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作者:西蒙·凯文
《圣山》作者:西蒙·凯文
新任天下大酋长柯尔姆·拉文海尔,在灌木丛生、剑齿草遍地的斜坡上慢慢向上跋涉着,一整天的战斗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伤,伤口一阵阵剧痛,像一刀一刀在扎着他似的。最致命的伤是他的左大腿被长矛刺进了,每走一步似乎都像被巫婆施了魔咒般地痛苦。在这种情况下,往上攀登要比平时慢得多,但此刻他不急,必要时他会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走到坡顶上,他在石冢堆上坐了下来,俯瞰着山下的战场,不由自主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几个小时前的金属铿锵声、嘶吼喊叫声,还有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都已经停息了,世界末日般的场面已经结束,天气渐渐变冷。在这座绿山上,热太阳艾克赛欧已经落山,她的情人光太阳雷恩很快就会升起来。柯尔姆将大熊皮氅紧紧裹住身体。平地上,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在晃动着,刚才的激战就发生在那里。很多人都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奄奄一息。他们中间多数是另类人的士兵,但是他很清楚,其中也有他的人。
顺着战场往上游方向看,那里是他的家,在一片高地的峡谷中安然无恙,现在已经笼罩在暮色中了。在那些木结构和砖石结构房屋之间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包括在大宫殿外最大的那堆火,那里是他的宫殿。鼓乐已经响起,细碎的音乐声隐隐传到了他坐着的地方。绝大多数音乐都表达了胜利和喜庆,但他却从乐声中听出了隐藏其中的悲哀和失落。
他站起来,缓缓地在山顶上绕着圈子,看着黑暗中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山谷和树林。他想到了他死去的父亲,想到了他肩上所要承担的新的责任,想到了未来。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受到严格的教育和训练,有朝一日要领导军队彻底打败另类人。他们大获全胜,战绩辉煌,敌人彻底溃败了。但是他没有下山去与他的人民一起庆祝胜利。
他坐在山顶上,背对着他的家园。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在吃力地往上爬,不管是谁。他都不在意,显然来人并不掩饰其意图,因为接下来他就听到了一声声针对剑齿草的喃喃诅咒声,他知道来人是谁,那人和他一样也没到山下火堆那儿去。
他转过身去,迎接他们的巫师,他向她伸出手去,在她准备登最后一步的时候,将她拉了上来。她穿着举行正式仪式时的服饰,即使对于现在的柯尔姆来说,她的样子也是很可怕的。她长长的灰白头发在背后披散着,一直垂到腰部,与其他女子梳理整齐的发辫形成鲜明的对照。她身上黑色的袍子是用夜行动物的皮毛做成的,袍子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象征魔法的图腾——有动物的头骨,神祗小雕像,以及用水晶或银精心做成的各种符咒。她的脸上用红色的颜料涂着象征战争的神符。
他们一起坐在石冢堆上,柯尔姆等着她先开口。
“了不起的一天,我的孩子。”她还是像以往一样称呼他。15年前,当她第一次开始给他传授神学知识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不反对她这样叫他。整个下午,他的朋友都改称他为陛下。他想着该说些什么。巫婆总喜欢将两个不相关的问题合在一起问。
“是的,一个伟大的日子,”他回答说,“我们现在安全了。”
“不错,暂时没有外来威胁了。”
“庆祝活动大概要持续到半夜。”他尽量将谈话范围限制在一些简单的事实上,多年前他就已经学会了,这是与巫婆谈话的最好策略。
她拿出一杆长长的白色烟管,是用雪鹿的前腿骨精心雕刻而成的。她开始往烟斗凹处填塞烟叶:“你的人民在等着你领导他们呢,孩子。”
他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指现在的庆祝活动,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但是他太疲累了,什么也不想参加。同时他还知道,向巫婆提问题比回答她的问题要容易得多。“告诉我,嬷嬷,西斯尼恩,那座圣山,它真的存在吗?我们都知道你曾去过那里。”
巫婆抬起头看着他,闷烧着的烟管闪着微光,她又点了一次火,让它烧得更旺。底下山谷里的火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是的,我去过那里,许多年以前,那时我还是一个少女。”
“那么天神呢,他们都住在那高高的山顶上,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么,你去过那里吗?你和他们说过话吗?”
“没有。我并没有翻过圣山。我只登了山路的一部分,只上到月亮神庙所在的地方,第三站,就在那里停下来,我不想再往上爬了。”
柯尔姆点点头。光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天鹅绒般蓝黑色的夜空中已经布满了星星。“还有那些星星,它们就是天神本身。”
“是的,太空是神仙们住的地方。”他现在似乎又听到了小时候老师讲课时那抑扬顿挫的熟悉声音,“圣山是通往天界的门户和桥梁。我们死后,我们的灵魂会走上那条路,一直上到山顶。”
在这个夜晚,坐在黑暗中,柯尔姆觉得他能够问一些平时不会问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已经困扰他许多年了:“那么请再告诉我,如果星星移动了,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巫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所有的星星都在动,这是伟大的循环。你知道的,孩子。”
“我知道,嬷嬷。我的意思是说,动得很明显的那种,在几分钟内横跨整个天空的那种。”
“你看见过这种情景吗?”
