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特列洛夫
布特列洛夫
寄宿学校
寄宿学校的学生们玩得十分起劲,但教导员罗兰特在学生的欢笑喧闹声中照旧打着瞌睡。秋天挺暖和,他正在晒太阳,眼皮下垂,脑袋不时地滑到胸前。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把他从愉快的梦乡惊醒。罗兰特站了起来,整一整制服上衣,向校长办公室走去。没过多久,他领来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身上也穿着灰制服。
“这是你们的新同学。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
“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布特列洛夫,”小男孩响亮地回答道。“大家都叫我萨沙。”
罗兰特坐到长凳上,想再睡一会儿,萨沙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新伙伴们究竟会怎样对待他呢?
寄宿学校的学生都是喀山和附近村子里的官僚、地主子弟。他们有一种用传统方式考验新同学的习惯,只有经过考验的新同学才能成为他们的朋友。最初,他们不太喜欢这位新伙伴。他穿戴很整齐,非常守规矩,衣物收拾得井井有条,在大多数孩子看来,这是根本不能允许的。
萨沙已经记不得母亲,母亲生下他11天就去世了。父亲把他教养长大,他处处都想仿效有学问的父亲,他能冷静地对待同学们的热讽冷嘲,学习相当刻苦,有空就读书、画图或是在花园里玩耍。他和另一个男孩子托尼亚很要好——有一次托尼亚帮他捉住一只漂亮的蝴蝶,他们之间从此有了好感。托尼亚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只要一讲起故事来,萨沙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有一回,两个孩子弄来了硫磺和硝石,在厨房里还搞到大量木炭,打定主意要做炸药。
头几次实验还算顺利。萨沙本来对化学一无所知,只是听托尼亚提到过化学,可是制造炸药的实验使他觉得挺有意思。现在,他一有时间就钻进化学实验室。前来帮忙的,不仅有托尼亚,而且还有教物理的老师。
萨沙的才能显然高于和他同岁的孩子。老师自然对他处处偏爱,有时甚至允许他去干校规禁止的事情。这位教导员,被同学们称为“凶神罗兰特”,一连好几次从萨沙床底下真的搜查出不少玻璃瓶子,里面都装着化学药品。他将这些瓶子全扔掉了,还把萨沙拉到炉子旁罚跪。可是,这并没有使萨沙就此灰心。只要罗兰特忘记了他犯过校规,对他不再留意,他的床底下就会重新出现装化学药品的玻璃瓶子。有一回,萨沙和托尼亚一起制造“兰焰”烟火的火药,火药突然爆炸,高高的绿火苗烧着了萨沙的头发、眉毛。罗兰特闻声闯进屋来,把两个肇事者关进了禁闭室。
“凶手!你们存心要炸掉学校吗?非马上开除不可!”
这次处罚重得很。一连三天,在其他同学吃饭的时候,萨沙总是被带到屋角里罚站。脖子上挂着一块黑板,罗兰特在上面奋笔疾书,写下非常挖苦的4个大字:“大化学家”。
但萨沙并没有表示悔过,只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过年,好最后离开这个可恨的学校,回到故乡的小村子布特列洛夫卡去,父亲的田庄就在那里。第二年秋季,萨沙进入喀山第一中学。这个学校的老师经验丰富,学识渊博,善于启发诱导学生。萨沙能轻而易举地掌握学到的材料,因为他从小就养成有条不紊的工作习惯。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博物学。他热爱大自然,经常向往接近自然界。他不能满足于到森林里、草原上或河岸边游玩,总是要在屋子里喂些乌龟、白鼠和其他各种小动物。
“你喂这些毛毛虫干什么?”父亲有一次向他道,一边满有兴趣地望着一堆毛毛虫,这些小虫子被萨沙装在一个特制盒子里,盒子四周蒙着密密实实的丝线网。
“我想研究它们是怎样过活的。光捉住蝴蝶怎么能行呢,还得弄清楚它变蛹时吃些什么呀。”
“噢,这倒是很像研究工作了,萨申卡,”父亲满意地说。“我很高兴你有这种爱好,只是千万不要忘掉数学。要知道,你到秋天要去上大学,要向我国最伟大的数家之一——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罗巴切夫斯基学习了!”
