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悬案》作者:[德] 西蒙·兹维斯坦
《登月悬案》作者:[德] 西蒙·兹维斯坦
前些天我一直考虑着如何处理这堆材料,如何对待这桩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推动着我,不能让这不寻常的历史文件再沉默下去了,它究竟是否是事实、在技术上是否有这种可能性,都需要得到证实。然而以往的苦涩经验却告诉我,偏见和无知会怎样对自己不喜欢的真理进行压制和阻挠。
因为我自己的专业领域是中世纪史,缺乏接受自然科学教育的经历和对这些材料产生时代的详细了解,因而我求助于依诺梅尔茨博士,一方面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这些手稿的环境和历史背景进行分析和说明,另一方面从一个物理学家、宇航学家的观点来客观地对这些材料做出评价,同时鉴定那些图片的年代。
过去,在处理几件事中,我的可信度受到某些同事怀疑时,学识丰富而又精明能干的依诺梅尔茨博士曾多次给予我帮助,这次我同样希望通过他对这些材料简明而通俗易懂的分析和说明,使读者理解并能够在仍具有习惯性思维方式的情况下,来接受那些与常理不同的、还未得到充分研究的事实。我完全信赖依诺梅尔茨博士对这些文件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所做出的判断和建议。
由于篇幅的限制,我在此仅能选择这些材料中较具有历史意义的片断加以发表,并做了一些必要的删节。全部手稿原文可在我处看到,那些草图和照片,由于年久及保存不当的原因,无法作为插图复制出来,但同样可以在本人处查阅到。另外,也是由于这些手稿受潮及保存不良的原因,某些地方已看不清楚,因而留有某些空白。
兹维斯坦给依诺梅尔茨的信
亲爱的依诺梅尔茨博士:
首先祝贺您在研究工作中又获得了一个新的成果。尽管我对理论研究和科学实验了解不多,但我可以想象,这种新型多层陶瓷材料“2V号”优异的综合性能和高耐磨性对于高温高压下工作的火箭驱动装置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人类智慧的力量。
可遗憾的是,我自己的研究工作却在发表了两篇论文后中断了,目前我一方面作为一个语言及文字顾问在一家公司工作,另一方面由于我过去的研究成果及作为语言与史学专家的名声,许多人送来各种来历不明的手稿希望我为其鉴定分析,当然其中的大多数只能送进废纸篓。 令人遗憾的是,某些具有深奥理论的东西,仅因其与现有理论不符,可能会动摇某些权威的学术地位,于是不久该文章连同作者就从其供职的单位或学术部门消失了。
正是注意到这种情况,亲爱的依诺梅尔茨博士,对于现在我手头的这批材料,我只能求助于您,或许会给您带来一些麻烦。
上个月的13日,有一位自称为伯尔格的先生在打电话要求约见后来到我的住处,他带着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走进了我家,眼光中没有那种某些人初次见面时的游移不定。
伯尔格的坦率和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使我感到惊讶。他一进门就告诉我,他手里有着一些重要的东西,那是关于1935年他爷爷的弟弟奥托·格拉第和其“比空气还轻”飞行协会的伙伴们进入地球卫星的材料!
