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伊
第20章 伊伊
一段没有停顿的讲述后,青烟端起茶杯滋润喉咙。江庭两手交握着,很久之后才问:
“我一直不明白,如果要平分财产,之前陆德没有立下遗嘱时,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那样法定继承,又没别人知道她哥哥的存在,还不是她和陆文彩一人一半?为什么甘愿繁琐而不求简单?等等,”好像已想到了答案,“法定继承好像也要参考被继承人的意愿。陆德一定常说‘我死后一切都是文彩的’,她的所得还是不能跟姐姐比;而且,有一份她完全不受益的遗嘱,确实免除了嫌疑……”
“你说的,都是现行方法的好处,但这些,我相信陆云素从没想过。”青烟的目光略见悠远,“她这二十几年,就像个不适合应试的考生,反复地被试卷上的题目难住。终于她看到一道题,居然给出的所有条件都可以用到,那是怎样的惊喜!她只忙着把答案写上去,还会去考虑这是不是最好的解法吗?。“她的内心,可能浮现过简单的计划,但还没有成型,就被自然否定了。因为,之前提过的,使她下决心去犯罪的那件事,让她的潜意识认为:只是用酒精杀死陆德,未免太便宜他了!”“那一件,到底是什么事?”江庭的口气,似乎很惧怕。
“就先说个引子吧。在陆云素被带回陆家不久,附近来了一条流浪的小狗。黄颜色的,圆耳朵圆嘴巴小短腿,叫不出名字,最常见的那种土狗。她很喜欢,但寄人篱下的,也不敢说要养。能作的,只是偶尔喂它点东西,买个铃铛给它挂上,取名叫伊伊。她和小狗玩,被陆文彩看见了。那种自幼应有尽有的人,都有个习惯:一件东西,即使从来不喜欢,但只要别人有,自己就一定要有。你可以猜到,她会养条什么样的。是,有血统书的名种松狮,足有一人来高,比那不足一尺长的杂种狗,真是气派高贵多了。后来,它跑到车库玩,被车轧断一条腿,马上送医救治。兽医帮它接骨,手术时说失血过多,必须输血。狗不像人类,有这么多种血型,只要同样是狗就可以了。下面能想象了吧?陆云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狗,被赶回家的父亲抓上车。她追到宠物医院的时候,正赶上伊伊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在门口。抱起来已经软了,掰开嘴,连牙床都是白的!就那么一直搂着,还是一点点地冷掉……她曾说伊伊是为救同伴而丧生的烈士,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庭正襟危坐,两手紧抓着制服衣襟,好像不这样就要抖开了。“怎么?觉得痛了吗?觉得不能忍了吗?可是,当年的陆云素,为了收养的恩情,忍下来了。很久之后,发生了一件极相似的事。“六年前,车祸发生了,陆文彩查出尿毒症。最有可能配型合格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啊。陆德让小女儿去验血,却遭到周医生的阻拦。两人吵了起来,医生把他拉进休息室详谈。从父亲坚决的态度,陆云素开始起疑:如果自己真是妈妈跟别人生的,和姐姐就是不相干的人,基因不可能相似啊。爸爸这么执着,难道我也是他亲生的?为了探知真相,她跟过去,在屋子外面偷听。周医生说起他阻止的原因:车祸是陆家所有人都遭遇了的,陆云素入院时也接受过全面的检查。从透视片子里可以看出,她左肾比右肾小了1/3,功能根本不健全。就算配型合适,移植小的,救不了人;移植大的,会危及她自身。搞清利害关系后,陆德本能般的,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把好的割下来,换在文彩身上啊。’。“陆云素说过,伊伊是另一个自己,我终于明白它的涵义了。还有,她为什么会用土狗和名种狗比喻姐妹关系。周阿姨说进陆家是要‘保护’她,也是从堂兄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吧。”
江庭攥紧拳头,死盯住玻璃茶几,踌躇着砸与不砸:“要是我,当时就冲进去,我……”所“你毕竟不是女人哪。她的反应我倒可以预料,她反而会非常热诚地主动要求验血。毕竟是个软弱的人,作出重大决定时,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正确,只好依靠这样的占卜。这是最后一次妥协,她很清楚,如果合格,父亲一定会买通一个有技术没人性的医生,让她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不合格,就是老天给了她活路,默许了她的报复,可以肆无忌惮地展开行动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不可能合格的!结果,她赌赢了!”
“可怕,太可怕了!”江庭感慨地说出这熟悉的句子,结尾庆幸道,“好在,都结束了!”
“是吗?”青烟握着手,端详着发白的指节,“挣扎中求生存的人,往往考虑得相当周详,不论何时,都会留下一条后路。”之“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来作这个案子,一开始就会有三种打算:上则独占鳌头,中则平分秋色,下则玉石俱焚。既然去法院前,已经料到可能回不来,要是我,会把姐姐第一次婚姻的内幕写下来,装到信封里,外面抄上报社的地址,再把它交给一个可信的人,吩咐她我没回来的话,就把它寄出去。”江庭被这种轻描淡写的狠毒惊得霍然起立:之门“你!你知道我国传统的,可能会理解凶手,却绝不能原谅乱伦!这样会把她逼疯的!”
那又怎样?陆氏的财产,够她住三辈子精神病院!。如果我这样说,你会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吧?我讨厌她!就这么简单!要是我这么回答,你会不会破口大骂“女人可憎的嫉妒心”。
青烟舔着嘴唇,在心里模拟问答时,江庭正在慌乱中:
“不!不行!已经毁掉一个了,不能再有另一个!这种事,不能发生!” 话音未落,一阵风般卷出门去,连和户主道别都忘记了。
青烟无辜地眨着眼睛,将刚才买回的报纸在膝头展开。整版的标题——豪门惊天丑闻,兄妹乱伦生子!。
她爱怜地触摸着这些醒目的黑体字:所“来不及了,江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