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基层徒步走动员为故斗
第三章 人基层徒步走动员为故斗
“古田会议”以后,红军再次转战赣南。革命之火燃遍赣南闽西,红色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中央革命根据地略具雏形。
1930 年12 月初。
蒋介石抵达南昌,召开“剿共”军事会议,布置进剿红军方案,准备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围剿”。
面对猖狂的敌人,毛泽东和红军总部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率红军主力实行大步战略退却,秘密移师黄陂、小布一线,隐蔽待机。
敌军毫无阻挡,长驱直入。特别是敌第十八师在师长张辉瓒的率领下,求功心切,孤军冒进,直逼龙冈。
一时间,风云滚滚,尘土飞扬。
龙冈,江西永丰县南端的一个小镇。这里四面环山,地势险峻,前有河道,中有峡谷,正是个设伏迎敌的好地方。
遵照上级指示,红十二军在龙冈南端的万功山隐蔽多时了。
红十二军政治部主任谭政抓紧时机,进行战前动员。
谭政说道:“..我们的敌人是很凶恶的。不要忘记敌人在这以前对井冈山的几次‘会剿’的教训,红军在反击敌人‘会剿’的斗争中,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许多优秀的革命领导干部、红军的指战员,还有保卫红色革命根据地的赤卫队员们,都英勇牺牲在与敌人搏斗的战火之中!苏区的人民群众,坚持斗争,他们顽强不屈,与敌人生死搏斗。我们要向英雄致敬,向壮烈牺牲的人们致哀!”说到这里,谭政脱帽低下了头,动情他说:“这是中华儿女的光荣!苏区人民的光荣!苏区人民的革命精神,百折不挠!”①战士们的情绪立刻鼓动起来了。谭政接着说:“这次敌人前来‘围剿’的总兵力有十一个师、两个旅,总共约十万多人。他们的前线总指挥是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只要我们有战胜敌人的信心,斗争得法,这大于我们一倍数量的敌人,也一定是可以战胜的!”②12 月30 日,敌第十八师慢慢蠕动,终于钻进了红军布下的“口袋”。情绪激昂的红十二军如猛虎下山,直冲敌人左翼。霎那间,枪炮声震天动地,回荡在山谷间。红军各部队迅速占领了各个要道与制高点,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张辉瓒第十八师成了瓮中之鳖。下午4 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变,迷雾遮天盖地而来。
全线溃乱的敌军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成了迷途的羔羊。红军如有神助,从四面八方压向敌群。总攻的号角撕裂山谷上空。枪声、爆炸声、“缴枪不杀”声连成一片。
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乱了方寸,全线溃败下来。
黄昏时分,龙冈战斗全部结束。
红军全歼敌第十八师,连师长、前敌总指挥张辉瓒也成了红军的“战利品”,当了俘虏。蒋介石发动的第一次反革命“围剿”失败了。不久,红十二军与红二十二军合并,谭政担任了二十二军政治部主任。
谭政跟随红二十二军先后参加了第二、第三、第四次反“围剿”斗争。
1933 年1 月,红二十二军与红一军团合编,取消了军的建制,改为直辖师,谭政又转任红一军团第一师政治部主任。1934 年9月的一天。高兴圩以北红一师阵地。秋风夹着硝烟、带着浓烈的火药味,时而掠过被敌人打得千疮百孔的红一师阵地。在阵地的最南端高兴圩高地上,师政治部主任谭政,正在向接受任务、坚守这块高地的红一团指战员,作战前动员。谭政拉大嗓门道:“高兴圩是兴国苏区的前哨阵地,是敌人妄想吞并兴国苏区的咽喉。只要我们守住这块高地,敌人的阴谋就休想得逞。而这里的关键问题,就是要求我们必须紧密依靠苏区人民群众,发扬不怕苦、不怕死、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精神..”在他的政治鼓动下,红一团的指战员,个个磨拳擦掌,严阵以待。原来,自1930 年8 月至1932 年5 月对以瑞金为中心的中央苏区发动的四次反革命“围剿”被粉碎以后,蒋介石更加气急败坏。1933 年9 月,他以五十万的兵力分北、南、西三路,又发动了对中央苏区的、更大规模、更加残酷的第五次反革命“围剿”。这次“围剿”,蒋介石坐镇南昌,亲自指挥。其兵力部署是:北路军总司令顾祝同、前线总指挥蒋鼎文,辖第一路军、第二路军、第三路军,共三十三个师又三个旅,担任主攻,准备经黎川、广昌直取瑞金。南路军总司令陈济棠,辖二十三个师又三个旅,四个保安团,外加五个空军队,相机向筠门岭,会昌推进,协助北路军作战。西路军总司令何键,辖九个师又三个旅,“围剿”湘赣、湘鄂赣苏区,相机东进,配合北路军作战。经过六个月的战争,虽经苏区军民的浴血奋战,但由于错误军事路线的指导,中央苏区的处境,日益恶化,西起龙冈,中经广昌,东迄建宁、泰宁、归化、永安、连城,南至筠门岭的大片地区,均被敌人占领。1934 年6 月,蒋介石又重新调整部署:以北路军第八纵队六个师,由泰和向兴国方向推进;以第六路军第七纵队四个师,由龙冈向古龙冈方向推进;以第三路军第五纵队四个师,先占头陂,尔后汇合东路军第十纵队,共九个师,向宁都、白水镇、驿前、小松市、石城方向推进:
以东路军第二路军,由朋口、连城向汀州方向推进:以南路军三个师,由筠门岭向会昌、雩都方向推进;另以三个师集结于南丰、广昌地区,为总预备队。7 月上旬,上述各路军完成筑垒、修路等任务后,便又向中央苏区发动了全面进攻。在这种严峻的态势下,中共中央、中革军委,没有采纳党内、军内的正确意见,实行了“六路分兵”、“全线抵御”的策略。其兵力部署是:以红三军团第六师和第六十一团、第六十二团、赣江独立团,抗击向兴国推进的北路之敌;以第二十三师及江西地方武装,抗击向古龙冈推进之敌;以红五军团第十三师,抗击由头陂向宁都推进之敌;以红三军团(欠第六师)、红五军团(欠第十三师),抗击向石城推进之敌;以红一、红九军团和第二十四师,抗击向汀州推进之敌;以第二十二师,抗击向会昌、零都推进之敌。
9 月1 日、3 日,红一军团(含红一师)在连城西南的温坊,以七百人伤亡为代价取得温坊大捷,毙伤敌二千余人,俘敌二千四百余人,缴获各种枪械一千八百余支(挺),迫击炮六门,各种子弹四十四万余发,迫击炮弹三百四十一发,手榴弹三千余枚,骡马五十匹,西药十一担,以及各种通讯器材等。
这是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少有的好成绩。但是从此以后,红军步步退却,情形日益窘迫。不久,红一师便奉命,日夜兼程,赶往兴国以北的高兴圩、狮子岭开始了为时一个月、艰苦卓绝的防御战。此前几月,在国民党北路军主力进逼宁都、石城方向时,国民党军第八纵队六个师,从泰和出发,准备经沙村、车背坑、老营盘、高兴圩、狮子岭等,占领兴国。这时,早已布防在这个方向的红三军团第六师和第六十一团、第六十二团等部,在陈毅、袁国平等指挥下,在沙村及其以北地区,连续进行了十多次反击战,但我部队伤亡多达二千余人,未能阻止敌军的推进,被迫退守兴国西北、以北的万安、老营盘一线,沙村、车背坑等阵地,均被敌军占领。8 月28 日,敌第八纵队又向老营盘进攻,红军又受重创,陈毅负伤,不久,老营盘又失守。在这种战局下,仓促进入阵地的红一师,担负坚守兴国外围最后一道防线任务的艰苦程度与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的。加之,高兴圩、狮子岭的战略地位重要,是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丘陵地带,是进入兴国的门径,是敌我双方必夺之地,这就更加剧了高兴圩、狮子岭防御战的艰巨性、重要性。战云密布,炮声隆隆。高兴圩、狮子岭,要遭受一次血的洗札!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政治委员黄甦、政治部主任谭政等师领导的精神压力很大。按照中央“左”倾军事指导者单纯防御、“以堡垒对堡垒”、“御敌于国门之外”,“寸土必争”死守根据地的指导方针,而不是大踏步的前进与后退,实行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此役是必败无疑的。但军令如山,只好竭尽全力,争取打好这一仗。师长李聚奎把坚守高兴圩高地这一最艰巨任务,交给了红一师战斗力最强、素有“能攻善守”称号的由杨得志任团长、符竹庭为政委的红一团。在目前严峻的情况下,谭政的心情格外沉重。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政工领导干部现在的职责。他先是召开了全师连以上政治工作干部会议,部署打好高兴圩、狮子岭战斗的政治工作,尔后来到坚守高兴圩高地的红一团,作了激动人心、鼓舞士气的简短政治动员。时间就是生命,阵地就是战场。红一师部队进入紧张的构筑工事阶段。谭政带着几名师政治部的干部来到红一团,进一步深入了解该团战前动员的情况。“以团为单位的连以上干部会开了没有?”“以营为单位的活动分子会议开了没有?”“以连为单位的党团员大会、军人大会开了没有?”“有哪些思想反映和思想顾虑?”等等,谭政一一进行询问。
又来到红一师的其他团队,激励战士们:“工事挖得快,筑得好,敌人来了早有防御准备,就能减少伤亡。”谭政发现有的战士怕苦怕累,对修筑工事的意义认识不足,就动员说:“只有保护自己,才能消灭敌人。现在多流一滴汗,战时就可少流一滴血!”根据红一师部队成员构成的复杂情况,谭政指示有关指挥员和政工干部,把政治上动摇的人员留在后方,在前沿阵地担负警戒、作战任务的,大多是政治坚定、作战勇敢的老战士。党小组长、支部委员、政治战士,更是重要、关键部位的骨干力量。每当战斗间隙时,谭政便指派“青年队”来到前沿阵地,为战士唱歌、跳舞、表演各种“活报剧”、组织战士猜谜语等,活跃战地文化生活。后来,这种形式又慢慢发展到红一师阵地上的文化娱乐活动和露天晚会,成了瓦解敌军、对敌斗争的一种方式。他们时常对敌人喊话:“弟兄们,过来吧!一块唱歌,一块玩吧!”