“爸爸,我缺乏精密科学的才能,在天文台里也挺枯燥。我想进大学的博物系。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研究植物学和动物学。”
“当然,这事最后要由你自己来定,萨沙,不过我认为你应当进的还是数理系。”
事情与父亲的愿望相反,萨沙还是进了博物系。其实他不过是个旁听生,因为当时还不到成年年龄。第二年,即1845年,他年满17岁,一年级的学生名册上才有了布特列洛夫的名字。
这时的萨沙已长成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淡黄色的头发闪着金光,灰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坦率而又可亲。他肩膀宽阔,体格健壮,一看便知很有气力,嘴角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周围的人都愿意和他接近。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但萨沙最要好的朋友只有两个人,一个叫科利亚,他们彼此间戏称为科利亚·彼得罗维奇·瓦格涅尔,一个叫米佳,他们戏称为米佳·彼得罗维奇·皮亚特尼茨基。3个人好得形影不离。他们同桌听老师讲课,一起准备考试,3人同去参加收集植物和昆虫标本的野游。米佳的身材和萨沙一样高大挺秀,尼古拉略矮一些,但也更结实些。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有一次科利亚说。“夏天我爸爸要随一个大考察团去里海,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去。”
“太好了!”萨沙喊了起来。
“莫杰斯特·亚科夫列维奇·基塔雷也跟我们一起去。你认识他,他是化学工艺教研室的副教授。”
“好极了。莫杰斯特·亚科夫列维奇可以给我们辅导化学,你父亲是矿物学教授,可以解答岩石和矿物方面的问题,我们3个人负责研究植物学和动物学。”米佳描绘出一幅令人高兴的图景。
“现在我来给大家表演魔术,跟昨天晚上咱们在杂技团看到的一样。”萨沙说完后,把同学们领到室外。
他敏捷地脱掉外套和衬衣,抓起一根粗铁棍放在胸脯上“请注意,亲爱的观众!你们就要看到一位举世无双的大力士!他能徒手扭弯这根铁棍!”萨沙深深吸口气,绷紧肌肉铁棍开始弯曲。他的臂肌一块块突起,紧张得发抖。“好!”萨沙跳开一步,将铁棍扔到地上。
“你有时显得太费劲了,”科利亚责备他说。“不过是卖弄一下气力罢了。”
“没有的事。杂技团的演员也是普通人。我们哪一点不如他们?让我们再来变个戏法!科利亚站到我肩上,米佳给他穿上长褂子,只让他露出脑袋来,把我的脑袋和手都遮住。这样,我们就变成了一个巨人。”
科利亚在萨沙的肩上站稳后,披上长衫,真地成了个大怪物:萨沙那双匀称的长腿支撑着一个很不相称的长身子,身子上露出科利亚的脑袋和两只短胳膊。
“妙极了!”米佳喊了起来。“走!我们穿城走一遭!”
这个怪模怪样的巨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吃惊的行人不时停下脚步,久久凝望着他,一些妇女划着十字,赶忙躲开。
实现夙愿
布特列洛夫不仅是个卓越的化学家,而且还是一位天才的植物学家。他在喀山和布特列洛夫卡的温室里进行过各种实验,写出了与园艺、花卉栽培和耕作问题有关的不少论文。布特列洛夫在温室里总是另一种神情。他能异常耐心和热心地观察着娇嫩的山茶和艳丽的玫瑰的生长情况,还培育出不少花的新品种。每次回家,他从来不会忘记给妻子带回一些最美的鲜花。
……布特列洛夫踮起脚走进卧室,小声招呼了一下妻子。
“孩子睡了吗?”他耳语般地问道,一面向蒙着白纱的摇篮那边颔首示意。“这是给你的,娜金卡。你觉得身体怎样?”
