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联集

张之洞（1837-1909），清末洋务派首领。字孝达，号香涛，晚号抱冰，直隶南皮（今属河北）人。同治进士。曾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内阁学士等职。1882年（光绪八年）任山西巡抚。1884年中法战争时，升调两广总督，起用冯子材，在广西边境击败法军。又设广东水陆师学堂，创枪炮厂，开矿务局，立广雅书院。1889年调湖广总督，先后开办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设立织布、纺纱、缫丝、制麻四局，创办两湖书院，并筹办芦汉铁路，与李鸿章争夺权势。1894年代刘坤一为两江总督。曾编练江南自强军，设立武备、农工商、铁路、方言、军医诸学堂。1898年发表《劝学篇》，提出“旧学为体，新学为用”，以维护封建伦理纲常，反对戊戌变法。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在帝国主义策划下，与两江总督刘坤一倡议东南互保，镇压两湖反洋教斗争和唐才常自立军起事。1907年调任军机大臣，兼督学部事务。有《张文襄公全集》，楹联多收于《联语丛录》中。

　　布衣兴国；
　　蓝缕开疆。
　　　　——题湖北织麻局

　　经纶天下；
　　衣被群生。
　　　　——题湖北织布局

　　青霜武库；
　　紫洞云台。
　　　　——题湖北枪炮厂

　　亭如人好；
　　月比山高。
　　　　——题恩施问月亭

　　孤亭凌喷薄；
　　梯径绕幽深。
　　　　——题四川三台东山寺备物亭

　　楚国以为宝；
　　天用莫如龙。
　　　　——集《礼记》、《史记》题湖北银元局

　　儿似北朝郦善长；
　　寿齐南岳魏夫人。
　　　　——贺邹代钧母六十寿

　　大陆龙蛇循轨道；
　　青春鹦鹉起楼台。
　　　　——题汉阳晴川阁

　　洪水龙蛇循轨道；
　　青春鹦鹉起楼台。
　　　　——题汉阳晴川阁

　　万口流传新教育；
　　千秋报纸大文章。
　　　　——题书业

　　五色艳争江令梦；
　　一枝春暖管城花。
　　　　——题笔业

　　文如大历十才子；
　　园似将军第五桥。
　　　　——题广州广雅书院

　　主恩先后三持节；
　　臣本烟波一钓徒。
　　　　——题两湖书院

　　对江楼阁参天立；
　　全楚湖山缩地来。
　　　　——题武汉黄鹤楼

　　未忘麈尾清谈兴；
　　常读蝇头细字书。
　　　　——自题书室

　　执干戈以卫社稷；
　　说礼乐而敦诗书。
　　　　——题湖北武备学堂

　　江湖忠悃三遗事；
　　岭表文人百世师。
　　　　——题广州越秀山三君祠

　　胜地何常经浩劫；
　　斯楼不朽奈名传。
　　　　——题南京鸡鸣寺豁蒙楼

　　远比华阳编士女；
　　岂无刘向传贤明。
　　　　——题宣化畿辅先哲祠

　　河朔人才葛禄记；
　　斜街花事竹垞诗。
　　　　——题宣化畿辅先哲词

　　薰膏馨烈光惇史；
　　巴舞骚音奏国殇。
　　　　——题宣化畿辅先哲祠

　　宋学积分三舍法；
　　楚材淹贯九丘书。
　　　　——题两湖书院

　　故作轩窗掩苍翠；
　　要将弦诵答潺湲。
　　　　——集朱熹句题广州广雅书院清佳堂

　　莫笑文章多印板；
　　从知大雅尽扶轮。
　　　　——题印刷业

　　胶鬲高踪传隐世；
　　夷吾道术善居奇。
　　　　——题盐业

　　梅赠春风来驿使；
　　葭逢秋水送鸿邮。
　　　　——题信局

　　朝有王商威九泽；
　　寿如召奭佐重光。
　　　　——贺袁世凯五十寿

　　曲部生涯，利占大有；
　　糟丘事业，庆协同人。
　　　　——题酒业

　　角枕锦衾，扫榻以待；
　　汽车轮船，折柬相迎。
　　　　——题旅馆业

　　岷山导江，蟠冢导漾；
　　阴阳为灾，天地为炉。
　　　　——题湖北铜元局

　　晴雨同宜，利宏革履；
　　中西异式，用协咸恒。
　　　　——题皮鞋业

　　锦绣花团，经纶事业；
　　云蒸霞蔚，美富文章。
　　　　——题绣货业

　　秋色从西来，雁门紫塞；
　　明月几时有，玉宇琼楼。
　　　　——题山西太原贡院明远楼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
　　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题黄鹤楼

