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创新业谱新篇 组建装甲兵

作者:佚名 字数:14853 阅读:255 更新时间:2011/04/17

第十二章 创新业谱新篇 组建装甲兵

1950 年1 月中旬,兰州。

  在甘肃省军区司令部里,许光达司令员正同甘肃省军区其他领导同志一起,研究当前应如何进一步开展地方工作,维持社会治安,建设和培养地方武装等问题。

  这时,司令部一位参谋走到许光达身边小声说:“许司令,这是中央军委给你拍来的电报。”说着,把电报送给许光达。许光达拿起电报,见上面写道:

  许光达同志:

  经军委研究,批准你回乡探亲,假期一个月。接此电报,请将工作妥善安排后即可启程。

  中央军委

  一九五○年十月十六日

  许光达看着电报,有些纳闷:我从来也没有向中央军委提出过探亲的申请,也未向上级首长提及探家的事情,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封电报?难道是彭总请示了军委?

  许光达这样想,也是有根据的。去年的12 月28 日,他同彭德怀同志曾乘飞机由兰州去北京为彭总草拟西北野战军向中央的工作报告,1950 年1 月11 日刚刚回到兰州。不过他又感到不大可能。因为在北京,许光达始终同彭总在一起,再说,彭总也未提及此事。

  许光达想来想去,最后断定:这是中央军委对自己的关怀。中央军委想得真是太周到了!是啊,离开家乡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从邹靖华来到延安算起,也已经有十一年的光景了。家里的人现在到底怎样了?许光达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离开苦竹园的情景,也想起了逃离清河县的一幕。他想念自己的父亲,更忘不了他的岳父邹希鲁;他思念家里的亲人,更难以忘却生他养他的故乡。早日同亲人见面,也正是他心里的渴望。

  会议结束后,许光达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邹靖华。邹靖华也感到很突然:“我也从未向组织提过此事。老许,是不是你去北京时彭总跟军委领导提的?”

  “我一直跟彭总在一起,好像不会的。”许光达一边分析,一边说:“这是军委领导对我们的关怀,也好,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吧。”

  邹靖华听说要回湖南家乡,心里非常激动,她为找到许光达,千里迢迢,去到了延安,没有来得及跟亲人告别。她多么渴望立即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旁!

  翌日的清晨来得特别迟。那天夜里,许光达和邹靖华不知醒了多少次,看了多少次闹钟,只有许延滨同往常一样睡得依然香甜。凌晨四点钟,他们再也睡不下去了,立即起床,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停当。

  许光达一家和警卫员蓝德明、解枪成、赵金保、史七虎乘汽车来到西安火车站。

  还是蓝德明看得清楚,他对许光达说:“司令员,那边站台上好像是杨得志和耿飚两位首长。”

  许光达定睛一看:“对,是他们。太好了。”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三位将军都是回湖南探亲的,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亲热。

  火车在长沙车站缓缓停下了。他们走出了长沙车站,早有长沙军事管制委员会交际处的车在等候。长沙军管会主任肖劲光亲自到车站迎接三位将军的归来。晚上为三位回乡的将军设宴欢迎。

  席间,肖劲光对许光达说:“你的老父亲身体还很健康!”

  许光达觉得奇怪:“难道你见过我父亲?”肖劲光便把前不久他父亲硬闯长沙市军管会大门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许光达的父亲许子贵自从儿子逃离家乡后,一直打探不到儿子的下落,在倪谱轩老先生的启发下,开始认字,久而久之,能够看报了。

  一天,他从湖南的一家报上看到了兰州解放的消息,其中提到的“西北野战军第二兵团司令员许光达”一行字时,瞪大了眼睛。他反复看了三遍。

  自言自语地说:“没错,是我的五伢子的名字。”老人如获至宝,见了熟人就告诉:“我的五伢子当了大官了!”

  有人好奇地问:“你的儿子当多大的官儿?”