“很好,萨沙。为什么要这样小声说话呢?要知道,吃奶的婴儿什么也不会听见。你就是唱起歌来,也不会把米申卡吵醒的。”
“好吧,反正……”布特列洛夫在摇篮上俯下身来,久久地望着儿子,然后坐到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的身旁,叹了口气。“我要到莫斯科去。”
“马上就去?还是等到初冬?难道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娜金卡,基塔雷教授对我的博士论文评价很好,但萨维利耶夫教授却对它持否定态度,现在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到莫科斯或彼得堡去进行论文答辩。我想到莫斯科去,离喀山毕竟近些。”
“要去很久吗?”
“大约三四个月,也许更长些……离开你我会很难受的!”
布特列洛夫和好朋友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瓦格涅尔一起动身了。瓦格涅尔也是请假去处理论文问题的。他们在莫斯科度过了一个冬季和1854年的春季。论文答辩还算顺利。6月4日,布特列洛夫终于接到授予他化学和物理学博士学位的证书。
“你凯旋而归,要回喀山了!”瓦格涅尔高兴地说。
“我要先回布特列洛夫卡。娜佳和米沙都在那里。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还不认识爸爸呢。不过,明天我想去彼得堡找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有事向他请教。”
齐宁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不知不觉谈到很晚。对布特列洛夫来说,这次会晤关系重大。在这个令人难忘的夜晚,齐宁提醒他要注意罗朗和热拉尔的著名理论。这两位法国学者创立的一元类型论是在揭示有机化学过程各种奥秘的道路上向前迈进的一大步。
布特列洛夫在布特列洛夫卡住到夏末。即使在地头小畦旁劳动或是监造新温室的时候,他也在继续思考和齐宁的谈话以及罗朗、热拉尔的理论。在研究香精油的过程中,他曾析出一种物质——樟脑的同分异构体。这种物质使他遇到了类型论无法解释的难题。怎样来解释同分异构现象呢?化学成分相同,但性质却大不一样!由于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学者们只好停留在这样一种解释上:性质不同是同分异构体的来源不同造成的。情况真是这样吗?
对于同分异构化合物具有不同性质的这种解释,不能使布特列洛夫满意。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类型论已无法解释不可胜数的新事物和新发现,必须探索新途径,而新途径又要求创立新理论。
事态发展之快往往令人难以置信。布特列洛夫获得博士学位后,立即被聘为喀山大学代理化学教授,1857年初成为教授,同年夏季获准出国访问。
他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他可以前去参观欧洲的著名实验室和结识著名的学者了。
“我不想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布特列洛夫跟罗巴切夫斯基商量出差计划时说。他们尽管年龄悬殊,可是却建立了友谊关系,两个人谈了很长时间。
“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好好干吧,尽量多长些见识,了解一下各个城市的化学教学法。我相信,您返回我校后一定能使我校和西方一些大学见个高低。几年前齐宁抱着同样的目的出国一趟,也做出了卓越的成绩。”
“对,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使俄国科学的名声远扬国外。”
“严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也许闻名世界的荣誉正在等待着您呢,这情景我们会活着亲眼看到的。”
“可不能这么说,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您们数学家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多方面的开拓
布特列洛夫想通过实践解决一些问题。他开始研究培育果树新品种,努力改进果树栽培法,根据科学道理来栽培果树。他还进行不同品种的杂交试验,以便培育出杂交新品种。
他在花园的一个僻静角落里养了几箱蜜蜂。开始时,养蜂场小得可怜,经过他的多方努力,养蜂场得到了迅速发展。
“要想繁殖蜜蜂,就必须掌握有关的知识和熟练技巧。只有这样,养蜂业才能在经济上成为一项收入来源。”这位科学家断言道,并且以素有的坚定精神研究起蜜蜂来。这些新问题引起了他的很大兴趣,他写下了好多篇论述养蜂业的文章。他非常重视与这一问题有关的科普文章,认为它们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养蜂人可以从中得到切合实际的指点和很有价值的建议。
布特列洛夫在全省农民中很有声望。每逢星期日,邻村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地来到布特列洛夫卡向他求援。
“老爷,我的男孩子生了病,恐怕活不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农民说,一边用手揉搓着脏草帽。
“孩子在哪里?”