有时,指战员还把苏区人民送上阵地的慰劳品,扔给对面阵地上的敌人。由于战地生活的漫长,红一师阵地周围,布满了大便、小便和各种污物,蚊蝇四起,臭气扑鼻,流行疾病也时有发生。谭政发现这些问题后,命令红一师各级有关于部,加强战场管理,规定大小便的位置,挖掘倒污物的深坑,清除掩埋脏物,消灭蚊蝇,动员后方机关、部队给阵地上坚持战斗的部队送开水,送最好的饭菜,送洗脚、洗澡水等。各种形式的政治工作,都是为了保证战斗的胜利。谭政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谭政的政治工作显现了威力。在整个阵地上,红一师战士个个勇敢战斗,拼搏顽强,重伤不叫、不哭,轻伤不下火线。坚守高兴圩高地的红一团,真是可敬可佩。
无论环境怎样恶劣,任务怎样艰危,只要是上级的命令,他们便不惜一切牺牲,坚决执行。他们铁一般的组织纪律性,坚强不屈、勇于献身的奋斗精神,创我军传统作风之先,在火红的军旗上,添上了永不消失的光辉。兵力数倍于我的穷凶极恶的敌人,天天向我军阵地发起进攻,有时一天连续攻击几次,都被我红一师的指战员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有时白天阵地被敌人占领,晚上红一师又组织反击,再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就这样,红一师部队在高兴圩、狮子岭与敌人死拼了一个月,未丢一寸土地。萧瑟的秋风,吹过苍凉的山野,许多牺牲的指战员静静、无悔地躺在那焦土翻起的荒坡上,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岗。
高兴圩以北红一师战斗中的政治工作是极为突出和成功的,它对启发指战员的觉悟,提高战斗力,激励他们英勇献身意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来,为了总结高兴圩以北战斗的政治工作经验,谭政在紧张的战争环境里,写出了《高兴圩以北战斗的政治工作报告》,为我军政治工作留下一份珍贵的史料。
1934 年10 月中旬。兴国东南靠近瑞金的一个村庄里。红一师师部。波浪翻滚的绵水河,泛着银光,在深秋洁白的月色下,默默地绕过瑞金城。油灯下写完了《高兴圩以北战斗的政治工作报告》的谭政,伸了伸疲惫的身躯,走到窗前,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月夜皎洁的东方。远处,不时传来早已听惯了的隆隆炮声和嗒嗒的枪声。谭政陷入了深思。他所想的,已不再是保卫兴国外围的防御战,而是如何说服红一师部队撤出苏区,实行重大的战略转移——长征。明天,红一师指战员就要离开中央红色根据地,告别血肉相系的父老乡亲,这时的思想政治工作,是何等的艰难啊!原来,正当红一师指战员死守高兴圩、狮子岭防线,不让敌人前进半步,战斗打得正酣的时候,红一军团长林彪突然来红一师师部。他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战况,尔后对师领导李聚奎等人说:“你们回去马上布置一下,把阵地交给五军团的第十三师,你们撤下来,把队伍带到兴国的东南地区集结。”稍停片刻,他又小声而神秘他说,“可能有大的军事行动。有什么行动,以后再说。”这里林彪所说的“大的军事行动”,就是即将开始的长征。哦!红一师撤出高兴圩以北战斗,原来是为长征作准备,然而,长征一事在当时是一个绝对保密的军事行动。
10 月15 日,刚刚收拢集结于这个小村庄,军团司令部便派机要参谋给红一师领导送来了要师长、政委亲收的绝密信及中央军委关于红军主力撤出中央苏区的命令和行军路线。信中指定红一师(附红一军团供给部、卫生部)为红一军团右翼队,于10 月16 日(即明日)向信丰县属的新田、固陂前进。当天,上级又给红一师补充了几百名新战士、一批子弹和五百块大洋,红一师长征就此起步。以往,部队转移,只要条件允许,军团首长总要开会,讲明情况,面授任务。即便遇到情况紧急,不便开会,也要给师的主管干部直接打个电话。可是,这次部队转移,一反常态,军团司令部只是通知红一师按照行军路线指定的方向前进。而且,每天所要到达的地点,是一天一天的通知,即第一天指定第二天所要到达的地点,第二天指定第三天所要到达的地点。至于红军主力为什么要转移?转移到何处去?便不得而知。其实,由于当时中央“左”倾冒险主义领导者强调保密,不但师一级领导蒙在鼓里,就是军团一级的领导也不了解这次转移的全部意图。这样,就给专事思想政治工作的师政治部主任谭政的工作,带来许多困惑和烦恼。几年来同生死、共患难的苏区生活,军队和人民已结成了水乳交融、血肉相连的鱼水之情。现在,要莫名其妙地离开,离开后,苏区人民的处境将会如何?
怎样做通战士的思想工作,如何说服情深似海的父老乡亲?是的,这块用鲜血换来的土地,怎么能忍心丢弃?这些勤劳、勇敢、善良的人民,怎么能与他们离别?怎能放那些凶恶的敌人进来,让地主恶霸复辟,来共同蹂躏、屠杀我们的人民?想到这,谭政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于红一师的撤离,战士们不会满意,群众也不会同意的。但红一军团的命令已下达,又不能不执行啊!
现在关键是做通部队的工作。营级以上的干部会就要开始了,谭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稳定一下激动的情绪,走迸了干部会的会场。然而,会场的气氛,却使谭政吃了一惊。一个个低着头,哭着脸,好像有一种说不尽的委屈。见此情景,谭政心想:营级以上干部都是这个劲头,战士们的情绪又会如何?
处于这种思想状况的部队何以能战胜敌人?谭政下意识地骤然扭转了自己的伤感情绪,提高嗓门说:“同志们,抬起头来!”空旷的室内寂静无语,大家依然低着头。谭政义恼火似地大声说:“怎么搞的!都霜打啦?”突然,刘得胜营长打破沉寂,首先开了腔:“谭主任,请允许我先提个问题。”“你说吧!”谭政干脆地回答。刘营长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敌人如此凶狠地进攻苏区,咱红一师接到的命令不是到前线打击来犯的敌人,而是什么‘准备出发’?”紧接着,又有几名干部也表达了与刘营长类似的意见,并要求谭主任回答。谭政一见会场开始活跃起来,便因势利导地开始了他的发言:
“我也向大家提一个问题,是保存下来红军这颗革命的火种呢?还是让目前凶狠的敌人,大兵压境,把这颗种子一口吃掉?让咱们的脑袋统统搬家?”
