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小小说）
车祸（小小说）
■ 郑俊甫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4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张三开着他的东风大卡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张三不介意，张三的心里美着呢。张三今天帮一个朋友跑了两趟货，挣了一千块钱，临走，朋友还硬要拉着他喝几盅。张三喜欢喝酒，张三虽然知道司机不能喝酒，老婆也经常叮咛自己不要喝酒，可张三今天高兴，一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张三就喝了，不多，也就七八两，这点酒平时对张三来说是小意思。酒饮微醺，风一吹，张三的心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使劲儿踩着油门往家飞。
路是好路，敞敞亮亮的，司机是好司机，张三把方向盘快有十年了，还没有出过一次事故。张三一心想早点到家，老婆这会儿没准已经在村口等他了，老婆经常在张三出车回家晚的时候站在村口等他。张三不赌不嫖，挣的钱除了留一点零花，全都上缴给老婆，难得的一个好男人。老婆也就知冷知热地疼着这个男人，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张三知足了。
车祸是在一处拐弯的时候发生的。当时张三晕晕忽忽的也没有减速，拐弯的时候，还沉浸在兴奋中的张三突然看见路上晃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下子就出现在车前。张三本能地猛踩了一下刹车。
一阵凄厉的刹车声过后，张三的脑子也彻底的清醒了。他从车窗里向后望了望，天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张三便呆呆地坐在车里，心想这下全完了。
张三想掏出手机来报警，可是一想，报警以后怎么办？撞死人可是要坐牢的，何况自己还喝了酒，说不定就得掉脑袋。张三的心里怦怦乱跳着，他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张三又向车窗外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一辆车也没有，也就是说谁也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一个念头在张三的脑子里闪了闪，张三终于横下心发动了车子。
回到家的时候，张三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手电筒往车轮上照。没错，前后车轮上都沾满了血，人肯定是死了。张三像掉了魂似的把事情告诉了老婆，老婆一听也傻了，哭了一阵，就劝张三去自首。张三说我要去自首不是死罪也得判无期，我是酒后驾车肇事，并且还出了人命。老婆说那怎么办。张三想了想，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到外面躲躲吧，兴许过上几年警察找不到凶手，事情也就过去了。
张三离开家的时候，老婆哭得像泪人。张三也哭了，张三舍不得老婆，也舍不得两个孩子，可张三更怕掉脑袋。张三走的时候把手机也丢在了家里，张三跟老婆说以后也别打电话联系了，不然警察会知道自己的行踪的。张三说过几年我在外面扎住脚了，就把你们接出去。
从那以后，张三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张三一直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到人才市场去找工作。张三就那么到处漂着，跟着街上的盲流捡捡破烂，在建筑工地上打打小工，勉强地打发着日子。晚上没事的时候，张三就一个人坐在没人影的地方，想老婆，想孩子，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
漫长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张三扳着指头，张三的指头扳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在一个工地上，张三意外地碰到了同村的狗蛋。狗蛋和张三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狗蛋一见张三就哭起来，狗蛋说你个狗日的这几年死哪儿去了，连个电话也不往家里打一个？你知道嫂子找你都快找疯了。张三也哭了。张三说我哪敢回家啊，狗蛋你不知道我撞死人啦？回去说不定要掉脑袋。狗蛋说你掉个球啊，你知道你撞死的是什么吗？张三说是什么。狗蛋说，你撞死的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