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寓言》

有个天文学家，每天晚上照例都到外面去观测星象。有一回，他来到城外，一心望着天空，不留神落在一口井里。他大声呼叫，有个过路人听见，走过来，问明原因，对他说：“朋友，你用心观察天上的情况，却不看地上的事情。”

这故事适用于这样一种人：他们连人们认为是普通的事情都办不到，却拼命夸夸其谈。

注：《天文学家》选自《世界著名寓言》(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鹰和鸡

克雷洛夫

在一个夏天的早晨，一只老鹰怡然自得地飞登天空，往高处漫游，往发出闪光的地方飞行，接着，又从云层高处突然下降，落脚在低矮的鸡棚上，歇一歇它的“鸟中之王”的翅膀。你或许要说，鹰应该找个比较庄严堂皇的栖息的地方；然而，你知道，王者自有它们独特的“兴之所至”：说不定它有意要给可怜的鸡棚增光，说不定是找不到适合身份的歇息的地方(又没有角状的橡树，又没有花岗石的悬崖)。得了，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鸟中之王就那么耽在鸡棚上，一动也不动，除非是从这个换到那个，又从那个换到另一个鸡棚上。一只普普通通的鸡把这事看在眼里，它对它的同伴提出不服气的意见道：

“老鹰凭什么让人那么尊敬它呢？它那飞行的样子呀，哎呀呀；当然，那就是它的本来面目嘛！这可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飞，也能躲在鸡棚上，一点不含糊。将来，我们可要放聪明点儿，不要把老鹰看得那么地位崇高了。它的腿比较短，它的眼睛比较小，它就跟其他的禽鸟一个样儿，而且，现在我们看明白了，它飞得跟我们一样低。”

被它的唆唆的话搅得烦了，鹰这样回答道：

“你说得对，然而还有另外一面：鹰有时候的确飞得比鸡棚还要低，可是鸡啊，却从来不以一飞冲天闻名。”

当你批评比你强的人时，不要徒费心思吹毛求疵，而要看到他们的伟大、坚强和聪明的地方，如果可能，还要向他们学习，赶上他们的各种各样的高度成就。

注：《鹰和鸡》选自《世界儿童文学名著鉴赏大典·诗歌散文寓言卷》（广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青蛙请立国王

　　拉·封丹

青蛙们对民主政体
已经感到厌倦，
由于他们吵闹不休，
朱比特就使他们隶属于君主政体，
给他们从天上降下一位极其平和的君主，
不过这位国王下降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使得沼泽里的水族，
这些相当愚蠢胆怯的老百姓，
有的钻进草里，有的躲进芦苇，
有的藏到水底，
有的干脆就钻进了洞里。
他们认为他是个新的巨人，
过了很久还不敢来瞻仰他的龙颜。
然而国王只是根小小的梁木，
他的尊严吓唬住了
那第一个离开洞穴
冒险前来见他的臣民。
这只青蛙一点点地接近了他，颤抖着，
另一只跟了上来，另一只也学样，
后来终于来了一大帮。
大批青蛙最后和国王混得相当熟，
他们甚至跳到他的肩头上。
王上比较容忍，他很平静，始终不作声。
但不久朱比特又被青蛙吵得脑袋发晕，
这些百姓说：“请给我们一位会动的国王吧！”
于是众神之王就给他们派来一只飞鹤。
她杀他们，嚼他们，
高兴的时候就把他们囫囵吞下去。
青蛙立刻叫苦连天，
于是朱比特给他们的回答也很快：“怎么啦？你们的意思
是想要我们受你们的制约？
你们本该
保持你们原来的政体，
既然没有那么做，那你们就该
对第一位温和宽厚的国王感到满意才是。
现在你们还是对这位国王感到满意吧！
否则怕还会碰到一个更坏的。”

注：《青蛙请立国王》选自《拉·封丹寓言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远方译。拉·封丹（1621—1695），法国寓言诗人。

〔朱比特：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王。〕

蛙

芥川龙之介

在我的住所旁边，有一个旧池塘，那里有很多蛙。

池塘周围长满了茂密的芦苇和菖蒲。在芦苇和菖蒲的那边，高大的白杨林矫健地在风中婆娑。在更远的地方是寂静的夏空，那儿经常有破碎玻璃片似的云闪着光辉。而这一切都映照在池塘里，比实际的东西更美丽。

蛙在这池塘里，每天无休无止地呱呱呱嘎嘎嘎地叫着。乍一听那只是呱呱呱嘎嘎嘎的叫声，然而实际上却是进行着紧张激烈的辩论。蛙类之善于争辩不只限于伊索的时代。

那时在芦苇叶上有一只蛙，摆出大学教授的姿态说道：“为什么有水呢？是为了我们蛙游泳。为什么有虫子呢？是为了给我们蛙吃。”

“对呱！对呱！”池塘里的蛙一片叫声。辉映着天空和草木的池塘水面几乎都让蛙给占满了，赞成的声音当然也是很大的。恰好这时候，在白杨树根睡着一条蛇，被这呱呱嘎嘎的喧闹声给吵醒了。于是抬起镰刀似的脖子，朝池塘方向看，困倦地舔着嘴唇。

“为什么有土地呢？是为了草木生长。那么为什么有草木呢？是为了给我们蛙遮阴凉。所以，整个大地都是为了我们蛙啊！”

“对呱！对呱！”

