳教主亲移玉趾了。咱们做事最好爽爽快快,教主既欲与我家主人面谈,待我现在就请他们来吧。”七阴教主大吃一惊,忙说且慢。
厉抗天笑道:“你们两亲家迟早都要见面,迟一些不如早一些。”七阴教主道:“我总得问过闺女的主意呀,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做父母的也应该和她说一说吧?”厉抗天怫然不悦,冷笑几声,七阴教主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凡事都不忍逆她的意,溺爱过甚,教乔大爷见笑了。”厉抗天听她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再冷笑她,但仍然紧紧迫道:“既然如此,便请令媛出来,彼此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扭扭捏捏,当面说清楚了也好。”七阴教主一想,事既如斯,就听女儿的主意吧,若她当面回绝,那就只有拼着大祸临头了。于是便差遣一个女弟子,去唤她的女儿。
且说阴秀兰回到房中,藏好马鞍之后,思前想后,甚是伤心,关上房门,偷偷饮泣,忽地想道:“不如我偷偷出走了吧;免得母亲为难。”但想起了母亲对她的钟爱,两母女真可以说得是相依为命,又舍不得分开。还有一点,她和母亲闯荡江湖以来,也曾结了不少仇家,她若是一个人行走江湖,给人认出了她是邪教教主的女儿,难保不被人凌辱?
阴秀兰思前想后,心乱如麻,兀是打不定主意,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窗子外面轻轻弹了三下,阴秀兰问道:“谁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是我。”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不像平日的熟人,阴秀兰打开房门,但见门外一个女子微微一笑,侧身闪进,随手便把房门带上,说道:“阴小姐大约还认得我吧?”
阴秀兰呆了一呆,面色倏地变了,她认出这女子乃是张玉虎的师姐,散花女侠于承珠,正待拔出佩刀,只见于承珠已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说道:“难得阴小姐独在房中,我正有话要和你谈谈。”语调安详,毫无敌意,阴秀兰不知不觉把抽出的半截佩刀又插入鞘中,冷冷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于承珠道:“厉抗天现在正在外面,你知道了么?”
阴秀兰面色一阵红一阵青,按着刀柄说道:“我阴秀兰虽然本事低微,绝不受人凌辱!于姑娘,你是特地为了嘲笑我来么?”于承珠道:“阴小姐不要多心,我是帮你来的。”阴秀兰冷笑道:“你来帮我。我害过你们的人,又抢了你们所要得到的贡物,你不恨我,反要来帮我吗?哼,哼,你要动手便爽爽快快的将我杀了吧,说这些风凉话干吗?”于承珠笑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已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些事情是乔家父子利用你母亲干的,我恨你做什么?我不愿你上坏人的当,所以才来帮你,你要是不信,那也就算了。”
阴秀兰瞧一瞧于承珠的眼睛,但觉她的眼光既慈祥、又诚恳,阴秀兰服服帖帖的坐下来,但仍然用带着敌意的口吻问道:“好吧,就算你不恨我,我总是你的对头,你却干吗要来帮我?”于承珠笑道,“我并不把你当作对头,我是想和你交朋友来的。”阴秀兰冷笑道:“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天下闻名的女侠,却瞧得起我们邪派中人吗?哈,哈,你别骗我啦!你是为那只马鞍来的吧?”