“在院子里的大车上。”
布待列洛夫走到大车前,掀起破烂的被子,仔细看了看孩子红肿的小手。
“脓肿,必须动手术。”他朝开着的房门喊道。“娜金卡,把手术刀煮上,准备好纱布和绷带!”
一小时后,布特列洛夫走出“手术室”,轻松地喘口气:手术很顺利,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随即包扎好伤口。
农民们都认为布特列洛夫是个真正的医生,有人甚至在集市上出售取名为“布特列洛夫药粉”之类的草药。
这一期间,布特列洛夫在实验室工作的时间减少了,但仍然密切注视着各种新发现。在取得合成丁醇同分异构体的辉煌胜利后,科学家们接受了他的理论,可是也有人想证明结构理论的创立是他们这些人的成就,而不是布特列洛夫的功劳。还有一些科研人员对这一理论缺乏正确理解,因而在研究工作中犯了错误。布特列洛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写了不少批评文章,指出他们所犯的错误,并运用结构理论对研究结果作出正确的解释。但他日益感到有必要再去欧洲一趟,好就地解决积累起来的误解、分歧和矛盾。
“我并不否认克库勒和库柏的贡献,”布特列洛夫对马尔柯夫尼科夫说。
“可是我也不能同意剥夺我的优先权。结构理论创立于喀山,作出这项发现的荣誉永远属于俄国!”
部里同意他出国访问。1867年8月末,布特列洛夫启程而去。他在德、法两国进行了多次洽谈和发表一些文章后,认为争议业已彻底解决,再进行这种活动已经毫无意义。
离出差期满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布特列洛夫决定利用这个方便机会前去访问向往已久的阿拉伯国家观光一下北非海岸。他游历了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后,乘坐一艘小轮船向阿尔及尔开去。风景秀丽迷人的地中海原来潜伏着巨大危险。突然间,天空昏晦,巨浪咆哮,一道道闪电划破海天一色的黑暗。船员们拚命奋战,桅杆纷纷折断,海浪冲上甲板,把一些吓得要死的旅客卷进回旋翻滚的无底深渊。在一片混乱中,布特列洛夫并设有张惶失措,而是帮助船员拖来防水帆布,以免海水灌进轮机间。
他们到达非洲海岸时,觉得暴风雨简直像一场遥远的恶梦。在这里,既有东方的恬静安谧,又有西方的匆忙紧张。这就是阿尔及尔!白石头砌成的楼房洒满了南方的耀眼阳光,倒映在波平如镜的深蓝色海面上。真是一个活生生的童话世界!