“见过。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本来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赶着牛群下山了,但我就躺在这里,凝视着夜空。我看见群星中的一颗,就是神仙中的一位,从绿山上升起,越过天空,然后就在那里落下。”他向西一指,那是湖所在的地方。他微笑着说:“我记得当我最终回家的时候,柯尔摩克酋长非常生气,因为我不但回家晚了,而且连牛群也没有带回家。”
巫婆仍然有好一阵子没说话。柯尔姆等待着,听着她吸烟的声音,听着下面村庄里的鼓乐声和稀稀落落的火花劈啪声,听着雨鸥被雷鸟追逐时在夜空里发出的叫声。天真冷,夜里可能会有霜冻,他知道在这里他会被冻僵。他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体里的肌肉已经僵硬。
“这样的情景是难得一见的。在古老的经书中有关于西斯尼恩圣山的记载,据说那是天神降临圣山,来到人间。”
“他们来做什么呢?”
在他的想象中,对于这类问题巫婆一定会大皱其眉的,但是她并没有斥责他:“据说,他们要亲自来带走某些人,引领他们到天堂里去。”
他点点头,虽然他知道巫婆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是这么想的。”
“柯尔姆,你的人民现在需要你。我们今天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卡拉道克酋长已经死了,现在你就是酋长,大家需要你去领导他们。”
“另类人已经被打败,他们不再构成威胁。我们安全了,我们的家乡、庄稼现在都安全了。我想,至少这一代人不会再受战争之苦了。我是一个战士,嬷嬷,我从小就知道,打仗是我的责任,现在我打赢了。而耐斯汀做酋长会比我更合适。”
“你的弟弟还年轻,孩子。”
“他会成为一个好酋长的,”柯尔姆重复道,“而且我自己也很年轻。”
短暂的沉默。“耐斯汀会成为一个好酋长的。”巫婆说。
“告诉我,嬷嬷。往圣山怎么走,我怎么才能到达那里?”
“你决定要这么做?”
“是的。我决定。”
“这条路很长,当你到达那里的时候,你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我今天晚上爬上这座山,想登高俯瞰我们所有的国土,但我发现我却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看世界的,世界真大,我想象着所有其他地方的山谷、树林和海洋。我看着天空,想着神仙的事。”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战士,柯尔姆,你一直很奇怪。”
“告诉我,嬷嬷,到圣山是往哪个方向去?”
“西斯尼恩在西南方向,很远,太远了。”
“那么,我如何才能找到它?”
“你会找到它的,孩子,只要你走得够远,你就会找到它。”
“这里与圣山中间隔着什么?”
“如果你是以柯尔姆——一个年轻战士的身份问我,那么我会说,那是我们酋长的所有土地,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其他部分。但是如果你是以我们酋长的身份问我,那么我会说,那是许多另外的土地,许多另外的人民。”
“从这里延伸出去的似乎是一片很辽阔的土地,我们的足迹曾一度遍布整个世界,是吗?”
“是这样,我们曾经有过数不尽的人口,我们的生活曾经像神仙们一样。”
“如果我能登上圣山,与天神们相会,”柯尔姆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提高了声音,“那将会多么奇妙,我会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惩罚我们,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堪。”
巫婆站起身子,收好她的烟杆,伸出手来理理头发,动作温柔:“一路平安;我的孩子。我必须回去了,和我们新的天下大酋长商量事情去了。”
太空龙缓缓地、优雅地绕着水星滑翔着,它的翅翼全部伸展开来有几百米长,靠近水星的翅膀端部掠过水星磁气圈缥缈的边缘,它向着太阳飞去,俯冲到日冕中,吸收更多炽热的蔚为壮观的太阳能量。它长长的有着凶猛钩形嘴的头部的空间变形器官正在休眠之中,现在它在真实空间中慢慢地滑翔着,它也并没有真正地在飞翔,现在的它只是在储备能量。
地球上,玛丽·马里兰教授正坐在她的轨道穿梭机的一个方盒子上,通过水星上的卫星图像转播,观看着太空龙吸取能量的过程,这个卫星专门负责跟踪监控这一地区的活动。卫星图像通过植入她大脑皮层里的微芯片传送给她,就像白日梦的梦境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可以用心思去想它,也可以不予理会。巨大的黑色形体绕着太阳飘浮,几乎像一个幻影一样若有若无,直到阳光将它完全罩住,瞬间变得像一团燃烧的烈焰。这个太空生物就像一个巨大的、具有魔力的太空中的巨鹰,虽然多年来她一直乘坐在它的背上翱游太空,此情此景仍然令她感到万分兴奋。
她的注意力转向那个方向,用心灵感应与它建立联系。立刻她就感觉到了它的激动和狂喜,以及它在太阳燃烧的能量中自由漂游的那种愉悦。
“对不起,打扰你了,乌尔佩库拉,我30分钟后进入地球轨道。”
它回答的声音有力,深沉,甚至有点粗犷。但她了解它,知道它正盼望着他们下一次的太空之旅。
一个电话打断了她与太空龙的通讯联系,那是欧洲大学普拉哈卡教授的电话。她的思绪不再围绕水星飞翔,而是立刻回到了灰色的穿梭机里,一个舒适温馨的空间里。随着穿梭机高度的提升,从舷窗望出去,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从湛蓝色渐渐变成黑紫色。
她认识普拉哈卡多年了,他们是外星动物研究系的同事,渐渐成为比较亲密的朋友。她可以想象得到,他正坐在书房里,周围是象征着知识爆炸的大量报纸和书籍,从他的窗户望出去,曼彻斯特市的屋顶尽在眼底。如果普拉哈卡肯花点时间享受一下现代科学技术的成果,那么他就会觉察到她的心思与乌尔佩库拉更为亲密,而太空龙乌尔佩库拉则能够听到这两个教授所有的交谈内容。
“这么说,玛丽,你一定要走?”