毋需多说,当我听到这个说法时有多么惊讶和怀疑,自然,主要的还是怀疑。而伯尔格似乎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没有争辩,只是说,至少应该让他把话讲完,并看一看他的证据。
他说,那还是在两德统一前,他曾多次到东德的宇宙空间研究所去谈过他的材料,可是由于有关这方面的专家经常出差或长期在国外活动,对其材料的审阅研究就被耽搁下来了。两德统一后,他又去找了类似的机构——位于柏林的阿德勒研究中心,尝试再作介绍并获鉴定。在那儿,对于希蒙·耶恩的反对态度,他能理解,因为如果他手中这些材料所记述的是事实的话,耶恩就会失去其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德国人的地位。可是另外一些人,包括不少专家不屑一顾的态度却使他感到不可理解。
最后他只好放弃进一步向类似机构咨询的努力,同时他也不愿向陌生人和外国机构咨询,因为他感到这些材料具有重大的历史、经济和政治爆炸力。由于此事关系重大,他还是想找到合适的人和机会来搞清这些材料的真相。最终他来寻求我的支持和帮助,因为他相信,我作为一个无先入为主的偏见的人,不会对与前人理论不相符合的科学悬案下武断的结论。
伯尔格随身带来一个棕色的箱子,里面装着他爷爷的弟弟格拉第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格拉第在他们的家庭中一直被认为是失踪了,成了纳粹及其战争的牺牲品。直至伯尔格的一位堂兄死后,伯尔格继承了其无人照管的位于拉午方德小镇的一座房屋,关于格拉第的命运突然有了一丝新的线索。
当时因为房屋经久失修而漏雨,为堵漏,伯尔格爬到了天花板与屋顶的夹层空间中,无意中发现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及一堆文稿。他打开箱子,看到其中有一本写满字的笔记本、一些发黄的照片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另外还有一块用丝绸包着的橡皮。不过那丝绸和橡皮一碰就变成了碎片,只能扔到垃圾箱里。
伯尔格介绍说,那时候,即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格拉第参加了一个名为“比空气还轻”的飞行协会,该协会致力于废除限制建造飞船的《凡尔赛条约》。当时虽然经费匮乏,可是年轻人的热情却很高。在一个被称做希大肯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飞船建造场地,场地旁边还有一个宽敞的车间大厅。伯尔格本人为这堆材料曾到那儿打听过,可是徒劳无获,因为那时距今已很遥远。
现在剩下的仅是这些照片,照片上几个年轻人站在一个看上去建造得很别致的飞船前,高兴地拥抱在一起。伯尔格补充说,就是用这艘名为“彗星号”的飞船,格拉第和他的伙伴们飞向了月球,而来自于月球的这块石头便是这次旅行的证明。
亲爱的依诺梅尔茨博士,您可以想象,当时我是多么的不相信,凭着我所具有的那些科学知识,我尽力向伯尔格解释,用照片上所看到的这艘所谓的飞船进行宇宙航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是非常荒谬的。
没想到他不与我争辩,反而点点头,说:“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如果认为连可能性都不存在的话,科学技术就不会进步了。”
后来我想,有这么一种可能,当时格拉第他们发现了某种新的原理,然而却一直保守着秘密。那个年代,一般的飞船都是用极具爆炸危险的氢气做动力进行飞行的。氦气也被使用,可是非常昂贵,并且得从美国进口。而自1933年以后,美国对此已禁运,因而格拉第及其伙伴就不得不另外寻找出路,他们想研制一种气体,它比空气还轻。也许他们偶然中还真的达到了目的,那气体甚至比真空还要轻。
伯尔格说到此,谈到了反物资和反引力,同时他给我看了一本出自于那个时代的杂志,其中就有关于如何用较便宜的工艺方法生产反物质的文章。
因而我希望,亲爱的依诺梅尔茨博士,您能给我们在黑暗中带来一丝光明。我这里有着这些证明物。遗憾的是,在月球表面拍摄的照片没有被保存下来,然而从那些用铅笔画的图片中也许能得出一些结论。在这方面我是个外行,无法对这些东西的真伪进行正确判断。
最后还有一点需要探明的,就是格拉第的“彗星号”飞船以后的命运。也许那本充满手迹的笔记本的最后一句话能提供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再见,地球!在你的上方,闪烁着那颗红色的星。”那颗红色的星——火星,总是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如今,国际宇航协会正计划着去火星进行一次探险。