  “我五伢子是兵团司令。”许子贵自豪地回答说。

  第二天一大早,许子贵找到了长沙军管会驻地,他并不懂得要和值班室打招呼的规矩,径直向里闯,结果被哨兵拦住。正在这时,肖劲光走了进来,问明了老人的来意。当得知老人思念儿子心切,希望儿子能回家看看的愿望后,立即给中央军委拍了一封电报,说明了许子贵的思念之情,替许光达请假,让他回家探亲。随后又派人派车去萝卜冲,把许光达的继母也接来长沙,和许子贵一起住进了省交际处。因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又让他们治疗了一段时间。于是,中央军委便直接给许光达发了电报。

  许光达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军委批准他探家的由来。

  许光达一行离开长沙,直奔萝卜冲。

  浏阳河渡口。许子贵的家人、朋友在翘首以待、只有许子贵本人坐在家里堂屋中的竹椅上,等待着当了大官的儿子来拜见,摆着老太爷的派头。

  许光达同邹靖华领着延滨来到东山镇渡口,他看到脚下奔涌的浏阳河,心潮难以平静。测阳河,我又见到你了,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次进入我的梦境。虽然我走遍了东西南北,也曾去过异国他乡,可总忘不了这条家乡的河流。

  这时,远处锣鼓喧天。许光达抬头望去,上百的群众向这里拥来,有两个人打着横幅标语,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许大将军光达司令员荣归故里。”

  原来是鹿芝乡的乡干部和一些闻讯赶来的乡亲,都想亲眼看一看家乡出的这个大官的风采。

  许光达一行来到渡口处,乡长快步迎上前来,高兴地说:“欢迎您,许司令员!”

  许光达同乡长握了握手,“谢谢你们。这次我是回乡探亲的,不是为了摆阔气,请把那幅标语撤下来为好。”

  乡长立即吩咐人撤下了标语。

  许光达见渡船已经准备好了,定睛一看,多么熟悉的船啊,“这船还是易家的吗?”

  “是的。”乡长肯定地说。

  许光达走上前去。只见易家老倌子已是白发苍苍,身体倒还硬朗。老人见许光达走过来,有些不自在起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许光达向老人家问候:“您老人家健旺!”易家老倌子紧握着许光达的手:“好,好!”说罢,把许光达一家人让到船上。然后,双手握着竹篙,用力一撑,船缓缓地离开了渡口。

  船刚到对岸,许光达的哥哥嫂嫂们一拥而来。那一张张饱含热泪的笑脸,那一张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孔,使许光达十分激动。他一一同他们握着手,回答着对方的问候。这时早有人朝许光达老家跑去向许子贵通风报信。许子贵听说五伢子全家回来,已到了棣塘,乐得合不拢嘴。

  许光达大步走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了离别二十多年的老爹,只见许子贵双眼布满泪水,许光达不觉鼻子酸楚,眼睛也湿润了,声音有些颤抖:“爹爹,我回来了,您老人家健旺!”

  许子贵硬咽着说:“好喽!好喽!都好喽!”

  许光达接着向继母请了安,又引邹靖华和许延滨走过来分别请了安。

  饭菜准备好了,这是许子贵精心安排的一顿团圆饭。共摆了十多桌,每桌都有一盆五圆鸡,象征吉祥和团聚之意。还有自家塘里养的鱼、鸭,腌的腊肉等,好不丰盛。

  许光达看到全家在几十年后又团聚了,马上提议全家人在一起照张像。

  警卫员蓝德明带来了照像机,这架像机还是许光达从苏联回国时带回来的。

  只见许子贵和老伴坐在中间,其他按辈份或站或坐。

  “咔嚓!咔嚓!”警卫员按下了快门,留下这珍贵的时刻。

  许子贵在餐桌上兴奋异常,频频举杯,说长论短。见到儿子,自然想到女儿许启亮。

  “今天要是桂妹子也能一起回来,就更好了!”