于承珠道:“我先是为你,然后才是为那只马鞍。”阴秀兰嘴角噙着冷笑,好像在说:“果然给我猜中了。”于承珠不理会她的冷笑,柔声说道:“小妹子,你也知道有正邪之分吗?你说说看: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阴秀兰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怔了一怔,说道:“反正你们这些名门弟子,便算是正派中人。”于承珠笑道:“邪正之分,不是从门户出身来判别的,那是要看他本身的行为!做的事对大多数人有好处的,便是正,对大多数人有坏处的便是邪。就拿这次劫贡物的事情来说吧,我们要劫贡物,为的是千万义军吃饱穿暖,好抵鞑子和倭寇的进攻,免得他们践踏老百姓的田园,伤害老百姓的性命,这是为了保护多数人的利益;乔家父子想把贡物护送到京,那是为了要扬名四海,将来好压服武林,这只是对皇帝有好处,对他们有好处,和老百姓比起来,他们只是很少的一小撮人正邪之分,便在于此,你明白了么?”阴秀兰自出生以来,从未有人和她讲过这些道理,听了之后,思如潮涌,不觉呆了。
于承珠道:“所以是正是邪,全看你自己。你愿意将那只马鞍交给我们呢,还是交给乔老怪,或者你们自己想要?”阴秀兰道:“我不贪图宝见,当然也不给乔老怪!”于承珠道:“要骗你的是乔老怪他们,不是我们,你明白吗?”阴秀兰低声哭泣,于承珠轻抚她的头发,说道:“你到我们那边去吧,到我们那边去,就不用怕他们了。”阴秀兰突然抬起头道:“不,我不到你们那边去,那只马鞍我交给你,你不用管我,我宁愿一人流浪江湖!”原来她想起了张玉虎对她的无情,虽然她现在已受了于承珠的感动,对张玉虎却仍是耿耿于心。于承珠怔了一怔,随即猜到了她的心意,说道:“好吧,你离开你母亲一些时候也好,免得令她为难。”取出一面小旗,说道:“这是金刀寨主的令旗,江湖上正派的人见了这面旗子,都会把你当作朋友。”阴秀兰收了旗子,想起自己曾伤过金刀寨主的儿子,不觉流下泪来。
再说厉抗天等了许久,不见阴秀兰出来,动了怒气,冷冷笑道:“我不够面子请你家小姐,还是请我的主人前来,你们自己和他说吧。”说罢突然引声长啸!
七阴教主不及拦阻,又惊又怒,惊者是乔家父子来到之后,她不知该如何应付,怒者是厉抗天以乔家管家的身份,居然这样欺负她,处处拿乔老怪压她,她好坏也是一教教主,厉抗天竟似丝毫不曾把她放在眼内。
厉抗天啸声才止,便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从园子的角门走进来。七阴教主气得脸色发育,厉抗天却好生诧异:“怎的来得这般快?”心想主人父子虽在附近的一座山顶,但听到啸声之后赶来,最少也得一顿饭的时刻,心念未已,蓦然听出笑声有异,睁眼一看,只见来的乃是霍天都夫妻、张玉虎、龙剑虹四人,那笑声乃是张玉虎所发。
七阴教主吸了口气,但立即想到:两方面的人都来了之后,这局面更难收拾。同时又有点奇怪:这四个人旁若无人的直闯到了董家的后园,董牧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家人弟子也多,怎的却由得这四个人横冲直闯,事先并无发出丝毫譬讯?
厉抗天第一眼瞥见张玉虎和龙剑虹还未觉得怎样,等着看到霍天都夫妇随后而入,可把他吓了一跳,但见霍天都进来之后,一声不发,纯然是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气。原来他早已与于承珠约定,除非是乔北漠亲来,否则不用他出手。
厉抗天却哪里知道,他见识过霍无都的武功,心中想道:“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待得主人到来,便不怕他们了。”只见张玉虎迈步上前,哈哈笑道:“厉抗天你也在这里吗?你是不是来讨马鞍的?”厉抗天抱拳说道:“数月之间,三次会面,真是有缘得很。你说的什么马鞍呀?”他与张玉虎信口胡扯,目的在于拖延时候,张玉虎“呸”的一声,冷笑说道:“对呀,真是有缘,来,来,来,咱们再较量较量!”厉抗天笑道:“你们刚刚来到,再歇一会,也还不迟。”