伯尔格问我,对他来说这样做是否有意义:去向这个协会提出,在其探险计划中安排进寻找过去宇宙航行中失踪者的内容。我怀疑会有任何价值,因为在这样的协会中,专业人员的偏见和固执会更加强烈。
伯尔格向我再次强调,他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来搞清楚这些事的,只是他感到,这些事要是真的,那将会对经济发展有重大价值,格拉第的升空原理如被证实,那就可以用于许多方面,包括减轻交通拥挤的道路负担等。
亲爱的依诺梅尔茨博士,也许您是伯尔格最后的机会了。我出于道德的原因,不能对潜在的重要发现袖手旁观,那块石头究竟是否来自于月球,值得研究,如果它确实来自子月球,那就一切都得到证实了。
顺致崇高的敬礼
您的忠实朋友 兹维斯坦
格拉第的笔记
●与火箭建造先驱者的关系,1930~1933年
1930年2月
今天又有人出来反对我们,奈伯尔(德国火箭建造的先驱者)和他的同事认为我们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用火箭穿过行星空间将耗费多么巨大的资金。他们想到的仅仅是爆炸反冲原理,我们的思路却在根本原理上与他们截然不同:不是用暴力方式而是用轻柔方式。当然,目前我们不会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他们,否则一切都会毁了。我们将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设计建设我们的飞船。
1930年3月
在费里兹·朗的电影《月球上的女人》中,有一群疯狂的人为了寻找金矿来到了这个星球。这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荒唐举动。曾拍过有关不明飞行物UFO电影的奥伯特,出于兴趣愿意与奈伯尔合作,准备通过做电影广告为制造火箭募集经费,他们也希望由此为飞船协会做宣传。然而我们却宁愿悄悄地求援、悄悄地干,有一家大的百货公司已经答应赞助我们一笔可观的经费。
1930年7月
奈伯尔已经将他依赖于化学反应原理的火箭驱动装置向帝国有关部门做了展示,而我们则至今还未达到写专利申请书的程度。奈伯尔的展示获得了成功,给帝国军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2年5月
奈伯尔很自豪地邀请我去他们设在莱因尼肯村的飞行场,那地方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火箭发射场。他研制的装置昂首挺立在那儿,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东西腾空而起刺入蓝天几百米,然后又倒栽葱回到了地面。他们吹嘘说,他们的火箭可以飞行几百公里。那个年轻的冯·布劳恩拿我开玩笑,说我们的协会是“比真空还轻”。
1933年9月
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飞船协会被解散了,军火部门已将所有火箭研制归入其管辖。奈伯尔被解职,而冯·布劳恩则被选入了军火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帝国军队会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位于希大肯的我们这边来。我们的试验还在初始阶段,我们的“彗星号”目前还不能飞。
●进入伟大旅行的出发地,1934~1935年
(日期不清)
沙德纳今天没有出现。弗雷德里希猜测他是被抓走了。沙德纳和我一样,不是政治性人物。他是来自波兰的柏林人,特别爱说话。但愿他不要把我们的协会说出去。我已经听到有秘密警察不时来敲我们邻居的门了。为了安全起见,我把有关的技术文件和自己的大部分记录都烧了。
8月11日
从现在开始,许多仪器装置的购买包括普通的密封圈这样的东西都必须经过当局的批准。我们的处境更加困难了,不要说申请购买一些技术装备会引起注意,就是偶尔有一个记者发现了我们,为什么而忙活,或者附近的一个居民对我们有误解去告密,那我们肯定就失败了。于是马科希搞来几条很厉害的狗,想使那些好奇者因害怕而被挡在远处。可这样能维持多久呢?我们的建造进度太慢了。
11月4日
奥伯特用他的火箭宣传换来了“绝好”的结果:朗所摄制的电影被禁演了,而朗本人逃往美国去了,军火部占据了奥伯特所有有关火箭的模型和图纸,因为他们害怕这部电影与真实的情况靠得太近。新的掌权者关心的不是月球而是他们更为重要而秘密的战略计划。啊,我们还算是幸运的,还能一直这样不为人注意地悄悄工作着。
12月28日
想象一下吧,如果我们的发明落到了那些坏人手里会是怎样一种情况:飞船装上了炸弹从大气层上方飞越所有的大陆,每个城市不管远近都处于恐惧之中,每个国家都受到威胁,激烈的军备竞赛,轴心国针对其他的欧洲国家发动的无休止的侵略。每天都可以听到现代文明世界中的人类互相残杀的消息,从天而降的利剑杀害着无辜的平民百姓,城市和乡村都在燃烧!
