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悲喜剧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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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4
黄金的悲喜剧
1948年8月19日,国民党反动政府实行“币制改革”,用“金圆券”来代替原来通用的“法币”。
反动政府说得娓娓动听:“法币”发得太滥了,太不值钱了,物价涨得太快了,人民的生活太困苦了。现在换一种新钞票,从头好好儿干。那种新钞票就是金圆券。
跟发行金圆券同时,反动政府公布了两项重要法令。一项是人民不得持有或买卖黄金、白银和外币;原先收藏着的,都得向政府兑换成金圆券。一项是限制一切货物的价格:任何货物都得以8月19那天的价格为准,不准再涨;连劳动力——工人的工资和公教人员的薪金,也不例外。
因为法币一天比一天不值钱,人民早就把黄金、银元和外币当作储蓄的代用品了。反动政府利用前一项法令,把人民手里的一点儿零星积蓄也硬逼了去,作为他们进行反人民的内战的本钱。
后一项法令,从表面看好像下决心要稳定人民的生活。其实不然,金圆券源源不断地印,发行量漫无限制,价格和工资却不准上涨。反动政府用那花花绿绿的纸片,变本加厉地掠夺人民手里的物资,剥削人民的劳动力。
法币换成了金圆券,商店里却没有货物了,工厂找不到原料来开工了,人民拿着金圆券买不到米吃。不到3个月,限价的法令自然而然被冲破了。物价又一天一天往上直窜,金圆券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法币的老路。
反动政府着了急,连忙更改法令,又说人民可以用金圆券向政府兑换黄金和银元了。黄金的价格是每两2000元金圆券,比它强迫收兑的时候涨10倍。反动政府无异于自己承认:在短短的3个月中,金圆券的价值已经跌剩1/10了。
金圆券发行了3个月,物价上涨何止10倍,就说黄金,黑市价格早就在2000以外。反动政府决不做蚀本生意,它把搜括去的黄金吐出极少一部分,来暂时维持金圆券的生命,好在崩溃的前夕,继续用那花花绿绿的纸片来掠夺人民,剥削人民。
黄金的黑市价格比反动政府定的官价高出了许多,人们一听到用金圆券可以兑换黄金的消息,马上拥向指定的银行。银行开门还早哩,拥在大门外面的人已经成千累万。大家挨着挤着,谁都明白政府兑出的黄金是非常有限的,所以都拚着命挤,要挤进银行的大门。
银行周围的大路上挤得水泄不通。警察骑在马上吆喝,挥着皮鞭驱赶挤兑黄金的人。人们挨着了皮鞭也不做声,只管一个劲儿地挤。寒冬腊月天气,大家挤得满面通红,淌着汗水,喘着粗气。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热腾腾的蒸汽,好像才揭开盖子的一个大蒸笼。
在这个大蒸笼里,人们再也受不住了,有的昏过去了,倒下来了,别人的脚就踩在他们身上。
1948年12月24日,为了用金圆券兑换黄金,在上海,被挤死的就有9个人。
别说什么“人为财死”的风凉话吧。这9个都是穷人,他们可没想发财。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为了赚几个辛苦钱养家活口,他们才替有钱人来挤兑黄金的,哪儿想到竟然白白地赔上了性命。
这一出悲剧——黄金的悲剧,是国民党反动政府面临覆亡之前一手造成的。
黄金造成的悲剧多着呢,几乎哪儿都有。
美国的西海岸,有个名城叫“旧金山”,这地方,过去是个黄金产地,是座“金山”。最先发现黄金的是一个木匠。
事儿发生在100多年以前,有一天,这个木匠在山溪里拣到了一块黄色的沉甸甸的石头。“会不会是黄金呢?”他想。可是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块黄金,就拿着这石头去请教一个煮肥皂的女人。那女人也不敢肯定,随手把石头扔进了煮肥皂的大锅里,她说:“煮它一个晚上,明天再看吧。”
