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雀村效应”》作者:[苏] 聂穆措夫

作者:[苏] 聂穆措夫-中学生读书网 www.fox2008.cn 字数:8400 阅读:16 更新时间:2011/04/24

《“灰雀村效应”》作者:[苏] 聂穆措夫

韩丹星 译

  科学文献中还不曾遇到过这个术语。的确,未必有人肯相信这种效应的存在。
  但是,我的所见所闻却能证明这种效应的存在。

  六月二十四日

  按照在战场上的旧习惯,我重又开始续写我的旅途笔记。
  今天我要到外地出差,临行前,我从自己的莫斯科住宅小房间的窗子里,观赏着街道花园中被剪得乎整的树木,不禁想起了那些矮小的带有焦黑枝条的小树苗。
  这还是在梅丽多坡里附近的事。前面的炮声还在隆隆作响。路旁横卧着战马的尸体、变了形的坦克和翻倒的汽车。
  当时我们正在向西行进,追赶着红军的战斗部队。当年著名的梅丽多坡里果园迎接我们的是垂着头的树枝,烧伤了的树干和连根拔起的树木。
  枯萎瘦弱的小树偎依在路劳。这些小树是战前不久栽种的,它们之中幸免于难的寥寥无几。
  白色木桩上歪歪斜斜地钉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破坏树木者将受法律制裁。”
  每一棵小树旁都有支撑物:或是木桩,或是被损坏的野战电线杆。小树被细心地用麻绳捆着。
  法国大革命时期有在路旁栽树的优良传统。他们称之为“自由树”,并经常挂个红色帽冠作为点缀。
  我们热爱祖国的森林、果园、公园。不论它在北极或是遥远的费尔干纳,对我们来说它们都是极其宝贵的。我们把祖国这个概念常常与窗下的丁香,房后果园的绿荫,小河对岸淡紫色的树林密切地联系在一起。
  您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土地上哪怕有一分钟是没有森林,满布荒原、横卧着干涸的河床和漫山遍野的黄草,那将会是个什么景象。没有鸟儿的歌声、溪水的潺潺声,也没有树叶的簌簌声。
  战争烧毁了森林,捣毁了果园,摧残了幼苗。大片荒凉的废墟象一块块黑斑布满了空旷的大地。
  一切我们都可以重建。记得战争还没结束,而城市里已经运来了砖瓦之类的建筑材料。在新建房屋的周围碧绿的草坪上百花齐放,万紫千红。但是,被烧毁的果园和公园却象阴森的墓地一材。从远处运来了好多树苗,栽上之后一时很难适应环境,很久不见发展、
  树木的寿命根长。松树可生存四百年。而美洲的红杉则能生存好多个世纪,并目睹人间的几度沧桑。这种树的寿命能达到四千五百年,在几十年内只被称为树苗。
  有一次在高加索,植物栽培学院有人送我一株棕榈树苗。它高傲地挺立在小花盆里。
  “请留作纪念吧。这是棕榈,生长得很快。”
  “是怎么个快法?”
  “七年后它就会有好几片叶子了。”
  “可是它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哪怕长到一人高呢!”
  “怎么说呢……也快,约二十五年以后吧。”
  树木的成长竟如此缓慢。
  记得:战争结束时,儿童们为纪念祖国解放栽植了许多“自由树”。
  幼小的树苗和孩子们共同成长,和他们一起长大。
  但是我多么希望树木也能尽快为我们服务,长得更快些呀!
  看来我是太富于幻想了。

  今天应编辑部的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了。
  “怎么样,郭林,在国外转了一圈很高兴吧?这回看看我们的村庄吧,看看它战后恢复的情况。随便选一个你所喜欢的地方去一趟,比如说令人难忘的灰雀村,但不要耽误。”
  我在家里找出了一幅战地地图。图上面横七竖八划满了铅笔道道,它使我记起灰雀村附近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于是我决定去看看这个我所熟悉的地方。
  我打电话订购了车票。莫斯科——基辅的快车,五号车厢,十六号座席。

