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难堪饭后钟——宰相王播游寺感叹吃白食

作者:佚名 字数:2625 阅读:1205 更新时间:2009/04/12

往事难堪饭后钟——宰相王播游寺感叹吃白食

谁敢保证当年那个在寺院里专吃白食的王播,就不能成为位极人臣的宰相呢?!

  王播(759年~830年),字明扬,他祖辈是山西太原人,后来全家搬迁到了江苏扬州定居。他出生于肃宗乾元年间(858年~860年),只是父母亲不久就先后去世了;加以他家条件实在很不好,所以爱好读书的王播便只得到当地一个名叫惠昭寺木兰院的僧寮里借读。方丈和一些僧众开始还以礼相待,以为对方是个读书人,说不准哪天他发迹了,这对寺院也将会有好处。于是在寺院领导层经过内部“研究研究”之后,遂让王播吃住了下来。

  该寺院就餐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一天三餐的吃饭时间都固定在寺僧敲钟之后。由于人多,这种做法不但无可厚非,而且倒也显出该寺院管理方面的一些独到经验。而王播自然便随着那开饭的钟声,迅速放下手中的书本来“随喜”吃饭了。但时隔不久,事情却变得离奇起来。

  一天中午,正沉浸在读书乐趣中的王播,腹中响声不断。他知道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因为那天早晨由于身体不爽,吃得并不多,所以当时太阳都已有些偏西,他这饥饿感也就可以想见了。但只是令人奇怪的,寺院里此时居然还没有敲响开饭的钟声!

  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作为一个寄寓在人家屋檐下而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看人脸色方面还有一丝主动权外,他实在想不出也不好意思去主动问问今天到底怎么啦。于是王播就又沉浸到了书中去。他自然知道,只有把自己沉浸到书中以便学到更多的知识,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最能得到个中的乐趣。而将来在考场上大显身手了,才最终使他脱离目前这尴尬的处境。等到王播又把书卷温习了一轮后,饿过了头的王播这时候才听到有钟声在敲响。

  王播兴奋极了!这不就是打开自己当下正要解决难题的钥匙了吗?他比往常更为激动地一个箭步冲向了食堂。然而,食堂的情景却使他如同在寒天里被人从头到脚猛泼了一桶冷水,因为午饭早就吃过了!他惊疑而羞涩地往那些食堂师傅身上看了过去,心想,也许从他们身上会找到何以出现这种变化的蛛丝马迹吧。然而,他们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态却分明在告诉王播:还想吃饭哪?你这小子,就等着吧!

  刹那间,王播便全然明白了。他知道寺院已经厌倦他在这里吃闲饭了。他的眼睛里满是屈辱的泪水,但他还是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他狠狠地瞪了偌大的食堂一眼,当即返回住处收拾他那简单的行李,并在寺院墙壁上愤然题写了一首诗,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

  20多年过后,也就是在文宗大和年间(827年~835年),①在官场上颇为春风得意的王播恰好被派往江苏任军政长官。一天,他忽然想到当年借住过的寺院看看,那儿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儿了。早已闻知王大人要来“视察工作”的惠昭寺木兰院寺僧们,便手忙脚乱起来,把王播当年居住过的地方修葺一新不算,寺院领导还叫人迅速把他当年愤然写下诗作的墙壁,轻轻地用拂尘掸去浮尘,然后用上好的碧纱把它覆盖起来,免得它再次受到灰尘的侵蚀。

  王播威严十足地来到这座曾使他奋发蹈厉的寺院时,真是百感交集。猛一抬头,他却发现自己那讽刺诗都受到这等碧纱笼罩的优待,而自己当年却吃不上一顿顺心饭,这不由得更使他感慨万千!思潮翻滚的王播命人拿来笔墨,当即连衣袖也都不卷地在原来诗作的后头续写起来,以便记录下他这先后不同遭遇的感慨。其诗云:

  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

  而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

  写完此诗,觉得意犹未尽,王播便又题写了下面这首令他更为惆怅的著名诗作:

  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

  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②

  然后,他便长叹一声, 怅然离去。

  而后人拿它来作为素材入文学作品的便极其多了。苏轼《石塔寺》就说:

  斋厨养若人,无益只贻患。

  乃知饭后钟,阇黎盖具眼。

  在同题诗里,苏大诗人还一再感叹:

  饥眼眩东西,诗肠忘早晏。

  虽知灯是火,不悟钟非饭。

  不用说,以上这些都是在用王播这旧事。至于孙觌就径直以王播其人其事入诗道:

  悬知不是唐王播,惭愧高僧护碧纱。

  可见,王播这经历引起后人多少悠远而深沉的感慨!

  诚然,另外与此相关的说法仍颇多,但它们无疑都是令人感叹的。③而王播这事在真切地折射出世态人情的同时,对于自身要求有所作为的人士来说,它也未始就不能让人自我砥砺呢。因为要自我奋起以谋求改变恶劣现状的,他无疑也就更值得人们特别的敬重!

  按:① 大和,《南部新书》丙及《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等均作“太和”,不确;而《现代汉语词典》则两取之,似嫌无此必要。本书统一作“大和”,不再出校。② 在后世一些诗法规则里,此诗应属“出韵”之作,因为“钟”属“二冬”部,而非“一东”部。但此诗甚有名,况且这种情况在唐诗里也不为孤例;本书便已涉及好几首,读者自可参阅。阇黎,一译作“阇黎”,梵语“阿阇黎(黎)”之省也,意为高僧,即泛指和尚。③ 具见拙著《历代名流诗文公案直判·碧纱笼岂止笼王播》,兹不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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