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家，龙老爹正想对小燕发脾气，不承想小燕和小鹭见他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个举动把龙老爹吓懵了。小燕说：“爷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们不想让你再找人了，为了早点能见到爸爸妈妈，我把你支开，今天和妹妹参加了小豆子妈妈的祭祀日，钱我们也拿回来了，你要是不高兴，就狠狠打我们几下吧。”说着说着，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
　　龙老爹听完小燕的话，又气又心痛，他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默默地落下了一大把老泪。
　　当晚，龙老爹又做到了那个恐怖的噩梦，梦的情景同上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是蛇咬住了他的双腿，把腿上的肉全部噬干，只留下一腿白骨。龙老爹从梦中惊醒后，天一亮就去找小豆子，让小豆子原谅他人老糊涂，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把两个小孩带去惠州那个叫天堂鸟的公司……
　　
　　
　　4. 依依惜别
　　
　　过了一天，小豆子便带着大狗爷的孙子胖胖和小燕、小鹭向小镇汽车站赶去，龙老爹提着行李送行。胖胖个大，有十三岁了，才上四年级，成绩不咋的，打架却出了名，小燕和小鹭走到他跟前都有些怕。
　　走出不远，有股冷风吹来，打着旋儿将一伙人罩住，妹妹小鹭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动，一个劲叫怕。龙老爹把小鹭拉了起来，明显地感觉她的手在抖。盛夏的天，并不冷，可小鹭的手心里却出了层冷汗。龙老爹说：“你们这次去，见到爸爸妈妈就别回来了，要回就一起回。没妈的孩子多可怜，爷爷老了，也顾不了你们啦！”龙老爹说得心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这些天，不知为什么，他老想流泪。
　　赶到汽车站，正好长途大巴开了进来，车上已坐满了人，以学生居多，司机长着大胡子，他不开车门，盯着小豆子问是不是都去，龙老爹忙接口说他不去。
　　大胡子司机说：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只能腾出两个位，一人腿上坐一个，孩子8折，如果去，就买票，不去，就走。大胡子说得干脆利落，很显然他把胖胖看成大人了。
　　小豆子抱怨起来：“这车上又没位，还要那么贵！”大胡子冷笑起来：“也不看看这是啥季节，孩子想见娘，哪管山高路又长。你们不坐，前面还有大把人等着呢。”
　　话说到这份上，龙老爹和小豆子都说坐，龙老爹从衣兜里掏出钱想替小豆子买一张票，小豆子赶紧拦住了，她说：“爷，我不缺钱，我缺的是理解，我们在外面打工都不容易，没你想的那么坏，你能理解我，我就很高兴了，小燕和小鹭我一定把她俩送到虎子哥那里。”听小豆子这么一说，龙老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搁了下来。
　　上了车，小豆子发觉车上已严重超载，这种大巴车一边两个位，中间是过道，现在过道上都摆满了小板凳，座位上只要是小孩的都是三四个挤在一起。小豆子先坐下来，然后把妹妹小鹭抱坐在腿上，胖胖虽然不愿意，但看小豆子都这么做了，只好和小燕共坐一个位子，四个人挤在一起，犹如坐牢。
　　再说龙老爹，目送他们上了车，心里一阵阵发酸。两个孩子是他一勺饭一勺汤喂大的，现在离开他真有点舍不得。汽车启动了，他挥手送别，这时，汽车突然亮了一下大灯，把龙老爹吓得打了个冷颤，这阴冷的光让他刹那间回忆起噩梦中的情景，那条蛇双眼所发出的光不就是这种光吗？这朦朦胧胧的车影，不就像蛇身吗？悟到这一点，龙老爹顿时浑身直冒冷汗，他马上追逐着喊“停车”，可是汽车已向着南方飞驰而去，哪里能听得到他嘶哑的叫喊……
　　
　　5. 一觉醒来
　　
　　上了车，小豆子心里就开始后悔：这车挤不说，还闷，小豆子晕车，要是不带这些孩子，她原本是想坐飞机的，现在倒好，一时的心软，搭上几个累赘。小豆子摸出一粒晕车药吃了下去，据说，晕车药有安眠作用，迷迷糊糊能睡到惠州也好啊！
　　大巴车拐上了京珠高速，小豆子觉得下身一热，糟糕，真是怕事就有鬼，“大姨妈”竟提前来了，湿漉漉的裤裆让小豆子感觉极不舒服。幸好天已黑了下来，车厢里的人都进入昏昏欲睡状态。
