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啸文坛——钱钟书
风华绝代啸文坛——钱钟书
围在城里的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多如此。
——《围城》
钱钟书在《围城》的序里说,这本书是他“锱铢积累”写成的。我是“锱铢积累”读完的。每天晚上,他把写成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我笑,他也笑;我大笑,他也大笑。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外的事。
——杨绛《记钱钟书与〈围城〉》
钱钟书(公元1910年—1998年),江苏无锡人,1933年于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毕业后,在上海光华大学任教。1935年与杨绛结婚,同赴英国留学。1937年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获副博士学位。又赴法国巴黎大学进修法国文学。1938年秋归国,先后任昆明西南联大外文系教授、湖南蓝田国立师范学院英文系主任。后留学英、法,是位学贯中西而富才情的学者。钱钟书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博古通今,他也曾讲过:“东海西海,心理枚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而且他还具有滔滔不绝的口才,非凡的机智与睿智,淡泊宁静毁誉不惊的人格,使得他极富传奇色彩,风靡海内外。
有位外国记者如是说,“来到中国,有两个愿望,一是看万里长城,二是见见钱钟书”,简直把他看作了中国文化的“奇迹”与象征。一些人来自各个国家,不远万里来“朝圣”,然而,他却常常闭门谢客,避之惟恐不及。曾有一次,一位英国女士来到中国,给钱钟书打电话,想拜见他,钱钟书在电话中说:“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风趣若是。
他那震烁中外的文学巨著《围城》动笔于1944年,完稿于1946年,其时,作者正蛰居上海,耳闻身受日本侵略者的蛮横,“两年里忧世伤生”(《围城·序》),同时又坚韧地“锱铢积累地”把自己对人生、对学术的感悟与思考付诸笔端,先后完成了小说《围城》和学术著作《谈艺录》。《围城》是钱钟书创作的惟一一部长篇小说。
《围城》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作者在《围城》初版的序言里曾自述创作意图说:“我想写现代的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参照小说内容,可以看到,作者着意表现的是现代中国上层知识分子的众生相。通过主人公方鸿渐与几位知识女性的情感、婚恋纠葛,通过方鸿渐由上海到内地的一路遭遇,《围城》以喜剧性的讽刺笔调,刻画了抗战环境下中国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彷徨和空虚。作者借小说人物之口解释“围城”的题义说:这是从法国的一句成语中引申而来的,即“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小说的整个情节,是知识界青年男女在爱情纠葛中的围困与逃离,而在更深的层次上,则是表现一部分知识者陷人精神“围城”的境遇。而这,正是《围城》主题的深刻之处。
《围城》以讽刺知识分子、婚姻以及人情世故为主题,目的是力求刻画出当时某一空间、某一群体的一部分人的众生相。理解“围城”这两个字,不能空泛地把他看作是婚姻的代名词,在某种层面上,它与西方现代主义所描写的人类的尴尬困境所采取的一些象征手法不谋而合。书中充满苦涩的笑,无奈的自我欺骗,这都是这部讽刺小说的成功之处。
《围城》表现出了对世态人情的精微观察与高超的心理描写艺术。作者刻画才女型人物苏文纨的矜持与矫情,小家碧玉式的孙柔嘉柔顺后面深隐的城府,可谓洞幽烛微;而对嘴上机敏而内心怯弱、不无见识而又毫无作为的方鸿渐的复杂性格心态的剖析,则更是极尽曲折而入木三分。《围城》的描写,自始至终又都贯穿着嘲讽的喜剧情调。小说的基本情节,都围绕着方鸿渐展开,小说的诸多人物,场面也大都从方的观点展现,方的观人阅世的挪揄态度,以及隐含在他背后的小说作者的嘲讽口吻,交错交融,使《围城》的讽刺手法别具一格。
《围城》的叙述并不完全贴紧人物性格与情节线索,并且语言别具特色,有着传统话本讲故事的延续,也有现代文学的表现手法。作者常常旁逸斜出,谈古论今,旁征博引,新奇的比喻,警策的句子,层出迭见,与钱钟书博学而善于旁征博引有关,机智俏皮的小聪明也处处可见,随手拈来。语言的过度讽喻却表达了人情的弱点和人生的苍凉无情,在这里,方鸿渐,或者说钱钟书,是相当悲观的。
钱钟书能把这样一批“新式儒林”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淋漓尽致,并把当时社会那样复杂的现实人生浓缩在一部《围城》当中,实在是中国文坛、乃至世界的一大奇迹。正如柯灵在《促膝闲话钟书君》中所言:“钱氏的两大精神支柱是渊博和睿智,二者互相渗透,互为羽翼,浑然一体。……灵心慧眼,明辨深思,热爱人生而超然物外,洞达世情而不染一尘,水晶般的透明与坚实,形成他立身处世的独特风格。”
《围城》1947年在上海初版发行,1980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修订本,增加了作者补写的“重印前记”一篇。钱钟书的夫人杨绛曾作有《记钱钟书与〈围城〉》,对《围城》的写作情况及小说中某些人物与原型的关系,有很风趣的记述,可以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