木匠老惦记着这块沉甸甸的石头,第二天一清早,他就去找煮肥皂的女人,两个人一同把石头从锅里捞了上来。奇怪,石头在碱水里煮了一个晚上,显得更加美丽了,黄澄澄的,还闪着光。
“黄金!黄金!”两个人一齐喊了出来。他们高兴得互相拥抱,乱蹦乱跳。
木匠立刻把这块黄金带给他的老板看。木匠铺老板是个有心计的人,他教木匠千万别声张。山溪里有黄金,让他们3个慢慢地挖不好吗?他们3个就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富翁了。于是他们悄悄地于,把挖到的黄金卖了,造了房屋,置了田地,买了牲口。
俗话说得好,“只手遮不住太阳”,黄金的秘密尤其不容易保守。没隔多久,消息就传遍了北美洲。
“挖黄金去!挖黄金去!”人们都这么嚷嚷。
工厂变得静悄悄的,工人们挖黄金去了;店铺的大门反锁着,做生意的挖黄金去了;兵士开了小差,水手离开了船,庄稼人抛弃了田里快要成熟的麦子……
“挖黄金去!挖黄金去!”人们像潮水一样,涌向太平洋岸边的“金山”。
到“金山”来挖黄金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挖黄金,别的行业他们都不肯干。到了第二年,吃的住的全供应不上了。那些从各处涌来的挖黄金的人糟蹋了那位木匠铺老板新置的土地,霸占了他新造的房屋,宰了他新喂的牲口。
木匠铺老板怎么能忍气吞声,他向法院起诉,告那些挖黄金的暴徒,要他们赔偿他的全部损失。
官司打了4年,他完全胜诉。可是强占了他的产业的人拒绝接受法院的判决。他们的眼睛早让黄金给迷住了,再也看不见什么法律。当天晚上,他们暴动了;他们勒死了宣判这桩案件的法官,烧毁了木匠铺老板的房屋,把他的3个儿子全杀死了,单留下他一个人,教他受下半世的穷罪。
木匠铺老板一路乞讨,从西海岸流浪到了在东海岸的首都华盛顿。他向国会提出了申诉。美国的国会是替有钱人说话的,可是他已经一个大子儿也没有了。申诉继续了20年,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终于倒毙在大街上,结束了他那一出黄金的悲剧。
没到半个世纪,“金山”的黄金渐渐挖空了,留下了“旧金山”这么个地名。正在这时候,阿拉斯加又掀起了挖黄金的热潮。滑稽明星卓别林的喜剧片《淘金记》,表演的就是去阿拉斯加挖黄金的故事。
阿拉斯加也是美国的领土,在北美洲的西北角,太平洋的东北岸,几乎终年盖着冰雪,很少出产吃的东西。挖黄金的人可没想到这一层,听说那边有黄金,就涌到那边去了。他们以为有了黄金就有了一切。
可是黄金能抵御寒冷吗?不能。黄金能吃饱肚子吗?也不能。
《淘金记》里有这么个镜头:卓别林躲在一间让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木屋里,啃着没法煮烂的皮鞋,教人看着笑痛肚子。笑过了一想,这何尝不是黄金造成的悲剧。
美国有位出色的小说家叫杰克·伦敦,他所以出色,原因之一是阅历丰富。在少年时代,他也给卷进了去阿拉斯加挖黄金的浪潮。后来他把那时的经历和见闻写成了小说,其中有一篇,题目是《一千打》。1000打什么?1000打鸡蛋。
有个生意人听说阿拉斯加非常缺乏可吃的东西,鸡蛋成了无价之宝。他把老婆寄在丈人家里,把小铺子盘给了人家,把家里的东西全变卖了,买了1000打鸡蛋,运到阿拉斯加去。
一路艰难重重,他爬过了盖满冰雪的高山峻岭,渡过了浮着冰块的急湍的河流。同行的伙伴有的摔死了,有的淹死了,有的失掉了勇气中途折回了,最后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拖着两只冻伤的脚,带着他的1000打鸡蛋,终于来到挖黄金的地方。
挖黄金的人听说来了新鲜鸡蛋,大家把他围住了:
“鸡蛋吗?我要!我要!”
他想,为了这1000打鸡蛋,他几乎丢了性命,得横下心,漫天要价。
“块半钱一个!”他说。
“就块半钱一个。我要!我要!”挖黄金的人早已忘记了鸡蛋的滋味。钱不在乎,他们早已都是富翁了。
生意人卖出了两打鸡蛋就不肯再卖。他想:块半钱一个,大家还抢,明天为什么不卖三块钱一个呢?