4月15日
又过去了不少日子,当局来了一个通知,我们必须和其他研究部门的工作协调起来,合并到“德国齐伯林飞船协会”中去,终于走到尽头了,不久我们就不得不把我们的车间大厅收拾一空,然而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要试一下我们的伟大旅行,否则我们的“彗星号”很快就会被改造,我们数年艰苦而紧张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飞向月球,1935年秋天
3∶30(波茨坦时间)
除了升空向上,我们没有其他美好的感觉,随着房屋的变小,我们的心也紧张地收缩着。我们站在飞船的舷窗边,按动了按钮。立时,地球往下沉去,我们不停地向上升,穿过飘浮的云朵,进入了蔚蓝色的早晨的天空。马科希,这位我们计划的怀疑者,一直在不停地问,飞船的外壳及许多装备是否坚固。弗雷德里希则一如既往,始终充满了信心,他操纵着飞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人类历史上的创举即将在我们手中完成。
3∶32
当压载物甩掉后,我们的上升速度加快了,就仿佛地球在猛烈地推开我们——她的这几个不安分的孩子们。
3∶42
气压计显示高度8320米,飞船外部温度-33℃。从未有飞船到达过这样的高度。马科希通过一个特制的管路吸进了一些外部空气作为样品,由于我们现在还不能立即进行分析研究,他把这些空气样品保存在特制的密封罐中。无线电信号正常、良好。“彗星号”运行平稳。
弗雷德里希正用望远镜向下观察着那些盘旋飞行的猛禽,那些地球最后的信息使者。他真是个乐观主义者。
4∶05
高度23公里,外部温度-55℃,弗雷德里希吩咐我将仪器读数记录下来,在这样的高度,他竟然还有心思将米或公里这样的小事挨个记录下来。要知道,常识告诉我们,一个气球在这样稀薄的大气中,受到太阳光线的照射逐渐加热,会导致不断地膨胀,直至爆裂。
4∶22
高度41公里(在愈来愈小的压力下,在这样的高度上真是太危险了),外部温度2℃。我们没有感觉到,我们正像一辆开足马力的汽车向前狂奔。现在,已经出发1小时了,根据计划,我们应让驱动装置满负荷地工作了。
弗雷德里希发现了极地光,我们都急忙过去看,人人都惊讶不已。
5∶00
高度约213公里(采用航海观测仪器确定),外部温度计已冻结了。无线电接收装置的工作依然正常。我们已经离开了地球的大气层。感谢陀螺仪的作用,飞船一直保持平稳。马科希担心我们的飞船密封性不够好而引发爆裂。谢天谢地,这样的事没有成为现实。我在心里说,我们的“彗星号”真的成为一颗星了,变成一颗正在游荡的彗星了。
我们的下面,地球正在转动,从213公里的远处看去,地球是一颗蓝色和棕色交错被一层白纱罩住的半球体。尽管巨大,其弧形边缘仍清晰可见。什么叫做巨大?没有参考物,我们似乎已经失去对大小的判断。看,德国多么小啊,欧洲多么小啊,整个世界多么小啊!一个在无垠空间中转动的球,但这正是地球,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
6∶00
关掉了机器。马科希承受不了这种飘浮状态,我们将他绑在睡眠固定器上。他忍受着眩晕和幻觉,注意着流星从我们的飞船外擦边而过,真是太危险了,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周围寂静异常,没有任何风会刮到我们的飞船表面。天文钟一点一点地显示着时间,睡眠固定器上的皮革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8∶00
地球失去的东西,月球正在逐渐获得,我们的呼吸给舷窗蒙上了一层水汽,我们将它刮去,所产生的噪音有如风暴一样。吃饭成了一件像做杂技练习那样的事,从食物喷管中出来的微小食物如不恰好进入口腔,就会到处乱飞,甚至有可能粘住重要的仪器。只有弗雷德里希一个人能很好适应,他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头朝下,就像一条鱼儿在水中游动一样,控制自如地在空中飘行。他张开嘴巴,将飘在空中的水滴一颗一颗吸进去。弗雷德里希告诉大家,他的钢笔已失效了,现在只能用圆珠笔写字了。