　　为了减轻压力，她不停地轮换双腿，小鹭感觉到小豆子不受力，坐一会，就会主动立起身站一站。不知跑了多久，大胡子司机突然停车了，说是前面要过收费站，有交警查车，超载重罚。为了躲避检查，要十多个人下去藏在行李厢内，躲一会儿。
　　车上顿时乱成一团，大家都不愿意下，大胡子司机发了火，骂爹骂娘地直嚷，乡下人胆小，就赶紧听从指挥，钻进了车底部的行李厢中，大胡子见下去的人还不够数，一个劲地催着。
　　小豆子看看小燕和小鹭，姐妹俩都不吭声，胖胖则把头扭向一边，一脸的不高兴，小豆子只好对小燕和小鹭说：“乖，你们俩先下去，等会儿姐姐叫你们，你们再上来。”
　　小燕点点头，拉起小鹭就往下走，小鹭抓住把手不肯下，说：“姐，我怕。”小燕紧紧攥起了小鹭的手，说：“别怕，姐姐跟你在一起。我们下去，让车跑快一点，明天就能早点见到爸爸妈妈。”她一边说一边拉扯着小鹭，随着一拨人钻进了行李厢。
　　车底部的行李厢是经过改装的，一个个暗格像个屉子，很小，而且里面还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件，空气不畅，很冷，又带着刺鼻的气味。两个小孩钻了进去，就如同钻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她们偎依着，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超载的人一下车，车上顿时宽敞了很多，气氛也轻松起来了，小豆子觉得胳膊腿脚都能伸得开开的了。汽车呼啸，十多分钟的工夫就过了检查站，大胡子司机停下车，让躲藏在行李厢里的人全爬上来。小豆子正想下去叫小燕和小鹭，就在这一刹那间，身上的极度不适使小豆子起了一点私心：再等一会儿叫吧，哪怕再等十分钟、半小时，这么一点时间里我就会舒服好多好多……想到这里，小豆子便对快要钻出来的姐妹俩说：“乖孩子，你们俩在车底再呆一会儿吧，姐姐肚子痛，几分钟后姐就会喊你们上来，行不？”
　　小燕看看妹妹小鹭，小鹭撇着嘴，直想哭，别看小燕年纪小，可懂事了，她明显感觉到小豆子的脸色不高兴了起来，便连忙对小豆子说：“姐，只要你带我们见到我爸我妈，我们就多呆会儿。”说完，她一缩头，再次拉着小鹭钻进了黑暗的行李厢中。
　　这当儿，大胡子司机正站在车尾拉尿，拉完了，见再无人从行李厢中下来，就用力地按下了车厢盖子。小豆子问还要多久才能到，大胡子司机看看表说：“天亮后就可以到了。”小豆子忙掏出手机给虎子打了一个电话，虎子在电话里开心得说话声都颤抖了，他说，他们公司新开了一个楼盘，那楼盘就叫“天堂鸟”，工地旁边就是长途车站，他和小美会在车站上等的。小豆子打完电话，只感到车里的空气闷得她直想呕吐，她觉得晕车药的效果不是很好，便又掏出了两粒，用矿泉水和着吞了下去。汽车在一晃一晃地颠簸着，渐渐的，小豆子的眼皮越来越沉，她竭力想睁开，但眼前已是一片恍惚了……
　　睡梦正酣时，小豆子觉得有人在用力地摇晃她，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汽车已到了靠近“天堂鸟”工地的站头，车厢里闹哄哄的，乘客们都在纷纷下车，小豆子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神色慌张，正是虎子和小美夫妻俩，他俩把小豆子摇醒后，一迭声地问着：“小豆子，小燕和小鹭呢？”小豆子这才想起车底下藏着两个孩子，慌忙喊大胡子打开行李厢……
　　行李厢打开了，虎子和小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么一副情景：两个孩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小燕搂着小鹭，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甜甜的笑，手里拿着父母的照片，她们或许曾做过这样的梦：她们化成了两只鸟儿，在蓝天白云间，飞向了天堂。她们不知道天堂是怎么回事，她们只知道爸妈在那儿……
　　虎子和小美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虎子哭喊着：“我的燕儿啊，我的鹭儿啊，爸爸妈妈总算见到你们了，可你们怎么会睡过去了呢，快醒醒啊，这里就是爸爸妈妈要你们来的地方，今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不管爸爸妈妈多穷多苦，我们一家聚在一起都是幸福的啊……”
　　不远处，“天堂鸟”工地上一幢幢高楼沉浸在一片阴冷的晨雾中，一幢楼的顶上似乎有几个很小很小的黑点，那是几只不知名的鸟儿……
　　 (题图、插图：杨宏富) 

上一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