凌云凤道:“咱们办了正事,再与他算帐。”取出一方拜匣递到了七阴教主的面前,说道:“冲着金刀寨主的薄面,请教主赐回马鞍。”七阴教主自左而右,眼光从凌云凤这边扫过,停在张玉虎的身上,张玉虎抱拳说道:“昨日多多得罪,教主休怪!”七阴教主见他们正式按照江湖的规矩,用了金刀寨主的名义,前来拜会、赔礼、讨物,一时左右为难,不敢即接拜匣。
厉抗天道:“哼,哼,你们上门硬讨,未免太过目中无人,教主不必惧怕于他,我们绝不能看着你受人欺侮!”其实张玉虎与凌云凤捧了金刀寨主的拜匣前来讨物,礼仪可说得已是甚为周到,厉抗天故意出言挑拨,七阴教主亦自知道,不过得于乔家父子的厉害,七阴教主却不得不有所踌躇。
张玉虎大怒喝道:“好,我先与你算帐!”缅刀一挥,一招“铁骑突出”,便向厉抗天刺去,龙剑虹早已拔出青钢剑,一见张玉虎发动,便立即与他联手而攻。厉抗天拿起独脚铜人,奋力一挡,与张玉虎的缅刀碰个正着,“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张玉虎倒退三步,龙剑虹一剑刺来,却抢了先手,厉抗天以一敌二,被压得处在下风。说时迟,那时快,张玉虎的缅刀又再攻到,张玉虎的内力虽然不及厉抗天的深厚,但也可及得他的七成,由张玉虎来硬接他的猛劲,龙剑虹则以轻灵的剑法乘隙进攻,不过数招,登时也杀得厉抗天倒退三步。厉抗天喝道:“小辈想以多为胜吗?好呀,那么咱们便来个群殴。”这话明明是提醒七阴教主出手,依厉抗天的想法,七阴教主加上她的一班教徒,最少可以缠着霍、凌二人,不料七阴教主却袖手旁观,迟迟不肯出手。
凌云凤道:“教主,请把这拜匣接了,咱们再谈。”七阴教主说道:“且慢!”正待说话,就在此的、忽听得“铛”的一声,一颗暗器飞来,以凌云凤的身手,竟然闪避不开,她手中的拜匣,竟然给一颗小小的铁莲子打落,凌云凤心头一凛,立刻便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随即便听得乔北漠的声音说道:“教主请暂待片时,我打发了这几个小辈,再与你相叙。少少,你先上去见过伯母吧!”接着哈哈笑道:“霍天都你不回转天山,居然还要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霍天都见乔北漠已能走动,神气比昨天更为威猛,心中暗暗生惧,但想起自己对凌云凤的诺言,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我们还是那一句话,老前辈先请回转昆仑,我们当然绝不愿多管闲事。”乔北漠冷笑道:“天都,你不知进退,老夫今日可不能对你客气了。好,我便再看看你们夫妇双剑合壁的剑术。”他左足尚未完全复原,略带微跛,用一根铁拐支地,平衡身体,这时话一说完,单足一旋,铁拐翘起,一招“潜龙升天”,立刻便戳向了霍天都的丹田要穴。
凌云凤早已回到了丈夫身旁,并肩而立,双剑齐出。但见银虹疾卷之中,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乔北漠挥拐抢攻,将霍、凌二人逼退了四五步,但霍、凌二人紧接着便即反攻,也把他逼退了两三步,这样一进一退,各显神通,霎时间便过了十多二十招。
乔少少一看己方的实力,胜券在握,毫不担心,轻摇折扇,神情潇洒之极,走上堂来,向七阴教主施礼说道:“小侄久已想来拜谒,今日方得晋接母颜,深感荣宠,家父已命厉管家代小侄先容,道达来意,尚盼伯母不吝指教为幸。”