　　双泪落君前，大江滚滚怀人远；
　　文名余死后，绵竹亭亭出县高。
　　　　——题四川绵竹杨锐祠

　　四顾更无人，昔也哗然今也哭；
　　两朝曾论相，释之长者束之才。
　　　　——题奥略楼，原在黄鹤楼旁，为纪念晋代荆州都督刘弦而建，后因建长江大桥而拆去

　　海气百重楼，能谓浮云能蔽日；
　　文章千古事，生逢异代不同时。
　　　　——题广州三君祠天海登清阁

　　随处可安身，直视乾坤为逆旅；
　　当前堪适意，姑邀风月作良朋。
　　　　——题旅馆业

　　鹤去我方来，使我登临增感慨；
　　我来鹤又去，放鹤招隐信苍茫。
　　　　——题旌阳来鹤楼

　　昔贤整顿乾坤，缔造皆从江汉起；
　　今日交通文轨，登临不觉欧亚遥。
　　　　——题黄鹤楼

　　五年前瘴海同袍，艰危竟奠重溟浪；
　　二千里长江如镜，扫荡难忘百战人。
　　　　——挽彭玉麟

　　虽富贵不易其心，虽贫贱不移其行；
　　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世行道为贤。
　　　　——题广州广雅书院礼堂

　　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此为鹄臣鹄子；
　　虽有文事，必有武备，法我先圣先师。
　　　　——题两湖书院

　　中华化学能有几人，从此广陵成绝调；
　　今日军资为第一事，痛哉欧冶堕洪炉。
　　　　——挽徐建寅，钢药局总办，以试无烟火药被炸身亡

　　唯楚庆多才，夹袋宏搜，安得万间开广厦；
　　取人不求备，锁闱清课，何妨六艺重专门。
　　　　——题两湖书院

　　百千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
　　五百年故侯安在？只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
　　　　——题广州越秀山镇海楼

　　江汉美中兴，愿诸君努力匡时，莫但赏楼头风月；
　　輶轩访文献，记早岁放怀纵目，曾饱看春暮烟花。
　　　　——题黄鹤楼

　　宗悫堕马竟戕生，虚余期望乘长风鼓巨浪之志；
　　汪琦虽殇亦何恨，怜汝未能执干戈卫社稷而亡。
　　　　——挽孙，因马惊堕而死

　　代公乏武库之才，岘首哀思，片石人怀羊叔子；
　　报国示据鞍可用，壶头瘴疠，明珠天鉴马将军。
　　　　——挽张树声

　　轩辕台，伯夷庙，吉甫墓碑，观圣贤风教所遗，请稽经典；
　　碣石馆，日华宫，首善书院，数幽冀人才之盛，直到皇朝。
　　　　——题宣化畿辅先哲祠

　　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合岭南东道岭南西道人才，互相师友；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会汉儒经学宋儒经学宗旨，同造圣贤。
　　　　——题广州广雅书院无邪堂

　　五年间谪宦栖迟，试较量惠州麦饭，儋耳蛮花，那得此清幽山水；
　　三苏中天才独绝，若尚论东坡八诗，赤壁两赋，是我公游戏文章。
　　　　——题东坡赤壁二赋堂

　　北起荆山，南包衡岳，中更九江合流，形胜称雄，楚尾吴头一都会；
　　内修吏治，外肄兵戒，旁兼四裔交涉，师资不远，林前胡后两文忠。
　　　　——题湖广督署

　　自滇池八百里而下，潇湘泛艇，岣嵝寻碑，名迹访姜斋，风月湖山千古；
　　孕衡岳七二峰之灵，挥麈谈兵，植槐卜相，雄才张楚国，文章经济一家。
　　　　——题衡阳湘西草堂

　　其山恒，其水滹，其浸涞，其薮昭余祁，会大一统车书，渊岳钟灵皇建极；
　　鄙夫宽，落夫敦，顽夫廉，儒夫有立志，卒三千年人物，庙堂观礼士希贤。
　　　　——题宣化畿辅先哲祠

　　九派会君山，刚才向汉沔荡胸，沧浪濯足。直江滚滚奔腾到，星沉龛赭，潮射钱塘。乱入海口间。把眼界洗宽，无边空阔。只见那庙唤鹧鸪，落花满地，洲邻鹦鹉，芳草连天。只见那峰回鸿雁，智鸟惊寒，湖泛鸳鸯，文禽戢翼。恰点染得翠霭苍烟，绛霞绿树。敞开着万顷水光，有多少奇奇幻幻，淡淡浓浓，铺成画景。焉知他是雾锁吴樯，焉知他是雪消蜀舵，焉知他是益州雀舫，是彭蠡鱼艭。一个个头顶竹箬笠，浮巨艇南来。叹当日靳尚何奸，张仪何诈，怀王何闇，宋玉何悲，贾生何太息。至今破八百里浊浪洪涛，同读招魂呼屈子；
　　三终聆帝乐，纵观觅伶伦截管，荣援敲钟。竟响渢渢随引去，潭作龙吟，孔闻鼍吼，静坐波心里。将耳根贯彻，别样清虚。试听这仙源渔棹，歌散桃林，楚客洞箫，悲含芦叶。试听这岳阳铁笛，曲折柳枝，俞伯瑶琴，丝弹桐柏。将又添些帆风橹雨，荻露葭霜。凑合了千秋韵事，偏如许淋淋漓漓，洋洋洒洒，惹动诗情。也任你说拳椎黄鹤，也任你说盘贮青螺，也任你说艳摘澧兰，说香分沅芷。数声声手拨铜琵琶，唱大江东去。忆此祠神尧阿父，傲朱阿兄，监明阿弟，宵烛阿女，敤首阿小姑。亘古望卅六湾白云皦日，还思鼓瑟吊湘灵。
　　　　——题湖北洞庭湖屈原湘妃祠