布特列洛夫取道意大利返回俄国,从意大利还带回了两箱蜜蜂。他在关于蜜蜂的不同品种、生活习性和蜂蜜产量的研究成果中,又补充了不少新资料。
彼得堡大学
1868年春,布特列洛夫收到彼得堡大学的来信。这封信带来了新的欢乐和忧虑:根据德·伊·门捷列夫的推荐,他被聘为化学教授。
彼得堡大学的化学教授!这自然是一种崇高的荣誉,但怎么能把花园、蜜蜂和各种花儿统统扔下呢?布特列洛夫觉得,丢掉心爱的东西,生活是无法想象的。不错,负责看管布特列洛夫卡的是一位很好的管家、出色的养蜂人。他可以负责照料一切,可是布特列洛夫还是非常舍不得离开这里。
10月份送来了新任命。当时教学工作正处在紧张阶段,学术委员会敦请布特列洛夫最好在冬季学期结束前留在喀布特列洛夫在喀山大学度过了做出成果最多的几年!他离开这所大学就像告别了亲人。对这里的继任者,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天才科学家弗拉基米尔·瓦西利耶维奇·马尔柯夫尼科夫将接替他的位置。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扎伊采夫也继续在喀山大学任教。送别布特列洛夫时,学生们心里非常难过,教授们觉得失去了一位世界有名的学者。为了表示对布特列洛夫的敬意,学术委员会选他为喀山大学名誉学术委员,并决定在教授阅览厅悬挂他的画像。这时布特列洛夫已经来到彼得堡,他写了一封情意恳切的感谢信:“我在喀山大学度过了一生最美好的岁月,令人感激的回忆使我和喀山大学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联系。学术委员会选举我为名誉学术委员,使我有权像过去一样把喀山大学称为我的母校。”
……当时的彼得堡是俄国最大的科学中心,在这里工作的有门捷列夫、齐宁、鲍罗金……1869年1月底,布特列洛夫开始讲授有机化学。他在彼得堡深受欢迎。他上第一堂课时,大教室就已经容纳不下前来听讲的人。
布特列洛夫又开始领导实验室工作。在做完实验后或是等待反应结果时,布特列洛夫就抓紧时间取来煤气灯,极其耐心地用玻璃吹制成十分复杂的仪器小零件。
“一个好的化学家必须会亲手制造最复杂的玻璃仪器。”布特列洛夫很喜欢一再重复这句话。
实习的学生以他为榜样,一有空就努力学习吹制玻璃器皿的技术。
布特列洛夫在研究工作中继续发展了结构理论。他一心要证明各种类型的有机化合物都可能有支碳链和直碳链。这一点是根据理论直接推导出来的,但理论原理还必须在实践中加以证明。有的碳氢化合物,例如丁烷,它的4个碳原子可以不是首尾相接,而是像三甲基甲醇中的碳原子那样彼此相连,像这样的碳氢化合物难道就无法制得吗?不过,要找到合成它的正确方法,就必须进行大量实验。
布特列洛夫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获得成功。在一个大烧瓶里盛着盼望已久的异丁烯。碳氢化合物中支链的存在被证实了!
布特列洛夫还积极参加了彼得堡的社会活动。当时的社会进步人士特别关心妇女教育问题。妇女应当享有上大学的自由!在医学院里开办了高级女子学校,别斯图热夫女子学校也已开班上课,布特列洛夫在这里负责讲授化学。
这位杰出的科学家还参加了“经济学会”的工作。他规定自己在“学会”里的主要任务是普及现代养蜂学。在“经济学会”的帮助下,他到全俄各地建立了不少模范养蜂站,这些养蜂站都采用新式蜂箱,并在实践中证实了科学养蜂法优点很多。
布特列洛夫从事的多方面的科学活动受到科学院的赞赏。1871年,他当选为特约院士,3年后当选为正式院士,并在科学院大楼里分到一套住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齐宁也住在那里。住所的邻近更增进了他们昔日的友谊。
“拉尔观察到的现象,我还是没有弄清。”齐宁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一边习惯地捋着长长的胡须。
“我们总是把有机物的分子看成是不变的原子团,”布特列洛夫说。“难道某些物质在通常条件下或者在发生反应时不能从一种异构形式变成另一种异构形式吗?”