七阴教主见乔少少相貌不俗,说话又复温文有礼,不觉对他生了几分好感,心中想道:“张玉虎虽是名门弟子,与我女儿亦是年岁相当,但奈他自视太高,对我女儿毫无情意,不如结了乔家这头婚事还好。”可是随即想到乔老怪的阴狠行为,又想到女儿曾发誓不嫁乔家,心中实是踌躇难决,只得含糊应道:“贤侄不必多礼,贵管家两次登门,老身尚未口拜,惭愧,惭愧!贤侄,你请坐吧。”
乔少少见七阴教主说来说去,总是不及正题,索性单刀直人,微笑问道:“秀兰妹子在家么?可否请来相见?”七阴教主适才差遣徒弟去唤女儿,算来已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乔少少一提起,她不觉打了个突,心道:“奇怪,怎么还不见她出来?”又想道:“乔老怪虽是出了名的阴狠怪僻,他的儿子却未必似他所为,虽说他先娶了两房姬妾,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何况我们也是在江湖上被目为邪派的人,难道还要嫁什么正人君子么?不如让秀兰出来见一见他,也许她见了之后,会改变了念头也说不定。”便道:“贤侄少待片刻。”转过头吩咐一个徒弟道:“你替找去唤兰儿,叫她将那个马鞍也一同带出来吧。”乔少少听了,心中暗暗欢喜。心想纵使这婚事不成,最少也可得回那批贡物。
过了一会,仍未见阴秀兰出来,乔少少望下石阶,只见庭院分成两边,正在斗得十分激烈。霍天都夫妇双剑纵横,剑气如虹,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可是乔北漠那根铁拐,施展开来,宛如怪蟒毒龙,凌空飞舞,每一拐都挟着劲风,呼呼轰轰的作响,使到疾处,一根铁拐就似化成了数十百根,像一座山般的压下来。霍、凌二人那两道纵横挥霍的剑光,虽然凌厉无比,却也透不过那重叠如山的拐影。但另一边,张玉虎与龙剑虹合战厉抗天,景象却就大大不同,张、龙二人联手合斗,至今已是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配合得纯熟,厉抗天第一次对付他们联手,还可以打到百招之后,方吃败仗,这一次未到百招,即已感到不支,但见他那独脚铜人,被一片刀光裹住。张玉虎把他的攻势强接了七八成,龙剑虹则以轻灵美妙的身法,迅捷飘忽的剑术,与他展开对攻。一剑紧似一剑,剑影刀光,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穿来插去,乔少少看了片刻,只见厉抗天已接连遇了七八次险招。
乔少少心道:“我父亲可以胜得霍天都夫妇,厉抗天却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他有意在七阴教主面前卖弄功夫,当下一整衣裳,轻摇折扇,微微笑道:“这些人骚扰人家,实属无礼,待小侄将他们擒来,听候伯母发落,也好当作小侄见面之礼。”说罢便即步下石阶,挥扇向张玉虎攻去。
乔少少昨日被霍天都擒获之时,张玉虎用他来交换被俘的群雄,当时曾以独门的点穴手法折磨了他一顿,乔少少引为奇耻大辱,将张玉虎恨入骨髓。这一下手,绝不留情,铁扇一指,便点张玉虎后心的“志堂穴”,张玉虎反手一刀,用的是一招“怪蟒翻身”,既护背心,并削敌腕。乔少少在突袭之时,早已料到张玉虎要使这一招,扇子一搭缅刀,卸掉他的劲力,喝一声:“着!”肩头仍然向张玉虎的背心戳下,张玉虎未及转身,缅刀又被封出外门,实是无法救招。
幸而龙剑虹见机得早,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突然使出险招,长袖一拂,引开厉抗天的眼神,立即凌空跃起,一剑向乔少少的太阳穴刺下。乔少少的铁扇若然戳下,那“志堂穴”是人身死穴之一,固然可以立即要了张玉虎的性命,但龙剑虹那一剑也定必要将他的“太阳穴”洞穿,乔少少焉肯赔掉一条性命,逼得将铁扇移开,向上一挡。就在这时,张玉虎的缅刀亦已撤了回来,抵住了厉抗天的独脚铜人,各自在心里叫声:“好险!”