  六月二十五日

  从基辅我又乘公共汽车沿平坦如镜的公路行驶了一百五十公里。下公共汽车,从停车站到灰雀村还有五公里的路程。我决定步行到那里去。途中要路过“老椴树”村。
  法西斯撤退时,这里的一切;集体农庄的畜牧场、学校、房屋、果园以及村庄周围的森林几乎全被烧光。
  近一年来,人们重建起了这个家园,正如庄员们所说的那样,现在甚至比以前更美好了。
  只是已没有森林,小河也干涸了。
  人们怀念着美丽的樱桃园,农舍周围的杨树和长在冰冷清澈的小河两岸的柳茅丛。
  老人们栽植着樱桃树的幼苗,为了弄到小树苗,要跑到远远的树林里去。他们细心地浇灌着小树,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我们等不到它们长大了!是啊,等不到了。”
  过了“老椴树”村,小路陡峻起来,道路上面飘浮的灰尘好象罩在河面上的晨雾。我爬上了山坡。
  出现在眼前的是黑乎乎的土地、烧焦的树桩和碎砖乱瓦……
  下边,在干涸了的小河旁,很显眼地座落着四幢新房子。从那边朝我的方向走上来一位妇女。
  “请问灰雀村在那儿啊?”我问道。
  “过去就在这,而现在把它重建在那儿了,在那个小土丘后边,这儿也要建设一个新的村庄。已经建起了四座房子,你是要到灰雀村去吗?”
  “是的。”
  “既然这样,您就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儿早再上那儿去。”
  这对我来说,反正是一样的。

  六月二十六日

  谁都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情已不使我们感到新奇。这很令人不快,我经常懊悔自己的知多见广,过错在于我这个新闻记者的职业。
  但是今天我又同青年时代一样,用睁得大大的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了——世界上的新奇事还不少呢。
  清晨,我走到窗前时,惊异地看到那木板院墙在一夜的时间里长高了。是的,是的,真的长高了,就象树木一样长高了,还有枝有也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立着的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板墙,可现在却变成一半板墙,一半林荫了。它的上面竖起来形形色色的枝条;粗壮的木柱上长着柞树枝,拌木板上生出细细的桦树条,上有娇嫩的绿叶;槭树枝上抽出了带花纹的叶子;松板上生出尖尖的松针;云杉伸展开它那绿色的巴掌。看来是由于缺少材料,因而这个围墙才用各种不同板材拼凑而成。
  记得小时候修活篱笆的时候,把柳枝条插到地里,柳条很快生出根来,并在第二年就抽出新的枝条来了。
  但这种柳条必须是新鲜的,刚从活枝上次下来的才能生根发芽。而今木板围墙竟在一夜之间就发出枝时,繁茂起来了,院门上长出的松枝把门口装扮得象过圣诞节一样美丽。
  住在这四座房子里的大人孩子们都聚拭来观货这一奇景,
  一个好奇的青年人检查了每一个树枝,想法弄明白这枝条是怎样长在平板上的。也许是谁在开玩笑,把树坡插到钻眼儿里去了吧?
  电线杆子上每个瓷瓶之间也都伸出些松枝来,而电线杆本身却披上了玫瑰紫色的树皮。
  昨天晚上不知谁把一根棍子放在台阶旁了,而今天它却生出了根并扎根在地下。
  安静地靠在畜栏旁边的木锨,也记起它做为白桦树的时代,于是它也决定穿上美丽的绿装,它的根深探地扎近了满是粪肥的土坡里。
  前来收拾畜栏的女主人一边哭着一边骂,用力从土里向外拔着木锨,并且不知向谁威胁着:“这可恨的东西,我把他那黄毛小子的头发全拔下来!”
  摆在树下的桌子和凳子也都在那儿扎了根。没说的,这可牢牢地固定住了。
  桌布向上鼓起了几个包。我把它掀了起来。桌角上挺着带结的枝子,上面盛开着淡粉色的花朵。桌子原是梨木做的,现在开满了梨花。最遗憾的是凳子上长出一些扎人的松树枝。
  我想起童年时看过的神话剧《蓝雀》。舞台上的万物都变成了生灵,一派生机。而这里也象那神话剧一样,做成物品的木材恢复来它树木的生命。