“从理论上看,一切都是可能的,但实际上这一点却很难想象。”
“拉尔的观察清楚地表明对这种观点非常有利。互变异构现象是大多数同时有两种异构形式的物质的特征。应当预见到,在只有一种异构形式参加化学反应时,经过一段时间后,会出现一种异构形式逐渐转变成另一种异构形式的现象。我觉得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这确实是真知灼见。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坚决主张必须用动力学观点来观察化学过程,也就是说,必须把化学过程看作是一种平衡过程。
在仔细改进了结构理论后,布特列洛夫越来越注意化学的一般性问题。周期律的发现使他经常从哲学上去考虑原子量问题。他曾多次和门捷列夫谈到这一点。
“原子量有小数,还一直没有得到解释呢。”布特列洛夫坚持说。
“你也知道,施塔斯做过最精细的测定,证明原子量的数值可以不是整数。”门捷列夫回答道。
“为什么不能采用普劳特的假说呢?这样就可以设想:比如,氯原子是由不同数量的氢原子组成的。如果接受了他的观点,就能很容易懂得为什么氯的原子量是35.5了,因为氯原子存在着两种原子量——35和36。”
“不,不对!这不可能!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请您还是让钻和镍各自保有原来的名称和形态吧,这就好比我是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您是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一样。”
布特列洛夫坚信一种元素的原子可以有不同的原子量。不过,这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和提出确凿的证据。他很久都在考虑怎样通过实验途径来检验这种非常有趣的设想。他和助教勃·弗·里采讨论了各种可行的方案,还绘出了仪器草图,于是在科学院实验室里出现了许多过去从未见过的古怪仪器。里采对布特列洛夫崇拜得五体投地,认为这位老师是自古以来最伟大的学者,布特列洛夫的话就是法律。
他们的研究工作在化学史上真是绝无仅有,实验进行了几十次、几百次,但得到的都是相反的结果。里采并没有灰心丧气:既然布特列洛夫这样做了,就是说他们所走的道路一定正确。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
“结果又是否定的。”里采送来一张写满数据的实验单。
布特列洛夫戴上眼镜,默默地把数据看了半天。
“我们再考虑个方案吧。”他说完了,忙向办公室走去。
写字台上放着一份没写完的论文。布特列洛夫打开一个靠墙的柜子,取出两个厚厚的记事本,打算写些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随即坐了下来,茫茫然凝视着一个地方……然后擦了擦额头。他在想:“晚年逼近了。总想就这样坐坐,静静地歇一会儿。从前觉不出劳累,而现在……”
门开了。一个淡黄头发的小女孩向屋里略一张望,仿佛射进来一缕春天的阳光。这是索涅奇卡,布特列洛夫的孙女儿。
“爷爷,我要看小鱼!”
“过来,孩子。咱们一起喂鱼去。”布特列洛夫拉起孙女的手,向盛着各色金鱼的玻璃缸走去。布特列洛夫一直热爱着大自然。每当工作累了或是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十分确切地表达某些思想,他就丢开工作——走向鱼缸,长时间地看着金鱼游来游去。
无情的岁月慢慢流逝。他感到教学工作过于繁重,因此决定辞去教职。1880年4月4日,布特列洛夫给二年级学生上完离校前的最后一课。他们听到敬爱的教授即将去职的消息,觉得伤心极了。学生们正是为了听他讲课,才从俄国各地来到这里。不,布特列洛夫不能离职!
学生们成立了委员会,写出请愿书,把它郑重地递交给敬爱的教授:“您一旦离开学校——教室将失去一位无法替代的老师,实验室将失去一位不可缺少的领导……大批青年每年从俄国的天涯海角齐集彼得堡大学的理科就读,他们不怕艰难困苦,不顾穷学生难以忍受的首都生活条件……每个人都想得到在您的指导下学习的光荣,都想成为您的思想和观点的拥护者。我们这些大学生,您的学生,请求您,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无法替代的老师,不可缺少的领导……不要离开彼得堡大学,不要丢下我们!”