厉、乔二人功力都要比张玉虎深厚,这一来自是大占上风,好在张玉虎所学的武功甚杂,他用缅刀使出玄玑剑法的招数,与龙剑虹配合得妙到毫巅,双剑如虹,奇诡莫测,厉、乔二人虽是大占优势,急切之间,也未能将他们打败。
七阴教主等了一阵,仍然未见女儿出来,心知必有蹊跷,正想入后堂查问,忽见一个弟子走来,但却不是她差遣去唤女儿的那个弟子,七阴教主问道:“你有看到秀兰吗?”那女弟子道:“我没有看到师姐,我是替董大爷传话来的。”七阴教主借住董牧的地方,敌人登门,却不见董牧,早已觉得奇怪,但听那弟子说是给董牧传话,急忙询问,那弟子道:“董大爷说他不愿得罪乔家,也不愿得罪金刀寨主,故此弃家而走,请教主见谅。”七阴教主“哼”了一声,说道:“他倒乖巧。”其实七阴教主何尝不想脱出漩涡,只因迫于形势,无法摆脱。此际他眼看乔家父子便将大获全胜,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当真是心乱如麻。
激战中乔少少展出盘打点穴的铁扇神功,渐渐将张玉虎迫得手忙脚乱,乔少少得意非常,哈哈笑道:“小贼,看你这回还能逃脱我的掌心?”笑声未绝,忽听得七阴教主一声惊呼,但见于承珠背着阴秀兰突然奔出院子来,阴秀兰软绵绵的伏在她的背上,丝毫没有挣扎,不知是被于承珠用什么古怪的方法制服了。于承珠一手提着那只马鞍,一手扬起,用“天女散花”手法,倏的便飞出了七朵金花。
这七朵金花全部向乔北漠射来,将到身前,互相碰击,忽地四散分开,分向七处不同的落点,前面三朵,打前腕的掰钒、中府、乳突三处大穴,后面四朵打脊心的灵台、至阴、命门、阳关四处大穴,前后夹攻,认穴不差毫厘,而且是在抖手之间,一齐攻击七处方位不同的穴道,手法之妙,确是世罕其他,不愧“散花女侠”的称号!
若在平时,这乔北漠乃邪派魔头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于承珠的金花暗器虽然厉害,也未必能奈他何,这时,他正在全神应付霍天都夫妇的双剑合壁,霍天都夫妇的天山剑法虽然没有完全练成,却已是天下第一等的精妙剑术,乔北漠若然分神去应付于承珠那七朵金花,不论是用兵器将它打落,或者是用移形换位的功夫避开,都势将被霍天都夫妇的双剑乘隙杀入,乔北漠权衡利害,不敢分神,只好仗着深厚的内功,一刹那间便封闭了全身的穴道。但见金光疾闪,七朵金花都打中了乔北漠,竟好像打在极厚的牛皮上一般,发出一连串震人耳鼓的卜卜声啊。
于承珠见七朵金花都打中了乔北漠的穴道,金花花瓣何等锋利,而乔北漠竟然毫发无伤,反而把七朵金花全都震落,不由得大吃一惊,只道他已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躯。当下不敢逗留,立刻便背着阴秀兰冲出院子。
这几下子的动作快如电光石火,七阴教主呆了一呆,随即发出一声尖叫,拔脚便追。乔少少一见于承珠拿走了马鞍,又擒获了阴秀兰,这两样都是他所要的东西,虽然他眼看便可取胜,也顾不得了,当下铁扇一挥,将张玉虎逼退两步,也连忙追赶出去。
于承珠的轻功比七阴教主与乔少少都要高出一筹,虽然背上有人,也比他们略快少许。董牧与他的门徒家丁早已弃家出走,山路无人拦阻,于承珠到了院子外边,乘上了准备好的马匹,回头笑道:“教主,请恕无礼,事出无奈,只好请令媛伴我一程了。”
七阴教主叫道:“将人留下,马鞍你拿走也罢!”乔少少道:“马鞍也不能让她拿走。”抢了一匹马,便即追赶,七阴教主随即也上马追来。
那马鞍内里藏有北五省的贡物,重达一百多斤,加上于承珠与阴秀兰的重量,约有三百斤重,这样一来,她那匹坐骑负荷过重,当然受了影响,跑到十数里外,乔少少的快马已经赶上。乔少少将铁扇一指,按动机括,中间的两条扇骨,箭一般的疾射出去。七阴教主惊叫道:“不要放暗器,兰儿在马背上呢!”乔少少哪里肯听,放了两支又是两支,想趁于承珠在马背上未及回身之际,一举将之射毙!
