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满怀情满胸 花好见月圆
第十章 意满怀情满胸 花好见月圆
1943 年。金秋十月。
本是收获季节,王树声却在苦苦地耕耘。
王树声坠入了爱河!
意满怀,情满胸,可那可爱的心上人儿哟仍一无所知。
王树声不知所措。
漫步在延河水畔,王树声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那是前不久,王树声仍在中共中央党校学习,任军事队队长。紧张的学习、劳动之余,王树声最喜欢参加党校举办的联谊晚会,因为那里不但可以便他为了生产、为了学习、为了革命而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得到稍许的放松,而且,常有一群美丽天使给他带来许多的欢声笑语。
一次晚会,王树声仍和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子上,静静地欣赏着同志们的表演。其中,一个女孩的表演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身材修长,衣着朴素,长长的脸,两只眼睛水灵灵的,浑身显出一股机灵劲,但又不乏稳重端庄。
她表演的节目是诗朗诵。本来没有多少文学细胞的王树声完完全全被她所渲染的气氛所陶醉。那是一首闻一多的诗,诗名叫《一句话》。
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
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
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这句话叫我今天怎么说?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
等火山忍不住了缄默。
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
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她以激越的情感、高昂的语调把诗人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点燃了所有在座观众心头的烈火,赢得全场一片掌声。王树声目送着她回到座位,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自此,王树声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姑娘。她的身影,她的慷慨激昂的语调,还有那庄重、矜持的面庞,始终占据着王树声的心头,她叫什么呢?是哪一个单位的呢?这对于王树声来说是个谜,可他又不敢问,只能把这份情感闷在心头。以后每次晚会王树声都很积极地参加,仍是坐在角落里,不时地对那姑娘瞟上一眼。好几次王树声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他都赶紧低下头,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革命十几年,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那个姑娘,不敢走近她,不敢正面看她,只能独自想。
王树声又是懊恼又是喜欢,这种心境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每到晚上,一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她的容颜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难以入眠。
如果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如果能跟她结为朋友..
“队长,你在想啥心事?”
一个声音打断了王树声的回忆,原来是老战友汤明春。王树声便和他寒暄起来。
“明春,你这是啥意思?”
“哈哈,队长,你装糊涂?大伙儿都在说队长你是人老心红,你说这是啥意思?”
汤明春故意不说,旁敲侧击,要王树声坦白。但王树声死活不说,硬撑着,顺着汤明春的话说:
“这是大家在夸我。又专又红,我王树声一颗红心向党,有啥不好?”
“队长,你再跟我捉迷藏,我可帮不上忙啦,那个大眼睛姑娘——”
汤明春准备起身就走,他只是想和王树声开开玩笑。没想到王树声倒急了,忙问道:
“明春,你认识她吗?”
“队长,哪个她呀?”
“你这家伙,还跟我兜圈子!就是那个大眼睛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王树声忙把汤明春拉到一边,也顾不上许多,急切地问道。
“她叫杨炬,是中央门诊部的医生,人称‘一枝花’。队长,听说有好几个人都看上她了,你可要想点办法,不然——”
汤明春诡橘地一笑,不再说话,盯着王树声。
“明春,你说我该想什么办法?”
“队长,只要你答应请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王树声连忙答道,“怎么叫包在你身上?”
“队长,你真健忘哪!我的爱人连军也在中央门诊部工作,她们俩熟得很,只要..”
汤明春凑近王树声的耳朵,小声地说道。王树声听了心花怒放。
“那就多谢你们啦!你得把这事放在心上,事成了,决不会亏待你!”
王树声焦急地等啊,盼啊,可一连几天没有回音。是不是汤明春故意和他开玩笑?还是杨炬压根就看不上他这个“大老粗”?
王树声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他有点灰心丧气:算了吧,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心思用在这上面,日本帝国主义入侵,国家山河破碎,你应该想到的是国家危亡啊!
王树声有点自责,想用革命的热情来冲淡那份情感。刚开始两天还行,可时间久了,杨炬的身影又固执地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黄昏,望着延河水畔成双成对的倩影,王树声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特别是当他闻到小家小户窑洞里飘出的缕缕饭香以及欢乐的笑声,他的心绪就更难以描述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王树声决定豁出去了,亲自去面见杨炬,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王树声鼓起勇气,假借脚疼,跑到中央门诊部去了。
王树声故意挨到最后,待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便走到杨炬的办公桌前,却不敢拿正眼瞧她。杨炬如同平素接待病人一样,一边填写病历,一边问道: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王树声。”“多大了?”“三十八岁。”王树声答道,瞟了杨炬一眼,看见她在低头写病历。“杨医生,你是哪地方人?”