“是的,对不起,丹恩,我说过我要去的。”
“你觉得你像在干什么吗?知道吗?”
“像一个科学家出发到野外去考察?”
“像在逃跑。还可能,你好像有点疯了。自从对角宿七星上的珊瑚实验失败后,即使是不认识你的人也知道你最后还是放弃了。”
“丹恩,你知道的,我仍然坚持认为珊瑚的反应明显地表明它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感觉能力。哎,听我说,诋毁者根本没有根据行星上的实际情况来考虑这些数据资料。”
“好吧,现在不是重新开始辩论的时候,但是突然之间你要单枪匹马骑着太空龙进行这样疯狂的‘骑鹅旅行’,你得考虑一下公众的感觉,除了你自己,你还要考虑一下我们这个系,还有我们的大学。”
“如果我是正确的,那么我就能揭开太空龙之谜,我就能解释它们何以突然出现,成为居住在太空中的一种有机生命体——那将会怎么样呢?”
她可以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微微笑意:“显然,解决这个最大的谜团,外星动物研究学的圣杯,将会震惊世界。一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在努力地想解开这个谜,但是一直没有能做到。你得承认,你的做法似乎有点孤注一掷。”
“不完全是那样,对早期深太空探测器发回的数据分析已经全部完成,我所要调查的异常现象已经得到确认,因此我要出发亲自去看一看。”
“好吧,很好,但至少你要带上一个探险小组与你一起走,还得带上观测仪器和一艘飞船。”
乌尔佩库拉的声音在她听起来显得有点顽皮:“哦。是的,一艘飞船——那会舒服得多。”
与乌尔佩库拉的谈话速度很快,很自然地穿插在与普拉哈卡的谈话中,几乎是同步进行的。
“你这只太空鸟,闭嘴,否则我真的会按他说的去做。弄上一艘大点的太空船,有足够的空间,也许可以放得下一个为太空龙准备的笼子。”
“哈哈!好像你可以抓得住我似的。”
“他只是关心我,如此而已,他是出于好心。”
“乌尔佩库拉完全能够满足我的所有需要,”太空龙似嗔似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着,“再说,我要去的地方没有飞船班次。”
“那就让我们包租一艘,请接受我的建议吧,那样才像一次真正的远征。”
“抱歉,丹恩,也许以后吧,等我的初步勘测活动结束以后再说吧。”
“但是那安全吗?我是说,就那样骑着一只太空龙在太空中飞行。”
“你知道的,就是那样。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太空龙的天然保护光环极其有效,我骑着它在深太空里飞了好几年了。”
“带上新陈代谢变形药,这样你才能在太空中呼吸。这种方法有危险吗?”
“一点危险也没有,所谓危险只是一些关于恒星飞船的笑话故事而已。这一技术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被证明是完全安全的。那种担心就像一些陈腐的笑话中所说的那样,比如说人如果置于真空中就会爆炸一样可笑。”
“你确定没有危险?”
“那当然,我肯定!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呢?”
“好吧,好吧。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教会呢?”
一时之间她有点迷惑: “教会?为什么我要……他们与我的探险活动有任何关系吗?”