蛇，当它第二次听到这个赞成的声音的时候，便突然把身体像鞭子似的挺起来，优哉游哉地钻进芦苇丛里去，黑眼睛闪着光辉，凝神窥视着池塘里的情况。

芦苇叶上的蛙，依然张大着嘴巴进行雄辩。

“为什么有天空呢？是为了悬起太阳。为什么有太阳呢？是为了把我们蛙的脊背晒干。所以，整个的天空也都是为了我们蛙的啊！水、草木、虫子、土地、天空、太阳，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蛙的。森罗万象悉皆为我，这一事实已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当敝人向各位阐明这一事实的同时，还愿向为我们创造了整个宇宙的神，敬致衷心的感谢！应该赞颂神的名字啊！”

蛙仰望着天空，转动了一下眼珠儿，接着又张开大嘴巴说：“应该赞颂神的名字啊……”

话音没落，蛇脑袋好像抛出去似地向前一伸，转眼之间这雄辩的蛙被蛇嘴叼住了。

“呱呱呱，糟啦！”

“嘎嘎嘎，糟啦！”

“糟啦！呱呱呱，嘎嘎嘎！”

在池塘里的蛙一片惊叫声中，蛇咬着蛙藏到芦苇里去了。这之后的激烈吵闹，恐怕是这个池塘开天辟地以来从来也没有过的啊。

在一片吵闹声中，我听到年轻的蛙一边哭一边说：“水、草木、虫子、土地、天空、太阳，都是为了我们蛙的。那么，蛇是干什么的呢？蛇也是为了我们蛙的吗？”

“是呀！蛇也是为了我们的。要是蛇不来吃，蛙必然会繁殖起来。要是繁殖起来，池塘──世界必然会狭窄起来。所以蛇就来吃我们蛙。被吃的蛙也可以说是为多数蛙的幸福而作出的牺牲。是啊，蛇也是为了我们蛙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悉皆为蛙！应该赞颂神的名字啊！”

我听到一个年老的蛙这么回答道。

注：《蛙》选自《世界儿童文学名著鉴赏大典·诗歌散文寓言卷》(广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吕元明译。芥川龙之介(1892—1927)，日本小说家。作品有《罗生门》《鼻子》等。

飞鸟、浮云和高山

冯雪峰

一只鸟，在空中飞翔，自许地说：“我就以那朵白云做我的目标罢，我要赶上它！”

他重新整理了两只翅膀，用足了劲儿，极快极快地向前飞。但是那朵白云，忽然飘到东，忽然飘到西，没有定向。有时又忽然停下来，蜷缩着打漩涡，好像一个被眷宠的猫在翻着自己的身子捉跳蚤。有时又忽然舒徐地展开，仿佛一个骄傲而懒惰的妇人，馄饨似地裹在绸被里面，在伸她那可爱的懒腰。而更坏的，是它又忽然消散不见了，谁也不能再找到它。

于是，鸟，坚决地说：“不！不成！我是应当拿那些巍峨矗立的山峰，来做我的路程的记号的。这些高山，这样地确定、坚固，又伟大，又美丽，我望着它们，我是这样地壮勇和有力。我在它们的上面飞，于是我十分快乐。我飞过一座又一座山，好像从这个巨人的头顶跳到那个巨人的头顶。”

沿着明确伟大的历史道路，从事切实具体的人民事业。

注：《飞鸟、浮云和高山》选自《雪峰寓言》(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冯雪峰(1903—1976)，文艺理论家、诗人。

何 待 来 年

《孟子》今〔今：现在，表示假设。〕有人日攘〔攘：偷。〕其邻之鸡者。或〔或：有人。〕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损：减少。〕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已〔已：停止，这里是“洗手不干”的意思。〕。”

如知其非义〔非义：不正当。〕，斯〔斯：则，就。〕速已矣，何待来年？

注：《何待来年》选自《孟子·滕文公下》。题目是编者加的。

千金买马首

《战国策》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千里马：能日行千里的良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涓(juān)人：指在君王左右担任洒扫的人。〕言于君曰：“请〔请：请允许我。客气用语。〕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反：通“返”。〕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安事：怎么能够。〕死马而捐〔捐：舍去。〕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市：买。“能市马”的意思是能够真心买马。〕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期(jī)年：满一年。〕，千里之马至者三。

注：《千金买马首》选自《战国策·燕策一》。题目是编者加的。

海 上 沤 鸟

《列子》海上之人，有好〔好(hào)：喜爱。〕沤鸟者，每旦〔旦：早晨。〕之〔之：到〕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百住：即百数。〕而不止〔不止：不断地飞来。〕。

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

注：《海上沤鸟》选自《列子·黄帝》。题目是编者加的。沤(ōu)，通“鸥”。沤鸟，即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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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里所讲的故事往往是虚构出来的，不可能在生活中发生，而它所说明的道理却又是切合生活实际情况的。寓言的这种特性，使它常读常新，不会给人以陈旧过时之感，一些著名寓言已成为经典便是明证。

不过，寓言似乎也有它自身的“缺陷”，那就是寓意太明确，妨碍了我们对寓言作更多层次的理解。那么，有意识地突破寓言本身提供的寓意的束缚，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寓言了。大学者钱钟书写有文章《读〈伊索寓言〉》，重新解读《伊索寓言》，你不妨也对这里所选的一组中外寓言进行重新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