  “爹爹,她很好的,在延安结了婚,已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您老就不必挂念了。”

  许子贵听了许光达的话,也就放心了。

  饭后,人们散去了,邹靖华把匆忙准备的物品分发给家人。有洋袜子、花手帕、铅笔、糖块、香皂、毛巾和从兰州带来的葡萄干。给公爹买的是印有松鹤延年图样的铁皮暖瓶。许光达也给父亲带回了一床战争年代用过的鸭绒被子和一件皮大衣,并送给了继母一件毛衣和一件棉背心。两位老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许光达带着延滨来到棣塘,这是他的岳父邹希鲁的家。

  遗憾的是,岳父在1942 年已经去世了。许光达站在邹希鲁遗像前,心里一阵酸楚,他忘不了老先生对他的教诲,忘不了在关键时刻对他的帮助。在他人生的道路上,老先生的影响起了很大的作用。更使许光达不安的是,老先生在清河县是因为他而被罢官的,就在他颠沛流离到北平时,老先生还专门去看望过..许光达向邹希鲁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离萝卜冲二十里的柞山桥的许家墓地,许光达站在母亲坟前,久久地低头默哀。小延滨愣愣地看着爸爸,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落泪。

  许光达注视着这堆黄土,想起了饱经忧患的母亲,她为自己和兄弟姐妹受尽了苦难。他忘不了,母亲入棺时穿的仍旧是平常穿的那条打着补丁的青布裤子,骨瘦如柴。每当想到妈妈的穷苦,他就难过。现在解放了,可母亲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许光达擦去脸上的泪,喃喃地:“妈妈,您老人家安息吧,五伢子今天来看您了。”说罢,拔去坟头上的枯草,重新培上了土,他把对母亲的怀念融进这一捧捧黄土之中。

  许光达在家住了仅十天,便决定归队。

  故乡是令人难忘的,可是,许光达更惦记着大西北的第二兵团,那里还有艰巨的剿匪任务,还要捍卫新生的人民政权。本来,乡里准备召开专门的欢迎和欢送大会,在乡政府和乡亲们眼里,许光达是我军的高级将领,也是家乡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大人物,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巨大贡献,这不仅是萝卜冲的光荣,也是鹿芝乡的荣耀,表示一下乡亲们的心意也在情理中,可最后还是让许光达婉言谢绝了。

  许光达离开了萝卜冲,又回到了大西北,回到了他的战斗岗位。

  1950 年5 月14 日。

  许光达乘机离开兰州去北京。这是许光达接到中央军委任命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命令后,前往北京报到。

  飞机在八千米的高空飞翔,一会儿冲出云层,一会儿又钻进云海。

  这一切对邹靖华和许延滨未说还是第一次,有几分新鲜,还有几分激动和不安。特别是许延滨,趴在机窗旁,望着脚下那起伏的山峦,奔涌的河流,星罗棋布的城镇,问这问那。邹靖华拍拍他的肩,让他安静一些。

  是的,已是五月,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五月。大地回春,万物生机。

  许光达在沉思。

  邹靖华猜得出丈夫在想什么。昨晚,许光达与她谈了很久。

  “时代在发展,历史在前进,中国军队不能光是停留在步枪加炸药包的水准上,也要搞飞机,搞军舰,搞坦克,搞原子弹。”

  许光达说着有些激动。

  “外军有的,我们要有;外军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邹靖华点头表示同感。她知道许光达在苏联学习时,就有了献身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坦克事业的夙愿。是呀,现在,中央军委决定由他挑头搞装甲兵,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能不激动吗?