他回到旅馆,方才买鸡蛋的人找他来了,说鸡蛋已经冻坏,来退回给他。还说不用退钱,等新鲜的货色到了,来取新鲜的。
客人走了,生意人对着剩下的998打鸡蛋发起愣来:难道全都坏了?他拣起冻得硬邦邦的鸡蛋,挨个儿用斧头劈开来检验。一个,坏了;两个,坏了……11976个鸡蛋全劈得粉碎,竟没有一个是好的。
他拿条绳子套在梁上,结成一个圈儿,把脖子伸了进去,同时踢开了垫在脚底下的凳子。
寒冷和饥饿时常跟黄金作伴,真叫人难以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你知道在旧中国,淘沙金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吗?
抗日战争开始的那一年——1937年冬天,我乘汽船溯长江进四川,在湖北沙市附近,第一次看到淘沙金的人。正是水枯季节,江边上和江心中的沙滩全露出了水面,淘沙金的人就在这些沙滩上干活。
唐代诗人刘禹锡有一首诗说:“日照澄洲江雾开,淘沙女子满沙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我看到的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10来个一群,分工合作,各人于不同的工作。
挖沙是力气活,由壮年男子担任。金沙的密度比沙子大得多,一颗金沙和一颗同样大小的沙子相比,重上四五倍,因而大多沉在沙滩的底层。想淘得更多的金沙,就得把更深的底层的沙挖起来。
挖起来的沙里杂着大大小小的卵石。孩子们蹲着身子,拣去大的卵石。老年人把沙子放在竹子编的筛里,筛去小的卵石。
最后一道工序,挑水淘洗,大多由女人们干。
淘洗金沙要用一块特制的槽板。这种板长1.3米左右,宽67厘米左右,跟洗衣服的搓板似的,刻着一条一条横槽。把槽板斜靠在沙坑边上,上头有个3根竹竿支起来的架子,架子下边挂着一只竹篮。
女人们把除去了卵石的沙放在竹篮里,用木瓢把水桶里的水一瓢一瓢淋在竹篮里的沙上,沙和着水,从篮底漏出来,在槽板上淌过:密度比较小的沙子让水给冲走了,密度大得多的金沙就沉在一条一条的槽底里。
把槽底的金沙取出来有个巧妙的方法:她们用一支涂满水银的铜棒在槽底滚过,金沙就粘在棒上了,只要刮下来就成。
这样的活儿不是太简单了吗?不是太便宜了吗?用不着花什么本钱,只要到沙滩上去挖,去淘,就可以得到黄金,谁还不想试它一试呢?怎么没引起美国式的淘金的浪潮?
这倒不必担心,淘沙金并不是什么让人眼红的行业。有一回我耐着性子站在一边观察。5个淘沙金的花了半天工夫,才从125千克沙里,淘出了1厘多沙金。
两,钱,分,厘,1厘是1两(合31.25克)的1/1000,1斤(合500克)的1/16000,真是个小数以下的小小数!
沙里含多少沙金还不一定,也可能忙了半天,结果一无所得。“沙里淘金”这句成语就是这么来的,说的就是力气花了,可是所得无几,甚至一无所得。
何况那些沙滩,江边上的也好,江心里的也好,都是有主人的。淘沙金的人不管淘多淘少,都得给地主交上一份租金。他们不能天天赶到城里去把淘得的沙金卖掉,饭却是天天要吃的,于是有一批专门剥削他们的商人,来收买他们淘得的沙金。
淘沙金得等到秋深以后才能动手,沙滩要等水退了才会露出江面。第二年天气一转暖,春水一涨,他们又干不成活儿了。他们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沙滩上,踩在冰冷的水里。双手挖的是冰冷的沙,舀的是冰冷的水。他们衣衫褴褛,裤管卷到了大腿上。沙滩上一无遮蔽,西北风吹得他们瑟瑟地发抖。
国民党反动政府可没忘记他们:一方面赞扬他们说,他们从江底里淘出来的沙金支援了抗战;另一方面作出规定,沙金必须按规定的价格交售给政府。对这些受冻挨饿的淘沙金的人,反动政府也决不手软,决不放松剥削。
江心和江边的沙滩底层怎么会有黄金的呢?
