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过安稳日子
让人过安稳日子
第二天,赏心苑那边又来了十几个游客,这批客人不是五洲公司营销部介绍来的,而是自己找上门的散客。客人虽人数不多,安排起来还挺麻烦,有人只想看楚长城,有人只想看水,有人只想看离别表演和凌岩寺,而且互相不能通融,暖暖费了挺大的劲,才算把各项游览的事情安排好。这样一忙,就让暖暖暂时把詹石磴说的那件事忘到了脑后。晚饭前回到家,看到丹根欢笑着朝她扑过来,她差不多完全忘掉了詹石磴。直到看见开田黑着脸进了院,暖暖还以为是村上有啥事惹了开田生气,还笑着对丹根说了一句:看看你爹脸上的那些黑云彩,去把它扯下来。
丹根就高兴地扑到爹的腿前叫:爹——
滚!开田猛地搡了一下儿子,猝不及防的小丹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起来。
吃枪药了?丹根的奶奶朝儿子不满地瞪了一眼,赶上前扶起孙子。愣在那儿的暖暖这时才猛地明白,詹石磴已经动过手了,姓詹的,你个黑心烂肝的东西,你存心不让人过安稳日子!
砰!进到睡屋的开田这时又摔了一件东西,是碗还是丹根喝水的杯子?开田娘闻声吃惊地看了一眼儿媳,自语道:他这是中的哪门子邪?暖暖啥也没说,只是起身缓步向睡屋里走去,该来的还是来了!来吧!这一刻,她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詹石磴,你可真是够狠的!
你不想问问出了啥事吗?开田听见暖暖进屋后冷森森地叫了一句,手攥住一把椅子的扶手,手背上有青筋凸着。
暖暖无语,只是默看着开田的背影,等着他说下去。
开田转身把一张折成条状的纸朝暖暖扔过来。暖暖慢慢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旷开田,我知道你现在当了主任很高兴,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老子睡过你的老婆,而且是她自愿脱光的!你可以回去问问她的感觉!底下署着詹石磴的名字。
一团金星在暖暖的眼前一闪,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这是不是真的?开田扭头狠狠瞪住暖暖,牙在咬着。
你说呢?暖暖被开田的那种目光刺恼了。
你自己做的事我咋知道?开田吼了一声。
吼声还能再大点吗?暖暖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很冷。
你管我的吼声大小干啥?你只管把你做没做这事说出来!开田的声音更高了。
你只问我做没做这事?暖暖的声音也高了,一股巨大的委屈涌到了心里。
你还想让我问什么?问你当时有多快活?问你呻唤了没有——
呸!暖暖的眉毛竖起来了。
你只说你做没做过这事!给我干脆点!
做了。暖暖突然很斩截地说。
啪!开田嗖地抡过来一巴掌,同时低吼了一声:真是个贱货!我估摸这事就是真的,要不他詹石磴敢署上名字这样写?!暖暖被这猛然一击弄得朝一旁趔趄了几步。但她很快又站定了身子,一边任凭鲜血由嘴角下流一边直直地看定开田冷笑着:挺有劲的,不再打几下?!暖暖的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开田,只见他猛地朝暖暖扑过来,抓住暖暖的身子就捶打起来,边打边叫:你竟敢叫老子丢这人?!暖暖自始至终没有抬手防护,更没有反抗还手,就那样任凭开田捶打着。正在院里哄丹根不哭的开田娘听到响声不对,跑进门一看,一边朝儿子惊叫着:你个狗东西疯了?!一边扑过去保护儿媳。开田这时才住了手。
暖暖已是满脸的血了。但她既没哭也没骂,甚至也没抬手去擦脸上的血,只是将身子倚在背后的墙上,努力让自己站着,目光冰冷地瞪住开田,牙紧紧咬着。
你个狗娃子发啥疯?你凭啥打人?暖暖也忙了一天才刚刚回家……开田娘边心疼地叫着边拿起门后孙子的一只鞋,朝儿子肩头上抡打过去。开田只好气咻咻地向门外走了。
暖暖,孩子,暖儿,你别跟他个犟驴一般见识,娘知道是他不对,娘一定给你出气!开田娘这时走到暖暖身前,一边擦着她脸上的血一边劝慰着。暖暖仍然啥也没说,只是拨开婆婆的手走到床前,抓了几件衣裳抱在怀里,然后向门外走去。
暖暖,你要去哪儿?婆婆慌了,上前扯住儿媳的衣袖:饭已经做好了,你忙了一天,先吃点东西,你别跟他治气,他跟他爹一样,都是些炮仗脾气。你原谅他,我让他晚点跟你低头认错——暖暖无言地挣开婆婆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去。丹根还在院里哭,可暖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走出了院门。旷开田,你打呀!打呀!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东西!
暖暖当晚就住在楚地居的一个房间里。她把门插上,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听见了婆婆的脚步声和她的喊声,也听见了丹根的哭声,可她一概没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一边感受着身体的疼痛,一边在心里痛楚地回忆开田捶打她时的凶样。这是我此生第一次挨打,打我的竟然是你旷开田?!你觉得你受了伤害?旷开田,你受了伤害?!……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起床去了赏心苑。值班的保安员看见她进来有些诧异:这样早,暖暖姐?暖暖点头含混地应了一句:有点急事。在赏心苑,薛传薪给暖暖留有一间办公室,可她平日很少用,至多是进去坐一下。现在,暖暖打开这间办公室,进去梳洗了一阵,把自己收拾得和平日一样。员工们吃早饭时,她也去了,大家看见她都略略有些意外,薛传薪问:咋不在家里吃?暖暖努力一笑说:家里的饭吃腻了,来换换口味。
这天上午新来了一批游客,暖暖忙着接待,中午快吃饭时分,婆婆带着丹根来了。保安员把奶孙俩径直领到暖暖的办公室里,婆婆一见暖暖就说:我已经把开田那个狗东西骂了一顿,为你解了气,你可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家吃晌午饭吧。暖暖说:娘,你快领丹根回去,我这儿有事,饭就在这里吃。婆婆见她声音平静,以为她已消了气,就带着丹根回去了。可晚饭暖暖还是在赏心苑和值班的员工们一块吃的,她依旧吃得很少,那股气还憋在心里:旷开田,你竟敢打我?竟能打我?你为啥不问问我为何那样做?为啥不问问?詹石磴,你已经不是人了,你是畜牲,你污辱了人还要再来害人,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心?我真恨不得杀了你!老天爷要是有眼,佛祖要是能看见,湖神要是知道,他们就该让你得到报应!