“玛丽,你知道他们对你的看法。在过去几年里,你与他们一直势不两立,你知道第一银河教会最高委员会是如何看待你的超级进化论的?你是唯一被他们称为背教者的科学家。当然这在地球上算不了什么,但是在那里就不一样了,对于那些虔诚的教徒们来说,立刻把你送交上帝审判是他们的神圣责任。”
“你是说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才不理睬他们呢。”
“他们会成为你的威胁的。你知道他们是如何捍卫着他们心目中的太空龙神话的。如果有谁敢说太空龙不是天使中的一个,他们马上就会大声尖叫起来。”
“是这样吗,乌尔佩库拉,你是一位天使吗?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啊哈,也许你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可以多点尊敬了吧。”
“但是我想,天使都是金色会发光的,再说,天使也不会像你这么贫嘴。”
“那么我大概是一个堕落的天使吧,那可能会更糟。”
穿梭机渐渐放慢速度,玛丽在座位上可以感觉到自动控制装置操作引起的轻微的晃动。她已经进入太空了,太空是一望无边的蓝紫色,与黑色相去不远。
“好吧,丹恩,我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走了,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最后证明我是正确的,那你就准备新闻发布会吧。”
他叹了口气,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好吧,玛丽,不管你说什么。总之,祝你好运。”
“谢谢。”
巨大的银灰色的太空港建筑已经在望,瞬间就出现在穿梭机的右舷外边。巨大的中心柱缓缓地转动着,但是可以明显地看出它在动。它的中心轴是不转动的,围绕着它的是更多的小圆柱、塔门和管道等,看上去并不那么有序,也不怎么对称。她知道,在那些小管子中,有的是用来接待造访地球的太空龙的。
她看见其中一只太空龙,但那不是乌尔佩库拉,而是一只有着鲜亮红色的小点的太空龙,它正在太空站的支柱和电缆之间搬运东西,看上去毫不费力。不过这个工作是任何金’属铸成的太空船所难以胜任的。乌尔佩库拉此刻还在几分钟路程之外,在它迫近时,它飞行时形成的时空场坍塌空间变形现象已经消失,只要完成最后的一些准备工作,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3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玛丽身穿一套简洁的太空服,除了头部外,黑色的太空服覆盖了她全身。她坐在乌尔佩库拉那硬实的、覆满了羽毛的背上,双脚跨在它的两侧双翼处,太空龙巨大的脑袋上高高低低地布满了许多突出的角状物,每一个都有她整个身体那么大,在她前面向四面伸展开去。在她身后,她需要的所有用品和仪器都装在一个金属盒里,盒子的形状是专门设计的,正好适合乌尔佩库拉背部的形状,并用一些小挂件固定在它的皮肤上。乌尔佩库拉当然不需要什么给养,它所需要的维持生命的给养全部来自恒星的放射性能量。
“去哪儿?”
“向天蝎座出发,银河系的中心。我们一下子就能飞达心大星,今天晚上可以在那里扎营。”
“400光年,我们可以到那里喝茶。”
太空龙在圆柱体外面的架状突出物上面借力一蹬,一跃冲上太空,它的双翼全部张开,沿着太空站转了一圈,轻松地避开其他的飞行物,向着目的地直飞而去。
它头部的空间变形器官开始产生最小的坍塌空间场,只要足以让他们安全飞离太阳系就行了,分布在它两边羽翼上的辅助器官帮助形成一些椭圆形的气泡。她可以通过乌尔佩库拉的感觉器官感觉到前进的速度,她可以看得到在周围的黑暗中掠过的一条光带。
当他们飞离了行星的坚硬实体,太空龙开始强化时空场的变形过程,时空在他们面前延伸开来,越来越快,当他们进入深太空时,便以相对论的速度飞行了。
此刻她感觉很快乐、很幸福。那个居住着所有人类的世界,那个有着无尽烦恼和问题的地球,已经成为广阔无垠太空中的一个小点。她从未对太空旅行有过厌倦之感。时空物质在他们身边掠过,在他们周围流动着被激起的气泡。附近恒星的移动历历在目,对照着太空其他背景所造成的视差,可以看得出它们在运动。乌尔佩库拉的太空飞行技术十分高超,掌握得恰到好处,在变形空间中留下很小的谨慎控制的一小束正常空间与他们的私人空间共存,这点空间足以让她的秀发向后飘拂,足以让她扑面感觉到他们的前进。兴奋与喜悦令她不由得大笑起来。乌尔佩库拉的尾巴在她的身后甩来甩去,表达着与她同样的兴奋之情。
他们的时间把握得很好。很快,心大星出现在他们前面,闪烁着模糊的红色光芒,直到渐渐变成一个清晰可见的圆盘。缓慢而优雅地,她以心灵感应术告知太空龙降低收缩空间场的力度,渐渐恢复到正常的1:1的空间。
玛丽在半光年之外从太空龙背上下来,离开那个巨大的恒星已经很远。她娴熟地从太空龙身上卸下那个箱子,感激地拍了拍它。
她拿出她的个人磁场发生器,并激活了它,以便在太空龙离开的时候,保护自己免受辐射以及其他外太空飘浮碎片的伤害。当她确定一切满意后,乌尔佩库拉就飞走了。它目前仍然很强壮,充满了精力,但是它还是向着恒星心大星飞去,它要美美地饱餐一顿。
“几个小时后再见,我在这里留下标记,这样你就能找到我。”
“随便你吧,尽管这完全没有必要。对于我来说,回到太空中任何精确的地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觉得有点累,但她还是静静地坐了几个小时,干完了所有要做的工作。“嗯,我可不想在这里被陷入困境,你知道的,我不能像你那样在真空中呼吸。”
“别吸引我的注意力,你再唠唠叨叨的,我就会变得健忘。”
“晚安,乌尔佩库拉。”
“睡个好觉。”
在太空中睡觉,一开始的时候可不容易,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一旦你适应了这种不必躺下,也不必一定脸朝上的休息方式,那么太空中睡觉也不难,而且还相当舒适呢。她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一些无法辨认出是什么东西的干粮食品,一些干制蔬菜,然后喝了不少水。她慢慢地旋转着,翻着筋斗,这样才能迫使吃下的食物到达它们本该去的地方。
无边无尽的黑色深渊,闪着灿烂的星光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去。她打着哈欠,伸展四肢,摊平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几个小时后,她的大脑里响起了乌尔佩库拉的声音:“我们该出发了。”
“它就在附近,从心大星咆哮着高速向这里冲来。嗯,这么快又要走了吗?”
