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的信息》作者：[南斯拉夫] 伏尼米尔·福亭杰

王之光　译

　　美国发射的“旅行者１号与２号”　（１９７７）和“先驱者１０号”（１９７３）　“先驱者１１号”（１９７９），均携带着地球人“友谊的信息”，以大约每小时４３，０００英里的速度离开太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什么外星智慧生物在茫茫的宇宙中截获到这些来自地球人的信息。可是，他们将会怎样理解这些信息呢？是“战争”，还是“和平”？是“威胁”，还是“友谊”？南斯拉夫科幻小说家伏尼米尔·福亭杰对此作了饶有兴味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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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太空船“先驱Ｆ号”于１９７２年春发射，计划穿过银河系，在一亿年内旅行３０００光年。在八万年后可望到达适合生命生存的行星，也许有智慧生命。
　　正是为了这种可能性，先驱Ｆ号上载有一个信息，告诉未来的接收者，环绕太阳的第三颗行星有男女异性的两足动物居住，这种生物热爱和平（上帝拯救他们的敌人！）；地球上有水，地球女性平均身高为１６８厘米，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所有这一切都刻在一张铝盘上，镀过金薄膜，千百万年都不会变质。信息用象征图形编码——有形象、绘画、几何符号与二进制。
　　尽管在太空中发现该密封舱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许许多多的科学家都充满希望，哪怕是人类不再生存了，也要接触外星智慧。公众风闻金子上铭刻了图画，都兴致勃勃，但后来搞清楚只不过是铝盘镀了金，立刻都泄了气。外行人再也不过问信息经过９８５，０００年之后是否有人读。即使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月后，先驱Ｆ号跨越金星轨道，又过了一个月，按期准点绕过太阳。一年后越过海王星轨道，又凭借该行星的引力改变运行路线。没有人将这个因素多加考虑，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起先就知道飞船将浪迹宇宙之中。大家所期望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前十万年中，它不要被流星撞毁。然而，出乎意料的转折产生了命运攸关的后果。

　　离先驱Ｆ号约５万公里处飞行着一个奇怪天体，它呈圆形，上面套着的一些东西酷似大雨伞。其中一些绕轴自转，另一些以均匀的节律左右前后摇摆，这显然不属于自然现象，而是智慧的结晶。
　　突然间，一根天线转向飞船方向，椭圆球体上顿时警报蜂鸣。
　　“有一大物体靠近我们。”瘦子驾驶员宣布道，双眼紧盯着控制板。
　　其实，我们不应该强调驾驶员的消瘦体型。该球体中的所有人都像我们的孪生兄弟，在一定程度上模样像人，只是上身偏长，腿略短，耳朵扁圆扁圆的，大体上所有器官都对应于人。
　　闲话少说，我们接着讲那球体，确切地说是宇宙飞船上所发生的事情。
　　“它是从哪里来的？”船长问。
　　驾驶员按动一些电钮，拉动一个摇杆，键盘上灯光闪烁。
　　“计算结果没有确定来源，左边的大行星改变了它的航向。”
　　船长十分吃惊，对回答很不满意。屏幕上已能看出神秘物体的轮廓。那显然不是流星，而是人工所造。另外，分析的结果是，它里面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是流星所能容纳的。
　　船长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要成功主要靠出奇制胜。他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第三行星，因为自动装置获得的数据表明上面有居民。那物体来自何方？它不像是飞雷。唯一合乎逻辑的答案是，它来自第三行星。他们手头的情报说，星上不存在任何文明，充其量也只能在那里找到一群野人……可现在……
　　“令人琢磨不透哇！”船长自言自语地说。“难以置信……不过，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若是炸弹怎么办？警戒！红灯级战备！”