经谭政这么一问,会场的气氛顿时平和了起来。本来,会场在座的都是红一师部队营级以上的领导骨干,都是水平很高的中高级指挥员,都有指挥部队作战的丰富经验。对于这次反“围剿”阵地战的战术,他们早就有意见,只是上级命令不可违反,只好硬着头皮执行。对于目前的战局,他们也有自己的看法,敌人兵多、枪多、弹药多,而我们是兵少、枪少、弹药少。敌人步步为营。重重封锁,紧缩包围圈,如果红军不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其结局只能是死路一条,革命的火种也只能就此熄灭。这事实和道理是明摆着的。所以,谭政把关键问题一挑破,用不着再说很多大道理,大家便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会场上,干部们的头抬起来了,精神也振作了起来,愁云和牢骚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啊!有这么多懂道理、顾大局、识大体的好干部,何愁战士工作没法做?谭政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开始向干部们布置工作:
“同志们,散会后,大家分头检查部队出发时的各项准备工作。不,同志们,我们不光是准备‘走’,还要准备‘打’!这是最最重要的!要知道,我们的敌人不是钢铁石头,但也不是豆腐一块。我们一旦冲破敌人的包围圈,他们还会组织力量后追前截的。所以,我们的作战行动,不仅要敏捷,还要似箭穿梭,打垮敌人的阻挡!”散会后,干部们便深入部队,分头去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去了。第二天拂晓,嘹亮的军号响彻了兴国的山野。红一师部队,正紧急集合,整装待发。苏区的群众,早已站在村口,欢送即将离别的子弟兵。本来,当红一师决定撤离苏区时,不但来不及召开驻地群众的告别会,有的干部连自己在地方工作的家属也来不及通知。这除了因为时间仓促之外,还因为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红军离开中央苏区,会那么久,那么远。
但是,苏区的人民群众凭着多年的斗争经验,还是从红一师的行动上感觉到这次转移不是一般的战斗转移。因此,他们闻讯后,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村口和路旁为红一师送行。乡亲们一面跟着队伍往前走,一面将鸡蛋、糯米团等往战士们口袋里装。有的拉着战士的手问:“什么时候回来?”
有的止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一时间,队伍成了军民汇合在一起的人流。
此时,红一师指战员的心情异常沉重,大家都为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后人民群众的安全担忧,许多人泪流满面与乡亲们依依惜别。为检查部队纪律,并适当向群众做一些红一师撤离苏区的解释工作,谭政与几名干部留在后面,最后出村。部队已经开拔很远了,群众还没有散去,他们还要欢送谭政等人出庄,目送着红一师的亲人远去。不一会儿,谭政带领着几名干部出庄了。大家立刻围了上来,并再三嘱咐谭政:“打败老蒋后,你们一定要回来!”谭政眼含热泪激动地回答:“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东方的霞光,已悄悄地散出。火红的朝阳,正冉冉升起。谭政等人率领红一师这支用钢铁铸成的队伍,踏着南国金秋的晨露,开始了新的战斗征程——长征。1934 年10 月21 日深夜。江西信丰新田。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红一师的红一团、红二团配合作战,向新田敌人据点发起了急袭战斗。新田,是红一师长征起步后奉红一军团首长之命向敌人攻击的第一个目标。它地处敌人第一道封锁线的关键部位,守敌是国民党广东陈济棠部队的一个团,敌人在这里修筑了许多碉堡群,与沿桃江向北的王母渡、经大埠等据点构成了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用以防止中央红军进入广东的,是主力红军向湘西转移首选的突破口。虽然我党曾与陈济棠秘谈,他已答应适当“让路”。但敌人的话是不能轻信的,更不能因轻信敌人而丧失战斗力、延误战机。这样,对于新田据点的敌人,还是立足于打。红一师师长李聚奎、代政委赖传珠,政治部主任谭政,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并分头去部署军事行动计划和政治工作的具体措施。以杨得志为团长的红一团为前梯队,采取长距离奔袭的战法,而且要在夜间急袭,给敌人以措手不及;万一红一团急袭战斗受挫,那么,红二团紧接着强攻夺取新田据点不能迟疑。而政治宣传鼓动工作,也必须紧密配合军事行动,设立宣传站、宣传鼓动棚等、做好部队和沿途群众的政治工作。
一声令下、部队的作战行动开始了。
部队从苏区的北侧向苏区的南头开进,目标瞄准敌新田据点,部队要经零都穿过整个苏区,行程多日,这样,秘密是守不住的。因此,红一师在苏区境内的行军,应该是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这可以大长苏区群众的志气,大灭敌人的威风。谭政首先召开了连队党支部以上政工干部开会,布署部队开进时的政治任务,同时派出政工组沿途设置宣传鼓动棚,运用讲话、唱歌、呼口号、化装表演等多种形式,大力宣传,以提高战士士气。尔后,谭政又与地方各级苏维埃政府商量,派军队干部参加地方各宣传站的工作,动员和指导沿途群众配合部队各宣传站的活动。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政治宣传工作开始了。当红一师部队开过兴国时,在师政治部派人带领的宣传队在兴国城边设立的宣传鼓动棚的宣传、鼓动下,兴国城里的各界群众上万人,出城热烈欢送。城边路旁红旗挥舞,人如潮涌,歌声、欢呼声、讲话声、锣鼓声、鞭炮声,震耳欲聋。红一师行军途中,每隔几里,都有欢送的群众在村旁等候,送吃的、喝的和各种慰劳品。鲜艳的政治之花,结下了丰硕军事之果。