他们被跟踪了,它示意给她看。果然不错,附近的太空里有一个模糊的小物体,正快速移动着,从地球那个方向追随他们而来,
“该死,那是什么,你能分辨出来吗?”
“我想那不会是另一只太空龙吧!”
“那里也不会有很多太空船飞过。也许是我的外星动物研究对手在追踪我们,也许那是教会的飞船。不管是什么,我想我们得赶快。”
“那些该死的。你说的对。”
当乌尔佩库拉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到了那个金属盒子里。很快,他们就重新出发了。昨天坐在太空龙背上的旅行使她肌肉酸疼,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让心大星恒星挡在我们和追兵之间吧,那样,只要向前跃三下我们就到了。”
“很好。”
他们一起向前飞去,进入星际空间的深处。
一位老人正在走近,牧师已经观察他一天了,他慢慢地向前跋涉着,艰难地越过环绕在圣山周围寸草不生、多岩石的荒山野岭,他的左腿明显有点跛。待他走近时,面目已经清晰可辨。没错,他是一个老年人,只是还不算很老。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不过这也很平常。他的衣服褴褛不堪,辨不清衣服的质地是毛皮的还是棉布的。他双脚赤裸,皮肤就像周围的乱石地面一样,干燥开裂。他的头发很长,蓬乱地披散着,与他长长的胡子纠结在一起,只不过他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明亮。
牧师从茅屋外的木凳子上站起来,等待着。他身边立有一根插在地里的弯弯曲曲的木杆。木杆顶上飘着窄窄的旗帜,有红的,有紫的,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我的朋友,从远处来?”
老人突然停下,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会有人问他话。明亮的眼睛射出敏锐的光芒,看着牧师,微含笑意。
“当我出发的时候,只有我现在一半的年龄。”
“哦,是吗。”牧师说,“与我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长凳旁,一堆火上坐着一个壶罐,壶里的水开了,冒着气泡。他走进茅屋,回来时拿着两个颜色像土一样的小陶罐,他将两个陶罐在开水里一倾,装满水,从腰上的一个小口袋里取了点干茶叶,他递给陌生人一杯,然后坐下来。陌生人在他身边坐下,啜饮起来。
陌生人抬起头来往上凝视着,高山巍峨直接云天,他只能看见一小段山景。“从我第一次看见西斯尼恩山的时候,那是三年前,那天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就是被魔法迷住了。”陌生人摇摇头,沉浸在回忆中,“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影看起来已经是那么的宏伟,像一座岩石构成的巨塔,它的顶端隐没在云中,即使是从远处观察它,也令人眩晕。”他重抬起头来,“而现在我真的来到了它的面前。”
“你在寻找什么呢?”
陌生人微笑着:“当我出发的时候,我有些愤怒,有些迷惘,还有些失落。我要找到神仙,我有问题要问他们。我要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那么现在呢?”
“我在旅途中经历了许多事情。一些可怕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的野蛮行为,当然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现在……现在我也拿不准是不是要把所有这一切都归咎于神仙。”
“啊,”牧师说,“也许不能,也许不能吧。”
“我记得那一天,那是8年前,我走过一片沙漠。连续几个星期我没有看见一个人影,除了在我停下来过夜的时候,从远处注视着我的像狼一样的生物外,没有看见过其他任何生物。然而我看见了一个神奇的景象,我看见一个发光的、金属的金顶从远处的沙漠中矗立起来,它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没入云霄,就像是某个巨大建筑物的顶端。它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美丽。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巨大的居住地,难以想象的大,就隐藏在那片沙漠之下。那是我用我的心看到的奇迹,我醒来后为消失的一切大哭了一场。”
他停了一会儿,回望着他来的路:“现在我明白了,我一直追求的是知识。如果能够对我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找到解释,或者我们为什么会从过去变成现在这样,那么我会很高兴。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向天神问清楚这一切。”
“也许当你爬上山顶时,你就能找到天神,天神会回答你这些问题的。”
“你去过天神那里吗?”
牧师笑了,在他笑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的项圈的金属小铃铛丁当作响:“没有,没有到过山顶,我只上到过第二站。”
“你既然一路到了那儿,为什么不到山顶上去呢?”
“许多人都是这样。西斯尼恩山的山路又长又艰险,很可能你现在也只能走一半路程。许多人觉得,他们只要攀登到下面5个站点的其中一个,所获得的知识和见识便足以让他们很满足了。”
“那么说还有第6站?”
“是的,那就是天庙,还有第7站,那就是山顶,天神们住的地方。”
“如果天神就住在山顶,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要提醒你,天神们住的地方并不适合我们人类住,天神呼吸的是不同的空气,可能对于我们来说足以致命。要想到达山顶必须经过长期的训练、调整和自律。远古时代人们为此所进行的一些仪式听说是令人……很受不了的。”
陌生人终于喝完了茶,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那么我最好现在马上就出发,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你也许想知道,在我的后面还有一队朝圣者。”
“谢谢你,我会做好准备的。”
“我该从哪里上山?”