我们凝视着充满高低不平洼坑的月球表面,在其阴影的边缘,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系列火山口,我们急切地盼望着看到月球的背面。马科希吞下了几片药片,他希望到他操纵设备的时候,他又能一切正常地工作。我也学着他,吞下了几颗预防性的药丸。
9∶00
离地球约17万公里,太空的寒冷无情地袭击着我们的飞船,铝会变脆,支撑架也会破裂,它们在阳光中伸长,又在阴影中收缩,我们不得不让飞船频繁地旋转。
10∶00
外面极度寒冷而又空旷,有时我似乎感觉到,有微小的、在空中游荡的粒子擦到了我们的飞船上,我的心收缩起来。完了,我们可能要垮了,失去了地球,我们可能会像这些微小粒子一样永无止境地在无垠的空间中飘浮下去。
11∶42
我们将机器又短促地启动了一下,对航线进行了校正。啊,真舒服啊,终于又有了上下之分。
12∶00
波茨坦时间中午(而这里是永恒的中午),离月球表面约1300公里,我们现在成为卫星的“卫星”了。我开始把月球背面描绘下来,弗雷德里希在一下又一下地按动着他的莱卡相机的快门。现在我们可以给月球表面的那些山和谷地命名了。我命名一座山为“格拉第火山”。而弗雷德里希却不愿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他说他不想永存。我们如同喝醉了似的,几乎没有能力来进行控制飞船着陆而必须的复杂计算。
13∶17
月球在不断地变大,慢慢地变成了巨大的平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有生命,这是一个死寂的星球,真可怕。我们的电池快耗尽了,发电机无规律地吼叫着。弗雷德里希估计是转子不平衡的缘故,这在失重状况下一般是注意不到的。这时,各人心照不宣的想法是:不要冒险继续飞行,现在我们应该尽快登陆。
●在月球表面
14∶19
距月球表面的距离为:0米。飞船在月球表面疏松的岩石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停住了。温度计表明外面的温度为132℃。我们正位于“特罗格里海”的边缘,靠近“我”的火山——格拉第火山。月面上,一块一块的岩石,没有引人注目的色彩,如同在荒漠中一样。这个寂静的星球对于生命是多么充满敌意啊。
17∶00
已经达到了我们预定的目标,我已在月面行走了,我想拔一根头发插在岩石中间,作为永久的纪念,毕竟这是“我”的火山。
当我们在月面行走时,就像是在蹦跳,有时又被绊倒,幸亏有宇航服和头盔的保护,能感到这里一切都明显变轻了。
在这段不短的行程中,阴影中的寒冷控制着一切,尽管有宇航服的保护,我还是能深深地感觉到这一点。刚刚露出月球水平线的太阳耀眼得似乎要刺瞎人的眼睛,如果你进入光照区,马上会被烤得大汗淋漓。我出了相当多的汗,汗水汇成“溪流”流入我的靴中,随后当我进入阴暗区时又在那儿冻结起来,变成了冰块。当我每走一步,这些冰块又碎裂开来,切割着我的脚和腿。
金色的山,死寂的山,望不尽的砂和土,那上面留下了我的脚印。我走得精疲力竭,愈益增加的疼痛使我几乎昏厥过去。我们进入了一个很深的峡谷中,我挑了一块最近的岩石坐了下去,可是那早已风化的岩石却碎裂开来。我用僵硬的手指想从口袋中拿出弗雷德里希的莱卡相机来照几张相,可是却照不成了,因为相机的按钮已坏了。
我只好踏上了回程。又得通过阴暗区,朝着阳光照射下闪耀着光辉的飞船前进。灾难来了!我的宇航服裂开了一个口子,冰块将宇航服的橡胶面割裂了。我想赶紧跑,然而腿却没有了感觉,我不能动了。更糟糕的是:头盔上的视窗也已开始结冰,慢慢的,我身不由己地朝着粗糙的岩石倒了下去。
马科希来到了我的身边,拼命用力将我拖进了飞船。真是奇迹,我还活下来了。
同样,寒冷和酷热在飞船的外壁上也留下了破坏的痕迹,龙骨和支架也在发出爆裂般的“吱吱”声。原本具有弹性的密封材料逐渐僵硬起来。我们曾对它们的强度和综合性能进行过严格的试验,可是到底什么样的试验数据才是合适和正确的呢?现在不光是那些穿行于无垠的星球空间的流星对我们构成了威胁,我们的“彗星号”本身又究竟能支撑多久呢?
