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小小说）
父亲病了（小小说）
■ 江东璞玉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0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周敏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左右，父亲在那头说，他在县医院，医生让他住院呢。
周敏就问，啥病，要紧吗？
父亲说，昨天中午开始心口疼，也没在意，谁知到了晚上疼得厉害了，吃了两顿止疼片，还是不起作用，今早就来到县上，没想到医生检查后就让住院哩。
周敏就说，好吧，我这就来！
周敏兄弟两人，哥哥顶了父亲的班远在陕北工作，周敏大学毕业分在边远的小镇上，家里就剩下老爸和老妈二人了。想想老人也怪凄凉的。父母总盼孩子长大，孩子长大了，都像硬了翅膀的鸟儿扑愣愣飞走了，父母却老了。人老了，需要孩子时，孩子们却都不在身边。
父亲得的是心肌梗塞，亚急性。主治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要是迟了，就有生命危险。
周敏暗暗捏了一把汗：平时就知道买东西孝敬老人，也没关心一下他老人家的身体。可以说，自从工作后，回家和父母坐下拉一会儿家常的话都没有过。周敏去收费处缴了三千元，回到病房，看到扎着吊针的父亲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母亲坐在父亲的脚边，两手搁在膝盖上，面无表情，木木的。周敏的心一沉，知道一惯胆小怕事的母亲心事重重了。周敏第一次细细打量起了父亲。父亲是老了，脸庞瘦了，黑了，不用说花白的头发，就是眉毛、胡子里都夹杂有了白色。想当年，父亲可是一名野外工作的地质队员啊！父亲的身体多棒呀，走起路来老远都听到咚咚的响。唉！平时只知道忙，咋就没注意父亲老了呢？
第七天下午吊完针后，父亲的精神明显好多了。周敏的妻子、嫂子、姐姐都来到了医院。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医院后父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气氛一下子好了。
父亲说，我这一病，花了一模糊钱，把娃们都带累了……
周敏嫂子就说，花钱事小，只要您老身体好了，就是我们的福！
周敏的妻子也说，挣钱就是要花的么，幸亏发现得早！
周敏的姐姐说，爸，常言说养儿防老。该花的就要花呀！这也是我们做儿女的应该花的啊！
周敏没有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
两礼拜了，父亲开始能下床去病室外活动了，就嚷着要出院。那天早上会诊时，主治医生用听诊器在父亲的胸腔来回听了，又用手这儿敲敲，那儿摸摸，又让把昨天拍的片子拿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说，病情咋未见好转？弄不好要转到西安医大附院做心脏搭桥手术！
好像晴朗的天空忽然又阴云密布。周敏和父母一下子懵了。医生说做这个手术要十几万呢。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室内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周敏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呼吸都有一点困难了。十几万，简直是天文数字呀！父亲睡在病床上，老泪纵横，算了，算了，我也不看病了。咱明天就回家。十几万，我命都不值呀！
母亲泪水涟涟，说，他爸，医生的话也信不得的。
周敏离开医院去和姐夫商量。
“父亲活活的一个人，能跑能走，你说能不给看吗？”
“可给父亲看吧，这十几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到哪儿去找啊？”
“话虽如此说，我们咋对父亲说呀？”
“再说了，”姐夫说，“谁又能保证手术就很成功呢？做了有没有后遗症呢？”
周敏没有说话。姐夫又说：“说句不好听的话，十几万做了再落个人财两空咋办？那时后悔都来不急了！”
周敏气呼呼地说：“姐夫，你不要说了！……”
姐夫也不生气，仍说：“你给你哥打个电话，你兄弟两再商量商量吧！”
电话打到哥哥那儿，哥哥说：“敏，我的家底你知道，你看着办吧！让我回来吗？”
周敏生气了，“不知道！随你吧！”
父亲坐在病床上，两手搂了头，没话。母亲泪眼婆娑。嫂子倒好，对父母说：“您们不要想恁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就是花个十几万元钱，只要手术能做好，咱就想办法做！”
父亲说；“十几万，到哪借呀？拿啥还呀？”
嫂子说：“您还不了，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周敏心里就自责，两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媳妇呢！又一想，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出去借十几万试试？
晚上，妻子对周敏说，你花钱你上哪弄去？
周敏说，你少管！
妻子就不高兴，看了周敏铁青的脸，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
周敏开始托人打听省城医院的熟人，开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这时候，从医院传来一个好消息，是嫂子打电话来的。
“周敏呀，好消息！父亲今天做了心脏超声波检查，内一科主任说了，问题不大，过两天就能出院。”
啊？！周敏一下子坐到床上，半天没有起来。