“从这里往上,你要做的就是一直往上走。”
陌生人点点头便出发了。牧师眼望着他向着陡峭笔直的山路跋涉而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走得很慢,但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最终,他进入了云雾的边缘处,然后就从视线里消失了。牧师微笑着,弯下腰用开水洗净杯子,等待着下一个朝圣者。
她从太空龙背上下来,走在它的边上,抚摸着它的角的后面,那是它耳朵所在的地方。
“乌尔佩库拉,你是一颗星星(译注:乌尔佩库拉在英语里的意思是“狐狸星座”),我想我们不会只在这里呆上一两天,这个双星系统是我们的目的地。去吧,给你自己去补充能量吧。”
“就是这个星系,太空龙的故乡?”
“我想是的。”
当她设置好她的个人磁场后,太空龙就飞向附近的两个太阳,一个是明亮的蓝色太阳,一个是稍微暗淡些的红色太阳,但是红色恒星的温度更高一些,而较小一些的蓝色恒星则更加活跃。它投射出强烈的恒星特有的光焰,超热等离子体喷涌而出,直达数百万公里之外,极其美丽壮观。
“为什么来这里?”它饶有兴致地问。
“你想详细了解吗?”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是吗?就说一下要点吧。”
已经看不见它了,她迅速地在植入她大脑中的星图中查了一下,然后利用金属盒子里的仪器慢慢地旋转着,扫描着附近的太空,但是没有看到行星。
“很好,你了解一些通常的说法吗?”
“知道,一个消失的种族。”
“你说的不错,以恒星为食的一个种族,其基因技术已达到从根本上改变你们基因的水平,但是却从星系中完全地消失了。我的同事们一直在努力地寻找着它们,但是无处可寻。已知的7种食星族人的历史记载中没有任何与你们基因工程有关的资料。”
“也许时间已经抹去了它们所有的记录?”
“我想不是,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科学研究表明,太空龙迅速的大规模基因改变发生在20万年前,那时开始,你们由居住在行星上的生物变成了以太空为家的生物。我想如果能回到那时候,我们也许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先进种族的残余。”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另一种理论?”
“是的,我想你们是根据标准的生物进化规律演化的。”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变化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呢?”
“现在我们就来说这个问题。”乌尔佩库拉现在已经在恒星上,正以8字形环绕着两个恒星星体翱翔着,她可以感觉到它的愉悦心情。“我认为你们的基因突然发生迅速剧烈的改变,是因为你们生活在一个存在着高突变潜在可能的环境里。”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核战争,或者大规模核污染之类的。”
“但你的理论仍然需要有一个消失的种族。”
“是的,但只是一个原始的种族,不是那种食星族。是那种已经达到原子时代水平,然后在原子弹爆炸中毁了自己的那个种族。”
“像这样的文明在宇宙星系中比比皆是。”
“所以,才有如此巨大的突变和进化。但是还得有环境因素。很好,你确实注意到了某些事情。我的理论还有另外一个条件,让你的祖先能够脱离行星表面的秘密,要做到这一点,可能要经过许多代。”
“这就是你要寻找的异常情况?”
“是的,我想就在这里,在第5行星,也许有太空龙能够出现在太空中的秘密。如果我们不能确定这一点,至少我的理论的另一半是有据可依的。”
“另一半是关于核毁灭吗?”
“是的,我们也许可以发现什么。这里是普拉哈卡的探险队所需要的。证据可能仍然存在于这里的考古遗迹中。如果我们能够发现一些DNA并确认一个拥有技术的种族有着相同的大规模的基因改变,和你们一样古老。那么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虽然长途飞行的疲倦还没有完全消失,但他们却充满了精力。
“真有意思,这两个恒星的辐射能量对我来说,似乎特别有营养。”
“真的吗?这倒真的不错。”
“来吧,让我们到第5行星去。”
他们在近轨道处飞翔着,只见下面一片片蓝色、橙色、黄色和棕色,不时还有一簇簇橄榄绿清晰可见。
看上去像是一个能维持生存的生物圈。
在他们面前,这颗行星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形,在两颗恒星的照耀下微微闪着美丽的彩虹色。她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她怕找不到她要找的东西。那里是一片山脉,可以肯定,但是却不像她所期望的那么大。
然后,在这颗行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点光亮,她的心里升起了疑虑,那一个光点就像一个小尖塔,在完美的弧形中显得很突兀。在阳光下,它闪耀着明亮的橘黄色的光芒,像是一团光焰。
“就是它,乌尔佩库拉。看见了吗?它真的在那儿!”