“哦,我是湖北南漳人!”“真巧,我也是湖北人,咱们算是老乡哩!你今年多大了?”王树声慢慢地和杨炬谈熟了,但仅涉及一些普通的话题,他不知道该怎样向杨炬表明自己的心意。想到这,他又觉得特别不自然,说话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杨医生,我..我的脚疼?”“请你把袜子脱下来,让我看看吧?”“杨医生,你,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怎么样?伤口看了才晓得,你别那么紧张!”杨炬没有觉察他的意思,以为王树声在问他的伤口怎么样,便随口答道。王树声见杨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红着脸,急切地说道:“杨医生..我,我对你的印象很好!”王树声的话刚落音,杨炬的脸刷地红了。她狠狠地瞪了王树声一眼,把钢笔一撂,话也不说,扭头跑了出去,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坐冷板凳。大半天,王树声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懊悔不已..中央门诊部。杨炬又怕又急!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听到男同志说这种话,而且是当她面说。
莫非就是小说里面说的求爱吧?”
她简直不敢再想,心怦怦直跳。一转念,她又觉得这不可能。
“人家都三十八岁了,决不会干这种事,可能是说说而已,同志间开开玩笑,那也是很正常的。”
杨炬想到自己只顾生闷气,竟没给他看病,心里觉得很内疚。她是一个很出色的医生,在中央门诊部小有名气,责任感强,工作努力,很得领导的器重和病友的称赞。这次,她居然把病人晾在了一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天,诊所里只剩下杨炬和汤明春的爱人连军两个人。
“小杨,有一件事?”
“连姐,什么事?”
“听说前天有个病人找你看病,你请人家坐了冷板凳,是不是?”
一提起这件事,杨炬的脸又红了,眼前顿时出现了那一幕。
“嗯!连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自然晓得!小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他叫王树声,同我是老乡,都是湖北人!”
杨炬来延安时间不长,而且以前都是在学校学习,对王树声并不了解,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二十岁时起开始干革命,从鄂豫皖打到川陕边,立下了赫赫战功。参加过长征,率西路军征战过大西北,历尽千辛万苦!如今他来找你‘看病’,你竟不睬他,未免——”
杨炬听了连军的介绍,心里直嘀咕:“哎呀,他原来是老首长啊,好了,这下可把他得罪了!”
连军见杨炬在低头沉思,干脆来了个直来直去,把这件事挑明了。
“小杨,人家对你的印象相当好,怎么样,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作媒人!”
连军不说则已,一说完,杨炬羞得脸通红,羞涩地推了一掌连军,笑道:
“去你的吧,讨嫌的媒婆!你开什么玩笑,尽拿我寻开心!”
经连军这么一提,杨炬真的在意起来。她把王树声那天的表现和连军的话一比较,发觉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不可能,不可能,他都三十八了,样子又像一个大老粗;而我,才二十二岁,又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这能相配吗?
绝对不可能!
但是,杨炬身边的好友好像都在为王树声说好话,这不,刚走了一个“媒婆”又来了一个“红娘”。
这次当红娘的是她的好友王一楠医生。二人在延河畔边洗衣服,边聊天。
突然,王一楠话题一转,说道:
“其实,王副总指挥这个人挺好,虽然他是个老首长,可他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有一次,我还亲自看见他挑过大粪,这样的人,实在..”
“你就别说了,人家的心里乱糟糟的!”杨炬羞涩地说道。
“王副总指挥年龄是大了一点,可他对你的印象很好,有机会,你们不妨了解了解,看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再作打算。”
王一楠恳切地说道,丝毫无戏谑之意。杨炬在一旁听得也很认真,并暗自思忖:人人都说他好,他到底怎样呢?那天的模样,倒是很老实,我是不是太傲慢了点?人家可是一个大首长,我呢?无功无才,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凭什么那么傲慢..
一些原来不敢想、也不愿想的问题,开始纠缠于杨炬的心头,原本很平静的生活也不再平静了,她怎么也忘不掉王树声。好几次工作时,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想,一想到那天王树声的窘态就哑然失笑,连病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不过,王树声也够厉害。他不但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而且连中央卫生处处长傅连璋也出面了。连军、王一楠以及许许多多关心王树声的人轮番“轰击”杨炬,极力称赞王树声,希望能玉成此事。
杨炬不是傻瓜,她心里很清楚大家的用意,同志们是关心她,爱护她,才出面与她说这个问题。其实她心里也很想与王树声交个朋友,相互了解一下。可当着朋友的面,她始终放不下面子。别人一开口,就把别人“轰”跑了。
但是,她的顶头上司——中央卫生处处长傅连璋亲自出马,找到了杨炬。
“小杨,最近工作怎么样?”