原来有些石英岩里,夹杂着一些黄金的颗粒。大多数颗粒非常之小,小得甚至显不出黄灿灿的颜色,好像石英上沾了点儿青灰色的锈斑。
石英岩受了风吹、日晒、雨淋、冰冻,渐渐裂开了,崩落了,渐渐地成了一颗颗很小的沙子。细小的黄金颗粒——沙金,就夹杂在这些铁锈色的半透明的沙子中间。
春天的融雪,夏天的暴雨,把山上的沙子冲到溪流里,江河里。沙金跟沙子一起,也开始了漫长的旅行。到了水势平静的地方——江心和江边的浅滩上,一部分沙子停留下来了。沙金的密度比沙子大,按比例来说,停留下的当然更多,而且多数沉在底层。
因而可以推想,一条江的沙滩底层有沙金,那么越往上游,可以淘到的沙金一定越多。因此到了宜宾以上,人们就管长江叫金沙江了。
要是夹杂黄金颗粒的石英还没风化成沙子,人们也有办法把黄金提炼出来,人们可以用机器,把坚硬的石英打得粉碎。
有机会,你可以到炼金厂去看看。从矿洞里开采出来的矿石运到炼金厂,先拣去杂色的石块,单把夹杂黄金颗粒的石英送进机器里去。
机器都是用特殊的硬铜铸的,好几架连成一串,把矿石打碎,捣烂,再和了水研磨。坚硬的矿石,最后成了稀烂的泥浆。
这不是普通的泥浆,泥浆里含有黄金哩!让含有黄金的泥浆在一大片涂满水银的铜板上淌过,黄金就跟水银混和在一起了。隔了些时候,工人就用树胶做的刷子把粘在铜板上的水银刮下来。
刮下来的水银里含着黄金。只要放在石墨做的小锅里,在炉子上炼一下,水银化成蒸气跑了,黄金不会化成蒸气,留在石墨锅里。黄金就是这样炼出来的。
水银蒸气冷却以后,又成为液态的水银,又可以涂在铜板上重复使用,不断地为炼金尽力。
我国产黄金最多的地方是黑龙江,那儿有许多金矿已经用这种方法炼金了。日本侵略者侵占咱们的东北,目的之一,就为了掠夺黑龙江的黄金。现在,这些金矿还到了咱们人民的手中了。
除了黑龙江,我国还有山东、四川、西康、青海、新疆等许多地区都出产黄金。
这样说来,我国的黄金产量一定非常可观了。恐怕出乎你的意外,据抗战前的估计,我国黄金的年产量约莫4吨,只要一辆中型卡车,就能把我国各地生产的黄金全部运走。
这个数不是太小了吗?是的,因为石英岩石里含的黄金实在非常之少,通常1吨矿石里只有不到1两(合31.25克)的黄金。1吨是100万克,你可以算一算,生产4吨黄金得开采多少吨矿石,得淘多少吨沙子。
有一回,我看到一个骗子,他拿着一只黄澄澄的戒指,在街上吆喝:“谁要金戒指?我贱卖了!谁要金戒指?”
有个过路人信以为真,他问了价钱,把戒指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戥了戥分量,就扔还给骗子说:“你骗不了谁,这金戒指是假的!”