  这是党和人民对他的信任。但是,实现这个梦想,摆在面前的任务又是十分艰巨的。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

  飞机钻出云层,徐徐下降。北京,已在眼前。

  5 月的北京,万物复苏,红花绿叶,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北京绽开笑靥,欢迎从前线归来的战士。

  北京,沉醉在新中国的狂喜之中。红旗在楼房顶上飞扬;歌声,飞出人们的胸膛;人民,共和国的人民,个个喜气洋洋。映入许光达眼帘的是共和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对许光达来说,北京并不陌生。

  二十年前,为了寻找党的组织,他曾像一叶失去桨舵的孤舟,漂泊在这座古城,寄居在天寿公寓,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奔波在扑面黄沙和冰天雪地里。那时,他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被国民党通缉。

  二十年后,北平回到人民的怀抱,成为新中国的首都。人民翻身作主,扬眉吐气。许光达呢?也是今非昔比,昂首挺胸,不再是“孤儿”,变成了主人。回来了,回来了,满怀着胜利的喜悦,满怀建设的激情,肩负重托。

  眼前的一切,许光达感到十分惬意。

  对邹靖华和许延滨来说,北京似乎有一种神秘感。这曾是几朝古都,而今,是人民共和国的首都。眼前的一切,令他们格外兴奋。

  许光达一家驱车去中南海,他们全家将暂住那里。

  眼前,一堵高大的红墙,中南海!许光达的心猛然骤跳起来。他又一次扑进了党中央的怀抱。

  许光达一家被安排住在中南海朱德家的后院,和毛泽东、周恩来、林伯渠、彭德怀的住处相隔不远。那时,住在中南海的中央领导同志都在一个伙房里吃饭,天天碰面。吃饭时围坐在一起,饭后还相约在一起散步,有时又聚在一起摆“龙门阵”,论天下兴亡,议四海风云,经济的恢复,等等,各抒己见,气氛融洽。

  到北京后不久的一天,彭总的岳父浦老先生请彭总和许光达两家人吃饭。

  饭后,彭总和许光达两家同游北海公园。进京以来,许光达终日泡在工作里,难得抽出时间有这样的机会出去散散心。可是,许光达和彭总的兴趣不在游山玩水上,而是在交换工作看法。

  谈话间,彭总和许光达就落在浦安修和邹靖华的后面了。

  “我们过去用惯的土枪土炮该进博物馆了,要逐步实现国防现代化,你先带个头,把装甲兵搞起来,摸索一些经验。”彭总对许光达说。

  许光达接过话题:“党把装甲兵交给我来管,我拼死拼活也要完成好任务,我这后半生就交给装甲兵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彭总对自己的老部下当然是非常清楚的,他相信许光达说到做到。“装甲兵是必须要搞的,西方军界有一种理论就是‘坦克制胜论’,我不赞成这个观点,但我却认为坦克部队在未来的战争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时,他们俩已爬到了半山腰,停下来擦了擦汗,放眼望去,温柔的阳光和初夏的景色装饰着公园,一处处花圃,花团簇锦;楼台殿阁,曲径回廊,都隐在郁郁葱葱的绿荫里;北海水面上,轻舟荡漾;船上的姑娘们撑开的小花伞,就像是开在绿苔上的一只只蘑菇..

  浦安修、邹靖华和许延滨早已登上山顶,正站在白塔下向彭总和许光达挥手。

  两位将军四目相视,会意而笑,赶紧加快脚步,向山顶爬去。

  1950 年6 月25 日,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战火蔓延到鸭绿江边,直接威胁到我国安全。

  一时间,国际形势剑拔弩张,新的世界大战随时可能爆发,这就为装甲兵的建设提出了更加迫切的要求。

  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许光达从第一野战军的第二兵团调来二十二人,组成装甲兵筹备小组,住迸北京前门外的一个小旅店——香村饭店。许光达一家也由中南海搬来香村饭店。

  1950 年9 月1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摩托装甲兵司令部在北京正式成立(1951 年7 月改称为装甲兵司令部)。我军的一个崭新的兵种——装甲兵, 伴随着抗美援朝的隆隆炮声诞生了。