“处长,这段时间病人不很多,较为清闲!”
杨炬一向很敬重傅连璋,在他面前说话总是很谨慎。
“听有些病人反映,你最近老开小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傅连璋的话一落音,杨炬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她抿嘴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心事,只是最近不少人在我面前提起王副总指挥,我,我..”
傅连璋接过话来,温和地说道:
“我都听说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前些天,周副主席交给我一个任务,他说王树声手下有千军万马,却仍是一个‘光杆司令’,让我当当‘月老’,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小杨,你说,我应不应该完成周副主席下达的‘任务’?”
傅连璋抬出了周恩来副主席,用意很明显,他决不虚此行。杨炬什么话也不说,只顾红着脸,抿着嘴笑。
“小杨,我这个‘卫生司令’很难当哟!你说,要是人人都找我帮忙,你们这些兵都走了,我岂不也成了‘光杆司令’?”
傅连璋的话把杨炬逗乐了,她大声笑了出来,说道:
“处长,既然你不愿当‘光杆司令’,怎么还帮‘光杆司令’的忙?”
“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你是我的‘兵’,王副总指挥是我的老战友,我这个‘月老’是最合适不过了!”
在处长面前,杨炬再不敢耍脾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她只是一个劲地抿着嘴笑。
“小杨,有一点我要批评你!”
杨炬心头一震,不知道傅处长为什么要批评她。
“小杨,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大多有一个通病,就是小资产阶级气息严重,没有把自己置于人民大众之中,爱慕虚荣..”
傅连璋很严肃地说道。话不长,却如一颗炮弹,彻底把杨炬震醒了:我不就是那种人吗?自恃读过大学,是知识分子,思想上总是有意无意地轻视别人,害怕与工农出身的“大老粗”沾上。口头上说牢记毛主席的教导,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可实际上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王树声不就是长得像个“大老粗”么,没有他们这些人的浴血奋战,我自己能有今天吗?我为什么不能主动去找他谈一谈呢?
杨炬的思想激烈地斗争着。傅连璋的话彻底使她清醒,作为革命的知识分子决不能把自己封闭在“小资产阶级王国”里,孤芳自赏,自以为是。她小声地说道:
“处长,我保证向你作思想检查!我的确存在很严重的小资产阶级气息,今后我一定改正!只是——”
杨炬毕竟是一个女同志,让她开口说主动去找王树声,难免有点羞涩。
不过,傅连璋看出了她的心思。
“小杨,知错就改,很好嘛!但感情的事我们做上级的不能勉强你,我为你们联络联络,让你自己去了解一下王副总指挥。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嘛!”
杨炬没有回答,红着脸,朝傅连璋点了点头。
傅连璋见杨炬答应了,不禁喜出望外,心想这件事已成功了一半,关键在于那位“大老租”怎么去把握了。他笑着说:
“小杨,人家是大首长,见了面,你别吓得不敢说话哟!”
“处长,我胆子可没那么小,听别人说,他这个人很和气既然答应了傅处长,杨炬反而很坦然,心里踏实多了。
傅连璋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王树声,喜得他“哈哈”直笑。可傅连璋话音一转,说道:
“王副总指挥,忙,我只能帮到这个份上,剩下的便全靠你自己喽!”
王树声有点不好意思,说,“傅处长,做好人就做到底嘛,你帮我约她出来见见面吧!”
“不行,不行,我不当‘电灯泡’,再说人家大姑娘一个,要显示你的诚心,必须你亲自去请。”傅连璋故意拉长声音,笑着说道。
“傅处长,你就别开玩笑了,你说说,我该怎么请法?”
“你不是有一手漂亮的字么?依我意见,洋洋洒洒,来个几万言,保证杨炬动心!”
傅连璋算是真给王树声出了个好主意。一连几个晚上,王树声都在琢磨该如何写这封信。
自从见到杨炬的那一刻起,王树声就深深喜欢上了她。心中自有千言万语想诉与她听,但有了上次的教训,王树声再不敢“鲁莽行事”。
提起笔,满腔情意跃然纸上,既不失礼貌又不乏文采。写完,王树声检查了数遍,才把它装进信封。
虽近在咫尺,王树声仍让邮递员转交这封信,射出了丘比特之箭。
革命圣地的“爱神”,开始向这位历经坎坷的英雄挥舞温情的手臂了。
王树声焦急地期盼着..
人约黄昏后。
一封信摆在了杨炬面前:
“中央门诊部,杨炬同志亲启!”
几个字遒劲有力,刚中带柔,一看便可以知道有很深的书法功底。
杨炬感到很惊讶:没想到那个“大老粗”竟有一笔好字,不知他写的是啥内容!