金戒指是真是假,为什么一戥分量就能知道呢?原来黄金真是贵重的金属,它非但价钱贵,而且分量重。一块砖头大小的黄金,就重二三十千克。
骗子的那只戒指大概是用9份铜和1份铝熔合在一起做成的。这种合金的颜色和光彩跟黄金差不多,但是分量跟黄金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
镀金的银器和铜器,用眼睛看,跟黄金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一戥分量,就能立刻分辨出来。
在旧社会里,人们常常管出洋留学叫“镀金”。有些公子哥儿根本什么也不想学,他们在国外鬼混了一阵子,花几个臭钱买了张文凭回来,就充当起什么博士来了。管他们出洋叫“镀金”,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洋博士的头衔,改变不了他们的不学无术;正跟银器铜器镀了金,增加不了分量一个样。有真才实学的人可完全不同,他们经得起任何考验,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烧。”
真金不怕火烧,烧了决不会改变颜色,也不容易熔化。铁器、铜器、银器,日子一久,就失去了光彩,改变了颜色,甚至长上了斑斑驳驳的锈。只有黄金铸的东西,永远现出黄澄澄的光彩。
为什么牙医不用铜来镶补牙齿呢?铜的价钱不是便宜多了吗?原来嵌在牙缝里的食物会腐败变酸。铜遭着了酸,颜色就发绿,会慢慢烂掉。因而牙医选择了黄金。
为什么自来水笔要装上金笔尖呢?因为墨水带点儿酸,装上金笔尖,自来水笔就耐用得多。
因为黄金既贵重,又不会长锈,不会变色,人们就用黄金来做各种各样的首饰。
可是黄金也有缺点,有个很大的缺点,它太软了,做成的首饰器皿太容易改变形状。譬如说,一位金匠辛辛苦苦的做成了一只正圆形的金杯,运动员捧着它,两只手多使了点儿劲,金杯就成了扁圆的了。
为了补救这个缺点,金匠打造首饰器皿的时候在黄金里搀点儿铜。9份黄金搀1份铜,市场上就叫九成金。8份黄金搀2份铜,市场上就叫八成金。
在欧洲美洲,把纯金叫做“24K”。“18K”金就是含黄金18份,其余的6份是铜,合起成数来,就是七成五。
把成数和K数互相折合,可以用下边两个公式:
成数÷10×24=K数
K数÷24×10=成数
美国的金元按规定是21.6K,用上面的公式一算,可以知道应该用九成金来铸。普通的金表壳子和金笔尖都是14K,你可以算一算是几成金。
黄金可以拍成很细很细的丝,捶成很薄很薄的箔。金丝组成的线,用在刺绣上;金箔则用来装饰佛像,用来贴金字招牌。
金丝金箔都是装饰的材料。此外,黄金还用来做“美人首饰侯王印”,还用来做各种贵重的器皿。在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中,黄金可以说毫无用处。
有位化学家也这样说:“以科学的立场来说,黄金简直一文不值,因为它没有一点儿实际用处。我想不出世界上要是没有黄金,人们在生活中会感到什么缺憾。”
这句愤世嫉俗的话可说得过了点儿头。他是一位化学家呀!他怎么能忘记,要不是黄金这么贵重,要不是有人贪婪地寻求黄金,哪儿会有今天的化学。
化学的前身是古代的炼金术,这是常识,任何一个中学生都知道。
古代的炼金术士可不是现代的炼金工程师,他们研究的不是怎样从含黄金的石英中把黄金提炼出来,而是想把廉价的金属,如铜呀、锡呀、铅呀、水银呀,炼成黄金。
在咱们中国,那些古代的炼金术土被称做方士。他们说,他们不但能炼黄金,还能炼什么不死之药。所以他们常常得到帝王公候的宠信。帝王公侯有权有势,他们不愿意死;梦想长生不老,好永远作威作福,他们还贪得无厌,梦想占有越来越多的黄金,供他们尽情地享乐。
秦始皇汉武帝都是咱们中国历史上雄才大略的君主,他们都受过方士的欺骗。至于那些财迷,受骗的就更多了,小说《儒林外史》和《聊斋志异》中,都有出色的描写,请你自己找来读吧。在这儿,我只说一个西方的故事。
有个青年只想发财。他找到了一位炼金术士,求炼金术士把炼金的秘诀告诉他。炼金术士胡诌了一通,最后告诫他说:“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不灵验的。只是有一样:你在炼金的时候千万不能想起犀牛。你要是一想起犀牛,就前功尽弃,我的秘诀就不灵了。”
青年想:“犀牛,这古怪的野兽,我从来没见过,怎么会想起它来呢?我决不会想到犀牛的!”他谢了又谢,告别了炼金术士,照炼金术士说的那一套,立刻动手炼起黄金来。
过了几个星期,青年又去找那个炼金术士,哭丧着脸对他说:“我炼不成了,我老是忘不了那混账的犀牛!”