  俗话说:创业难。

  小米加步枪已成了我军光荣的历史。现在,要组成装甲兵,仅有一点从战场上缴获的坦克。用什么办法解决困难,把装甲兵部队搞起来?自从许光达接任装甲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以来,他整天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就连回到家里同邹靖华的谈话,也离不了坦克。

  “小心,你自己也快变成坦克了。”邹靖华瞧许光达的入迷劲,忍不住和他开玩笑。

  深夜。

  分布在各军区的坦克部队的领导同志被许光达召集在一起,共商装甲兵建设。

  “现在有两个关键的问题:一是整编现有的坦克部队,实行全军统一编制;二是抓紧干部队伍的培养。没有现代化的知识,不懂得坦克技术,哪里谈得上建设现代化的装甲兵。”

  许光达分析我军人员素质之后,提出要建立坦克学校。

  彭总非常赞同许光达的观点,补充说:“适当的时候,我们再送一些干部去苏联学习,坦克兵可以多送一些。”

  得到彭总的肯定,许光达的信心更足,决心更大了。

  根据中央军委颁布的解放军各兵种组织机构草案,许光达领导装甲兵筹备组的同志首先制定了装甲兵领导机构的编制,先后成立了司令部、政治部、技术部、后勤部,完善了装甲兵首脑机关。接着,对全国的装甲兵部队进行整编。

  确定坦克部队的编制表,是一项全新的工作。讨论、查阅资料、研究、推敲,许光达几乎不回家吃饭。夜深了,许光达还留在办公室加班。

  看见丈夫日渐消瘦,邹靖华又心疼又无可奈何,本想解放了,能让丈夫轻闲一下,他却更累了。

  邹靖华尽自己所能帮助丈夫做些事,以减轻丈夫的劳累。常常是邹靖华帮丈夫查资料,或者誊写文稿。实在无力帮助,夜深了,她就坐在他的旁边陪伴他,或者织毛衣,或者补衣物。进城之后,许光达的衬衣都是邹靖华亲手做的,许光达的衣服总是右袖子先烂,于是,邹靖华就把右袖子剪去,用新布逢成右袖接上去;待左袖子磨烂时,也同样制作。有趣的是许光达的袜子也是右脚的先破,邹靖华就给补,实在补不上,就把右脚换成新的,左袜继续穿。谁能够想象到我们的将军,脚上经常穿着两样的袜子!

  这对患难的夫妻,在风雨如磐的年月,分享了斗争的困苦和乐趣;今天,胜利了,他门又风雨同舟,共同承担创业的艰辛。

  不久,装甲兵机关党总支成立了,邹靖华担任了总支书记。这样,她就有更方便的条件和更多的时间来帮助许光达分担重担。

  装甲兵司令部机关的人员来自不同的单位,思想比较复杂,需要相互了解。渐渐,一些问题出现了:有的同志不安心在装甲兵工作,认为自己是“土包子”,搞技术是门外汉,不像步兵那样,端起刺刀,“冲啊!杀!”很痛快,没技术也能干;还有的同志在工作中、技术上遇到难题就头疼;也有人闹地位,闹名利:更有一些人贪图享乐、追求安逸、居功自傲、目空一切,认为“老子打天下有功,坐天下有理”。一时间,许多问题都出现了。

  邹靖华想:自己身为党总支书记,从思想上解决问题,既是本职,又是对许光达工作的支持。无论多大困难,自己都得想办法解决。

  邹靖华要求所属各个党支部、党小组,充分发挥作用,做到党管干部,层层做好党员的思想工作。各支部都组织党员学习毛主席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提醒机关干部要继续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和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

  邹靖华经常主持召开党支部会议,分析党员的思想状况,组织党员过好党的组织生活,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监督党员的思想和言行。在装甲兵司令部机关内,不论是谁,不管他的职务多高,都要以普通党员的身份参加组织生活、汇报自己的思想。