　　附

　　陶然亭；
　　张之洞。
　　　　——某日张之洞在陶然亭设宴，席间出上联求对，工部侍郎李文田以下联对之，因下联对得精妙，众人皆相视大笑

　　之字路偏要你走；
　　洞中怪且奈我何。
　　　　——佚名嘲张之洞

　　木已半残休纵斧；
　　萧何三策定安刘。
　　　　——李慈铭对张之洞

　　江汉秋阳不可尚；
　　武昌夏口此为雄。
　　　　——易顺鼎贺张之洞六十寿

　　王子乔抱五羊虎咽；
　　张果老作三峡猿啼。
　　　　——佚名嘲王存善、张之洞

　　生有自来，死而后巳；
　　斯文未丧，吾道益孤。
　　　　——荣庆挽张之洞

　　相业迈曲江江陵而上；
　　学术在新安安定之间。
　　　　——吴珍挽张之洞

　　壁立千仞，犹恐未免俗；
　　胸包九流，而后可谈经。
　　　　——王闿运赠张之洞

　　柳丝莺梭，织就京南三春景；
　　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
　　　　——传为张之洞对师

　　驼背桃树倒开花，黄蜂仰采；
　　瘦脚莲蓬歪结子，白鹭斜观。
　　　　——传为张之洞对师

　　借公债以弥私亏，人人恨入骨髓；
　　引旧学而办新政，事事袭其皮毛。
　　　　——佚名嘲张之洞大办新政

　　洛阳桥，桥上荞，风吹荞动桥不动；
　　鹦鹉洲，洲下舟，水使舟流洲不流。
　　　　——答友人

　　小猪拱小竹，小猪一动，小竹一动；
　　胡嘴对壶嘴，胡嘴一撅，壶嘴一撅。
　　　　——传为张之洞对师

　　香涛做官数十年，犹是书生之见也；
　　少荃和议两三次，乃以前辈自居乎。
　　　　——李少荃、张之洞口语成对

　　老臣白发，痛矣骑箕，整顿乾坤事粗了；
　　满眼苍生，凄然流涕，徘徊门馆我如何。
　　　　——王闿运挽张之洞

　　披一品曳，抱九仙骨，狂生无礼称愚兄；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侠士有志傲王侯。
　　　　——传说梁启超从广东到武汉讲学，去拜访湖广总督张之洞，投递的名片上写着：“愚弟梁启超顿首拜”，张大为恼火，出上联斥之，梁不甘示弱巧对下联

　　以经天纬地为文，新法旧经，持世恐无人可代；
　　有注海倾河之泪，近忧远虑，窥微早识病难为。
　　　　——陈宝琛挽张之洞

　　母事慈，子事孝，大义凛宫帏，北面三呼天下定；
　　旧党票，新党拳，中流成砥柱，南皮一老古来稀。
　　　　——宓昌墀贺张之洞七十寿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此联传为梁启超答对张之洞

　　取海内六大邦政艺，豁中华二千载顓蒙，懦者使强，愚者使智；
　　有晏婴三十年狐裘，无孔明八百株桑树，公尔忘私，国尔忘家。
　　　　——樊樊山挽张之洞

　　庚子之役变出非常，维时公督楚甸、我辖秦疆，数千里羽檄交驰，幸得和衷全大局；
　　戊申以来担当尤重，际此外交棘手、内政撄心，一个臣华夷共仰，那堪尽瘁报先皇。
　　　　——魏光焘挽张之洞

　　遇合自比苏眉山，而匡时过之！勋名满天下、事业满边隅，经济宏敷，若论文章犹馀绪；
　　才望远超唐燕国，惜入相晚矣！其生有自来、其逝有所为，典型不坠，长留歌泣在环球。
　　　　——李岷琛挽张之洞

　　回翔枢阁，保障东南，系天下安危五十年，岿然鲁殿灵光，国粹赖公存，一代扶轮归大雅；
　　圣主幼冲，老臣凋谢，遍海内讴思四百兆，渺矣曲江风度，时艰谁共济，后来补衮望诸君。
　　　　——林开謩挽张之洞

　　扬历中外卌余年，合教育、军戎、交通、实业而竭尽忠谟，鄂渚记同舟，感当时朝夕提撕，至今日皆如梦幻；
　　参考东西数十国，分行政、司法、集会、结社以变更治体，掖坦将立相，问谁氏艰难宏济，补我公未竟经纶。
　　　　——孔祥霖挽张之洞

　　筹饷局，总揽江汉利权，贪酷成家。乃父死于金、乃兄死于烟、乃妻死于踢、乃子死于水、乃孙死于马，而已犹为虿尾；
　　劝学篇，暗助康梁新党，昧良误国，有君受其欺、有臣受其戮、有民受其祸、有商受其害、有物受其毁，此人真是狼心。
　　　　——嘲张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