天黑之后,她让一个负责客房卫生的姑娘去楚地居找青葱嫂,从那儿抱来了一床铺盖,她决定就睡在这边的办公室里。铺盖抱来不久,开田娘就又赶了过来,低声劝着:暖暖,哪能不回家睡呢?丹根夜里要是闹人咋办?暖暖说:娘,你回吧,我想睡在这里想想我遇到的事。丹根要是闹人,不是还有他会打人的爹吗?!老人看劝不动儿媳,只好叹口气,转身慢慢往家走。薛传薪看暖暖要睡在赏心苑,就笑着过来说:是和开田主任生气了吧?要我说呀,这开田主任傻哩,和这样漂亮的媳妇生什么气?不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呀?!去!暖暖被他说笑了。
第二天早饭后,是规定的离别表演时间,暖暖原本是不想出去再摇黄旗示意表演开始的,可怕别人看出她和开田生了气,又只好出去做了她该做的动作。表演开始后,暖暖瞥见开田被众人簇拥着由湖边走过来时,一脸的冰冷,眼中甚至还带了股肃杀之气,暖暖看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狗东西,你倒越演越像个叫人害怕的真楚王了!
一连几天,暖暖都没回家吃住。这期间,青葱嫂和九鼎的媳妇惠玉都来看过她劝过她。两个人全不知道她和开田为啥生气,但都劝她回家吃住。两个人轮着说: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嘛,你俩夜里往一起一抱,啥气不能消了?可暖暖始终没点头答应回去。他旷开田打了人,就这样罢了?我这会儿要是回去,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不是让他以为,打了也就打了?!不过一连几天不回去,暖暖也确实想家,担心丹根能不能吃好睡好,担心公公的病,担心婆婆受不了家务的劳累,还有楚地居里的事,全让青葱嫂操心也不行,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来下决心才成。暖暖这时心里想,只要他旷开田来认声错,说我不该对你动手,自己就立马回去。可开田一直没有出现。后来那几天,暖暖已变得非常留意人的脚步声,她心里开始期望从中能听出开田的脚步响,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旷开田,你的心可是真硬,你打了人还能一点错都不认?!这个时候,暖暖开始去想,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有责任,如果早把詹石磴逼迫自己的事给开田说了,他也许不至于生这样大的气。这种事由詹石磴给他说,对开田的心肯定是个刺伤,作为男人,他发一发脾气也不是啥不得了的。这样一想,她心里的那股火气就渐渐熄了,就有了回家的念头。
这天快晌午时分,暖暖借口找青葱嫂合计事情,回了一趟楚地居。她想,在那儿不管碰上谁,只要对方再劝自己回家,自己就可以就阶下脚,顺势回家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走到距楚地居大门十来步远的时候,忽听院子里边传出了开田的快活笑声:哈哈,你这个悠悠,可真是会给我戴高帽子!暖暖闻声一愣,不由得停了脚:悠悠咋会在这儿?暖暖知道悠悠这个年轻媳妇平时好吃懒做,常爱和男人们绞缠在一起打情骂俏,传说嫁来楚王庄前就已经打过两回胎了。当初那个导演挑出悠悠来演楚王赀的王后角色时,暖暖心里就多少有些别扭,不过因为那是表演给游客看,暖暖也就没说什么,这会儿忽然听见她和开田在这楚地居里笑着说话,就不由得吃惊了。
我这咋是给你戴高帽?我这是说的实话!悠悠那分明带了献媚的声音又响起来:自从你上任后,咱楚王庄确实是天格外蓝水格外清,家家的钱袋子都当啷当啷地响起来,连狗的叫声都比过去威风了许多,大伙都说,没有你,楚王庄就不会有美好的明天!
好了好了,直说找我有啥事吧?这是开田带笑的声音。
俺就是想再要三间房的宅基地……暖暖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刚要走,青葱嫂这时恰好出来了,看见暖暖,急忙上前扯住暖暖的胳臂说:哎呀,好妹妹,都到这里了,还不快回家看看丹根?我每回看见那娃娃,都听他在哭着要找你哩。说到这儿,转向院中喊:旷主任,快来迎暖暖回家呀!院中的说笑声这才停止了。暖暖扭头朝院里扫了开田一眼,见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退,心里就又有些难受:自己没在家,他倒是高兴着哩,满脸都是笑纹!可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回家的机会,就在青葱嫂的拉扯下,半推半就地向后边家里走了。进了院门,一看见儿子丹根朝自己扑过来,暖暖的眼泪就刷地涌出眼眶了……
这场风波就这样算是结束了。外人看来,旷家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但暖暖知道,如今的日子其实和过去已经不太一样了。由于开田到最后也没有认一句错,暖暖心里一直结着一个疙瘩。开田呢,很少再同暖暖主动说话,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发火,有时是对其他村人发,有时是对参加离别表演的人发,有时是对小丹根发。暖暖也没再理他,只是照常去赏心苑上班,到楚地居帮青葱嫂处理有关事情。到了责任地里有活要干的时候,两个人也会一前一后地去到责任地里,暖暖是亲手干起来,开田则是从村里叫几个庄稼把式来帮着做,自己去别人家的地块里做着检查。
到了晚上,开田常常回来得很晚,他不是在这家吃请就是在那家吃请,有时回来,也是上床倒头就睡。两个人在一起亲热的事差不多没有,开田很少再碰暖暖,有天夜里他喝了些酒回来,满嘴酒气地上了床,一句话不说伸手就去扳暖暖的身子,暖暖尽管心里很不高兴,可也没有表现出来,让他随意去做,可那种感觉真不好,就像在做一件活,没有任何乐趣可言。暖暖觉得,有了这一次还不如没有这一次……
暖暖觉得日子变得没滋味了,可没滋味的日子也得过呀。她每天只是按惯性去上班做事,心里再没有快乐可言。人们不仅很少听到她的笑声,连她的话声都很少听到了。所幸这时下雪了,随着第一场大雪的到来,游人完全绝了迹。按照往年的惯例,暖暖关了楚地居。薛传薪这时也关了赏心苑开始结账。薛传薪在回省城过年之前,把当初旷家投到赏心苑里的那十二万三千块本金退到了暖暖手里,笑着说:本钱已经捞回来了,明年就要净赚了,好好过个年,咱们明年再大干!……
拿到那些钱,暖暖心里略略得到了宽慰,一年多的辛苦到底没有白费。她把当初借村里的那三万四千元还给了村会计,拿回了借条。把剩下的八万九千元连同楚地居里这一年赚的三万来块钱,一沓一沓全摆在了褥子下。晚上开田回来要上床睡觉时,暖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止住他上床,掀开了褥子让他看。开田把那些钱一沓一沓看了一遍,说了声:睡吧。
钱就压在他们的身下。开田很快打起了呼噜,暖暖却久久没有睡着……
大年初一上午,开田朝暖暖要赏心苑大门的钥匙,暖暖不由得问了句:干啥?演一场《 离别 》,热闹热闹。暖暖很惊奇:又没有一个游人,演给谁看?自己看呗!这表演不一定非要别人看不可。说着就拿着钥匙喊邻院的麻老四去通知参演的人们。麻老四很不情愿地隔了院墙叫:我的主任哎,你不是演上瘾了吧?这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陪老人娃娃还有弟妹好好乐和乐和,去演啥球《 离别 》?