  邹靖华还经常找同志谈心。她善解人意,大伙都把她当老大姐,有啥问题想不通,都去找她谈谈。

  邹靖华的工作取得了成效。许光达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由衷感谢邹靖华这个工作上的好搭档。

  北京郊区。原战车一师第三团驻地。

  原战车第一师第三团驻地改建为坦克学校成立大会那天,热烈的掌声中,许光达宣读了中央军委关于成立坦克学校的命令:

  我们今后的作战对象主要是帝国主义集团,没有强大的、先进的、现代化的坦克部队同其他军兵种配合,是很难取胜的。我们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把坦克部队加以整编。在技术上不断提高,在制度上不断完善,使其成为坚强的、有战斗力的坦克部队,以适应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的需要。..

  在首期学员的开学典礼上,许光达热情洋溢的讲话,使广大学员倍受鼓舞。他说:“坦克学校的诞生,是人民解放军建军史上的又一创举。建设一支强大的坦克部队,责任就落在了你们的肩上。你们要下决心当中国人民的坦克手,当个坦克专家。党给了我们这样的任务,我们就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许光达身兼坦克学校的校长,非常关心教学工作。课堂上,训练场,总能见到许光达的身影..

  在许光达的倡导下,装甲兵又陆续成立了一批学校,成为我军诸兵种中院校最多的单位。

  随着朝鲜战争的发展,中央军委指示装甲兵部队作好准备,随时赴朝参战。

  许光达想,朝鲜战争爆发时,已派出一个坦克团去了朝鲜,将来还要派更多的坦克部队出国。我们的坦克部队刚刚组建,没有经过像朝鲜战争那样的主体作战经验。为了对付战争,许光达想去朝鲜战地勘察。

  1951 年4 月26 日,许光达一行跨过了鸭绿江,下午到达志愿军总部。

  彭总高兴地握着许光达的双手,他们彼此问候着。许光达向彭总汇报了此行的意图,并听取了彭总的有关意见。随即,驱车前往在前线作战的装甲兵先遣团。

  途中,眼见十几辆美国MⅢAⅢ式坦克在燃烧着,许光达忍不住跳下车。

  一名防空哨兵告诉许光达,这是我军缴获的美军坦克,被敌机炸毁。敌军怕我军修复使用,一次一次前来轰炸。

  许光达感到十分惋惜,他对随员说:“这是个教训,应该组织一支徒手坦克部队入朝,配备足够的修理工,用缴获的敌人坦克来装备自己。”

  拂晓,吉普车钻进一条山沟,来到先遣坦克团驻地。

  “谢谢首长,首长辛苦了。”许光达的突然到来,使坦克团指战员们意外的高兴。

  “首长,休息一会吧!”

  许光达不肯休息,并执意要先看看部队。

  原来这里是个城镇,敌人的多次轰炸,使这里房倒屋塌。现在,我军各坦克连部分散配置在长满松林的山沟里,并作了伪装。

  许光达走到一辆坦克前,只见车体下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乘员们正蹲在里面做什么,一见首长来了,都从车底下钻出来。

  “这是咱们的许司令员,来看看大家。”王怀庆团长对乘员们介绍。

  乘员们一听,都兴奋起来了,一个个向司令员敬礼:“首长辛苦了!”

  “同志们辛苦了!”许光达一一同大家握手。

  有个乘员说:“为了祖国,苦点也没啥。”

  “说得好!”许光达赞许地拍拍他的肩头。

  “你们在坦克底下做什么?”

  “这是地窝子。”王团长介绍说,“白天,乘员们在里面保养机件,做战斗准备;晚上,在里面睡觉,既可以防空袭,又可以随时从安全门进入车内;立即投入战斗。”

  “好,是个创造。”说着,许光达躬身钻进了地窝子,用手摸摸乘员们的被,有些潮,在这个季节,睡在地窝子里,仅靠一条被,一件大衣过夜,是很艰苦的。

  许光达望着眼前的战士,心里涌起一股热浪。他们怀着保卫祖国的激情,告别祖国的亲人,来到异国他乡。许光达在心里暗暗地说:“祖国和人民忘不了你们!”