在上述多种形式的宣传、鼓动、激励之下,红一师部队的战士,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满怀豪情地日夜兼程,准备去拿下敌人新田据点。红一师在苏区的行军和宣传另一个军事目的,就是企图造成“保卫苏区”而不是突围的假象,使新田的敌人放松警惕,以达到夜间奇袭新田的目的。故此,红一师在苏区以外的行军,则是十分隐蔽的。红一师经过两天的急行军,秘密集结于新田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深秋的赣南,宽阔无际的田园风光。红一师部队潜伏在这个不大的村落里,表面一派宁静景象。在村落里,红一师指战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一堆堆等待夜间点燃的于柴,已经备好,各个连、排、班的“诸葛亮会”正在三个人一堆、五人一伙地纷纷举行。他们焦急地在等待着新田夜幕的降临..战斗终于打响了。在火光和喊杀声中,杨得志率红一团战士向新田据点的敌人猛冲猛打。敌人开始神气十足,满以为红军撤退已“溃不成军”,结果一碰上英勇善战的红一团,犹如锈铁碰上了利钢,顿时阵脚大乱。不到三个小时的战斗,红旗就插上了新田据点。红一师夜袭江西信丰的新田的战斗成功了。同时,红二师六团袭占了金鸡。随后,红一师又攻占了版石圩,追歼敌人至安息。至此,被敌人吹嘘为“钢铁封锁线”的第一道封锁线,被我红一军团红一师摧垮了。为了总结红一师夜袭新田政治工作的成功经验,谭政在紧张的作战之余,又写下了《新田夜间战斗政治工作》的总结报告,为我军早期政治工作的创立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1934年11 月25 日。湖南道县潇水西岸。初冬的北风,夹着潇水的寒气,阵阵向潇水西岸袭来。岸边的红一军团红一师指战员和红三军团红六师的指战员,阻击敌人的战斗打得正酣。敌人一只又一只向西岸冲来的渡船,被我军一只只打沉。敌人一批又一批企图泅渡过河的部队,被我军一批批消灭。潇水成了敌人不能逾越的障碍,敌人只好望河兴叹,不能前进一步。自红一师在江西信丰新田战斗于10 月25 日突破敌人第一道封锁线以后, 11 月8 日随一方面军在广东境北仁化的城口附近突破敌人第二道封锁线, 11 月14 日在湖南境南宜章突破敌人第三道封锁线后,继续向湖南的嘉禾、蓝山前进。越过嘉禾、蓝山,红一师面前有两条由南向北流入洞庭湖的大江堵住了去路:
一条是潇水,另一条是湘江。两江相距百余华里。这时,敌追兵薛岳、周浑无的几个师已尾追上来,湖南何键、广西李宗仁、白崇禧的部队,也从西边步步紧逼。当我军主力突破敌人第三道封锁线继续前进后,蒋介石十分震惊,立即亲抵南昌行营,部署第四道封锁线。11 月12 日,蒋介石命令何键为追剿军总司令,所有北路入湘第六路总指挥薛岳部、周浑元部,统归其指挥,并率在湘各部队及团队,追剿红军。蒋介石的计划是:第一步,堵截我军于流水以东地区,把我军消灭于道县与天堂圩之间;第二步,万一第一计不成,就调集湘、桂军和“中央”军阻击我军于湘江以东地区,把我军消灭在湘江之滨。这两步计划,构成了敌人大兵云集、部署严密的第四道封锁线。蒋介石还怕红军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渡过湘江以西,深入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或由黔人川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因此,他又拟定了一个在湘江以西地区消灭红军的第三步计划。为实现这一计划,蒋介石急电广西军阀李宗仁、白崇禧,要他们全力堵截红军。广西军阀即将他们的两个军全部调往桂北防堵。
同时,湖南军阀何键在就任“追剿”总司令以后,即于11 月13 日下令调集十五个师的兵力,分五路对我军进行围追堵截:第一路,以湘军刘建绪的四个师,由郴县急调广西的黄沙河、全州;第二路,以蒋介石嫡系薛岳的四个师,由茶陵、衡阳向零陵推进。这两路的主要任务,是防堵我军去湘西。担任追击我军任务的是第三路蒋介石嫡系周浑元部的四个师;第四路湘军李云杰的两个师。而第五路湘军李韫珩的一个师,则在我军南部跟进,以配合粤军、桂军围堵我军。就在红军主力通过嘉禾、蓝山后,薛、周、李、白准备合击红军于潇水之滨的紧急关头,先敌占领潇水的大渡口——道县,迟滞追赶之敌,则成了我军的当务之急。这时,红一军团首长把抢占道县的任务交给了红二师,把迟滞、阻击追敌的任务交给了红一师。11 月22 日,红二师四团在团长耿飚、政委杨成武的指挥下,以日行百余华里的速度,长途奔袭潇水西岸的道县,获得成功。红一师指战员抵达潇水西岸后,立即展开队伍,在四十华里长的正面阻击敌人周浑元部。11 月25 日,当中央纵队渡过潇水后,红一师的一、三团又和红三军团的红六师一起,在潇水西岸阻击敌人。
此时,师政治部主任谭政带师政治部几名干部穿梭往来于这四十华里长的正面战线上,进行频繁、有力的思想动员,鼓舞战斗士气,不准敌人上岸,坚决把敌人消灭在潇水江里。
初冬的寒气阵阵逼人,可是,阵守在潇水西岸的红一师等指战员,却打得热火朝天。滞水涛涛,激流滚滚。敌人在火力掩护下,船渡过江。严阵以待的我军,以这潇水为天然屏障,用机枪、步枪、小炮向敌人猛烈开火!敌人的船只中弹沉没了,尸漂半江。敌人又组织新的进攻,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次次溃败。敌人的渡船没有了,又组织泅渡过江。被谭政等政治工作鼓动起来的红一师等指战员,哪能容得敌人阴谋得逞。他们怒不可遏地在等待着敌人靠近西岸。敌人靠近了,再靠近,再靠近..“打!”一声令下,机关枪、步枪、小炮,再一次向敌人猛烈射去,仇恨的子弹射进敌人的胸膛,手榴弹在江面开花,泅渡过江的敌人,也一批又一批地被打死在潇水中。奔腾不息的滚滚满水,顿时成了万恶敌人的葬身之渊。红一师等潇水西岸的阻击战胜利了。阻击敌人的战斗,整整进行了三个昼夜,红一师等指战员都是在战火中度过的,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饭。只是在战斗间隙时间,方能痛饮后勤部队送上阵地的开水。