你懂个啥?人一表演起来心里就会快活,村子里也显得热闹,快去喊人吧!开田不高兴地说。
那人们演出的劳务费谁出?薛传薪总经理可是回省城过年了。老四提醒道。
干一点事情就想要钱?今天这场演出是我这个主任让演的,没钱发,可平日参演的每个人都得参加,谁敢不来,我以后就加他的摊派款!
麻老四一听这个,哪敢违抗,只能点头说:中,中,我这就去喊人。你是我的主任又是我的老板还是我的国王,我是你的村民又是你的雇员还是你的下臣,咱服从就是。
这大年初一的《 离别 》表演哪有观众。村里人已经看过无数次表演了,谁还有来看的兴致?连一向喜欢看热闹的娃娃们也只顾玩自己的鞭炮,少有人跑过来。所有的参演者都显得无精打采,独有开田演得兴致勃勃。暖暖站在稍远处不解地看着,不知道开田这是兴从何来……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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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丹湖岸边的薄冰慢慢消去,继是后山上的积雪逐渐化尽,再是湖边的草地渐渐露出了一些青芽,后是一些山桃树孕了红蕾,跟着便是远徙了的鸟儿返回了山林,春天,到底耐不住寂寞,又袅娜着来到了丹湖西岸。
楚王庄的人们又开始为春种忙碌了。山脚湖畔的地块里,家家都在栽红薯、栽辣椒、栽茄子、种韭菜,要不就是点包谷、种南瓜、撒菜子,一年之计在于春,人们惟恐错过季节,晚睡早起地忙着。在这全村人最忙的时候,旷家人却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节奏,按时起床,照时吃饭,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这其中的原因,是开田和暖暖把自家的责任地转借给了詹同方一家种。这主意是暖暖出的,暖暖说咱们要忙楚地居和赏心苑的事,地里的活常会耽误,再说,种地也赚不了啥钱,还不如把地借给别家种,咱也好腾出手全心把旅游的事办好,反正只要手里有钱,买粮食和菜也都方便,如今的粮和菜都很贱,卖不出钱,咱只要多接待几个游客,买粮买菜的钱就有了。开田原本对种庄稼就兴趣不大,过去学会种庄稼的手艺是迫于生活的压力,自从当了主任后,就根本不想再在种庄稼上费心,听了暖暖的话,自然同意。暖暖和詹同方签的合同是借种合同:旷家自愿把地借给詹同方种;种地所得归詹家所有,同时负担上级随土地亩数而来的各样摊派;旷家随时可以把地收归自己耕种。
没有了土地,暖暖觉到了一种轻松,再不用去操心风大风小雨多雨少,再不用起早贪黑遭风刮日晒雨淋。看来,不离开楚王庄也能摆脱土地的牵累。
在村人们忙着春种的时候,暖暖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楚地居和赏心苑的大门,着人打扫收拾,准备接待游人了。
这个春天赏心苑接待的第一拨客人,是来自南方的两个富豪和他们的家人,这是暖暖第一次见识这种富豪们的生活。两位富豪一位姓储,薛传薪叫他储老板;一位姓苟,薛传薪喊他苟老板。两人都有四十多岁,他们的夫人却都是二十多岁的少妇,两位夫人抱来的孩子也都才一两岁。两个三口之家都分别带着四个保镖和两个保姆。这两家人是由省城五洲公司专门派人送过来的。储老板进了赏心苑问的第一件事是: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薛传薪示意暖暖作番介绍,暖暖便说:俺们这儿是南北气候的过渡地带,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所有南方有的蔬菜和水果在这儿都可以生长,由此往北就不长了;所有北方的蔬菜和水果在这儿也都可以生长,由此往南就不长了,所以你们想吃啥蔬菜和水果都能满足。储老板摇头道:蔬菜水果没啥稀奇的,到处都有,我问的是只有在你们这儿才可以吃到的好东西。暖暖这时又答:俺们这儿有山有湖,这好吃的东西就藏在山上和湖里,老百姓叫山珍湖珍。储老板这才来了兴致,问:山珍湖珍中以什么东西为最珍贵?暖暖答:山珍中以花点猴头那种山菌最珍贵,湖珍中以黑肚湖鲇那种鱼为最珍贵。那储老板立刻点头说:今晚就吃这花点猴头和黑肚湖鲇吧。暖暖刚要去吩咐厨房准备这两道菜,不想那位储夫人又开口问道:这两样东西怎么个吃法呀?是干烧呢还是煲汤?要是煲汤的话,至少要煲上四个小时,可不能马虎应付,另外还要加上六道凉菜和八道热菜……暖暖让厨房按他们的要求把晚饭准备好,正要开饭时,那位苟老板又问:我们在什么地方吃呢?暖暖被问得一愣,答:在餐厅呀。在餐厅吃没有味道。苟老板摇头道,最好能在湖边吃,边吃边看湖上渔船归岸的景致才有意思,我们来你们这儿就是想吹吹山风闻闻湖味。薛传薪听罢立刻命人在湖畔搭了个简易帐篷,把餐桌摆到了帐篷里……
这顿饭直吃到月上柳梢,两家人在湖边有说有笑还让他们带来的四个年轻保姆唱了歌。吸引得村里的人都跑过来看。赏心苑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前跑后地忙个不停。不过最后收费时薛传薪也没客气,饭费和服务费加在一起收了一万八千八,惊得暖暖张大了嘴,她原以为那两家人会嫌收得太贵闹起来的,不想储老板连眉头都没皱一皱,打了个响指便让他的一个保镖付了款。
