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伊长坐官难做——俗词《定风波》居然终未定风波
伴伊长坐官难做——俗词《定风波》居然终未定风波
一个原本善于运用多种文体和多种艺术手法的大文人,由于写了不少词作,确切地说,是写了不少用来表达普通老百姓生活和情感的所谓俗词,居然受到了人们的讥讽,以至于使得他在仕途上也是坎坎坷坷。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遗憾之事。①
出身于士族家庭环境的柳永,由于禀赋里所具有的浪漫特性以及善于谱写俗曲的独到才能,他经常为一些歌儿舞女填写一些能够表现她们生活和情感的作品,以供她们歌唱。这样一来,他的才名很快便传扬了开来,这无疑引起了一些以引领正统文化自居而且已然具有一定地位者的恼怒和嫉恨。
而以长调慢词《定风波》为代表的一些著名俗词,先后却给柳永带来了既为真切而又无穷无尽的懊恼。该词说的是: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②
事有凑巧,当时柳永原本想要说皇帝好话的《醉蓬莱》词,谁知却惹恼了仁宗后,③他就只得去求谒时任政府长官的晏殊了。他小心翼翼地向晏府的门卫说了不少好话,并暗暗地塞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终于说通了门卫让他进去通报相爷。一进门来,柳永便把自己这回晋谒的来意说了,也就是说,诚恳的柳永希望晏相公能给他改放官职,用以改变一下目前这艰难困苦的处境。
晏听了柳这自述,连眼睛也不抬地说道:“柳才子平时也写写词曲么?”柳永一听,心里委实兴奋,心说相公既然爱好这些文艺,这跟自己的爱好正好相同,因此这放官一事就该当不成问题了;大家毕竟都是文人,而且还都有着相同的爱好嘛!于是,他便随口回应了声“是的”。但他心中忽然觉得这还不能尽意,为拉近两人的关系,柳遂补充上一句:“也就是说,其实学生也像相公一样喜欢填写填写词曲的呀!”
然而,晏相公听了他这话,却不由冷笑了一声:“晏某虽然也填写词曲,可我并不曾写过像‘彩线慵拈伴伊坐’之类的句子呀!”④听了晏相公这句带有讽刺意味的话,知道晏跟自己的艺术志趣是并不相同的,于是柳只得知趣但也是黯然地告退了。
事实上,原本作为像敦煌曲子词里的中调《定风波》,其中便有句子诸如“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以及“当本,便知儒士定风波!”等等;而该词调尽管经柳永这妙手演绎而初次成了长调慢词,但它却并没有给身为儒士的柳永带来真正“定风波”的好运,这固然是令人为之嗟叹不已的。
按:① 其实,柳永善写诗词和散文等多种文体的作品;至于在撰写雅词方面,其功力尤其不弱。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下便以为“永亦善他文辞,而偶先以是(俗词)得名,始悔为己累……而终不能救。”② 明汲古阁本《宋六十名家词》在“恁”下增“般”字。又,蛮,一作“鸾”;课,一作“哦”。③ 具见本书《奉旨填词情不老》。④ 所引文字微有出入,此系两个版本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