她双手颤颤地拆开了信,更令她惊喜参半:看来那个“大老粗”是典型的“外粗内秀”,肚子里的墨水绝对不比自己少,就这潇洒的墨迹,这漂亮的文笔..
信的末尾,附上了一首诗:
伊底眼是温暖的太阳;
不然,何以伊一望着我,
我受了冻的心就热了呢?
..
这是一首汪静之的诗,杨炬早就读过。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汪静之、潘漠华、冯雪峰等“湖畔诗派”的诗,特别是这首诗,她能倒背如流。
杨炬很纳闷,王树声怎么知道她喜欢诗,心里顿时改变了对他的印象:
他不但是个老革命,也是个小秀才,革命热情的背后,倒有一份真的感情..
杨炬欣然赴约了。
黄昏,王树声早早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心里怦怦直跳:她会不会来呢?
王树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眼看夕阳就要隐到宝塔山后面了,可杨炬还没来。
莫非她有什么事吧?王树声猜测着,尽量往好处想。他相信杨炬一定会来。
果然,远远地走来一个人,王树声连忙迎上去。
“对不起,我迟到了!”倒是杨炬抢先开了口。
“小杨同志,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上次我太不应该了!”王树声谈吐很自然,稳重中带着洒脱,浑身显示着革命军人特有的气派。
“你的脚好了吗?上次真是不好意思,连病也没给你看!”
“没什么,一点小毛病,早就好了。想当年,我爬雪山过草地,一双脚不知划了多少口子,还不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你给我讲讲长征的经历吧,我们虽然没有参加过长征,但特别爱听长征途中的传奇故事。在门诊部,我们几个女同志就老缠着傅处长给我们讲,今天,就轮到你了!”
杨炬毕竟年纪不大,一见面,就很坦率地向王树声提出要求。
王树声微微一笑,说:
“长征啊,我就是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万里征程万里血泪,那时红军苦啊!但红军战士凭顽强的意志,战胜了一切困难,来到了陕北。我就拣几个片断讲给你听吧!”
王树声讲了自己长征途中一些惊心动魄的战事以及一些动人的事迹,杨炬静静地听着,简直入了迷。
“你真不简单,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是革命的有功之臣!”
“算不上有功之臣,我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为革命奉献我的一切。你不知道吧,我还犯过大错哩!”
杨炬有点不解,忙问:
“你也犯过错?”
“嗯!那可不是一般的错误,我当年曾经迷信张国焘,在他的手下,做了不少错事。”
杨炬听了很惊讶,同时,又为王树声的坦率、豪放所感动,心里暗想:
他为人真厚道,什么心里话都说,是个好人!
他们俩畅谈着,海阔天空,谈革命,谈人生,相当投缘。
“小杨,说了大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一些情况,方便的话,能否讲给我听听?”
“行!”杨炬满口答应,随后,便娓娓道来:
“我父亲是个教师,自小对我们兄妹十人管教得相当严。我老二,父亲很疼我,尽全力送我读书。1935 年,我考入省立襄阳第五中学,不久,抗日战争就爆发了..”
“你肯定在学校受到了进步教育,不然,你是不会到这儿的。”
“嗯!当时我们啥也不懂,不知道是参加国民党的抗日团体,还是投奔共产党。有一个历史老师,他的思想很开放,经常给我们讲一些革命的道理,宣传延安如何好,说延安有陕北公学,可以在那里学到不少革命理论和其它知识。我听后,便非常向往。我哥哥平时给我看了不少进步书籍及报刊杂志,我逐渐了解到国家的基本政治形势,了解到日本帝国主义的残酷暴行,所以,我就决定上延安,拥护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不作亡国奴!”
“从湖北到陕北,路途遥远,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是怎么来的呢?”
王树声也为杨炬的经历所吸引,问道。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个人当然不敢乱跑。我约了跟我要好的一个女同学,一道来的。我哥哥当时在陕西凤翔,参加一个抗日团体,他听说我要到延安来,怕我们路上出事,就特意请假回来,把我们俩送到西安。之后,我们便到了延安。”
“不错,不错,从南到北,你们也算是参加了小长征!”
王树声很风趣地开了个玩笑,把杨炬也逗笑了。
“你在笑话我吧,我们哪能跟你们老革命比。不过,我们‘胜利’地到了陕北,心里甭提多高兴。说来我很幸运,我真的进了陕北公学分校,大概有四个多月时间,主要是学习革命理论,接受思想改造。毕业后,我被组织上送进了卫生学校,也就是现在的医科大学,学了三年的医术,去年九月份结束学业,分到了中央门诊部,当了医生。”
“嗬,小杨,你还是个大学生哩,我呀,可是个大土包子,只念过高小,连初中都没机会上,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呀!”
