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友》作者:阿瑟·克拉克
《羽友》作者:阿瑟·克拉克
北星 译
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一条规定禁止在空间站上豢养宠物。也从来没有人认为这是必要的。即使有这么一条规则存在,我也可以很确切地说斯文·奥尔森情愿忽略它。
从名字上你也许会立刻想象斯文是一个六英尺六的北欧巨人,具有像水牛一样的身躯和嗓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能在太空找到工作的机会将是微乎其微的。事实上,像大多数早期的太空人一样,他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家伙。因而他能很轻松的达到少于150磅的标准,而不是像我们这些人一样为此而拼命地节食。
斯文是我们最好的建筑家之一。他非常擅长于收集那些在自由落体状态下飘浮在周围的各种构件那种十分技巧和专门的工作。他使它们缓慢的运动,跳着三维舞蹈去到它们合适的位置,然后在各个部件精确地结合成所需的图样的时候将它们焊接在一起。当空间站在他和他的伙伴们手下像拼盘玩具一样成长的时候,我喜欢欣赏地看着他们,从未为此而感到疲倦。那是需要技巧的和困难的工作。因为太空服并不是最适合于那种工作的服装。但是,比起那些在地球上兴建摩天大楼的建筑队来说,斯文和他的建筑队有一个最有利之处。那就是,他们可以飘开来欣赏他们的作品而不必担心被重力粗暴地拉到地上。
不要问我为什么斯文想要带个宠物,也不要问我他为什么会带那么一个。我不是心理学家,但是我必须承认他的选择是非常合理的。克拉里贝尔几乎没什么重量,她的食物所需也是微不足道的。而且她还不必像大多数动物一样担心重力的消失。
第一次知道克拉里贝尔在空间站的时候,我正坐在一个小壁橱里向我的办公室笑着打电话检查我的技术储备以确定什么东西快用完了。当我听到耳边响起乐曲般的哨音的时候,我想这声音是从空间站的内部通话器里传来的要大家注意的。于是我便等着听后面的通知。但是,并没有什么通知。代之的是一阵长而复杂的旋律。这使得我猛地抬起头来看,以至于忘了正在我脑袋后面的角梁。当我的眼中不再冒火星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克拉里贝尔。
她是一只小小的黄色金丝雀。此时她正纹丝不动地悬在空中,就像一只蜂鸟一样,但是她并没花多大的努力,因为她的翅膀都安静地合在她的两侧。我们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在我完全恢复我的智力之前,她很奇特地作了个向后退行的环飞动作。我确信没有一只受地球约束的鸟儿能做到这点,而且只需要轻松悠闲的扇动两下翅膀。很显然,她已经学会了怎样在无重力的环境下操作,而不去作无用功。
斯文好几天都没有承认对于她的所有权。而几天之后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克拉里贝尔成了大家的宠物。他是在最近到达的那艘飞船上将她偷渡过来的。他刚刚休假回来。
他宣称,他这样做的部分目的是由于纯粹科学上的好奇。他想知道在无重力环境下一只鸟儿是如何对付的。
克拉里贝尔在茁壮地成长着,越长越肥。总的说来,当VIP们从地球上来视察的时候,我们这个未经准许的小客人很少惹麻烦。一个空间站有难以数计的地方可以用来藏她。唯一的问题是,当克拉里贝尔受到打扰的时候,她会变得更加吵闹。我们有时必须匆忙地解释那些从通风管道和储藏舱壁传出来的奇特的唧唧声和口哨声是什么。有那么两次很险的逃脱——但是谁会梦想得到在空间站上去找一只金丝雀呢?
我们现在是十二小时值班。这并不像听起来那么糟糕,因为在空间站你并不需要睡太长的时间。虽然当你在永远的阳光里飘来飘去的时候,并分不出“白天”和“黑夜”,但是,固定作息时间仍然是很方便的。当在我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好像是在地球上的下午六点。我感到一种令人烦恼的头痛,并模糊地记得那些间歇的、折磨人的恶梦。我花了半天时间才解开我的睡铺安全带。当我在混乱中加入到剩下的值班船员里的时候,我还是半醒不醒的。早餐通常是很安静的。有一个位子空着。
“斯文在哪儿?”我以一种并不是太关心的语气问。
“他在找克拉里贝尔。”有人回答。“他说他到处都找不到她。通常都是她叫他起床的。”
我正要回答说通常她也总是叫我起床的时候,斯文从门口走来了。我们马上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了。他缓慢地打开他的手掌。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躺在那儿,两个蜷缩的爪子可怜的伸向空中。
“出了什么事?”我们问道。大家都感到很悲痛。
“我不知道。”斯文痛苦地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让我们看看她。”加克·顿坎,我们的厨师、医生兼营养学家说。当他将克拉里贝尔捧到耳边试图察觉她的心跳的时候,我们都在沉默中焦急地等待着。
不久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听不到。但这并不能证明她已经死掉了。我还从来没听过金丝雀的心跳呢。”他非常抱歉地说。
“给他输输氧气试试。”有人指着在门边壁龛放着的绿色的应急圆筒建议道。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于是克拉里贝尔被温柔地塞到那个大得足以作她的帐篷的面罩里。
令我们又高兴又惊奇的是,她立刻就苏醒过来了。喜笑颜开的斯文拿开了面罩。她跳到他的手指上。发出一连串的颤音,好象在说“小伙子们,赶快到厨房去看看吧”,然后又立刻翻身倒了下去。
“我不明白,”斯文沉痛地说。“她出了什么毛病?她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在最后那几分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记忆里挣扎。那天早上我的头脑非常迟钝,仿佛我还没能够扔掉沉重的睡眠。我认为借助于氧气我能想起来。但是就在我拿到氧气瓶之前,我的灵光一闪,赶快拉着值班工程师急急地说:
“吉姆!我们的空气出了问题!这就是克拉里贝尔晕过去的原因。我刚刚想起来矿工常常带金丝雀下矿以对他们的空气提出警告。”
“胡说八道!”吉姆说。“那样的话报警器应该会响的。我们有两套电路,它们各自独立工作呢。”
“呃——第二个报警器的电路还没有联上呢。”他的助手提醒他。这使吉姆大吃一惊。他二话没说就赶紧走了。留下我们还站在那儿争论并传递着氧气瓶,仿佛那是一管子安宁。
十分钟后,吉姆带着忸怩的神情回来了。这是那种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故。那天晚上由于地球的阴影我们经历了一次罕见的日食。部分空气净化器被冻住了,而电路中的唯一一个警报器也没响。价值五十万美金的化学和电气工程让我们彻底失望了。如果没有克拉里贝尔,我们很快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现在,如果你去参观一个空间站,如果你突然听到了莫名其妙的鸟叫声,不要惊慌。
这里没必要警报。反之,事实上这意味着你有着双重保险,而且不用额外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