这两家人住到第三天,便说他们吃够了山珍和湖珍,要换换口味。薛传薪问他们想吃啥,那位苟老板说:我这两天已就吃的问题在你们这儿作了一个调查,你们这儿的山鼠个头很大,可以尝尝;另外你们南山溪里的娃娃鱼可是非常出名,我们也想尝个新鲜。暖暖听见吓了一跳,忙回道:俺们这儿的人从来没吃过山鼠,那东西脏,厨师也不会做那东西;至于娃娃鱼,那可是政府禁止逮的东西,没谁敢吃。不想那人听罢笑道:越是没人吃过的东西,我们才越愿尝尝它的味道;越是禁止吃的东西,证明它越是值得吃。这山鼠你把它的皮一剥,内脏掏出,和红烧兔肉一样红烧它就行;那娃娃鱼政府不让公开逮,你们可以派人悄悄地逮嘛,我们出高价就是!
既然你们一定要吃山鼠,我们可以派人去给你们逮;但娃娃鱼是决不能逮的,那是国家明令保护的东西,逮了就会犯法。暖暖耐着性子解释,她真没想到这两家人在吃上会如此动脑筋。
别把事情说得那样严重,储老板呵呵笑了:事在人为嘛,什么样的法其实都是可以避开的,我们在商场上混的人,哪一天不跟这样那样的法律打交道?可我们从来就没让法咬住过,比如说税法吧,哪个经商的人没逃过税?不逃税怎么能赚钱?逮娃娃鱼的事你们完全可以悄悄地进行嘛,这种鱼不是晚上爱叫容易逮吗?你们就找两个逮鱼能手晚上去逮,谁能知道?谁会在晚上去山沟里看管一条小溪?这样吧,一条娃娃鱼我给你们一万五,你们也能有些赚头,如何?
暖暖刚想摇头拒绝,不料薛传薪却已抢先应道:好吧,你们要几条?
最少四条,六条最好。苟老板举起手指头。
你们先付五万,余下的钱待把娃娃鱼捉到之后再付吧。
暖暖吃惊了,定定地看着薛传薪手上捏着的钱。那两个老板刚一出门,暖暖就朝薛传薪叫开了:你咋能答应他们?你怎么能收他们的钱?
薛传薪没有说话,只是拨了开田的电话说:旷主任,你过来一下。之后才转向暖暖压低了声音道:甭那么高声大气地喊叫,有钱赚咱为啥不赚?咱傻呀?六条鱼就是九万块,九万块是容易挣来的?
可挣这钱犯法你知道吗?暖暖的话音未落,开田进门了,薛传薪转向开田简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把手上的五万块钱朝开田手上一扔,问:这九万你说咱们是挣还是不挣?你是村主任,我听你的。
挣!凭啥不挣?开田一点也没犹豫,边把钱往薛传薪的桌子上放边点头应许:我这就去找逮鱼的人!
开田,你是真想犯法呀?暖暖扯住了开田的胳臂。
好了好了,这桩事你不用管,由我和薛总来办。开田边说边把暖暖拉出了薛传薪的房间。暖暖气得猛然甩手回了家,边走边说:旷开田,出事了你可要自己负责!明给你讲,这笔卖鱼钱永远不准你带回家,我看见它们会恶心!暖暖回家就睡下了,而且一连两天没有到赏心苑上班。待她再上班时,那两个老板和他们的夫人孩子还有保镖、保姆都已经走了。总台值班的姑娘告诉暖暖:那位储老板临走时很高兴,说他们两家在赏心苑吃得非常满意非常开心,他还给了厨师三百块钱小费。暖暖听罢什么也没说,只是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来丹湖西岸旅游的客人日益多起来。有散客也有团体客人,有预先联系的也有自己找来的。游客中有钱的,就住赏心苑;钱少的,就住楚地居。这天赏心苑里入住了一伙中青年男游客,有八个人,暖暖安排他们住下之后已是晚饭时分,刚吃了饭,他们中一个中年男子就叫住暖暖说:老板,我们今天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都很累,你叫来八个按摩的姑娘,让她们分别到我们的房间里服务!暖暖一怔:按摩?对呀,就按你们的标准收费!
我们这儿没有按摩的。暖暖如实回答。
怎会没有按摩的?我刚才吃饭时看见你的女服务员都很漂亮嘛,深山出俊鸟,真没想到你们这儿的姑娘还都有模有样!
姑娘漂亮和按摩有啥关系?暖暖吃惊了,她们都没学过按摩,根本不懂按摩。她解释着。
嗨,你这个老板,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男的怪异地笑着叫。他的话音刚落,跟他同来的那些人就哄的一声笑开了。
暖暖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怔在那儿。
我知道你这是假装不懂在和我们讲价。那人这时又笑道:你明说吧,一个姑娘一个钟头多少钱?陪一夜又是多少钱?咱们干脆明人不说暗话,把价钱先讲清楚。
暖暖这才隐隐约约听明白了他们是要什么,血立时就聚到了她的脸上。她还从没遇见过这事哩,还有这样的男人?
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先说个价:一个钟头五十块可以了吧?陪一夜三百块怎么样?眼下城里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了!你要再提价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呸!暖暖的眉毛竖起来了:回去跟你姐姐跟你妹妹讲价吧!