  许光达在这个团住了三天,全团的十儿个连队都跑遍了。

  一个又一个的“诸葛亮会”,提出许多问题,也总结出不少经验,诸如铁路运输、履带行军、技术保障、战士思想等等。他还去了步兵单位,听取了兄弟单位对步但协同的意见和建议。

  第一手素材,不同的意见,使许光达感到无比充实,心里有了谱。“不虚此行啊!”许光达感叹地对随员说。

  “没有技术就没有装甲部队。”许光达深知,技术工作在装甲兵建设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早在1951 年11 月15 日,许光达在装甲兵集训会上,就首次提出了“战车部队是技术兵种,不能掌握技术就没有战车部队”的观点。

  1952 年5 月30 日,许光达在装甲兵干部集训会上重申了这个观点:“..

  一切工作都要围绕着技术工作,离开了技术工作,既无建设可言,也就没有装甲部队。”

  1953 年3 月20 日,许光达在装甲兵技术部长会议上,又强调“..技术建设在装甲部队建设中占着头等重要地位。这个问题,开始建军,我们就提出:‘没有技术就没有装甲部队。’两年多来完全证明了这个提法是正确的。”

  在装甲兵机关刚刚成立的时候,许光达就号召机关人员抓紧学技术。他常讲:“我们大家都来自步兵,是步兵的优秀指战员,有很高的政治素质和战术技能,而缺的是文化和技术,缺少这两条、就不能使手中的武器发挥应有的作用,那就不称之为中国的装甲部队了,还是中国的步兵。”

  为此,许光达组织机关人员一边工作一边学技术,举办了一个个技术讲座。当时,机关大院里备有坦克、汽车、摩托乍等,许光达提出机关于部每人要学会一种驾驶技术,很快学文化、学技术的高潮掀起来了。

  有一天,许光达和苏联顾问亲临考场,检查学习情况,考核团以上干部的想定作业。

  来自淮海战场上的全国特级战斗英雄、现任坦克团团长赵明奎,在想定作业时,由于对众多的符号记不清楚,而他又童心不混,把坦克行军的标号画了一些小王八。当苏联顾问走到赵明奎跟前时,怎么也看不懂,问苏联翻译:“这是什么符号?”

  “这像一群爬行动物。”

  周围人哄堂大笑。

  苏联顾问勃然大怒,当即让许光达撤掉赵明奎团长的职务。

  许光达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在正规化建设中,团长竟然如此;好笑的是他熟悉我们的干部,出身贫苦,参加革命战功卓著却苦于没文化。赵明奎曾是淮海战场上用迫击炮抛射炸药包的功臣,在一只眼睛被打瞎的情况下,仍完成了任务,成为全国的特级战斗英雄。尽管他功绩卓著,但苏联顾问不了解。许光达几经周旋,才保住了赵明奎的团长职务。

  许光达从朝鲜考察回来,根据先遣坦克团的干部情况,认为干部必须先经过院校培养,不要由义务兵直接提拔干部,亲自向军委建议并给装甲兵干部部部长郭萍写信,催问此事:

  郭萍同志:

  关于部队不要把义务兵直接提升为排长和指挥与技术干部,不要交叉提拔问题,请你们打报告给总政,通知全军,不知你们办了没有?