王树声瞧着杨炬,爽朗地笑了。杨炬听了,却不乐意,说:“瞧你这个大首长,尽拿我们开心,你再笑我,我就不说了!”
“行,行,我不说了。你继续讲吧,我一定洗耳恭听!”
杨炬笑了笑,思索了片刻,说道:
“来延安,的确是我最大的愿望。但来了以后有一件事差点把我弄得心灰意冷。前段时间,有几个领导突然追问我的家庭出身。他们得知我家有祖传留下来的几十亩田地,而且是雇人耕作,属地主成份,便把我当作重点对象,进行盘问!”
“他们问你些什么?”王树声关心地问道。
“他们提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地主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跑到延安来受苦,这当中肯定有原因’,什么‘受过哪些反动教育,是不是对工农群众怀有敌视态度’等等。我向他们坦白了我的思想经历,以及来延安的目的。
并不是每一个地主家庭出身的人都是坏人,他们不知为什么怀疑我。”
“小杨,你跟他们说清楚了吗?”
“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认为一个地主家庭出身的千金小姐来延安肯定有什么目的。后来,他们干脆怀疑起我是特务了,问我有没有参加青年党,是军统的人还是中统的人,这个人走了那个人来问,转番着来,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我休息,把我问得烦透了,冲着他们吼了几句!”
“你怎么说?”
王树声也觉得那些人问得很离谱,同情地问道。
“我说,‘你们不相信我就算了,你们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问心无愧’。我说完了,他们反倒不再问我,后来经过调查,说我没有问题。
我就是想不通,他们凭什么乱整人!”
杨炬提起这件事,仍觉得很委屈,满脸的不高兴。
“小杨,你应该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当前有一些同志仍然受王明‘左’倾路线的影响,教条主义、经验主义的流毒仍没有清算干净。你出身于地主家庭并不等于你就是坏人,这有悖于我们党实事求是的思想工作方法。那些人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可能是由于他们自己思想改造还不彻底,但我们党绝大部分同志不会这样做,这一点你必须看清楚!”
“嗯,事后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少数人并不能代表全部,只要我对党忠心耿耿,相信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另外,目前国内政治形势很复杂,国民党反动派和日伪派遣特务时时不忘颠覆边区红色政权,我们都应该提高警惕。你刚从南边来,自然有人怀疑你,这也很正常。年轻人容易生气,想通了,大家都是革命的同志关系,谅解宽容很有必要。你说,对吗?”
王树声耐心地开导杨炬,同她摆道理。杨炬信服地答道:“知道了,我想通了,你呀,不愧为当领导的,说起话来令人心服口服!”
杨炬陡然有一种安全感,她觉得王树声坦率、豪放,而且善于关心人、开导人,像亲人一样,心中升起一股柔情。
第一次约会,王树声即大功告成!
从此,在窗外飞雪的温暖窑洞,在桃李盛开的宝塔山麓,在清清流水的延河畔、百鸟欢唱的大树下,都留下了这对恋人的足迹。他们沐着春风,披着晚霞,把欢声笑语洒遍了边区。情意绵绵,芳草依依。经过一年光景,播种在两人心田的爱情种子,悄悄地萌芽了。这天,他们又相约在落日余辉中。
他们俩漫步在田野中,笑语不断。晚霞映在杨炬的脸上,红透透地,显得格外妩媚。她边走边对王树声说:“你喜欢诗歌吗?”王树声一愣,立刻明白了杨炬的意思,便实话相告:“我这个大老粗,没啥文学细胞,倒是你把我引入门了!”“我?”杨炬惊讶地问。“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的诗朗诵吗?”
“什么诗朗诵?”“瞧你的记性!就是那首闻一多的诗,你听着,我背给你听!”王树声清了清嗓子,摆好架势,煞有介事地朗诵起来:
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
有一句话能点着火
..
突然晴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
咱们的中国!
王树声慷慨激昂,学着杨炬那天的样子,挥手,顿脚,颇有气魄。“你又在笑话我,我生气啦!”在王树声面前,杨炬有点娇嗔,故意刁难他。
“不要这样嘛,革命青年不能动不动就生气。说真话,有些革命诗歌写得很好,格调高,有激情,能激起大家的爱国热情。原来长征途中,有些红小鬼就常编一些打油诗,为大家鼓劲。”
杨炬一听说长征,就表现了浓厚的兴趣,说:“能背一首听听吗?”
“让我想想——”王树声思索了一会,即兴来了一首:
过草地,走山岗;
肚子饥,心发慌;
煮牛皮,喝鲜汤;
同志们,加油!