岂知于承珠自幼练习金花绝技,不但发暗器的手法神妙,接暗器的功夫也已到了一流境界,她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般,反手一抄,便把先到的两支短箭抄到手中,往后一甩,叮叮两声,又把随后而来的两支短箭打落了。
这时两匹马相去不过数丈,于承珠忽地回过头来,纵声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要马鞍,马鞍给你。”呼的一声,那重达一百多斤的马鞍,向着乔少少劈面打来,乔少少冷笑道:“你当我接不着么?”正待伸手去接,陡然间但见金光疾闪,原来乔少少的短箭引出了于承珠的金花,她把三朵金花随马鞍掷出,马鞍的体积大,乔少少的眼神都给引着了,没想到那三朵金花启发先开,无声无息的骤然间便飞到了面前,乔少少武功确是高强,在金花钻射之下,届然临危不乱,霍地一个“镫里藏身”,闪开了第一朵金花,举扇一拨,打落了第二朵金花,可是第三朵金花他正想用扇拨时,却忽然改了方向,饶了个弯,往下一沉“卜”的一声,射入马腹,那马腹破肠穿,四蹄屈地,乔少少一见不妙,立即在马背上腾空飞起,向那马鞍落处纵去。
于承珠一声长笑,也在马背上飞起身来,如影随形,跟踪而至,乔少少无暇去拾那只马鞍,只好回身应战。
这时于承珠所乘的那匹白马,只有阴秀兰一人软绵绵的伏在马背上,那匹白马撒开四蹄,仍然向前疾跑,阴秀兰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晃起伏,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掉下马来。七阴教主又惊又急,向乔少少冷冷瞥了一眼,心道:“你不挂念秀兰,我也懒得理你。”女儿在她心中的位置,当然要比那只马鞍重要得多,虽然那只马鞍垂手可拾,她也不予理会,快马加鞭,径自追赶女儿去了。
原来这是于承珠与阴秀兰串通的计谋,由阴秀兰假作被擒,引开了乔少少与七阴教主,这时再让阴秀兰独自一人被马驮跑,又再引开了七阴教主,这样既可减少了于承珠这一方的敌人,又可以保全阴秀兰母女,免得她们正面与乔氏父子冲突。
七阴教主一去,旷野中就只剩下于承珠与乔少少厮杀,乔少少几次三番想腾出身来去夺取马鞍,但只要他身形一动,于承珠总是比他抢先一步,拦在他的面前。于承珠的功力虽然稍逊,但她的轻功和剑术都比乔少少高明,更兼她所使的乃是一把宝剑,金花暗器也随时可以发出,令乔少少又多一层顾忌,这几样加起来,乔少少便反而相形见绌了。乔少少与她斗了二三十招,丝毫没有便宜,心中想道:“久战下去,只恐还要吃亏。”于是引声长啸。
于承珠笑道:“你作鬼叫也没有用!”剑走连环,一连几记疾攻,将乔少少杀得手忙脚乱。乔少少又惊又急,心中想道:“我爹爹怎的不见出声回答?”原来他的发声长啸,乃是向他父亲告急的,他功力虽高,究竟还未到一流境界,这时强行远气传声,精神大耗,便更感到了于承珠的攻势凌厉,难于招架。
乔少少的啸声没有把他的父亲引来,反而将几个乞丐引来了。只听得山坡上有人唱叫化子惯唱的《莲花落》道:“一朵一枝莲花,一个小鬼叫哇哇,眼见财物难到手,气死也是活该哪。唉,呀、呀!劝你不如回老家。”唱《莲花落》的乞丐一老二少,老的那个正是北京丐帮的副帮主褚元,那两个小的,则是他的本帮弟子。原来布置好于承珠他们进入董家,便劝毒砂掌董牧不要卷入漩涡,都是褚元的杰作。
褚元带领着两个丐帮弟子,一面唱着小调,一面走下山坡,乔少少眼睁睁的看他拾起了地上的马鞍,毫无办法拦阻,反而因为分了心神,被于承珠一剑削过,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七寸来长的伤口,幸亏还没有伤及骨头,乔少少哪里还敢再战,只好落荒而逃。于承珠等人得回贡物,也就不为己甚,让他自去。
乔少少为什么听不到他父亲的口声?原来乔北漠也到了自顾不暇的时候。
他刚才中了于承珠的七朵金花,七朵金花都打在他的重要穴道上,若是他人,只要中上一朵,不死也得重伤。他仗着几十年精炼的“修罗阴煞功\不但闭了全身的穴道,而且将七朵金花都一齐震飞,表面看来,好像若无其事,但因为要运功防御,究竟也耗了不少真气。此消彼长,本来是他稍占上风的,这时已是主客势易,反而被霍天都夫妇大大占了优势。
另一方厉抗天独战张玉虎、龙剑虹二人,更是难以招架,厉抗天指望七阴教主的门徒会来助他,好来个以多为胜,岂知七阴教的门徒早得了阴秀兰的密令,七阴教主一走,她们也一个个的都避开了。张、龙二人抖擞精神,越战越勇,厉抗天将独脚铜人舞得呼呼风响,却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到了后来,连招架也艰难了。
乔北漠见状不妙,大喝一声,凌空飞起,冒险施展杀手。凌云凤反手一剑,剑光挥成了一道圆圈,霍天都一招“举火撩天”,长剑如箭穿上。乔北漠一击不中,反而给霍天都一剑削过,削去了他的一片膝盖。这还是因为霍天都慑于他的威势,有点心怯,这一剑只是采取了七分攻势,留下了三分防御,要不然乔北漠岂止只受轻伤?
