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梦》海飞

作者:佚名 字数:3306 阅读:856 更新时间:2009/04/17

《黄河梦》海飞

黄河梦
  海飞
  
  黄河,是神圣的。那一泻万里、气吞山河的气势,那浊浪排空、惊天动地的咆哮,那凝重深沉、黄金一般的色彩,都给了我永恒的崇拜。
  一
  “山高者高不过太子山,山连山,九枝把叶叶的牡丹;若要是我俩的婚姻散,石头烂,十二道黄河的水干!”
  ——这是一首流传在黄河上游的优美动听的双衬词式的甘肃临夏“花儿”,那高亢激昂而富有情感的旋律,唱的是一对情人“河枯石烂不变心”的坚定信念:在人们的心目中,“黄河无底,大海无边”,黄河是永远不会干枯的!
  然而,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五日至一九八七年二月十五日,因黄河上游的龙羊峡水电站大坝下闸蓄水,龙羊峡至刘家峡段的五百里黄河河道,主流断水了。黄河水干了!黄河露底了!万里黄河百分之四的河段“洞开”了她神秘的“河府”。
  据地质学家断定,从黄河的发生发育算起,至今已有二百五十万年到三百万年的历史了,万古河底见青天——这是真正的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多么难得的黄河河底“昙花一现”!历史将永远记载这不寻常的四个月。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五日,是龙羊峡水库放水的日子。怀着朝圣般虔诚的心,在临夏回族自治州州长的陪同下,我乘坐越野车,急匆匆地向黄河上游的积石关奔去。
  黄河河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天地呢?凭着多年在黄河边生活的经验,我深信万变不离其宗——黄河河底应该是个卵石沙泥的世界!我曾见过黄河下游的古河道:山东聊城地区有一百六十多公里的黄河故道,一色黄沙,堪称“黄沙河”,流的是沙,不是水。据史料记载,在一九三八年以前的二千五百四十年内,黄河下游决口一千五百四十九次,大改道二十六次。平均三年两次决口,百年一次大改道,改道后暴露在阳光下的黄河河道,道道是沙道!细如尘埃,粗如玉珠。“大风一起不见家,庄稼年年遭沙压”,成了下游一害。人们硬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与肆虐的黄河故道作斗争,平沙、挖沟、栽树,使黄河故道成了杏、桃、梨、苹果等百花争艳的“故道果园”。
  “咯噔——”一声刹车,越野车在雄伟积石关前停住了。所有猜测都成了过去,被黄河河水覆盖了三百万年的黄河上游河床,赤条条地裸露在眼前。
  二
  积石关,号称天下黄河每一雄关。峻峭耸立的积石山,两崖千仞绝壁,遮天蔽日,大有将崩欲倾、一触即发之势。挤成一线湍流的黄河,从两山绝壁之中横冲直闯而出。据传说,这里刀切斧削的崖壁,是大禹凿山疏河时留下的斧痕。我国最早的地理书《禹贡》中记载:“导河自积石,至龙门,入于沧海。”
  顾不上看天,顾不上看山,顾不上看关,一踏上积石峡里的黄河河底,我就迫不及待地盯着脚下的河底,昔日暄嚣咆哮的黄河,如今静谧得只听得见我的心在怦怦跳动;干涸的黄河河床,呈现着一片神圣而肃穆的灰褐色,竟是个“巨石阵”,犹如“水底石林”:奇形怪状的巨大河底石,静静躺卧着,一块挤着一块,构成了“河府世界”的主要“建筑群体”。大的如列车车体、卡车车身,小的也有写字台般尺寸,连我这个一点七八米的个头,到跟前也相形见绌。河底石虽然面貌各异,可全是优美的曲线组合,没有一条直线,没有一处棱角,处处光滑无比。黄河水万古不息的抚摸,把铮铮巨石摸得光溜溜了。我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地质锤,由轻而重连声叩击“河底石”——由弱而强的一连串“咚咚”声如同金属撞击声,悠扬悦耳。地质锤连击数十下,“河底石”除了露出花岗岩略带黄白的本色以外,竟丝毫无损!看来,亿万年的水流冲击锻打,已经使“河底石”“百炼成钢”了。
  州长看我对“河底石”光致勃勃,突然冒了一句:“您最好蹲下看一看,石头有没有根?”石头怎么会有“根”呢?我立即蹲下,一看大吃一惊,“河底石”竟然与石河床同石而生,天衣无缝。原来黄河上游河床的“河底石”都是“生根石”。大概是由于黄河上游河道陡峭、落差差极大造成的。据资料表明,从龙羊峡到刘家峡,黄河河道每公里平均落差一点六六米,湍急的河水把那些泥沙和“无根石”都一带而过了,只有那些“根基”极深的“河底石”,成为“河府”的主建筑群。
  “老百姓称这块巨石为藏金石,有一位牧民在黄河涸水后的第三天,曾经在底下的这个藏金洞里拣到一块价值五千多元的黄金块,卖给了政府。”州长指着一块横卧的鱼状巨石说。巨石中间被水切割出一道长长的豁口,越到背水的一面,豁口越大,最后竟成了一个直径一米、深一点五米的大圆洞。浪里淘沙,沙里淘金,滔滔的黄河水就是这样把大自然里最珍贵的金子纳入大圆洞中。州长告诉我,黄河断水为青海、甘肃两省沿河人民提供了淘金致富的好机会,数万农牧民涌向黄河河道,拣金、采金,平均每人每天采金收获五至七元,四个月的冬闲时节变成了大忙季节。黄河上游的万古河道确是名副其实的“黄金河道”。
  我们左绕右绕,信步绕到了一个一尺见圆的石洞跟前。洞里结着冰,大约是断水后留在洞里没有流走的黄河水结成的,奇怪的是冰块竟不是黄色!州长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洞看来还没有人掏过,花点力气,试试您的运气如何?”出于探奇,我也一本正经地掏开了洞。幸亏是下午。天气有些暖和,不算太费劲就把一洞子冰都掏了出来,乒里乓拉砸了个粉碎——真有意思,金子没有,倒砸出了一条带有金色的鱼鳞的灰冰鸽子鱼!
  “鸽子鱼!黄河鲤鱼!我们这儿也有灰鸽子金鲤鱼!”没等我反应过来,州长如获至宝地捧起那只“冰鸽子”。原来这个外形像灰鸽子的宝贝,是黄河金鲤鱼中最名贵的上乘鱼种,只产于黄河上游湍急的流段,肉嫩味美,历史上曾经作为上贡皇上的“贡鱼”。多少年来,相传灰鸽子金鲤鱼已经绝迹,想不到在这里被发现了,州长连声夸我自治州采到了比黄金还贵重的灰鸽子金鲤鱼的信息。
  三
  下午三时十分,龙羊峡电站水库弧形闸门徐徐升起,养精蓄锐了四个月的黄河巨龙出库了。重振雄威的黄河水,奔腾咆哮了五十一个小时,于二月十七日下午六时许进入刘家峡水库。
  “黄河之水天上来。”我毕恭毕敬地望着黄河之水从积石关喷泻而出。沿崎岖谷河道呼啸直下的浑浊水头,掀起三四米高的浪头,席卷着大量泥沙和许多一米多厚的巨大冰块,在石崖陡壁上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般的吼声。
  血浆般的流水,黄金液般的流水,我知道了是一个什么样的河床托拥着这民族的血浆,知道了黄金般的色彩下蕴藏着黄金,知道黄河母亲从悠悠的岁月开始就用她的乳汗哺育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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