那男的和他的伙伴们都被暖暖的态度吓愣在那儿,脸上的笑容全飞得没了踪影,他们大概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老板。
不想住这儿就给我滚!暖暖对那些人朝门外一指厉声喝道。闻声赶来的薛传薪这时进屋,一边把暖暖向外推一边对那些人含了笑点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楚总刚才多喝了点酒……我没喝酒!暖暖边被往外推着还在边叫着。
薛传薪把暖暖推到办公室后就冷了脸道:你身为副总怎敢这样对待客人?我们做度假生意的,游客是我们的上帝知道不?你这样对客人又吼又骂的,以后谁还敢住我们赏心苑?一个度假地的声誉,常常是靠游客们的口口相传形成的,你得罪了这八个人,就会有八张嘴在外边不停地说我们的坏话,这比一张报纸都厉害,明白吗?
可他们怎敢这样朝我要女人?暖暖还是满腹气愤,不过声音低下来了,她心里知道薛传薪说得有道理,所有关于饭店经营的书上都告诉经营者,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对顾客发火。
游客有提任何要求的权利,你也有拒绝的权利,但你没有对客人使横吼叫的权利,你可以和颜悦色地解释咱没有按摩服务,没有陪夜的姑娘,不就行了?!你刚才那副样子,哪像个赏心苑的副总经理,分明是一个村里吵架的妇女嘛!
好,好,算我错了。暖暖不好意思起来,想起刚才自己的那副样子,的确和村里那些为琐事吵嘴的嫂子、婶子和奶奶们没啥不同,自己如今是在经商,不能再像普通的村妇那样行事。
走吧,和我一起去向他们道个歉。薛传薪抬手示意。
还要道歉?暖暖不太情愿。
道歉是为了迅速消除影响,要不然,这些客人明天要求退房怎么办?这在旅游饭店业的管理上叫做不放走一个客人,你今天不经心放走一个客人,明天就可能流失十个客人。你当初在省城清明大酒店学的东西全忘了?
中,我去。暖暖只好点头,跟在薛传薪的身后向那几个客人的住屋走去。那些人还聚在一处,见薛传薪和暖暖进来,都停了说话,很意外地看着他们。薛传薪先开口:我们楚总经理刚才因为其他事情,心情不太好,所以对诸位有些失礼,她现在要向大家表示歉意。暖暖低声说:对不住,刚才我不该对你们那样说话,请多原谅。没事,没事,那伙男人中的一个荡笑着说:其实楚总经理发脾气的样子特招人喜欢,杏眼一瞪,柳眉一竖,胸脯这么一挺,屁股这样一扭,可真有乡间少妇的野性味道!暖暖听他的话又有点不正经,眼不由得又想瞪起来,吓得薛传薪急忙把她拉了出来……
这件事过去没有多久,就又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三个住进赏心苑的年轻小伙在晚饭之后打电话到总台,说要三个姑娘到他们房间陪他们喝酒,陪酒费每人一百元。值班的姑娘把这事报告给了暖暖,暖暖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你们要喝酒就在你们自己的房间喝吧,还要姑娘来陪,这是哪里的规矩?她有心回绝,可怕薛传薪埋怨她不会经营得罪客人,只好勉强说:告诉他们一会儿去。暖暖把客房的女服务员们叫到一起,问她们中有谁平时喝过酒,姑娘们大都摇头说没有喝过,说自己的爹娘管得严,根本不让喝,只有其中一个叫响响的姑娘,说她小时候爹每次喝酒时,总用筷子蘸一点抹到她的嘴里,她觉得喝酒没啥了不起,她自信能喝一点。暖暖说:好,响响,就由你领着两个姑娘一起去陪几个客人喝酒,他们给的钱就算你们自己的,但要尽量不喝,实在没办法了喝一点点,可一定不能喝醉,身为姑娘家,喝醉了那可是丢咱楚王庄的人。响响就说行,然后便领着另外两个姑娘跟在暖暖身后向那三个小伙的住屋走去。进了屋,见他们在小桌上已摆好了酒和几样简单的下酒菜,暖暖先开口说:俺们赏心苑的姑娘,平日爹娘管得紧,都不会喝酒,更没有陪生人喝酒的习惯,今天你们既是已经张开口了,我就让她们三个来,但请一定不要灌她们酒。那三个人就高兴地说:你放心你放心,这样好的姑娘,你心疼我们也心疼。
暖暖离开客人的屋子,又处理了几件事正准备回家歇息,忽见响响她们三个姑娘惊叫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从那几个客人的房子里跑了出来,暖暖见状急忙把她们拉到一边小声问是出了啥事,那响响就含了泪说:他们坏,不仅逼俺们喝酒,还硬要亲嘴,把手伸到俺们的衣服里,还想把人压到床上……暖暖一听,火冒三丈,好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在我们楚王庄还敢如此欺负人!这不是流氓这是啥子?当即就咚咚地跑过去踢开了门,朝那几个还在喝酒说笑的年轻人吼道:你们这些流氓无赖,竟敢欺负我赏心苑的姑娘,滚,现在就给我滚出赏心苑,俺们不接待你们这些狗客人!那三个小伙子被吼愣在那儿,其中一个低了声解释:俺们付了钱,她们就该允许俺们动点手!放屁!暖暖越发生气了,正要继续骂下去,闻声赶来的薛传薪急忙把她拉到了办公室里。薛传薪冷着脸说:你这样凶蛮,咋还像个经理?我过去怎么给你讲的?要微笑待客,可你摸摸你脸上看有没有点笑纹?!天这样晚了要赶走客人,全国的旅馆饭店也没有先例,传出去了谁还敢来咱赏心苑住宿?你是想让咱赏心苑垮台呀?告诉你,五洲旅游总公司的老板每天都在电话上问我经营的情况,你不是想砸我和你自己的饭碗吧?可暖暖不服气,问:那依你之见就让他们欺负咱的姑娘?当然不是,这种陪酒的事只要两相情愿就行,姑娘们不情愿,他们硬逼是不对,看来,在如今的情势下,要想吸引客人,要想延长游客在咱赏心苑住宿的时间,咱们得想办法补上这些服务项目。想啥办法?难道还要专门找些姑娘来陪酒吗?暖暖瞪大了眼。薛传薪叹口气,说:这件事不用你管,我来办吧。