激战中,虽然我军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但红军的斗志却越战越强,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英雄事迹层出不穷。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带头与敌人拼搏,许多战士负伤不下火线,有很多指战员在战斗中英勇地献出了生命。一次,敌人登岸靠近红一师的前沿阵地,英勇的我军战士毫不示弱和胆怯,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最后把登上岸的敌人全部消灭在阵地前沿。11 月28 日,红一师等胜利地完成了阻击任务,星夜出发,昼夜兼程追赶红军主力,投入了冲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的湘江战役。谭政与红一师的战士浴血奋战在一起,共同抵御了敌人的“追剿”。潇水西岸红一师等的阻击战,一件件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谭政都亲历目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写给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的红一师政治工作报告里,写成了新闻报道,刊登在邓小平主编的《红星报》上。1935 年1月下旬。贵州遵义土城附近猿猴场红一师集结地。隆冬的寒风带着赤水河的冷气,吹向待命渡河的红一帅指战员。一个个头不高、威风凛凛的首长,正在向红一师全体指战员传达遵义会议的精神。这位首长不是别人,正是红一师政治部主任谭政。原来,遵义会议后一渡赤水河前,当红一师准备在猿猴场渡口渡河时,总司令部的一位参谋奉毛主席之命,来到渡口,请红一师师长李聚奎、红一师政委黄甦、红一师政治部主任谭政等,去毛主席那里一下。
谭政、黄甦在李聚奎的带领下,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快步向毛主席住处走去。他们在渡口边上的一所小房子里,找到了他们思念己久的毛泽东。这是谭政等红一师部队首长在长征途中第三次见到毛泽东。第一次是1934 年11月3 日前后在粤北的九峰山一带,红一师一个团掩护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央纵队经粤汉线过敌人第二道封锁线。第二次是1934 年12 月19 日(黎平会议后)向贵州剑河前进的行军途中,在一个小镇上休息时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博古、李德等中央纵队首长在一起吃饭。这第三次见是在遵义会议后,一渡赤水前。每次见面,在长征历史上是三个不同的情况,毛泽东三次都因身份不同而流露出三种不同的情感。第一次,他勉强被同意随军转移,参加长征,在突破敌人第二道封锁线后的危急时刻,却流露出难言之隐。第二次,虽然他的领导地位未被恢复,但因他的意见已被采纳,而显得特别乐观。这第三次,在他的亲切幽默中,又有一种肩负重任的劳瘁之感。毛泽东一见到谭政等红一师三位从最前线下来的指挥员,立刻热情招呼坐下。谭政又见到他多年跟随的老上级,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
谈话一开始,毛泽东首先向他们介绍了遵义会议的情况,讲述了中央政治局会议如何解决了军委的领导问题,特别提到周恩来在会议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接着,毛泽东又讲了关于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问题。他高度地评价了红一师在长征途中所取得的成绩。他高兴他说:“你们一师在长征途中几次被敌人侧击,都随机应变地处理得很好,你们避开了敌人的锋芒,按照军委的意图,当机立断,这是正确地执行了军委的命令,今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就是要发挥机动灵活的作战方法。”尔后,毛泽东谈到了红一师部队的缩编问题。毛泽东谈完了上述三件大事后,又问了些红一师部队生活和战士们的思想情况及师政治部政治工作情况,然后亲切地送走三位师领导。
谭政等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毛泽东,兴高采烈地返回了红一师集结地。这样,从与毛泽东谈话获得有关遵义会议最权威信息的谭政,便在全师部队面前,传达贯彻了遵义会议的精神。谭政绘声绘色地论述了遵义会议解决军委领导问题的意义。他指出:“有了正确的战略战术原则,又有政治工作强有力的保证,哪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哪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哪有不取得长征胜利、革命不最后胜利的道理?”是啊,谭政这个政治工作的能手,从多年的政治工作中,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它的重要性。
想当初,在中央苏区,红三团四连有个战士叫戴有标,操练进攻动作没有做好,连长要他重操,他不干,说:“操鬼!操了又不打,看见敌人又跑回苏区!”收操时,连长在队前讲话点名批评说:“今天连上的戴有标练兵时不认真操,大家说要得吗?”连队全体回答:“要不得!”连长又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出列队前作检查。戴有标拒绝检查,说道:“要我讲话检查,就拿刀杀死我!”回到排里后,排里处罚戴有标在太阳下站立正,他又拒绝,排长动手打了他。戴有标自己觉得委屈、窝火,趁全连上政治课的时候,他借机去伙房喝水,持枪自杀。此时,正是古田会议以后,红军中贯彻决议精神克服军阀主义倾向的时候。谭政来到红三团,对四连战士戴有标自杀事件作了详尽的调查。显然,这个连长和排长对战士戴有标采取了严重的军阀主义作风。对于这种军阀主义习气的复发,谭政毫不手软,他在四连队前讲话,严厉地批判了军阀主义,说它是红军建设的一个大敌,论述了红军开展民主运动、做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的深远意义,并当众宣布了对那个连长和排长的处分决定。谭政的这一政治举措,有效地制止了军阀主义习气在红军中的蔓延,大大提高了部队的政治素质和战斗力。