　　发出指令后，他松了口气，但轻松了没多久。船上装置继续分析着那神秘物体，立刻证实连炸药的影子都没有，更没有枪炮与崩解武器。船长终于认识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炮弹，冲着飞船打来的。“不是很有趣吗，”他想道。“这批野人只是看到鼻子底下的事，但谁知道他们的嗅觉器官叫什么呢。他们做事别提多幼稚了。真想得出——没有炸药，用直接打击就想摧毁我船……不管瞄得多准，差之毫厘，失之百里。”
　　“是野人！”船长在鼻子里咕哝着。“摧毁他们易如反掌。”
　　他骤然间不寒而栗。他们知道有东西冲着自己飞来，那算是什么样子的野人呢？这比发射炮弹需要更多的智力吧。刚才他还后悔发红灯战备令呢，现在却暗自庆幸着。
　　说实话，船长并非好战残忍之辈，他只要完成本行星最高当局布置的任务，一项至关紧要的任务。他们的自然资源已近乎枯竭，尽管厉行节约，合理地变废为宝，但很快就要限制最最基本的物品的产量了，奢侈品早在数百年前就停产了。他们的太空侦察船发现了一个星系，也有一样的太阳，并确定第三行星拥有巨量的自然资源，引力强度与大气层也十分适宜。消灭该行星上的一切生物，肆无忌惮地利用其矿产和其它自然资源，还有比这更加简单的想法吗？甚至可以考虑在那里定居呢。那样的话，土著就会妨碍他们的计划，因为他们显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文明水平，记录到的电子信号就是明证。那是处于半开化状态的人，这种东西通常最最危险不过了，起先还想向外星人学点东西，过后就一赶了之。这哪行啊！
　　摧毁第三行星的计划简单而又牢靠，宇宙飞船只要穿过大气层，激发电离化即可，其余步骤均会自动跟进。大气中的氧将与碳化物结合，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氧原子没有一个是游离的了，生物统统窒息而死。嗣后再触发反作用，使环境完好如初。
　　威胁犹如箭在弦上，通过望远镜就能看到。人不可貌相，炮弹的功能更不可貌相。
　　“他们没有那么原始。”驾驶员大声说，让船长听见。“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船长领会了驾驶员的暗示，他是在婉言相劝，船长应小心谨慎，领导沉吟了一会儿说：
　　“好不令人惊奇！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却发射了一颗炮弹打我们，即使击中了；也不能造成破坏。你用探测器发现什么新东西了吗？”
　　“没有。它没有被控制操纵，我觉得这是最令人掠奇的。”驾驶员回答。
　　“很可能是虚张声势。”宇宙飞船化学师斗胆进言。
　　“什么样的虚张声势？”船长尖刻地说，他不喜欢有头脑的读书人。“炮弹的飞行没受操纵，没有发射任何信号。”
　　“我可以提个建议吗？”化学师唯唯诺诺地说。
　　“说吧。”
　　“我们何不抓住那东西仔细看看？”
　　“岂不是太危险了？”观测员反对道，“里面有东西的。”
　　船长犹豫不决。观测员说得有理，但他觉得化学师的话合乎逻辑。他终于作出决定：
　　“说得对。我们可以用磁场把它吸过来，在飞船附近打开。我想两名机械师就够了……若有不测……嗯……我们没有他们也行。”
　　他发出了必要的指令后说：
　　“你在化学师当中算聪明的。好了，２３和８１号出去到太空中。副官去能源区控制磁场。我继续指挥全船。”
　　船长观看着屏幕上所发生的事，化学师默默后悔自己没去当机械师。
　　终于屏幕显出一个亮点。船长改正航向，把它调到中间。亮点迅速扩大，人人都看得见它的模样，就像一个盘子，上面装着一个长方盒子。
　　“哦，”船长思忖道，“它可能神通广大，也可能一无长处。我们无论如何要查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机械师２３和８１号靠近了神秘物体，绕了一圈。其中一位，船长假定是８１号，小心翼翼地将探测器贴到其表面上。
　　“里面没有炸药。”他们听到了他的声音。
　　“继续观测。”船长答道。他又想：“狡猾的野人会做出什么来，哪怕一百个文明人也理解不了的。”
　　“我们不能这样搞下去。”８１号说，“得打开它。”
　　“我派你出去是干什么的？”船长咆哮着。
　　“不知道能否把它拖回船上去，那样可以轻易地把它拆开。”
　　“你疯了！”船长吼道，但他的嗓音立即带上了父亲的威严。“野蛮人也可能把它塞满了病毒和细菌，在太空中安全一些。”
　　屏幕上看得很清楚，两人在磨磨蹭蹭地摆弄着外星仪器，命令难违嘛。他们开始工作，拆下来的零件一个一个地传入随身带的容器中。