暖暖听了薛传薪这话,心中暗暗一笑:不用我管,你能在这楚王庄找到别的姑娘?在这楚王庄,相信你的人有相信我的人多?!这件事过去几天没见薛传薪有啥动静,暖暖就估计他只是说说而已。
每个月的下旬,薛传薪都要回省城五洲公司办事顺便看望家人,这是他们五洲公司给他安排的。谁也没想到,他再次从省城回来时,会真的带来了六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那六个姑娘的服饰与楚王庄的姑娘们的穿戴相差太远,以至于她们在村边码头上岸时,所有看见她们的楚王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六个姑娘一律穿的是颜色鲜艳的短裙,每个人都露着两条长长的白腿;她们的上衣胸口那儿开衩都很低,奶沟子全看得很清;每个人都化了妆,两片嘴唇滴溜溜红;一人拉着一个提箱,还都有一个带襻的皮袋子挎在肩上。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跟着薛传薪身后向赏心苑走,就像一个戏班子,引得男人们都把目光定到了她们身上。暖暖当时正在赏心苑的总台前对几个服务员交待事情,看见薛传薪领着这几个陌生姑娘进来,也吃了一惊,她先以为是他带来了一批女游客,直到薛传薪把她们安排在员工宿舍住下后,暖暖才意识到什么,上前问:她们是——?薛传薪笑笑答:这就是我在省城专为咱赏心苑招的负责按摩和陪酒的姑娘,她们的工资与咱们的客房服务员一样,客人额外给的钱,算她们自己的。她们每人每应招为客人服务一次,我们就收一百元钱。暖暖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原以为不会有姑娘愿干这个,没想到还真有愿干这个的人。
在今天这个日益市场化的社会里,我们搞旅游业的,要想迅速赚到钱,必须开展更多的人性化的服务项目,明白?薛传薪看定暖暖问道。
暖暖的眉头轻微地一皱,她有点厌烦听他问这个“明白”,那种教训人的味儿实在太浓……
就是从这天开始,赏心苑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是赏心苑每天的收入明显增加。过去,赏心苑的收入主要是房费、餐费和导游费,现在又加上了一项六个姑娘的服务费。暖暖一开始没有在意这项收费,以为靠它赚不了多少钱,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大出她的意料,六个姑娘平均每天应招为客人服务两次,不是陪酒就是按摩,每次的服务费收一百元,这一天就是一千二百元,一月下来便是三万六千来元,而发给六个姑娘的工资,每人每月五百元,加起来才三千元,仅这一项服务,赏心苑一月就多收三万来元。暖暖心里暗暗对薛传薪生出了新的佩服:到底是你脑子好使,不再投任何资金就能收来现钱!
赏心苑的第二个变化是入住的男客人很少再有怨言。过去,尽管暖暖努力督促各岗位上的服务人员尽心做事,可每到晚上,还总是有男客不是对这不满就是对那不屑,发出各种各样的抱怨。自从这六个姑娘来后,这类事情很少再发生,而且客房里总是有笑声传出来,这也让暖暖很感意外。
再一个变化是一些原本住在楚地居的男游客,在听说赏心苑里有按摩和陪酒的姑娘后,又特意提出换到赏心苑来住,宁可多花些住宿费。这让暖暖很是不解:对于男人来说,按摩和陪酒就那么重要?
还有一个变化发生在开田身上。过去,开田都是在离别表演结束后,进赏心苑喝杯茶就走了。偶尔也问问收支情况,但时间都很短,苑里的事情多是暖暖和薛传薪两人来办。出了詹石磴写纸条子那件事后,开田和暖暖说话少了,来赏心苑也更少了,有时一表演完离别节目就走了。可自从来了这六个按摩和陪酒的姑娘后,开田来赏心苑的次数逐渐多起来,有时一天能来两次,来了常要问薛传薪那几个姑娘的服务情况,有时和薛传薪钻到屋里会说笑半天,这让暖暖也有些高兴,开田作为主人和村主任,多来赏心苑总是好事。
更大的变化发生于在赏心苑做事的那些楚王庄的姑娘们身上。楚王庄的姑娘们原来对那六个由省城来的外地姑娘只是感到新奇,觉得她们的穿着特别,做的事情特别,个别的甚至对她们所做的事有些看不起,觉得那不是正经人干的。可慢慢地,她们有些嫉妒起来,嫉妒的原由是那六个姑娘的收入高,虽然六个姑娘的工资和她们一样多,可她们有客人给的小费。起初,楚王庄的姑娘们以为所谓小费,不过是几块钱而已,可有一次当她们问其中一个叫蕾蕾的姑娘,客人一次能给多少小费时,那蕾蕾笑笑答:没有一定的标准,客人高兴了,一百元也给过,通常是三十元,最少的也要给二十元。这让问的姑娘们很是吃惊,她们立刻在心里算起了账,按最少的数字算,每个客人给二十元,一天为两个客人服务,这就是四十元,一月下来不就一千多元了?再加上工资,近两千元了!天哪,她们做的事情又不累,收入竟这样高?姑娘们的心里就不平衡起来。那六个姑娘因为收入多,在吃穿上就放得开手脚,经常去赏心苑里的小卖部里买零嘴吃,话梅啦,巧克力啦,蛋黄派啦,这些原本是准备卖给有钱的客人吃的,她们倒随意吃起来。她们还常轮换着搭上去聚香街买菜买肉的厨房师父的三轮摩托车,到街上买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和高跟皮鞋回来穿,惹得在赏心苑做事的那些楚王庄的姑娘都生了羡慕之心。有一次响响就悄悄问蕾蕾:能不能教教我咋样按摩,让我也多挣点钱?那蕾蕾笑笑悄声说:这事情好学得很,关键看你有没有胆量。胆量?响响来了兴趣,胆量我可有,啥事也吓不住我!蕾蕾说,既是这样,下次我再为客人按摩时,你站在一边看着,保你看一遍就能学会!真的?那我可要谢谢你了!响响高兴地说。