为了检验政治工作的作用与威力,谭政在贯彻古田会议决议中,曾专门考察了一个连队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看党团员在困难危险情况下的模范带头作用。谭政考察1930 年8 月份的一次战斗,党团员都能带头冲锋勇敢杀敌。有一次,红一团一个排的兵力在枫坪一带被数倍于我的敌人团团包围。敌人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向这个排连攻三次,未能得逞,而这个排坚持战斗长达七个小时之久,最后终于安全脱险。谭政仔细分析这个排如此特别能战斗的原因,主要就是党团员在战斗中起到骨干、带头、模范作用,坚定了全排战士的斗志。1933 年12 月,第五次反“围剿”时,红一师在五都附近的一次战斗,红一师所面对的敌人是号称“铁军”的吴奇伟部。谭政很了解吴奇伟这个敌军首脑人物的反革命历史,他是镇压广州暴动、屠杀革命群众的刽子手。此时正是12 月11 日广州暴动纪念日前后,谭政想利用广州暴动纪念日活动来激发部队的战斗情绪,以增强对吴奇伟的愤恨,提高战斗力。主意已定,谭政立刻叫来师部政工干部,通知集合队伍,召开纪念广州暴动六周年、消灭吴奇伟动员大会。大会开始了。红一师全体指战员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谭政慷慨激昂的演说,不时爆发出阵阵的掌声和呼喊声、口号声。谭政说道:“大家还不知道我们红一师面前之敌吴奇伟的真面目吧!六年前的今天,他手持反革命屠刀,镇压了中国共产党12 月11 日举行的广州暴动,杀害我们无数革命群众。今天,他又带着反革命军队,来进攻我红色根据地,‘围剿’我们红军来了!”“但是。”谭政几乎愤怒地喊了出来,“吴奇伟他瞎了眼,今天的红军已不再是广州暴动时的起义军了..”最后,谭政发出战斗号令:“同志们!我们的红军战士同志们!举起刀枪,勇敢战斗,以战斗胜利的实际行动,来纪念广州暴动六周年,以吴奇伟的头和血来祭奠广州暴动牺牲的英灵!我们要为保卫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谭政的政治动员奏效了。雷鸣般的掌声、呼喊声,震撼了五都冬季的山岗和村庄,震撼了红一师指战员的心!第二天,红一师与敌军吴奇伟部的战斗打响了。红一师指战员仇满胸,枪满膛,各个像下山的猛虎,向敌人阵地冲去。战斗结束,战绩记录在由师长李聚奎、政治部主任谭政签署的战斗报告中:
这次战斗所歼灭之敌军,是号称铁军的吴奇伟部。红军挫败之敌军伤亡数百,放军恐慌万状,军心愈加动摇。
为了提高政治工作的质量,谭政还清醒地意识到部队文化水平的提高,特别是部队领导干部文化水平的提高,对于部队政治工作的巨大意义。然而,红一师部队广大指战员,文化程度普遍很低,甚至师长李聚奎、团长杨得志,写个战斗情况报告也很困难。红一师战土许多人还是文盲。鉴于红一师部队这种文化状况,谭政下决心要改变这一文化落后的局面。于是,谭政动员和号召全师干部和战士学习文化。学习文化的时间,主要来自战斗间隙和部队行军过程及其休息时间。学习文化的教员,基本是部队中文化水平较高的干部、战士。学习文化的组织,是依照识字多少编成不同的班次,由各级政工部门统一领导。学习文化的形式,多种多样。部队行军时,“识字条”贴在前面战士的背包上,跟在后面行进的战士,边走边识字。途中休息时,战士们互相提问,有的用木棍在地上练习写字。
战斗间隙,不管是指挥员还是战斗员,都要参加识字班活动。部队短期休整,各团除加紧识字学习活动外,都要举行识字测验,评比成绩,表彰先进。红一师部队的这些卓有成效的学习文化活动,谭政都写进了每个月的政治工作总结报告中。在一份月终政治工作总结报告中,清晰地记有下面一段文字:
一团团长杨得志,以前一个字不识,现在能写简单报告了。还有些干部从前一个字不认识,现在认识20 字以上了。战斗员中还有二十分之一不识字的,识50 字以上的占百分之四十五。
回想起这些政治工作的巨大作用,谭政传达贯彻遵义会议精神的劲头更足了。1935 年5 月23 日清晨。四川大凉山彝族地区。朝霞的余辉还没有散尽,以红一军团红一师红一团为基干组成的中央红军先遣队,便踏着蜀西南初夏的晨露,从冕宁出发,进入大凉山彝族地区,准备直奔大渡河畔安顺场。
大凉山,山峦重叠,峰峦峭拔,岩嶂奇险,怪石凌空,道路崎岖,荆棘丛生,带刺藤蔓,左缠右绕,苍黑葱茏的林木,覆盖着遍布山涧的洞壑泉苔。
彝族区,就分布在这大凉山深山野岭之中,交通阻隔,文化落后,彝民百姓的生活,缺衣少吃,贫寒交加。由于国民党在彝族区实行欺压少数民族的政策,使贫穷落后的彝民视汉人为仇敌。
为了和平通过彝族区,队伍出发前,谭政等领导对全体指战员进行了广泛的政治动员和深入细致的党的民族政策教育。他们的目的,不仅要顺利、和平地通过彝族区,还要给彝族兄弟留下好的印象,并规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得开枪。
先遣队以工兵连为先导,手攀带刺的藤蔓,脚踏厚厚的腐叶,眼观陡峭险峻的山峰,艰难地爬行在这阴森恐怖的密林之中。
本来大凉山的天然险阻,已使先遣队步履艰难,加上彝民兄弟误听谣言,把汉族红军与汉族国民党军同样看待,听说汉族军队来了,就搬开溪流里的垫脚石,拆毁山涧上的独木桥,这就更加剧了先遣队的行进困难。
先遣队决定让工兵连在侦察连之后,在大部队前面跟进,逢山开路,遇河架桥。
由于工兵连一边行军,一边修路搭桥,因而逐渐从先遣队的前面慢慢地落到了后面。当他们穿行到一个山谷里时,突然有许多拿着土枪、长矛、弓箭、大刀的彝民向他们蜂拥而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工兵连同志向彝民解释,彝民根本不理。
彝民开始动手了。他们把通信员小刘按倒在地,用脚踩住他,扒光了衣服,抢走了武器。连长王耀南一气之下,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战士们也跟着拉开了枪栓。突然,他想起了总部的命令,想起了谭政主任等领导的亲切而耐心的民族政策教育,立即大声地对战士们命令道:“不准开枪,执行民族政策!”他马上收起了手枪,战士们也立刻把枪收了起来。