凌云凤叫声:“可惜!”运剑如风,急忙跟踪再刺,可是已给乔北漠快了半步,但见他一脱出了霍、凌双剑的包围,立即凌空击下,形如怪鸟摩云,铁杖一个盘旋,横空疾扫而下。龙剑虹身法轻灵,人又机警,一见来势,立即闪开。张玉虎首当其冲,却给乔北漠的杖锋沾了一下,扫中缅刀,但觉一股大力撞来,心头如受巨震,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幸而他学过瑜伽气功,一受巨震,立即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以瑜伽术的“托玉泉”一式,运气倒冲关元要穴,这才不至于受了内伤。
在乔北漠击退张、龙二人之时,霍天都与凌云凤的双剑也跟着紧紧刺到,他们没有剁中乔北漠,却刺伤了厉抗天,厉抗天的独脚铜人刚刚挡着了凌云凤的长剑,就被霍天都的剑尖戳中了他的小腿上的“阳陵穴”,一条左腿登时麻木不灵。
乔北漠冒险突围,本是为了救厉抗天的,这时见厉抗天受了重伤,又惊又怒,铁拐右抡,荡开了凌云凤刺来的一剑,左掌在厉抗天背上的“愈气穴”一拍,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我先滚回去。”厉抗天给他一拍,石腿的筋脉登时轻松,知道可以免于残废,但暂时却不能再战了,对主人十分感激,当下趁着乔北漠替他抵挡强敌之际,立即冲出屋子。张玉虎正在运用瑜伽气功,调元养息,龙剑虹一人自是不敢拦阻。
乔北漠正想交代几句说话,便即脱身,但霍、凌二人缠得极紧,急切之间,摆脱不开。过了片刻,张玉虎恢复精神,与龙剑虹联手再上,四人分占四个方位,把乔北漠围得风雨不透。乔北漠心道:“若不豁出性命,只怕就要阴沟里翻船了。”蓦地一声大喝,着着抢攻,一根铁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招都是凶猛之极的杀手。龙剑虹功力较低,几乎给他逼得透不过气来,但仍然奋勇争先,仗着轻灵的身法伺隙击敌。四人中以霍天都功力最高,但他却被乔北漠的威势吓着,心中不无惧意。张玉虎叫道:“老贼已是强弩之未,不必怕他。”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乔少少的啸声,乔北漠正在紧急关头,哪敢运气传声,遥相应答?他听到儿子的啸声,又惊又急,咬实牙根,蓦然间一张红脸隐隐透出黑气,霍天都心头一凛,叫道:“小心!”话声未停,乔北漠大喝一声,掌杖兼施,带起一股阴凉的寒风,势如排山倒海,但听得“咔嚓”一声,霍天都的长剑竟被他折为两段,但凌云凤的剑尖也点中了他腰间的“维道穴”。霍天都长剑一断,不敢再上,乔北漠立即趁这个空隙,逃出去了。正是:
多行不义必自毙,终见魔头走麦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