第二天晚饭后,那蕾蕾去为一个客人按摩前,过来悄悄给响响说:你跟我一起去吧。那阵子响响已经下班,就点点头跟在蕾蕾身后去了客人住的房间。客人是一个中年谢顶男子,一见进来两个姑娘,有些意外,说,我要的是一个呀!蕾蕾说:我这位妹妹是来学习按摩本领的,你只当她没在,不就行了?那人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就躺在床上让蕾蕾按摩了。只见蕾蕾先是张开两手在那男的头上脸上胡乱按了一阵,之后,就把手转移到了他的胸口和腹部揉起来,那男的这时也就抬起手,去摸蕾蕾的脸,蕾蕾没有闪避,只笑着说:大哥的身子保养得真好,是做官还是当老板?那男人笑起来,一边把手移到蕾蕾的脖子里和肩头上摩挲,一边笑问:你觉得当官好还是当老板好?蕾蕾就笑着:都好呀,当官有权,当老板有钱,有权就能换来钱,有钱就能买来权,全比俺们这些做按摩的好!嗨,你这姑娘倒是聪明!那男的说着,已把手挪到了蕾蕾的胸口上,一下子攥住了蕾蕾的一只奶子。在一旁看着的响响心里一惊:这人咋会这样流氓?!她以为蕾蕾要发火了,却不想蕾蕾一笑说:大哥,奶子可不是随便摸的,摸一只要十五块钱哩。说完,就把身子一闪,让那男子的手空了。十五就十五呗,你以为我付不起了?!那男的就起身立马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塞到了蕾蕾手里。蕾蕾淡然一笑,把钱装进衣袋,这才又弯下腰把胸脯亮在了那男人眼前。那男的这时已有些迫不及待,两只手猛地抬起攥住了蕾蕾的两个奶子。响响看得脸红肤热心惊肉跳起来,蕾蕾倒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按摩动作。那男的呼吸越来越急,手想把蕾蕾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拉,只见蕾蕾这时把对方一推,笑着说:按摩结束。随后,就向门口走来,响响一见,急忙先拉开门跑了出来。咋样,明白了吧?蕾蕾把响响拉到一个墙角低声问。其实按摩根本不需要学的,就是想法让男人高兴,让他自愿掏钱给你,陪酒也一样,男人们喝了酒还不是喜欢动手动脚?让他动呗,最后他不会不给小费的。响响还没听完,脸已羞得发烧烫手了……
这件事让响响的心咚咚跳了半晌,夜里也没有睡好,她从来没想到女的也可以这样挣钱。做这样的事不是不要脸皮了吗?让她们的爹娘知道,那还得了?让她们的对象知道了,还会和她们结婚成家?这样做时间久了会不出事吗?响响想了几天,心里还是乱,就在一个晚饭时分把暖暖悄悄叫到一旁,说了她了解到的情况。暖暖听罢也吃了一惊,她根本没想到那六个姑娘是这样为客人服务的。自她们来到赏心苑后,暖暖一直没有过细了解更没有看过她们为客人服务的过程,在她的内心里,总觉得她们是薛传薪招来的,又是从省城来的,见过大世面,做事肯定不会出啥毛病;再说,薛传薪也没有要她管她们的事,薛传薪是赏心苑的正老总,你一个副老总何必去管正老总办的事?何况暖暖确实很忙,除了赏心苑的事还有楚地居里的事要操心,这样,她就一直蒙在鼓里。如今听响响一说,她才真正急了,下决心把她们的服务内容真正弄清,要真像响响说的那样,那还得了?得赶紧制止。
平日,暖暖都是回家吃晚饭的,而且吃过晚饭就不再来赏心苑了,夜里的事情都是薛传薪来处理的。这天晚饭后,暖暖借口有事又来了一趟赏心苑,在知道六个姑娘已分别应游客之邀去客人房间服务之后,她拿了一把客房服务员的万能钥匙,轻手轻脚去打开了其中一个住套间的客人的房门。客人正躺在里间的床上由一个姑娘给他按摩,暖暖隔了里间门缝向里看去,果然和响响说的一样,暖暖看得心惊肉跳又满腔气愤,原来这些姑娘干的是这个,这哪里是按摩?分明是靠色相赚钱嘛!她刚想退出来去找薛传薪,忽见床上那男的猛地翻身把按摩的姑娘压在了身下,暖暖心头一震,以为那姑娘会呼救的,她当下决定,只要那姑娘呼喊一声,她就冲进去解救并让保安把那男的扭送到乡派出所里。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姑娘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低了声说:大哥,你慌什么?价钱还没讲好哩……暖暖满面羞红咬了牙轻步退出屋子,转身快步去推开了薛传薪的屋门。你没回去?正在灯下看书的薛传薪放下书问。
你知道你从省城带来的那六个姑娘是咋样为客人服务的吗?暖暖两眼直盯住薛传薪。
薛传薪的眼珠一个惊跳:怎么了,不就是按摩和陪酒吗?
知道她们是咋样给男人按摩的吗?
薛传薪笑了:我是老总,还用管那么细呀?!按摩是一门手艺,主要是疏通人的经络促使人血脉通畅,你我不必去学的,也不需要去操心。
要不要我领你去看看?暖暖仍然直盯住对方,她想弄清楚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蒙在鼓里。
看那干啥呀!只要客人按规定给我们交钱,不提出意见,我们就不必去过问,你还嫌咱们的事少吗?我们应该把精力用在招徕游客上。
我觉得这事咱们必须得管了!你知道她们在干啥?她们在丢我们赏心苑的脸!在败坏楚王庄的风气。
有那样严重?薛传薪仍在笑着,眼里却是不以为然。甭把小事说成大事,自找烦恼。
你不信你可以找个她们正在按摩的房间去看看,我从来没想到她们是这样干的。我一直以为她们是在按你的要求,真的在为客人做按摩服务——
你有点太认真了。薛传薪打断了暖暖的话,有些事是不能管那么细的,我们开赏心苑是为了赚钱,只要有钱可赚,就行,至于那些两相情愿的事,管它干什么?咱吃饱没事干了?有些事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白?