等不及修复完发电机,弗雷德里希就急忙启动了飞船,我们迅速离开月面,慌忙中将莱卡相机和几卷胶卷遗落在月球上,幸运的是马科希没忘了将采集到的一块岩石样本带上了飞船。
飞船呻吟着向地球前进。我像个发高烧的病人般躺在睡眠固定器上,但手仍能做些记录,似醒非醒间听见周围的伙伴们在悄声说,到达地球后,将不得不把我的两条腿截去。呀,那我宁可死在这儿,死在有着“格拉第火山”的星球上。
●返回地球以后,约1937年年中
随着纳粹势力的不断扩张,帝国空间司令戈林已把一切飞行器及有关设施掠去并控制起来,飞船已被熔化,变成了重型轰炸机。而我,作为一个残疾人,只能被束缚在病床上。当窗外传来法西斯分子的呐喊声时,我只能用枕头捂住耳朵。
幸好,他们还未把“彗星号”拆解掉。弗雷德里希则一直暗中和我商量是否飞往南美洲。然而地球实在太小了,没有足够安全的地方让人们躲避这即将到来的灾难。
在我离开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之前,我买了些有价证券。当一些厌恶战争的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到远方平静的海岸时,我的目光却投向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再见,地球!在你的上方,闪烁着那颗红色的星。
依诺梅尔茨给兹维斯坦的信
亲爱的朋友兹维斯坦:
首先感谢你对我新近研究成果的祝贺。你交给了我一项艰难的工作,的确是这样的。要准确而可靠地回答你信中提出的问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惊奇和寻根究底是你这次来信的特点。尽曾你在信中没有明确要求,我还是把笔记本及几张照片的纸张做了分析鉴定,看来,那些东西的确是出自于那个时代。尤其对于照片,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这样说,而那些草图的纸张,由于纸质太差,用我目前的那些仪器所做的分析及结论,不能说是很有把握。50年对于做这样的年代分析来说是相当短的时间,误差会很大。那些纸张可能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某个时期生产的,也许在更早的时候生产。另外,纸片的大小、格式在当今的时代已经很少使用,至少在德国已不采用了。
有意思的是,那个笔记本的内容有明显的失实之处,然而我却不能判定哪些部分是真实的描述,哪些部分是作了假的,又是在什么时候作的假。我非常想搞清楚这件奇事,因为像这样一本充满手迹、并做了真真假假混合的笔记本,实在罕见。
对所使用的墨水进行分析,也许能得出更多的结论,可遗憾的是眼下我这里还缺乏必要的仪器。因而我只有委托其他部门来做,这就需要较长的时间,有了结果我会立即告诉你。
你送来的那块石头,我没有过多地进行分析(顺便问一下,那块石头是否还需要给你送回去),一方面是因为我缺乏矿物学方面的专业知识,另一方面,是日记中关于月球旅行的有些描述毕竟显得很荒谬可笑。
在自然界中存在的最轻的气体是氢气,更轻的元素在元素周期表中是找不到其位置的,至于比真空还轻的气体是不可能存在的。伯尔格先生关于反物质的说法,在这件事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反物质也有正的质量,它也会被地球所吸引。另外,它也不符合这件事所发生的时代背景,在那个时候,我们今天的所谓“反物质”的概念还根本没有出现。至于反引力,则要求要有负质量,即使“负质量”也不会被通常的物体(如地球或其他物体)排斥,相反会被其他物体所吸引。这与力—加速度方程中的符号有关。详细的分析我在这儿就省略了,这些数学游戏被搞得这样乱,好像失去了对象和目的。在自然界中是不存在负的质量的,现代物理学的理论和实践都得出了这一结论。
遗憾的是,自然科学知识的教育和普及令人担心地留下了太多由人们随心所欲解释的空白。一些社会科学工作者经常抱怨整个社会缺少人文科学方面的教育,却对科学技术方面的事不甚关心,所以有时一些相当聪明的人也会上当受骗,或者仅满足于对报刊上的某些标题的一知半解。我曾经和一些技术专家们就德国的空间计划写过一些文章,在其中对宇宙飞行的基本原理及有关知识都做了较详细的介绍。不过看来,这些知识并未在人们的头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相反,某些人的脑海里还经常出现一些似是而非的想象。