他们飞到那儿,那个尖顶原来是一座山的山顶。一座能够穿透大气层的山峰,这在所有已知的星系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它高达7万米以上,直插入太空中。
“就是这里,乌尔佩库拉,你就来自这里。我相信你的祖先被迫在这座山上越上越高,以逃避越来越严重的环境灾难。最终,经过许多代,他们到达了山顶,在那时他们就已经是太空生物了,可以完全脱离行星了。”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这座山的上空,太空龙绕着圈子飞行,一边观看着下面的景色。巍峨高大的山脉呈锥形,两面山势险峻陡峭,山顶有一个不大的平台。它在周围的群山中卓然不群地高耸入云,它本身也由许多山峰构成,只有‘些小路通到山顶。
“这正是漫游者探测器所显示的数据资料,地形图像、地心引力以及大气数据都相符。”
“我想没错,但是谁知道呢?地质学家也会像我们一样对这里感兴趣的。”
“这里真美!”它通常是不会说这些赞美话语的。
“我们能在这里登陆吗?”
“当然,对于我来说,我仍然在太空中,这里也许是我唯一能够降落的行星了。”
他们降落到地面上的动作极其轻柔,比她想象的还要轻。也许在她的想象中,在行星上降落可能会有一些震荡。他们一起站立在这座不可思议山峰的小小平台上,平台上留有陨星撞击的痕迹。山峰两侧穿过云层向下延展,往下看去令人目眩,脚底下沟壑累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坠落其间。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离这颗行星的表面仍然很遥远,虽然她站立在地面上,感觉却是仍然在绕行星的轨道。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行星引力的拉力。
他们在那里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观察着。头顶是漆黑的太空,脚下是行星上的景象。
想想看,很久以前,你的祖先们曾经站立在这里,最早飞出行星,进入太空,而不是进入大气层中。想想看那是怎样的情景。
太空龙显得异常平静,它巨大的眼睛有如她的脑袋一般大,继续饱览着这里所有的景色。
他们在这里一直呆了好几个小时,她从各种仪器中获取各种数据。
“这只是确定了你理论中的一半,但是,另一半呢?制造原子弹的那个种族呢?”
“数据表明这里有生命存在。有微生物,那是可以肯定的,也许还有更加复杂的生命体。”
“不过现在我们只能探查到这个程度了。”
“可是其他人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吗?”
“哦,至少总有一点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吧,我可以肯定。全面的证据当然很好,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我希望找到的东西。”
“那么我们返回吗?”
“我想我不能阻止你,我能吗?”
终于,他们升到了空中。乌尔佩库拉欢欣鼓舞,从山顶上飞起,沿着山峰转了几个圈,慢慢地没入深太空。在此同时,她获取了更多的数据资料。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到那艘恒星飞船,它突然出现在近轨道的北极处,看见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热能量武器突然在他们周围闪烁起来。
“混蛋!”
“是教会?”
“还是跟来了。肯定是教会,他们一向喜欢这样的白色飞船。”
“他们竟然向我们开火?难道他们要袭击他们的天使吗?”
向他们进攻的飞船很大,比乌尔佩库拉大得多,而且配备了各种武器。太空龙左闪右避,快速向着行星的南极方向飞去,试图以这颗行星的坚实物质将他们与飞船隔开。她双腿紧紧夹住,随着它的转身调整位置。闪光火球接二连三在他们周围爆炸,差一点就被击中。
它拼命地加快了飞行速度,袭击他们的飞船消失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它一个急转身试图摆脱他们,几乎同时,后面炮火齐发。
“也许他们布置了什么传感装置,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别胡思乱想了,如果我们到了行星表面上,他们就有可能追踪到我们。”
“我觉得还是靠近恒星安全些,我往那边去吧。”
“好吧!”
太空龙等待着,直到飞船暂时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然后加速飞离行星,飞快地向着双星方向飞去。短暂的平静之后,能量枪又开始射向他们周围。
对方几乎就要得逞了,乌尔佩库拉以剧烈的动作闪避着,躲开无情的炮火。虽然他们已经快接近那颗较小的恒星了,但还是有一颗子弹击中了它的身体,它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他们俩都因为痛苦而尖叫起来,它失去了控制,旋转着跌向太阳的日冕中,然后又被第二次击中。穿透它的身体,子弹从另一头出来又进入它的右翼,它痛苦难当,大量出血,这两次伤对于它来说都足以致命。
他们翻着筋斗往下掉,恒星表面越来越近。她拼命地用双腿夹紧,在身后摸索着,“砰”的一声打开金属盒子,取出一包医用纳米机器人,匆匆灌注进乌尔佩库拉身侧的一个医学扫描装置内,将整整一包纳米机器人注射进太空龙的身体内,这时候也顾不得考虑什么剂量了。
过了长长的两秒钟,痛苦和眩晕的感觉开始消退。充斥它体内的纳米微型机器人开始工作了,它们做的不仅仅是合拢伤口,修复细胞,而且能够加倍增强它的体力。
太空龙已失去了平衡,这时它几乎是在太阳表面上掠行了,但它还能够飞,虽然动作不够灵活,伤口还是很痛。它受伤的翅膀痛苦地蜷曲着,困难地伸展着,使得它很难保持平衡。
“那些该死的家伙。”
“至少我们在这里安全了。”
“但是时间不能长,这颗恒星将会开始下一轮的大规模喷发活动,我们现在再呆在这里肯定难逃一死。”
”你说什么?我什么也检测不到啊。”她宇航服上的各种传感装置向她大脑中的植入芯片传递各种数据,但没有蓝色太阳即将喷发的迹象。
“但是,喷发在即,我可以肯定。”
“那么,好吧,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了,你能将追兵诱到这儿来吗?”