这么说,她们所做的事,你是原来就知道的了?暖暖的眼中有了火苗,对方的话有点证实了她的怀疑。
我怎么可能知道?薛传薪急忙摆手,我又没去看她们咋样按摩,好吧,你既然觉得她们的做法不好,我就去了解了解。你先回去歇息,咱们明天再商量,行吗?
暖暖就扭身回了家。开田那时已经脱衣上床躺下,看见暖暖进屋,也没说话,翻个身兀自睡了,自从詹石磴写了那个纸条后,两个人就一直是这样。暖暖见开田那个冷淡劲,本不想跟他说话的,可今天发现的事儿太大,不跟开田说暖暖心里憋不住,她于是就伸手推了推开田气呼呼地说:赏心苑要出事了!
哦?开田翻过身来,看住她,等她继续说。
你知道薛传薪弄来的那六个姑娘是咋样给客人按摩的吗?
开田没说话,只是依旧看着她,眼中却已没了听下去的兴致,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简直是丢人,是用色相逗引男人掏钱。暖暖话里夹着气愤。
开田咳了一声,然后不高不低地问:她们来后,赏心苑的客人是少了还是多了?赚钱是多了还是少了?经营效益是好了还是差了?
钱当然是多了,可——
可啥子?开田的声音一下子冷起来,只要赚钱多了就行嘛,赏心苑赚钱多了,咱分的就多,咱还管那样多事干吗?咱没别的事干了?咱开赏心苑不就是为了赚钱吗?难道开赏心苑还有别的目的?
可钱也不能这样赚呀!?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脸上有光?村里人会咋说?
好了,别管脸上有没有光,先睡吧,赶明儿再说。开田说罢,一翻身就又去睡了。暖暖没想到开田也是这个态度,气哼哼地在床帮上坐了一阵,这才慢慢抬手去脱衣躺下……
第二天天刚亮,暖暖还在给丹根穿衣裳,赏心苑的一个保安来喊开田,说是薛总找主任有事。开田随之就同那个保安走了。平日薛传薪有事,都是差人来喊暖暖过去,这会儿直接来喊开田,让暖暖有些意外,她估摸是为了那些按摩姑娘的事。也好,你俩先商量吧,这事你们早晚得经过我,为了咱赏心苑的清白名声,那六个姑娘必须走人!丹湖水的干净要保证,赏心苑的清白也要保证!
吃过早饭暖暖去赏心苑上班时,薛传薪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田那时还没走,也坐在那儿慢悠悠地吸着香烟。薛传薪笑道:赏心苑自开业到现在,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尤其是在暖暖的精心操持下,效益不错,可以说,暖暖是赏心苑的功臣!
暖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她估计他叫她来不单单是为了表扬她。
暖暖,有一件事要给你说明,我们总公司要求各子公司都要进一步加强管理,对于合作经营的项目,要求合作方参与经营的,必须是其第一责任人,鉴于此,我们要请旷开田主任亲自参与赏心苑的经营。薛传薪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好呀!他要参与经营,我就轻松了。暖暖笑道。
既是这样,从今天起,你就不必来赏心苑上班了,明白?薛传薪含了笑紧跟着说。
暖暖听到这里,心里才咯噔一声,才算真的明白对方刚才那番话的含意,原来是不想让我在这儿干了。他何以要这样做?是我做事出了错?还是因为那六个姑娘的事?好像是后者,很像,因为昨天他还没有要我走的意思,前几天还说过对我的管理很满意的话。我是为了赏心苑着想,他就如此不能容人。也好,不在赏心苑干了我也就不必再操那份心了。
刚好咱楚地居也要你去操心,以后你就在那边干,赏心苑这里,既是他们要求我常来,我就来吧,好在村委会里的事情如今也已理顺,不要再操多大的心。开田这时开了口,话音里含有些解劝的意思。
好呀,那我就走了。暖暖说罢转身就走,她怕走慢一点,心里的那股气愤和委屈会使她的眼泪涌出来,她可不想让薛传薪看见自己的眼泪。她原先对薛传薪的印象一直不错,没想到他出手会如此狠,仅仅为了那六个姑娘!嗬,你这个男人!
暖暖那天没有立即回家和楚地居,而是来到了丹湖岸边,慢慢地沿着湖边走着,她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时地,她会回头看一眼赏心苑那片房子,从最初谈合同到发展成今天的样子,赏心苑让她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突然离开,她心里真有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不过,它还是属于旷家的,你只是暂时不管理而已,开田在那里管着和你在那里管着还不是一个样?!你不是一直觉着累,这样不正好可以歇歇了?
暖暖嫂子,今儿个咋有空在这儿闲逛?近处猛地响起一声招呼,暖暖抬头一看,才知已走到了九鼎家的责任地头前,九鼎正在由地板车上向地里撒粪。
你今天咋没有去公司上班?暖暖问。
今天该我歇班,就来地里干点活。九鼎笑着,又道:你是个大忙人,平日可是难得见你来这湖边闲逛——
心里烦哪,就出来走走。暖暖努力一笑。
你心里还会烦哪?你现在是每天都往兜里揣进几百元,叫俺们看着,你过的都是天堂里的日子,烦啥呀?该天天吃锅盔馍喝卧龙黄酒哼小曲才对哩。
一家不知一家呀,九鼎。
嫂子,我一直在想,这老天爷为啥单对你们家这样照应呢?开田哥当了主任,你开店又发了,在咱楚王庄,你们家可是不得了哩,成了首富!
啥首富呀,不过是有个零花钱罢了。九鼎,你要是有啥需要嫂子帮忙的,你尽管说。
那自然。哎,嫂子,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九鼎的脸上露了一点犹豫。
啥事,问呗,跟我你还吞吞吐吐?暖暖催着,九鼎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她一直在记着这份情,她也知道九鼎家的日子这两年过得不好,超生过一个儿子,总挨罚,有心想帮帮他,她让他媳妇惠玉去楚地居里做饭,也是帮他们的意思。
听说赏心苑里来了几个按摩的女人?
是呀,你也知道了?暖暖没有感到意外,那几个姑娘常穿得花枝招展地在村里走,人们能不知道?
说是那几个女人也卖身,是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