学术委员会通过决议,请求布特列洛夫继续留任,任期5年。
布特列洛夫决定在彼得堡大学只讲基础课,每周几次亲临实验室指导工作。他是采取各种办法普及养蜂学知识的倡导人。他写的 《蜜蜂,蜜蜂的习性和简明养蜂学基本规程》一书很受欢迎,对这一经济部门的发展起了巨大作用。尽管年事已高,他仍然继续从事这项工作。为了获得高加索的一些蜜蜂品种,布特列洛夫还和青年人一样,满腔热情地组织了一次去高加索的考察活动。……1886年4月末,布特列洛夫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工作,他想从书架上取下几本要用的书。他把高凳梯子放在下面,再到书架上层去取书,竟失脚从梯子上跌了下来,膝部感到一阵剧烈疼痛。
“真倒霉!”布特列洛夫坐到椅子上喊道。“娜金卡!”
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怎么啦,萨沙?”
“不要紧,我从梯子上跌下来了,一条腿好像脱了臼,扶我到沙发上去。”
腿慢慢不疼了,可是几天后却开始肿大,而且又疼了起来。医生确诊后说:
“脓肿。必须切开来清洗一下。您要尽量躺着,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
“如果需要躺着,我就一定照办,”布特列洛夫叹了口气。“遗憾的是我不能出去打猎了。但愿春天时能够复原,我好到高加索去。茶树实验还没有做完呢。”
“这些事您都不能去做了,”医生说。“要保护好腿,不要过度劳累,要尽量少起来走动。”
手术做得相当成功。石膏绷带又重又不舒服,可是腿已经完全不疼。病人的健康状况有了好转,能拄着拐杖在室内走动。像往年一样,全家在5月份来到了布特列洛夫卡。他在那里取下腿上的石膏绷带,不拄拐杖也能走路了。
“不过,膝盖下边的这地方有个什么东西妨碍走路。”
“小心点,萨沙,要尽量少走动才好。”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一再劝告他。
然而,布特列洛夫哪能闲得住啊!他去参观农场,观察新式农业机器的工作情况……他觉得已经完全复原,甚至还出去打过好几次猎。
8月5日清晨,天还没亮他就起了床,吩咐老仆雅科夫牵来一条好猎狗,高高兴兴地走向森林。鸟儿在欢唱,早晨的景色很美。布特列洛夫精神抖擞地迈步向前行。猎狗不时地汪汪大叫,跟着野兽的踪迹扑了过去。他已记不得走了多久,猛地觉得那条腿突然能够自由弯曲,膝盖下边也不感到难受了。
直到午饭前,他们才回家。
“别听医生的那一套!要是我以前多走走,恐怕早就复原了。娜金卡,我的腿完全好清了!”
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开午饭。布特列洛夫伸直身子躺在安乐椅上。
“我想睡一会儿。娜金卡,请你到仓库那边看看工程进行得怎么样,我今天来不及去了。”
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走了出去,悄悄把门掩上。布特列洛夫闭上眼睛打起瞌睡,突然间,仿佛有个东西在胸膛里爆炸开来,剧痛钻心,头晕目眩,胸部感到憋闷得要死。他开始呻吟起来。
老仆雅科夫听到呻吟声,匆匆跑进屋,手忙脚乱,无计可施。
“雅科夫,我很不好受。把我扶到卧室去。嗳哟,头疼……快去拿点冰……”
他疼得难以忍受。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想尽办法——用热水浴疗手臂,使用阿摩尼亚和乙醚……但一切都无济于事。疼痛刚刚消失,一会儿就变得更加厉害。病人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绝望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病人痛苦得哼哼起来,微微动弹了一下,想翻过身去。娜杰日达·米哈伊洛芙娜小心地搬起他的头,在下面垫个枕头。布特列洛夫突然一阵抽搐,面孔变了样子,脑袋无力地垂到她的胳膊上。一切都完了。请来的医生只来得及查明病人死于血管栓塞;由于来回走动,腿部血栓移位,分裂成好几部分,使血管发生了梗阻。
一道闪电飞掠而去,雷声隆隆滚过大地,袭来了暴风雨……大自然仿佛也在为热爱她的这个人失声痛哭,他为了揭开大自然的奥秘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俄国的一位天才化学家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