鼓足干劲找中央!
杨炬被逗乐了,“咯咯”直笑:
“真有意思,长征途中趣事真不少。你们以苦为乐,这种乐观主义精神很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
他们俩有说有笑,走到一块石块旁,坐了下来。
一年多时间,王树声和杨炬彼此之间都相当了解,心照不宣,谁也不肯主动挑明。还是王树声首先敞开了爱的胸怀,把话题引到婚姻上来。
“小杨,你有没有兴趣,我给你讲讲我以往婚姻上的经历?”
“美人爱英雄,千篇一律的故事,对吗?”杨炬顽皮地一笑。说道。
“说起来话长,那是一幕又一幕的悲剧啊!”王树声摆了摆头,神色庄重地说道。
“怎么回事?”杨炬百思不得其解,愕然。
“我二十二岁那年,正值1927 年革命处于低谷,家里却强迫我成婚。老祖母从小便为我订了娃娃亲,对方叫胡静贤,是一个小财主家的姑娘。本来我参加了革命,无心事操办婚姻,但拗不过老祖母,就这样,两个从不相识的人被绑在了一块。”
“她怎么样呢?”
“凭心而论吧,她的人不错,为人厚道。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一门心思闹革命,与她没几句话好谈,因此,我经常呆在队伍里,宁愿打游击也不回家!”
“人家新娘子多委屈,以后呢?”杨炬兴趣浓厚地问道。
“有一次,由于革命的需要,我准备带队伍远离家乡,她来了,让我回家,我没答应她。想到平时在一块的别扭劲,想到革命者生死难卜,我一咬牙,告诉她好合好散,让她找一个人改嫁。明摆的事,我们革命的人,哪一天都有牺牲的可能,不能害她一生呀!我随着队伍远走高飞,她也找了一个当地人改嫁了!”
“再后来呢?”
杨炬被王树声的经历吸引住了,追问道。
“我离开鄂豫皖不久,许多苏区立即被敌人占领,她惨遭杀害了!”
“唉,真是不幸!”
杨炬叹了一口气,既是对那个女人不幸遭遇的同情,又为王树声的婚姻叹惜。没想到表面上乐观、豪放的王树声竟有一肚子苦水,人生经历坎坷不平。
两人沉默了很久,沉重的话题使得他们俩都不很轻松。
“如果说第一次婚姻是封建习俗的恶果,那么第二次婚姻则完全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太马虎!”
“第二次婚姻?”
“我随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后,进入川北,随即又长征、西进,当时的条件下我不可能去考虑个人问题。西路军失败,我回到延安,被组织上派到太行军区当副司令员,领导当地群众武装抗日。那时,我已经三十四,‘半老头儿’了。同事们便帮我撮合了一个,是当地的一个妇女干部,人也不错。
我想到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没有经过互相了解,在同事的帮助下,马马虎虎把事办了!”
王树声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了杨炬一眼。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块,他赶忙躲开,继续说道:
“由于互相不了解,俩人的脾气完全合不上来,三句话没完。彼此就憋不住发火了。这样的日子没法子过,我们俩经过协商,好合好散,经组织批准离婚了!”
“结婚前你就应该慎重点,互相不了解就草率结婚,你当然有责任哟!”
杨炬也在”批评”王树声。
“是啊!夫妻双方就应该相互了解,我也常常自责!”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夜色渐渐笼罩着大地。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仍在倾心交谈。
“小杨,你出身于地主家庭,按理、你家里也给你订了娃娃亲,是吗?”
“当然喽,我们女同志更逃不脱这封建枷锁。我的姐姐就是牺牲品,十五岁时就被迫出嫁,作了地主少奶奶,整天愁眉苦脸。自小,爹娘也给我订了娃娃亲,我死活不干,气得我爹娘骂我不孝!”
“父母之言,不听,他们肯定骂你不孝,你没有屈服吧?”
“嗨,我才不愿学我姐姐的样,当地主少奶奶,我要参加抗日斗争。趁他们不注意,我便‘溜’到了延安,说起来很有趣!”
“哎哟,你是被逼上梁山的哟,动机不纯,应该自我批评!”王树声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
“是有那么一点儿,但我最主要还是为了参加革命,你可别冤枉我!”
“小杨,说实在话,你真不错,德才貌样样俱全,难得呀!”
王树声的夸赞由衷而发,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了杨炬。
两人眼光相遇,眼光中都充满了热望,王树声脱口而出:“小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
话没说完,王树声又停住了,只是用两眼注视着杨炬,目光代表了一切。
“我们怎么?你说呀!”杨炬有点不好意思,她想让王树声先开口。
王树声犹豫了好大一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个大老粗,总担心配不上你,如果——”
“我也想过了,你这个人是一个好人,我注重的是品质和感情,大老粗有什么不好,只是担心配不上你这个大首长!”