“他们只是一群头脑简单的狂热者。可以一试。”
他们继续绕飞了几秒钟,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恒星表面就像一个剧烈沸腾着的大锅,似乎就在她的脚下,但是她身上的传感器仍然没有表示出任何太阳即将喷发的迹象。
乌尔佩库拉忽然往上飞升,垂直离开了太阳,它的伤口剧烈地疼了起来。教会的飞船本来在较高的轨道线上,赶忙拦截,同时猛烈开火。太空龙爬升到极高处,稳住了平衡,一个急转身向着另外一颗恒星飞去,显然是想利用它作为一个避难之地。即使没有用心去感受它此刻的感觉,她也明白它比平时明显慢得多,动作也不如往常灵活。追兵的能量枪炮火似乎正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几秒钟后,它开始加速。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蓝太阳突然猛烈喷发出辐射能量和超热气体,方圆10万公里之内都成了一片火海,像是愤怒的天神发出的威力无比的武器,要将一切毁灭。
火焰的边缘正好挨着太空龙,巨大的力量将它推入太空,它的尾巴被严重烧伤。然而,火焰中心却将教会的飞船困住,那正是太空龙几秒钟前所在的地方。追兵连飞船带人立刻被干净彻底地消灭了。
他们在太空中飘浮了一会儿,慢慢地从刚才的惊险一幕中恢复过来。乌尔佩库拉展开它的双翼,从蓝色太阳里吸收能量,与此同时,它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继续修复着它的身体。终于它开始说话了:“我们要回家吗?”
“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回家的路程会长些,但是我们总会到达的。”
“那么让我们出发吧。”
太空龙开始小心谨慎地使前方的空间产生坍缩,她可以感觉到它在努力时的痛苦,但是前面的空间场一直不间断地在扭曲变形,他们开始前进,离开这个行星系统,开始时慢些,然后加速,准备全速前进。
“等等,我看见了什么东西。”于是它突然慢了下来,空间场的扭曲变形消失了。
“另一艘飞船吗?该死!在哪儿?”
“不,在行星上,山上。有个亮点在闪耀。看。”
通过太空龙的感觉器官她看到了。光虽然微弱,但很清晰,一个白色的亮点,就在山顶旁边,在他们观察的时候,光越来越弱,似乎在向着行星跌落。
“是正在焚烧的流星吗?”
“有可能,我们去看看吗?”
“哦……我想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坏处,只要我们留心其他的飞船就行了。我在这里留下一个传感装置,密切注视意外情况。先前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他们又转了回来,这次在接近行星的时候更加小心,山顶的平台很快就进入视线。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就在山顶小平台的边缘处,一个人形俯卧在那里。是人类,两足动物。他的一条手臂悬在山崖边上。
“是什么?”
他们在他边上降落,那个人一动不动;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很老很老的男人。他看上去极度虚弱,瘦得皮包骨,他的眼睛闭着,眼窝深陷入他那饱经沧桑皱纹密布的脸上。他的灰白头发也几乎掉光了,但是他似乎还活着。每隔几秒钟,他的胸部会不规则地起伏几下。她拉起他的左臂,就是悬垂在崖边的那只手,他的手里握着一些银色的薄片,可能是什么金属。刚才大气层里的光亮可能就是它发出来的。
她立刻对他进行了医疗急救扫描,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很快恢复正常。他的左腿状况也不太好,大腿处有一个旧伤口,可能从来也没有愈合过。他好像还受到一种强烈药物的影响,可能类似于他们的新陈代谢变形治疗方法,只是更为原始的一种形式。
总之,他由于昏厥、体温过低以及其他一些原因,已经奄奄一息。
她立刻从金属盒里取出急救器械对他进行施救。她很明白,如果他身体的化学组成不能适应的话,可能会立刻送命的。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医疗扫描仪报告测试完毕。她注意看着老人的脸,同时瞄了一眼扫描装置。初步扫描DNA分析已经完成,他的人类兼容性之高令人惊异,他的基因组还表明很可能他的远古祖先曾有过一个大规模的突变阶段,她重又注视着这个人的脸。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看看周围,看着她和太空龙乌尔佩库拉,看向她后面的太空。面对眼前的一切,他似乎泰然自若。他虚弱地微笑着,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回以微笑。
过了几分钟,她帮助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先撑起膝盖,然后双腿站立起来。他左右摇摆,几乎站立不稳,他久久地看着四周的景观,然后回头望向她。他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恳求,似乎想对她说点什么。
她跨到乌尔佩库拉背上,向他伸出手,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拉上来。他坐在太空龙的背上,紧挨在她的后面,他已经筋疲力尽,双臂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他们要起飞了,乌尔佩库拉巨大的双翼伸展开来,从山顶直冲太空。他们三个渐渐没入太空深处,一起向着地球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