  许光达

  6 月4 日

  许光达首先在装甲兵实行了干部入学和院校毕业生充任干部的制度。

  1959 年夏。北京郊区的坦克学校。

  许光达在这里系统学习坦克技术。尽管他早已经学会驾驶技术,可是仍不满足,要从头学起。

  课后,许光达拿着笔记本走到教员面前,问道:“熊教员,‘马力’的定义是什么?刚才我没听清楚。”

  “‘马力’,是指发动机的功率单位,一‘马力’相当于一匹马那么大的力气。”

  “不,我想知道这一概念的确切定义。”

  噢,熊教员明白了,司令员觉得刚才的讲法不准确,不科学。“准确的定义是:一秒钟把七十五公斤的物体提到一米的高度所做的功。”

  熊教员站在许光达面前,心里很感慨:一位年过半百的将军,学技术竟是如此认真。这是他原先没有预料到的。他曾经教过好多学员,还没有一个学员对‘马力’相当于马的力气提出质疑,唯有这位将军叫真。以后给学员讲课,可要精益求精,再要含糊其词是不行的。

  驾驶实习开始后,许光达开着坦克在起伏的地上奔跑着。

  熊教员在许光达身后睁大了眼睛:开坦克的是中央委员、国防部副部长兼装甲兵司令员,万一出点差错,如何得了?熊教员手里都捏出了汗,精力一点也不敢分散。

  分离转向。许光达用力拉着一根操纵杆,一只脚慢慢地踏着油门,坦克沿着一个大半径的圆圈作曲线运动,坦克的运动是平稳的。

  “不简单,完全符合教范的要求。”熊教员在心中暗暗地高兴。

  许光达全神贯注,一脚踏上离合器,增加了一档,坦克便加速向下坡冲去。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斜坡,许光达没来得及把坦克掉过来,便已顺坡骑上去了。熊教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身体倾斜过来,“坏了,要翻车。”他只觉脑子“轰”地一下。此时,坦克却停在了倾斜度很大的斜坡上。

  “好险呀!”熊教员暗自庆幸。

  “首长,您下车,我把坦克开过去。”

  “不,我开上来,我还要把它开下去。”

  “首长,这太危险,还是让我来吧。”

  “不,在这里我不是首长,我是你的学员,如果换成别的学员,遇到这种情况,是让学员自己开下去,还是教员给开下去?”

  熊教员无话可说。

  只见许光达屏住气,把坦克从斜坡上开了过去。这时,许光达瞅瞅熊教员,两人会心地笑了。

  隆冬的一个夜晚,许光达从聂荣臻元帅家回来。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红绸包,好像捧着一件无价之宝,脸上洋溢着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邹靖华见他这般高兴便问道。

  “我得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许光达把沉甸甸的红绸包打开,原来是块钢疙瘩。

  “还以为是件什么宝贝呢,不过是块破铁。”

  “这你就不识货了,这是咱们国家新研制出来的坦克钢板材料,我是刚刚从聂总那里拿来的。”许光达带着高兴和自豪说道。

  许光达十分珍惜地拿着这块“宝贝”。因为当前各坦克部队不断地向自己的司令员要坦克。是呀,搞现代化装甲兵,首先要有坦克,而要有坦克旨先又必须有钢材。看着手里的“宝贝”,许光达充满了信心。

  1959 年,中苏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专家撤走,技术和原材料被全部封锁,国家的各个领域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恰在此时,我国第一台五九式主战坦克诞生了。多少年来,人们对许光达“没有技术就没有装甲兵”的远见卓识深深敬佩。

  第一辆五九式主战坦克的样本出厂了。为了对它进行检验,取得第一手材料,许光达参加了万里试车。

  试车成功,定型投产。这时,许光达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首批国产坦克出厂了。坦克厂用不锈钢制作了一辆国产坦克模型,送给了许光达。许光达高兴地接受了这一礼品,并请人打了一个玻璃罩子,把坦克模型装进去,摆在书房里。凡是进过许光达书房的人都知道,这位将军的书房里,没有什么古玩、古画之类的装饰品,除了书架上的各种书籍,就数这个坦克模型最显眼了,它寄托了将军后半生的理想,凝结着将军为装甲兵事业披肝沥胆的耿耿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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