杨炬索性红着脸,鼓起勇气把想说的话都抖了出来。
王树声一听,激动无比,心爱的人儿亲口答应了自己,这是何等幸福快慰啊!
他与她,双手握在了一起,碰撞出了一串串爱情的火花,一股幸福的暖流,洋溢了这对恋人的全身。
他与她,轻声细语,并肩走在夜幕之中,点点灯火,照着这对恋人归来;颗颗星星,分享着他们此时的幸福。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杨炬被抽调下乡,可把王树声给忙坏了!
离延安有百多里地要塞蟠龙,地处山区,贫困闭塞,当地尤为缺少医生。
为方便广大边区群众,中央门诊部决定抽调一部分医务人员下乡义诊,巡回医疗。其中就有杨炬。
虽然王树声和杨炬仍处于热恋之中,但必须服从组织上的决定。王树声亲自把她送走了,并一再叮嘱,让她安心工作,不要三心二意,要多为人民群众做好事。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了。杨炬临走前悄悄地向王树声保证,每月给他写两封信,以免他惦念。
可是,王树声头个月便没收到杨炬的信,把他急坏了。他决定亲自去找杨炬,顺便为她捎一点吃的东西去,解解馋。
恰好这几天党校休假,王树声单人匹马,飞奔而去。
夏日的延河,水位上涨,满满的,虽说不是湍流,但偏偏把河上的小木桥给冲垮了。
天公不作美,王树声骑在马上,不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思虑再三,为了心爱的人儿,他决定冒一次险,骑在马上,淌过去了。
河水不算深,仅仅把王树声的裤子打湿了。
奔到杨炬那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遭到一顿数落。
“你呀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同事们见了又会笑话我!”
杨炬是又急又气,悄声地埋怨王树声。
“我还不是为了看你,好心没有好报,还埋怨,以后我不来了!”王树声知道杨炬不会生气,反而故意拿话气她。
“怎么,大首长也生气了!人家是关心你嘛,看你全身都湿透了,要是着凉,感冒怎么办?我又不在你身边。”
“不要紧,能见到你就行!”
王树声的大嗓门被在一旁的王一楠听见了,她搭过腔:
“王副总指挥,说悄悄话应该小点声,让我听见了,小杨可又该难为情啦!”
杨炬的脸羞得通红。倒是王树声回敬了她一句:“不要紧,你不是咱们的月老吗?瞧,我带了不少的好东西,慰劳你们!”
这时,不少医疗队的人员聚拢过来。
“小杨,王副总指挥捎来的东西,我们是不是有一份?”
“当然有,知道大家辛苦,我就是特意带给大家吃的!”王树声答道。
“不行,小杨不答应,我们不敢吃!”
杨炬不再害羞了,大大方方地从王树声的手里接过东西,一一分给了大家。
“小杨,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啊?”
“喜糖啊,等到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我再分给你们吃!”
急急去,匆匆归。
王树声趁着月色,又匆匆赶回了中央党校。虽然劳累了一天,但见到了心上人,王树声心里乐悠悠的。
转眼间,又到了金秋季节,到处是金灿灿的一片,又一个收获的季节。
王树声数着日历,板着手指头,盼望杨炬归来。
中秋佳节。
杨炬终于回来了。
时隔久了,两人又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杨炬从布包里掏出几样东西,递到王树声的面前,说:
“喏!给你的,试试看!”
王树声接过来,是几双布鞋和几双鞋垫,非常厚实,一看便知道是刚刚赶制完成的。
“小杨,你这么忙,给我弄这些干啥,看你眼睛都熬红了!”王树声心疼地说,语气里带着责怪。
“天气渐渐凉了,你的脚常裂口,早点预防好,你试试看合脚不。”杨炬温情地说道,甜甜的,充满了关心。两人悄悄地聊了许久,商议中秋佳节怎么过。
“小杨,要不,咱们到联防军司令部去拜访拜访徐老总和贺老总,他们老在我面前提及你。今天正好是中秋节,咱们趁此机会去一趟,表表咱们的心意!”
“听说两位老总很严肃的,特别是贺龙老总,人家传言他威风凛凛,我可怕见他们这些大首长!”
“怎么着,大首长有什么不好,他们照样很和气,就说徐老总吧,我与他共事多年,待人很热情,你一见就晓得,走,咱们去吧!”
杨炬刚从外地回来,风尘仆仆便来看王树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仍是一身旧衣服,灰不灰、白不白的粗布列宁装。扣子掉了几颗,还是用别针扣着的;一双旧布鞋上满是灰尘。
“没关系,年轻人就应该朴素点,二位老总不会在意的!”