你一定早明白了,那个炼金术士干吗要告诫青年千万不能想起犀牛。可怜那个财迷心窍的青年,他还自怨自艾,蒙在鼓里呢。
可是说那些方土和炼金术士都是骗子,也不大公平。他们当中固然骗子占多数,可是也有一些真诚的相信,只要坚持不懈,他们一定会达到目的。
经过长期的无效的摸索,他们终于知道了,黄金是没法用别的东西来配制的。不但黄金,连白银、铜、铅、铁、水银、硫磺、碳,也是如此。
另外有些东西是可以用别的东西配制的。譬如黄铜,就是铜和锌熔合成的;琥珀金,那是黄金和白银熔合成的;还有“假金”,是用钢、铅和水银合成的,这种假金不但怕火烧,日子一久就还原成铜、铅和水银了。
在长期的摸索中,他们还找到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东酉。有一位炼金术士忽发奇想,以为尿里可能有一种使白银变成黄金的东西。他把尿炼来炼去,最后得到一种样子跟蜡相仿的东西,在黑暗里会发出蓝莹莹的光。这种东西就是磷,做火柴要用到它。
还有一位炼金术士,他蒸馏明矾,得到了硫酸;用硫酸和硝石,制成了硝酸;用硫酸和盐,制成了盐酸。他又把硝酸和盐酸混合,竟把黄金溶解了。他把这种混合的酸叫做“王水”。他认为黄金是金属的王,因为黄金跟什么都不起作用,而“王水”竟能溶解黄金。
方士和炼金术上把各种各样的东西放在古里古怪的瓶子里或罐子里,又是熏,又是煅,他们的工作,跟现代的化学家做的根本上没有什么两样。化学家研究的就是各种物质的本质和它们之间的相互变化,为的是给人类造福。方士和炼金术士没能达到他们的目的,没能把廉价的金属炼成黄金,他们的摸索却给化学开辟了一条道路。在充满了迷信、愚昧和欺诈的炼金术中,竟长出了现代科学中最发达的一个部门——化学,这是最初谁也料想不到的。
有个民间传说,有个农夫快要死了,他告诉儿子,在田里,他埋了很多黄金。儿子问他黄金究竟埋在哪儿,可是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儿子信以为真,把整片田翻掘遍了,也没找到他爸爸埋的黄金。怎么办呢?播种的季节到了,他就在翻掘过的田里播上麦子。第二年,他田里的麦子比别家的都长得好,收成高出一倍。这时候他才明白了,他爸爸说的黄金究竟指的什么。
方士和炼金术上摸索了一两千年,正跟那位农夫的儿子一样并没白费心机。他们虽然没得到黄金,然而意外的收获,却远非黄金可以比拟的。
古代的炼金术,动机固然是错误的,可是那些方士和炼金术士摸索到的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经验,却是实实在在的。把这许多零碎的经验收集起来,经过一番整理,就成了有条有理的知识——化学。
有条有理的知识才当得起“科学”这个尊贵的称号。古代的炼金术不是科学,化学才是科学。
炼金术摸索了一两千年,虽然经验越积越多,仍旧是零碎的,说不上有什么进步。化学的进步却一日千里,就因为化学是科学,它不再受迷信、愚昧、欺骗的羁绊,而是有规律可以遵循,还有正确的方法;用不着瞎摸,可以避免走许多冤枉路。
化学的进步是多方面的。咱们到处可以看到,由于化学的进步,人们生活发生了新的变化。
种庄稼的人现在都知道用化肥。由于化学的进步,人们知道庄稼要长得好,必须吸收哪些化学物质。又知道土地里缺少哪些庄稼所必需的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可以用什么方法来制造。于是,化肥就大量制造出来了,下在田里,增加了庄稼的收成。
咱们的衣料都染上了好看的颜色。在古代,染料是从某些植物和动物中提炼出来的;现在植物染料和动物染料都让化学染料给代替了。由于化学的进步,人们不但造出了色彩丰富而且鲜艳的染料;还在棉麻丝毛这些天然的纤维之外,造出了各种各样的人造纤维和合成纤维。
由于化学的进步,咱们日常的用具除了铜器和铁器之外,又添了轻便干净耐用的铝器。由于化学的进步,炼钢厂炼出了各式各样的钢来:不会生锈的钢,硬得像金刚石一样的钢,不容易磨损的钢……造任何机器,都可以找到最合用的钢材。
由于化学的进步,医生有更多更多的药来给人治病,并且告诉大家,怎样可以保持身体的健康。由于化学的进步,医生知道各种物质在咱们的身体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变化。
由于化学的进步……由于化学的进步……
我想就此打住,不再举例了。例子随处都有,都写下来,就成了一份没完没了的账单,只怕谁也没有耐心念完。总之小到一根火柴,都不能不说是化学进步的果实。
