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个他想要的人生(1)
给他一个他想要的人生(1)
巴图上初一,我试过陪读,他自己什么都学不懂。
代数、几何、物理,已经依稀成浆糊的记忆全部重新清理出来,我陪他背长长短短的数学公式,教他算奇奇怪怪的长度角度,帮他画枝枝杈杈的受力分析图……还有英语,我买了一本英文笑话给他,让他背诵然后默写,我戴副老花镜坐在台灯下逐词对照,少写一个s都不行。
一陪1年多,我一部戏也没拍,还累得精疲力尽。开始我打算坚持,因为我认为这是我在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人生中没有哪桩错误不需要埋单。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发现再这样下去我既养不活他,也养不活自己。我给他联系了一所英国的中学,送他远走高飞,不爱学习的孩子在国外会愉快一些。那时他刚满14岁。
他第一天在英国上学,我送他到宿舍就回酒店了。学校到酒店要坐1个多小时的火车。刚到酒店我就接到他的电话,
“妈妈,我饿,我特别想你。”巴图在电话里哭。
我不能跟他一起哭,只好很平静地告诉他:“巴图,你去找管生活的老师,问问他有没有面包给你吃,然后给妈妈回个电话,告诉我你吃到东西没有。”
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妈妈我吃饱了,老师不光给了我面包,还给了黄油和果酱。”
好像后来他就很少给我打电话。他很快适应了在国外的生活,不饿就想不起我。
可以想象,假如我们身边来了一个外国人,我们可以跟他客套地聊聊天气,聊聊新闻,却很难和他成为知己。巴图对于他的英国同学,就是这样一个外国人,更何况那群小男孩儿连客套也没有,他们很喜欢恶作剧。
刚开始巴图一进浴室,总有谁在外面“啪”地一下把灯关了,他只好穿上衣服,走出来打开灯,看见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然后他再进去,刚准备放水,“啪”一下灯又灭了,他又穿上衣服出来开灯,还是找不到是谁干的。直到那帮孩子看巴图被折腾来折腾去却不急不恼,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他才能踏踏实实洗个澡。
但他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小时候向同学拉选票“行贿”那一套在国外还是否行得通,只觉得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是个天才,或许和他的快乐开朗有关。
由于女儿及我们所有的朋友都在美国,巴图在英国的学校呆了不到3个月我就把他转到了纽约。
巴图的英语口语真是好,刚到美国,老师几乎不相信他是一个外国孩子。但是真正上课的时候他就懵了,尤其是生物课,肝硬变、肺叶、心肌炎——很多词听不懂可以猜,这些词却没法儿无师自通。所以在美国的第一年,巴图有好几门课得了D,用中文讲叫“挂红灯”。但是到了第二年、第三年,成绩单上的字母就不再让我担忧了。
巴图在美国的第一个情人节很特别(在中国,没有哪个成人认为“情人节”和十四五岁的孩子有关)。他告诉我在那一天,老师作为“爱的使者”,可能会敲开305宿舍的房门,带着一束花,告诉他们这是407的Helen送给Johnson的,你愿意今晚与她一起看场电影吗?
于是我问巴图:“有人送花给你吗?”
“目前没有,亚洲人都没得到花。”巴图措辞严谨,强调这种状况可能只是暂时的。
“那你给别的女孩子送花了吗?”我忍住笑问。
“目前没有,那些女生我都看不上。”这次他的回答理直气壮得多。依我猜,这孩子要是有钱,宁可拿去买“比萨”吃也懒得讨好哪个女孩子。
随着儿子一天天地长大,我也在学习不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否则我累,孩子更累。
那天我闲来无事,打电话给巴图,是录音留言状态。“嘀”一声响后,我欢快地对着电话说:“巴图,妈妈给你打电话,妈妈很想你,你方便的时候来个电话好吗?拜拜!”
等了俩小时,没有回应,我又把电话追过去,仍是留言:“巴图,妈妈一直在等你电话,你怎么不回啊?你给我回一个好吗?”我装成很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