说完,王树声一拉杨炬,两人就出门了。
节日的延安,分外热闹,到处充满着欢歌笑语,大街小巷的人如潮涌。
王树声和杨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到了西北联防军司令部。
当时,贺龙和徐向前分任西北联防军正、副司令员。两人正在闲谈,一见王树声和杨炬来了,连忙招呼。
“稀客、稀客,树声,哪一阵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徐总,贺总,你们好!”杨炬小声地说道,站在王树声的旁边,有些胆怯地低着头。
“树声,你介绍一下吧,她是——”
贺老总故意说道,其实,他早就听说过杨炬。
“小杨,你自己来吧,二位老总等着你自我介绍呢!”王树声说道。
杨炬红着脸,没有吭声,显得非常局促。
“树声,还是你来吧,就别难为小杨了!”徐向前在一旁为小杨解了围。
“小杨,你们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树声没欺负你吧?”贺龙摸着小胡子,拿着大烟斗,笑着说道。
“贺总,我哪能欺负她,有你们这些老总为她撑腰,她腰板硬着呢?”
王树声说道。
“徐总、贺总,我倒要在你们面前告他的状,他老是摆架子,总是用大首长的语气训我,太不公平了!”
杨炬将计就计,把矛头指向王树声,避开两位老总的询问。
“树声,那就是你的不对啦!革命提倡男女平等、官兵一致嘛,小杨有什么不对,你应该开导她,不能动不动就训她!”徐向前说道。
“对,树声,人家小杨大老远从南漳跑到延安来,可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可不能亏待她哟!”贺龙笑咪咪地说。
“徐总、贺总,你们别听她的,我,我——”王树声是有口难辩,情急之中不知说什么才好。杨炬看见他这副尴尬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徐总,贺总,其实,他很关心我!”
听了杨炬的坦白,二位老总“哈哈”大笑。这时,警卫员端来月饼、瓜子、茶水,几个人围在桌子旁,边吃边聊。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天色已晚。杨炬碰了碰王树声,说:“哎呀,徐总、贺总,我们该回去了,要不天快黑了!”
贺老总把烟斗一磕,笑着说,“小杨,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难得一聚,不妨在一块赏月吧!”贺龙说完,向徐向前作了一个手势。
“对,小杨,中秋佳节,边区五谷丰登,前线捷报频传,喜事临门。今晚你就和树声在这儿把喜事办了,不是喜上添喜吗?”
徐向前会心地说道,但把杨炬惊呆了。她无任何思想准备,急得站起身,跺着双脚,红着脸说:“不行,不行,你们看我今天穿的这样子。”
贺龙接过话来,笑着说:“革命夫妻嘛,没有那么多讲究,过去许多同志便是在炮火之中结为伉俪的,你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不,不,我还没向傅处长打报告呢?”
杨炬急中生智,搬出了傅连璋,想逃过这难堪的局面。
“小杨,你们的傅处长马上就来,他是你们的大媒人;至于树声,我是他的老上级,我可以当半个家。别推!就趁今晚良宵美景,把喜事办了!”
徐向前笑着说道。
望着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总,杨炬俯下了头,羞答答地默认了。
恰巧,陈赓也过来拜访两位老总,看到这个情景,大声说:“咱们的老革命要当新郎喽!”
喜讯四处飞扬,很快,许多同志纷纷来向王树声和杨炬道喜。
“树声,当着大家的面谈谈你们的恋爱经过吧,你是怎么把小杨‘挖’到手的?”徐向前开玩笑道。
“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没想到咱们的老军长还是有一手啊!”陈赓在一旁帮腔。
众“怒”之下,二人被逼得无可奈何。杨炬瞥了王树声一眼,嘴巴一噘,说:“他呀,真厉害!”
王树声毫不示弱,一副大嗓门,憨乎乎地说道:
“她呀,真调皮!”
两人的“交待”令众人捧腹大笑。在一旁的徐深吉正在为喜联发愁,听了他们的对答,不由灵机一动,把脑门一拍,大声吟出对联:
调皮遇厉害
花好见月圆
横批是“革命伴侣”。
大家拍手称好,邵式平当即挥毫泼墨,把对联写了出来,贴在“新房”
上(其实是徐向前让出的住房)。
花吐夜香,月悬中天。
朗朗皎月,把柔和的光洒满一地,照着二位新人进入了洞房。
一位战功卓著的沙场骁将,一位美丽俊秀的白衣天使,终成眷属。
王树声握着杨炬的手,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窗外,那圆圆的中秋月,正多情地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