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心跳（小小说）
雪花的心跳（小小说）
■ 杨琳芳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2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雪花是一种精灵、一种潇洒和一种凄美。喜欢雪花飞扬的姿态，喜欢雪花清纯的模样，总之，方医生认为一年四季，雪是世间最极致的美丽。
当方医生在晨幕四罩中打开房门，想融进雪儿飞舞的欢乐之中去感受雪花的心跳时，不远处雪光映照下有一个黑影一闪不见了。方医生的神经一紧，低头发现自家的门口台阶上放着一个长长的软软的包裹，方医生马上意识到这里边包的是一个孩子，他急忙把包裹抱到房屋温暖的火炉旁，掀开褥子一角，一个尚不满三个月的可爱女婴还在甜甜地睡着。医生本能的责任，促使他快速对小女孩做了一个身体检查，五官端正，心肺跳动正常，四肢伸屈自如，此时，小女孩睁开紫葡萄一样亮晶晶的双眼，绽开一脸玫瑰般的笑靥。
可当他扯下套在小女孩脚上的毛袜时，突然发现女孩的脚有残疾，左右脚大小差异非常大，方医生无奈地苦笑着想，谁让自己被人称作针灸大师呢？他爱怜地把女孩抱到了妻子的身边。方医生喜欢雪，从此就给小女孩起名叫雪儿，把拣到雪儿这一天的日子定为她的生日。
三年过去，雪儿在方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双脚的生长已基本趋于正常。活泼可爱的小雪儿在房间里奔来跑去，不时给方医生一家和病人带来阵阵的笑声。但让方医生感到困惑的是，两年来，他总是感到有个黑影像幽灵一般在他周围，这个黑影到底是谁呢？他究竟要做什么？
又是一个雪天，方医生一家正给雪儿过生日，一对中年农村夫妇提着一大兜的礼品来到方医生家，中年男人说：“方医生，去年冬天我来城里办事，突然犯了胃病，是你一针扎下去，治好了我的病，还没要我一分钱，你瞧，一直到今天，我才来向您表示感谢。”方医生搜寻了所有的记忆，最后还是记不起来，只好很含糊地温和应答：“那没什么，那没什么。”中年男人说：“是啊！你看好了那么多的病人，你记不住他们的情况了，可病人一辈子不会忘记你啊！”末了，和中年男人一块来的女人抱起雪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里噙着泪水说：“你们的女儿可真漂亮呀！”雪儿用手拭了一把她的泪说：“阿姨，你哭了？”“没有，没有，是阿姨眼弱，一看人就爱掉泪。”女人放下雪儿，把脸扭了过去。
中年夫妇走了之后，心生窦疑的方医生忙蹲下打开他们留下的礼包，只见里面有三套不同季节的女孩服装和一些儿童食品，下面还压着一封信。方医生忙展信细看，只见信中这样写到：
尊敬的方医生，我是三王庄的一个养蜂人，几年来，在你眼前晃动的那个黑影就是我。三年前女儿出世后不久，我和妻子就发现了她的脚有残疾，当听医生说，要治好女儿的病需要花很多的钱，我们的心就凉了。知道你是方园百里的针灸名医，又听说你医治了不少先天后天有脚疾的人，于是我们一横心，就做出了这样不道德的事，想再要个健康的男孩传宗接代，之后，我们如愿生了个男孩，可儿子是个脑积水儿，不久前他夭折了。女儿被我们遗弃了，儿子也没了，我们的生活曾一度灰暗到了极点。我无数次跑到你家门口远远望着聪明、乖巧跑来跑去的雪儿，还无数次整夜守候在你家的窗前，聆听雪儿的笑声，有几次，我甚至萌生了趁你们不注意想偷走她的念头，但每当听到你们全家人的欢声笑语，看到雪儿幸福健康的成长，良心就会受到谴责，因为我知道我们已不配做雪儿父母。我惭愧得要死，后悔自己无情地丢弃了义务和责任，从此永远失去了女儿，更后悔自己愚昧无知不懂得科学和文明，遭到老天的无情惩罚，是我们害死了我那可怜的儿子……方医生，我已和妻子订好了南下的火车票，准备到南方放蜂发展去，等到雪儿上大学的时候，为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学费，也好弥补我们一生的过失，弥补对你和雪儿的亏欠，这是我们夫妻唯一的心愿了。今天就算是跟你和雪儿的最后辞别吧！王心悔。
未看完信，方医生早已泪盈眼眶。雪儿像为亲生母亲擦试泪水一样为方医生擦去眼角淌下的泪，稚气地问：“爸爸，你为什么也哭啊？纸上写的什么，给我念念好吗？”
方医生抱起雪儿缓缓站起来，凝望着窗外翩翩起舞的雪花，像往日感受雪花的心跳一样，感受着雪儿的心跳，他亲了亲红苹果般的雪儿的脸说：“等到你考上大学的时候，一定会念给你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