  六月二十七日

  我很早就醒来,太阳直照在眼睛上。
  窗子里望到的只是天空。
  奇怪!难道那生满枝叶的围墙己被拆掉?或者象它出现时那样又神秘地一下子消失了?
  不待我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从门外传来女人的惊叫声。我奔到台阶上,差点没掉下去,幸而扶住了栅栏。
  房子竟被支在高高的树干上!看来这木屋四角的圆木在一夜之间长成了高大的树干,房子活象个高脚浴棚,而水却流走了。台阶的梯子悬在空中,被两根树干支着。
  女主人恐惧地向下望了望,不知如何是好。
  我双手搬住栅栏跳了下来。
  女主人抽泣着,顾着搭上去的梯子走下来。
  旁边的农舍几乎没长高,但昨天扎了根的桌子在一夜之间竟升高了两米,变成开满梨花的凉亭,它旁边松木杆腿的小板凳也长得很高。
  灰白胡子的老人向上看着,惊奇地摇了摇头。我的女房东把为数极多的大包小篓顺着梯子放下来,搬到邻居家去。
  邻居院子里,两根宛如帆船桅杆的高柱在朝阳照射下高高地伸向蔚蓝的天空。在它们之间的晒衣绳上挂着的衣物飘飘荡荡,简直就象高悬的信号旗。伸着两只长袖的衬衫奇异地摇着双臂。一只鲜黄色的袜子从高处飘落下来,如同秋天的落叶。
  一个女人激动不安地在杆子之间跑来跑去,指着空中在嚷着什么。
  “你是怎么搞的,亲爱的,用什么妙法把衣服挂得那么高啊?”老头儿的胡须里藏着微笑问道。
  “昨天木杆子还挺矮呢!”她面带愧色地解释说。

  六月二十八日

  夜里我睡不着。觉得很可怕:你稍一眨眼就会被这奇特的“千斤顶”再升高十米。
  是什么魔力驱使这死了的树木向上猛长呢?木头杆子能长多高呢?杉树可长到四十米,其实这并不可怕,有些树比这还高,比如澳大利亚的桉树可高达一百五十米。
  多幸运啊,幸亏支撑木房子的不是按树桩!我控制住自己,终于睡着了。我梦见自己头枕着降落伞伞包在睡觉。
  短促清脆的噼啪声,好象在射击。我以军队中养成的习惯一跃而起。月光在地板上晃动着。一块地板破开了,小偷?我隐身在角落里。好啊,来吧,我欢迎你。
  麻制地毯慢慢升起,传来撕裂声。我紧张地握住一条板凳腿。
  刹时一切都静下来,万籁俱寂。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地板上被月光照亮的方形。
  又噼啪的一声响,地毯被掀在一旁,认黑洞里钻出来了……原来却是个树干!这粗糙树干的两侧颤抖着几个腼腆的柞树枝,它向大家显示,如果继续按这种速度长下去的话,那么明天晚上就将戳穿天花板。
  看来,这神秘的力量对不同品种的乔木起不同的作用:一些长得飞快,而另一些品种却缓慢些。
  幸亏这木房子的四角用的是同一种木料,尔然的话可就要倒大霉了。

  六月二十九日

  我嘱咐女主人和她的邻居,在没查出这些奇迹的真正原因之前,不要把这些事向外传播。
  我已经向莫斯科发出了第三封电报,请科学院立即派人来。暂时没得到答复。如果在两天内还收不到回音,我就亲自飞往莫斯科。
  死了的树又活了。有谁能相信呢?莫斯科方面可能认为我发神经病了。让我怎样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浅水河另的一座新房子里住着几位莫斯科人。据说是到这里来勘探的。我和其中一个人谈了这件事。他安慰我说:“局部现象,没什么可怕的。”
  嗯,还是科学家哩,竟说出这种话来!
  没办法,我只好等待。等科学院来人之后一切就都会清楚了。这种现象将被命名为“灰雀村效应”,我呢,将象个局外人一样从报纸上阅读有关这奇迹的报道。弄不清这件事我总是有点不安……我不能等待!
  天刚黑、我就把房间里长出来的树干锯了下来,我要研究复活了的树木结构。我用柳叶刀象动手术那样把它剖开,在放大镜下观察膨起的纤维。感到在树的内部如同人有体温一样,存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温度。
  我往地里插了一些试验用的木段,想弄清楚什么地方最适于它们生长,并且为它们画了一张分布图。
  夜里,我在棚子里一直观察着这些木段的成长过程,有几段我浇上了水,其余的是干插的。但最有趣的是它们生芽的方向。小芽都面向着那些莫斯科人的别墅。
  秘密似乎就在那所别墅里。我决定明日去走访我那位新结识的朋友。