彝民兄弟见战士们收起了枪,就蜂拥上来把工兵连同志的衣服扒光,把武器、工具全部抢走。工兵连的同志只好光着身体退回到大桥镇,兄弟部队的同志凑了衣服给他们穿上。当时红一团一、二营走在前边,杨得志团长带领三营掩护刘伯承、聂荣臻等,走在后面。王耀南连长赤着身子回来见到了杨团长,汇报了衣服被扒、武器、工具被抢的经过。杨团长说:“赶快找衣服穿上,我去向刘、聂首长报告。你要把部队带好,前面还要你们开路哪!”王连长回答道:“请杨团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我看彝族同胞不错,他们光扯着嗓子喊,却不开枪。可惜语言不通,不然,讲讲道理,我看他们是会让我们通过的。不过王连长不好意思笑笑说:“我们红一军团的工兵连,这还是头一次‘打’这样的‘败仗’哩!”的确,一个红军连队,被不了解红军的彝族兄弟剥光了衣服,“缴了械”,这种事不仅在工兵连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在红军战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后来,王耀南连长见到刘伯承时,他检讨说:“司令员,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还..”刘伯承打断他的话,表扬说:“你们模范地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就是完成了一项大任务。”
后来,刘伯承同志派了稍懂彝族语言风俗的工作队员丁伯霖前去联系,请来了彝民首领小叶丹,按照彝民风俗,刘司令员与他同饮鸡血,结为兄弟。此后,小叶丹派人护送红军部队。同时,由于红军部队又作了广泛动员,准备了一些银元衣物沿途发放,部队才顺利、和平地通过了大凉山彝族地区,并给彝族兄弟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小叶丹等也参加了革命,后来牺牲在国民党的屠刀下。谭政等人的政治工作在先遣队执行民族政策上结下了丰硕的成果。
1935 年5 月25 日上午7 时。四川康定大渡河安顺场。夏日的朝阳冉冉升起,大渡河畔安顺场还一派雾气茫茫,加之大渡河如雷灌耳的汹涌涛声,更给这迷离的自然景观,增添了神奇莫测、险恶恐惧之感。大渡河,是岷江的一条支流,古名涐江,别名叫铜河。它从高山峻岭奔泻而下,水流湍急,水深莫测。两岸的悬岸险滩,劈波阻流,激起排空巨浪,搅成无数漩涡,使人间声胆寒,触目惊心。大渡河安顺场这一段,河宽约二百米左右,水深约十多米,流速每秒约四米,水中礁石很多,急流咆哮声音很大。对岸高山连绵,易守难攻,有四川军阀刘湘、刘文辉、杨森的部队据险扼守。这是中央红军及其红一军团红一师长征以来遇到的第三道天险(第一道天险乌江,第二道天险金沙江),也是一道最险峻的天险。集结在这里的谭政部下,即红一师红一团红一营红二连的十七勇士,在遵义会议精神和谭政政治工作的鼓舞下,正严阵以待,整装待发。原来,自以红一师红一团为主力的中央先遣队顺利通过大凉山彝族区以后,于5 月25 日凌晨3 时来到了大渡河畔,顺利地夺得了敌人的一只小船并占领了渡口安顺场。占领安顺场后,杨得志团长立即来到大渡河边观察地形。经过请示后决定靠夺得的那只小船并在一位四十多岁的老船工等帮助下,靠船渡河。天明后,杨得志团长再次来到河边观察对岸敌情。通过望远镜,他看到对岸离渡口一里左右有个四、五户人家的小村庄,并有围墙。渡口附近有几个碉堡,周围全是黑岩石。估计敌人可能把主力隐蔽在这个小村子里,以阻挡我渡河部队登岸。在观察敌情时,杨得志决定:兵贵神速。先下手为强!他立即作了渡河部署:令配属红一团的军团炮兵连将三门八二迫击炮和数挺重机枪布置在阵地上,轻机枪也进入阵地掩护。令有名的神炮手赵章成和机炮连的三个特等射手也进入阵地。当时渡船只有一只,乘不了多少人,杨得志决心组织一支坚强精悍战斗力特强的渡河奋勇队,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营。在谭政等领导多年精心用政治工作培养出来的红一师每个战士的脾气是:遇到困难顶着上,碰到战斗任务抢着上。
这次一营战士听说要组织渡河奋勇队,战士们一下子围住了一营营长孙继先,争先恐后地要求参加。孙继先请示杨得志后决定:集中到二连选派,然后由营长批准。开始,选定了十六人。这时,二连通信员陈万清哭着喊着争着要去。他是遵义会议后入伍的新同志,参军不到半年,年仅十六岁。刘伯承、聂荣臻等首长到达安顺场时,他正在要求。聂荣臻和杨得志都说:“由你们营长最后下命令定吧,叫谁去谁就去。”当孙继先批准他参加奋勇队时,陈万清破涕为笑了。最后确定的十七名渡河尖兵强渡成功,后来成了红军历史上的著名十七勇士。1935 年6 月中旬。蜀西夹金山以北藏族游牧区。风和日丽,草原青青。红一师主力翻越了白雪皑皑的大雪山——夹金山,来到夹金山脚下草场辽阔的藏民游牧区。这一带的藏民信奉喇嘛教,每个圩镇都建有富丽堂皇的喇嘛寺,晚上一家人均团聚在一起烤火念经。他们生活简单,以牛、羊肉和青稞为主食。红一师主力来到这个地区,开始大家很高兴,以为到了游牧区,吃肉肯定没什么问题。可是,由于藏民误信敌人的宣传,不但把牛、羊赶走了,而且人也跑光了,粮食也埋藏了起来。而我们所带的粮食已经吃完了,顿时部队的口粮无以为继,饥饿严重地威胁着部队。部队到达马河口时,已经断炊两天了。怎么办?有人提出说,地里的豌豆苗可以采摘充饥。师政委黄甦觉得这是违犯群众纪律,不同意。然而,人总是要吃饭的,红军指战员也不例外,就是为了革命的胜利,也要吃饭,活下来,行军,打仗。后来,师政治部主任谭政想出了个主意,既解决了吃饭问题,又基本上不违犯群众纪律。谭政说:“为了不损害群众的利益,又可以用豌豆苗充饥,我们可以在采摘群众的豌豆苗后,在地头上放上几块钱作为赔偿,并插上木牌说明。”大家觉得除这个办法外,也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也就按这一办法去做了。谭政的这一发明,初步解决了部队缺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