怎样把化学应用到生产上和生活上,只是研究化学的一部分工作。一门知识的实际应用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要实际应用,先得把这门知识的原理弄清楚。拿化学来说吧,就得弄清楚物质的本质是什么,物质是怎样发生变化的。
化学家对物质的本质的认识,是逐步深化的。
方士和炼金术土炼不出黄金来,化学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黄金是一种元素。到1949年为止,化学家已经在天地间找到了90多种元素(截至目前为止,自然界的人工合成的元素达100多种)。用一种元素或者几种元素,决不能造出另外一种元素来。
铜是一种元素,铝也是一种元素,九份铜和一份铝,只能熔合成假的黄金——从表面看跟黄金几乎一样,本质却跟黄金大不相同。
元素只有90多种,天地间的物质却多得说也说不尽;所有的物质都是这90多种元素组成的。
就拿水来说吧,水就不是元素。水可以用电分解成两种元素:氢和氧。水是氢和氧两种元素组成的。
不同的元素结合在一起,叫做“化合”。不同的元素化合成的东西,叫做“化合物”。水就是一种化合物。凡是化合物,总有办法把它分解成组成它的元素。
90多种元素,就像90多种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小珠子。这90多种小珠子要是分别盛在90多个碟子里,一个碟子盛一种,咱们可以随便从哪几个碟子里取出一颗或几颗来,穿成一种花式。别看说起来那么简单,到底能穿成多少花式,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亏得元素和元素的化合有着严格的规律,并不像穿珠游戏那样随意。两种元素,有的不能化合,有的能化合,却必须有一定的条件。化学家研究这些现象,找出共同的规律来。再把这些规律,运用到生产上去,运用到生活上去。
原子学说的创立,使化学跨进了一大步。化学家并没有就此满足,他们还要探求原子是由什么构成的:他们认为,90多种元素的性质所以不同,就因为90多种原子的结构有所不同。
化学家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报偿。他们终于发现,90多种原子的构造基本上相同。原子的中心是一个核,叫做原子核。原子核的周围有电子在绕着它转圈子。电子的数目有多有少,最少的只有一个,最多多到90多个。
电子非常轻,所以原子的质量几乎集中在原子核上。更奇怪的是做成原子核的材料只有两种,它们的质量几乎相等:一种是不带电的中子,一种是带电的质子。
最简单的原子是氢原子。氢原子核只有一个质子,绕着这个质子转的只有一个电子。其次是氦原子。氦原子核是由两个质子和两个中子组成的,有两个电子在绕着这个原子核转。电子的数目总跟原子核中的质子的数目相等。
90多种原子的化学性质各不相同,关键在于绕着原子核转圈子的电子数目有多有少;至于原子的质量,则决定于组成原子核的中子和质子的数目是多是少。
既然组成原子核的材料是相同的,都是中子和质子,咱们能不能把两三个比较小的原子核合在一起,并成一个大的原子核呢?能不能把一个大的原子核打碎,分成几个小的原子核呢?如果办得到,用一种元素或者几种元素,不就能造出另外一种元素来了吗?用这个方法,不就可以炼出黄金来了吗?
化学家最初认为这是绝对办不到的。后来却发现,在自然界中就存在着这种现象。有些大的原子核自己在不断地破裂,在变成小的原子核,同时不断地放出热能和各种看不见的射线来,可是在自然界中,这种变化非常缓慢。
后来又发现,在太阳上,许多小的原子核正在合并成比较大的原子核,同时放出大量的光和大量的热能。所以太阳老是那么亮,又老是那么热。
人们把大的原子核破裂成为小的原子核叫做“裂变”,把小的原子核合并成为大的原子核叫做“聚变”。人们研究裂变,也研究聚变,人们不停地向物质的深处探索。
研究裂变和聚变,是为了制造黄金吗?不,人们不再像古代的方士和炼金术士那样,眼睛只盯着黄金。人们研究裂变和聚变,是为了发掘藏在微小的原子核深处的巨大的能量,比黄金还宝贵不知多少倍的原子能。
黄金的故事,讲到这儿似乎可以打住了,再往下讲,该讲原子能的故事了。人类对物质的认识是一条无穷无尽的长河,故事不论讲到哪儿,总还望不见尽头。我在这儿只好照抄老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