  六月三十日

  “您相信印度魔术家的魔法吗?”我的朋友问道。
  “以前不信,可现在……”
  “好吧,我现在就请您看一项这样的奇迹。走,我们到凉台那儿去……现在您看看这装着土的罐子里有个小芽。我把它摆在小桌子上。现在您观察一下吧。”
  我注视着这纤弱的幼苗。
  淡黄色的草茎缓慢地向上长着。眼看着发出了嫩叶,出现了几个蓓蕾。蓓蕾膨胀起来,破裂了,过了几分钟,一棵植物罩上了密密一层淡蓝色的花。
  “这花是菊苣属的。有的植物一夜之间就能长大。比如独行菜的种子,泡在水里很快就能变成绿色的草甸、草毡。对它来说不需要任何特殊条件。但人可以加速植物细胞的成长。”
  我的朋友继续说道:“人们早己发现,在辐射能力很强的超短波作用下,植物细胞的成长速度可提高许多倍。经过这种辐射的种子提高了发芽率,白菜的生长速度提高了一倍,水萝卜十二天即可成熟。经过超短波辐射的小树苗比栽在试验田中的其它同类树苗的成长速度要快得多。
  “但这仅仅是第一步,是初步实验。还有更有效的方法——长度不是用米而是用厘米、毫米计算的无线电短波对细胞施加影响,这种方法还研究得很不够。可以断言,对这种光谱频率的实际研究会使植物快速生长的幻想成为现实。此外,我们还不了解生物溶液的特殊作用,比如,实验表明,从秋水仙花中提取出来的秋水仙碱毒素影响细胞的生长。
  “但是想让桦树和柞树长得快些却很困难。我顺便问一句,您关于尸体复活都知道些什么?”
  “对不起,这和尸体有什么关系?”对于他的突然提问,我感到困惑不解。
  “我不过是感兴趣,想知道您在这方面都了解些什么。”
  “关于这方面的事,我甚至还写过文章,有的人甚至在死后半小时还能复活,战争时期有过一些这样的记载。”我老实地回答道。
  “既然象人这样复杂的机体都能复活,那么植物为什么不能复活呢?当然不是在它死后半小时,而是几个月之后让它复活。您还记得栽柳树的方法吧?尽管栽之前没有一点幼根,只要把柳条子插到地里它就可以生长。这就是说,应该给死亡了的植物创造适合它生长的特定条件,应该使它的血管里流动起清澈的植物血液,使叶子能够呼吸,并使干枯的根系能够吸收土壤中的养料。”
  他从凉台的一个角落里拿来一块木板说:“瞧这块板,它是在某时用桦木锯成的,它的维管束已干枯了,毛细孔被堵死,于是植物细胞死亡了。我们现在把它送到花园里去。”
  我们走近了栽满小树苗的实验田。
  ”您看,”他说,“应该把木板直立起来,使树木纤维和土壤接触。木板浸洒了特殊的溶液,就象给人注射的生理溶液一样……彼得·尼卡莱耶维奇!请您帮帮忙。”他向室内喊道,“您还记得桦树所需要的电波吗?附加条件您是清楚的。”
  工程师从窗口探出身来,他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金属纱网工作服。“您放心吧,错不了!”他拉长声音应道。
  几分钟之后,光滑木板的木节处出现了黑斑,长出了细小的枝条,冒出了小芽,随即钻出来一些发粘的嫩叶,向着光线伸展开来。
  我拿出烟卷,掏出火柴来划着了。我看着那块长满枝叶的木板,重又抽出几根火柴来,认真地观察它。
  “别怕,”他开玩笑地说,“您衣袋里的火柴是不会长的,它们确实是死的了。走,进屋去吧。”
  守门人非常客气地打开了门。在实验室色透过白色耀眼的光束,可以看见一架奇特的机器,上面的钢管子闪着金光。
  “这是毫米电波辐射讥”他介绍说,“我们对它的研究还非常不够,今后还可以利用它创造更多的奇迹。这种辐射电波贯穿植物的最微小细胞,为它们增温,刺激它们,使它们在电波的震颤中苏醒并感到生命的温暖。它们唤起了种子的不可抑制的求生欲望,于是种子的幼芽就象箭一样从土壤深处钻出地面。
  “遗憾的是,我不能把一切都讲出来。这不仅是毫米电波辐射的问题,这台机器还附带着一些其它特种性能。这里还有一系列的物理化学作用,现在我无暇去详谈。地表和土壤结构,地下和地面上的辐射都起决定性的作用。
  另外他还告诉我,对于不同的树种,不同的细胞,需要的电波也不同。因此,不是所有的树都以同样速度生长。树木应该是潮湿的,并且一定要使它的切口与地面接触,只有这样,有生命力的溶液才能上升到顶部。他也提到,电波辐射器的作用半径并不大。只有在近处才能观察到它的工作效果。遗憾的是在实验过程中,没预料到木房上的木桩也会长大,所以也就没能预先通知居民们。
  天完全黑下来。亮晶晶的繁星布满天空,而敞开的玻璃窗上反射出磁控管的强光。
  今天真没有白白渡过,我的朋友满足了我一个记者的欲望,使我大开眼界,看到了绿色革命的新的曙光——灰雀村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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