　　“有可疑的东西吗？”船长询问道。
　　“暂时没有。只找到一些原始控制装置，最初推动力来自火箭。”
　　“野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呢。”船长答。“继续查！”
　　机械师接着拆那东西。盒子打开后，２３号迅速报告：
　　“一个盘子。像是要搞艺术。”
　　“原始艺术的太空展示！”船长揶揄道。“继续查！”
　　没有发现别的东西。船长所害怕的炸弹是不存在的。
　　神秘机器的全部零件清单终于放到了他的桌上，全体队员都围拢来了。
　　“显然这一切是由一个发展中文化制造的。”化学师道。
　　“我也这么想啊。”船长点头称是。“我们十万代祖宗肯定与他仍是一模一样的。”
　　“要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把它发射到太空就好了。”副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船长注视着铝盘，双手拿了起来。起先上面的图画一点也看不懂。右上角是两个野人，赤身裸体，这与他心目中的地球生命完全对应。野人身后画着那个飞行物，左边有一点，发射着光束，它上面有两个用直线相连的圆圈。船长和队员都看不懂。但是再往下看还有东西——一个大圈与九个大小不等的小圈，第六个圈划了线。船长体会到，这就是那个行星系统。
　　还有一个东西，从第三行星划出一条曲线，另一端是该装置的图画。
　　“有人看得懂吗？”船长问，接个看着桌边围着的每一人。
　　“请您允许我说几句。”总工程师先开腔了。“这些野人赤身裸体，男人举着手，这肯定是说——我们是穷光蛋，我们一无所有，来我们行星作客吧，送点礼物来，我们派这个装置来呼唤你们。”
　　船长没说话，目光盯着队员们，没有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认为最好先听听总工的意思。
　　沉默变得令人难堪时，船长声明说：
　　“也可以这样解释嘛，但我想知道这些贫困的受教育不够的野人是怎么学会我们的方法的。这说明他们没那么原始，能够支配我们非得考虑的工具。恐怕这不是讨饶，而完全另是一码事。”
　　人人都觉得不自在，总工程师后悔自已的观点不够成熟，得想法子取悦于船长。
　　“下面的线条完全清楚了，说明这装置是从第三行星派来打我们的。信息中说：我们全体，不论男女，都将起来保卫本行星，这就是手举起来的意思。我们一丝不挂，因为我们已经捐献了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造出飞船消灭你们……”
　　“对不起”，化学师轻轻地打断他的话，“你是怎么想到他们打算消灭我们的？”
　　“左端的图画。那个点放射出光束。还有上面的连串双圈。他们用那种爆炸来吓唬我们，声言要将我们一分为二，这样说也不为过。”
　　“我们得马上着手对付它！”总工程师建议。
　　“恐怕你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吧。”船长尽量讲得平静些，因为总工程师的话开始使他心烦意乱起来。“在第五行星上有他们的军事基地，你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发出一条线指向爆炸点。这就是说，我们向主目标攻击将一无所获，军事基地还是安然无恙。”
　　大家的心都一沉。他们的一切美梦都成了泡影，他们渐渐体会到，自己已不再在谈论野人了，摆在面前的是高度发达的文化。他们拥有难以置信的技术资源。
　　“好了，”化学师渐渐醒悟了。“那你们如何解影这架仪器的构造这样原始呢？”
　　“他们道行极高，简陋的设备就管用了。而且这些家伙十分狡猾，伪装原始来引我们上钩，再发动进攻。既然发现了我们，他们的情报工作显然组织得无懈可击。”
　　“不可能的！”总工程师大喊道。
　　“住嘴！”船长打断他。“谁知道你是否领他们的工资呢？请注意，那是不大可能的，因为我肯定他们很容易找到更加聪明的特务。不要说这些啦！干活去！”
　　“各人进入战斗位置！”副官喝道。
　　“谁授权你接管我的指挥权的？”船长咆哮着反对他，“向后转！我们返航。以我们的武器对付这个文明将一无所获，只会被消灭殆尽。”

　　就在此时，亚瑟·梅尔维尔教授的书《友谊的信息》在世界各地的书店里出现了。一个月之内作者便成了许多科学学会的光荣的会员。
　　至于那位船长呢，他没有完成摧毁地球的任务——呃，反正他坚信，正是由于自己的预见，才挽救了飞船，挽救了队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