还有一点想法提请注意:想象一下吧,如果格拉第的笔记是真实的,如果格拉第的发明不是纯粹的幻想,那么我们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宇宙航行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任何一个具有一定技能的人都能操纵一个类似“彗星号”那样的飞船在空中游荡,我们的天空将会充满各种类型的宇宙“汽车”,从单座飞船直至舒适的可容一家人旅行用的豪华型飞船。曾充满街道的交通混乱现象又将出现在离地球不远的宇宙空间,而更糟糕的是,也许有不良分子将核武器搬上他们的飞船,到处游弋,威胁各国的安全和世界和平……看一看,“格拉第效应”会给世界政治、经济、军事等等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关于那篇月球飞行的记录及描述,我只能说那是一个接近于虚构的东西,是一篇文学性的空想,是一个具有美好愿望的梦。但有一点不容怀疑的是,格拉第的确是想从纳粹统治的“充满敌意的世界”逃走,但不是逃向火星,而是自己动手。采取某些行动。
然而有几点却不得不说——那些照片是真的。历史上是有过有关的飞船协会,而且当时的人们对那些火箭建造先驱者的看法也与那个时代完全吻合。那些火箭先驱者踏上了对人类来说唯一有可能走向宇宙空间和其他星球的路,可是却遭受了无穷的非议、误解和嘲笑,甚至是敌意的行动。(我在介绍宇宙航行的文章中也已谈到了宇宙航行发展的历史及有关先驱者的遭遇。)
关于那张用铅笔画的月球地形图,其中有一些岩石是太陡峭了,这与以后六七十年代阿波罗登月所获照片显示的地形毫无相似之处,还不如说,更接近于老的画报或书刊上所描述的景象,或者像格拉第所谈到的不明飞行物电影中的布景。但话又说回来,人们后来在月球表面也的确发现了不同形状的山脉。
有意思的是,那本笔记本中所记述的很多现象与后来现代科学所验证的相当一致,比如从宇宙空间所看到的地球景象、失重状态下的感觉、深度低温下铝的脆性等等。当然这里有些现象在30年代就已为人们所知晓了,格拉第熟悉材料科学,所以他能获得很多有用的证据。至于洪马空间轨道,在那个年代仅有极少数热心于空间航行的人了解这个概念。
看来,这本笔记只能是一个生活于二次世界大战前夜、受过自然科学教育而又对科技新事物充满热情和好奇的人在当时时代条件下幻想的产物了。或者也有可能是当时德国的火箭研制者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一种引诱。那时,一些德国科学家被迫为纳粹研制火箭,其中一些正义感和责任感强的科学家竭力想破坏这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毁灭性武器,于是就设法欺骗和玩弄当局,试图用这些编造出来的故事将纳粹德国的火箭研制引向歧途,其中有一些可笑的情节并不会减弱对当时那些不懂科学的纳粹狂热分子的吸引力。
然而这里不得不特别说明的一点是,在你给我的这些材料中,有一个决定性的细节却不符合我以上所做的种种分析和推断。其中一张月球表面图上出现了不少火山口,而这仅在关于月球背面的鲁尼克和瑞恩照片发表后才为人所知,人们事先对此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在20世纪30年代知道。对此。我希望能进一步搞清楚。这有可能是后人伪造的,可是这纸片确信无疑的年龄却反驳了这种说法。当然,如同我说过的,我还将对写在纸上的圆珠笔迹的物质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和研究。
由此,这本笔记又回到了充满疑问的阴影中,而这会引起研究者更大的兴趣。我想,至少可以肯定地说,作为20世纪30年代充满好奇的幻想作品,或作为科学家们对纳粹分子计划故意干扰和破坏的证据,这本笔记本已经具有作为那个时代的历史文件的价值。
我亲爱的朋友,兹维斯坦,你为这件事已花了很大的精力,对此也的确应有所收获。在此我建议你,目前最好不要将笔记发表在正式的科学杂志上,但可作为科学幻想作品发表,它还是很能吸引那些喜爱探索未来的读者关注的。
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关于格拉第的新材料,我还将一如既往乐于帮助你,为你分析和提出建议。
顺致亲切的问候!
你的朋友 依诺梅尔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